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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逃脱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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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乐和那黑眼圈之人异口同声的问:“什么尼?”

    “毒、林、尼,”正信苦起脸道,“很毒。”

    有乐见他神情古怪,就笑:“其实,我觉得她除了爱敲我脑袋之外,别的应该也没什么,反而还透着两分俏皮……”

    “是吗?”正信冷笑转觑,问道:“刚才你是不是和她碰过手掌?”

    有乐笑道:“对过一掌又怎么样?”正信冷哼道:“看看你的手心就知道了。”

    有乐一瞧手掌,果然发现异样颜色,惊道:“啊?我的手……难道她有毒?”

    正信苦着脸叹道:“对,她毒得很!”有乐忙问:“那我该如何是好呢?”正信冷哼道:“现在你知道不妙了?”有乐挠着手说:“我现在开始觉得痒。”

    正信瞥着他那只手,说:“痒是小事。但会越来越痒,此后的几天你会挠出血水,挠到破,最后你这手烂掉,然后全身都痒,你又挠全身,挠出血水,挠到破,最终整个人烂掉。”

    有乐听了作声不得,旁边那黑眼圈之人亦感不安,忙问:“刚才你用哪只手凿我眼圈来着?”有乐脱下一只鞋,拿在手里,啪一下把那家伙的脸打开。

    我过来瞧有乐的手,除了发黑之外,还有些肿大。心感奇怪:“刚才还没看出来的,这会儿就很明显了。究竟是怎么搞的啊?”有乐边挠边叫苦不迭:“糟了糟了,这就着了道儿啦。你可不可以帮我吸?”我闻言一怔,问道:“吸什么啊?”

    “吸手哇,”有乐伸手来说,“就跟吸正信一样,帮我吸出毒性来啊。”

    旁边那黑眼圈之人凑过脸来问:“我这眼圈要不要也吸?”正信一巴掌把他脸打一边去,说:“这毒没法吸,只有毒林尼她自己能解。不过我太了解她,很难沟通!”

    有乐和那黑眼圈之人不约而同地问:“为什么你这么了解她?”

    正信叹道:“因为她是我老婆!”

    “什么?”有乐和那黑眼圈之人忍不住一起伸手来打他脑袋,恼骂:“你这混蛋……”

    正信逐一打回,往他们每个脑袋上凿了一记爆枣儿,才说:“关我什么事?早年她就离家出走了,我怎么料到她在这里?幸好我刚才被网索捆在里面,仿佛包粽子般把脸面也遮挡了半边,她一时没留意到我,不然连我也要遭殃!”有乐哼了一声说:“我都能认出你的样子,你老婆怎么会认不出来?”正信叹道:“年轻的时候跟现在不太一样也是有的,何况我这么饱经沧桑,吃尽了苦,当年要不是遇上小姐,连这条老命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向我转觑,神态恭敬,回忆说:“那次小姐救了我之后,我回家治好了儿子的病,其时我老婆还没离开家,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何况你于我家有如此大恩大德?她本来就把自己老娘家东海看得很重,见我仍效力于三河,还整天为忠世大人奔走办事,尤其在左京大夫与寿桂尼势成水火,他们二老已将翻脸火拼,小姐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没在左近,反而远离家乡,到洛中为别人卖命。加上我又不顾拮据纳了个小妾帮忙操持家务,那时我老婆再忍不住就离开了家,她性情本来就烈,竟当了尼姑,和她一班同门帮寿桂尼去追左京大夫,说是要把小姐抢回东海,这一走哪肯回头?”

    正信说着,不禁唏嘘感叹:“其实说来,错在于我。那时我觉得正逢重振三河的良机,趁东海之危,助忠世大人他们接回少主,那几年我脑子里便只有帮助三河崛起这一事,对小姐实在是心中有愧。而且我当时觉得,小姐跟左京大夫走,远离东海这个是非之地,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与我老婆的看法完全相反,她是一心要带你回东海的。而在日后,由于我仍为三河效力,而三河与清洲结成同盟,助清洲争夺天下,我老婆则走了相反的路,长年跟她们那伙人混在一起,总是很难缠……”

    那黑眼圈之人忍不住插嘴:“这么说来,你老婆是对的!那日左京大夫被迫逃离东海,我就很想跟他老人家走,可惜他走得匆忙,没带上我,不然到了京里仍有可为。我最擅长就是出谋划略,攘助我主绝路逢生,甚至反败为胜,扭转整个看上去不利的局面……”

    “你?”有乐挠着手,听得好笑。“你是哪棵葱?”

    那黑眼圈之人不顾眼黑,昂然道:“我是哪个?你不识相而已。我却识得你们是谁,而且盯你们很久了。一个是三河的鹰犬,专门在四处搞东搞西。还有这个穿着浮夸、爱下黑手的家伙,你是清洲的探子,假装卖茶,到处打探。你们的层次太低了,一个是干黑活的,一个干脏活的,好个‘清洲同盟’啊,就是你们这个德性了。还合伙诱拐了一个良家妇女这么漂亮。姑娘,不要担心,有我在,从此你安全了!”

    一边说,一边移步到我身前,昂首挺胸而立,将我与有乐、正信二人分隔开,不给他们靠近。

    有乐与正信对觑一眼,不由啧出声道:“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废话就你多。你无非就是个闲杂人等,整天作梦想出人头地,至今没混出什么成果来是不是?走开,别挡着我看美女,不然我又拿鞋抽你!”

    那黑眼圈之人拦在我面前,挡着不给有乐看,昂着头说:“姑娘,不要理睬他们。这二人毫无节操!一个不知是几姓家奴,另一个不知吃几家茶饭,没有气节,不值得交往。哪像我,始终就一心要追随左京大夫,就算他老人家不在了,他那种气节和情操仍然值得我追求和向往。左京大夫说‘大将一人足矣’何等豪概,使我听到哭!这也是我的理想,而且我正要去投效他幼子忠重大人,不料生变,大人战死,唉!我就流落于这个地方了……不过我仍不死心,我要去救他家夫人,送去甲州让她跟家人团聚,顺便在那边为她家出谋献策。告诉你们也不打紧,因为你们跑不掉,我能跑得掉。这个地方困不住我。”

    当时我听得既奇怪又透着几分感动,哪能想到我那老家翁,也就是那奇怪的老爷爷,四处折腾了一辈子,终于感召了一个肯追随他的人。而他自己竟然毫无所知,跑路的时候也没带上这个追随者一起走。我记得他是如此的孤零零,就像我那老家翁,连他自己的儿子们也不愿意跟着他。

    有乐忍不住好笑,说:“凭你这双黑眼圈就想救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又脱鞋,拿在手上,正要往那家伙脸上抽去,却被正信拦住。正信按下他的手,眼睛觑视那人,问道:“你有办法能从这里逃出去?”

    那黑眼圈之人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的,无非是个棚屋。”正信冷笑道:“不,我刚才留意了一下。这不是个寻常的棚屋,它三面竹墙外罩有荆棘网,另加竹枪环绕,料想都搽了毒物,碰不得。还有这一面墙壁是背靠山岩,棚顶也罩有毒棘网。我察看过脚下,岩土坚硬,很难挖掘。外边还有人数不详的守卫分布在明处暗处这先不说,出此棚屋之外才是更大难关,整片竹林机关密布,陷阱丛生,浑如一座巨大的死牢。这还没算上毒林尼和她那帮蓑衣同伙……凭我之能,都没把握带上两人逃生,最多只能牺牲掉一个,设法救另一人走,而且我自己也要做好死战的准备,只保小姐一人脱出险境,死而无憾。但仍然很不容易,因为这个地方到处有毒,毕竟我们遇上的是毒林尼。甚至不仅仅是毒林尼而已,我怀疑她背后还另有势力。”

    有乐听到正信说要牺牲一人,顿感不安,提手指着黑眼圈之人,忙问:“要牺牲掉他,不是我,对吧?”正信不置然否,那黑眼圈之人琢磨道:“他的意思是我们都要牺牲掉,只保小姐一个人脱险。咦,姑娘你为何如此重要啊?”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会一个人走出去的。”

    正信涩然道:“倘若情势使然,只能如此!”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蹙眉道:“不,我们要一起出去。”

    那黑眼圈之人忙说:“姑娘不要跟他们搞在一起,我自会带你出去。”正信冷哼道:“说来说去,你有什么办法?”那黑眼圈之人说道:“我不告诉你。须要等你们睡着之后,我就悄悄带姑娘走。”眼见有乐忍不住又要拿鞋来打,他忙又改口道:“告诉你们也不要紧,反正你们心不诚也出不去。”有乐不由恼道:“逃不逃得出去,跟心诚不诚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那黑眼圈之人转面朝屋角昏暗处,问了一句,“是不是这样?”

    昏暗角落里一个语带哭腔的微弱声音接茬儿道:“是。心诚则灵。修道最讲究这个。”

    此时我才留意到这角落还有个人蜷缩在阴影里,随着那黑眼圈之人魁伟的身影挪开,才露出他高大身形遮挡住的那个瘦小的人影。有乐投眼来瞧,奇道:“咦,这边还有一只蚊子!”

    正信皱着眉问:“你修的什么道?”那黑眼圈之人转面压低声音说:“不要告诉他。这个人尤其坏……”见有乐拿鞋又要挥来,那黑眼圈之人啧了一声,改口道:“可以稍微透露也无妨。”

    于是那个语带哭腔的微弱声音怯生生的咕哝说:“……”

    “什么?”不仅正信皱起眉头,我们全都没听清。“他说什么?”

    那个语带哭腔的微弱声音又说了一遍:“……”

    有乐竖起耳朵也没听到,不由着了恼道:“你们有没听见?”见我们都摇头,那黑眼圈之人又转面说:“再大声些,我也听不见。”

    那个语带哭腔的微弱声音再次出声时,我们都把耳朵伸长,齐凑了过来,隐约听到他细若蚊鸣般的说:“……”

    正信不禁纳闷道:“我耳朵怎么了?”有乐满脸悲愤地捏起拳头,兀自欲挥又止,只听啪一声响,那黑眼圈之人已先掴那家伙一巴掌,忿然道:“你这么小的声音,连我都忍无可忍了。”随即不顾微弱挣扎,伸手把那个瘦小之人从墙角拎出来,放到大家跟前,又往后脑勺打了一下,说道:“大点声!”

    棚顶光线照映之下,那人徐徐转过面孔,哭丧着脸。有乐瞪那黑眼圈之人一眼,说:“你把他打哭了。”黑眼圈之人哼了声,道:“他长的就是这个样。说话也跟哭似的,你们不要以为他哭了。”随手又扇那个身小头小的家伙一下,催道:“快回答人家,你修的什么道?”

    我们都将耳朵凑近,听见那语带哭腔的微弱声音说:“崂……”

    “什么?”我们又都没听清,有乐皱着脸大声问。“他说崂什么?”

    因怕那黑眼圈之人提掌又掴,哭丧脸的人只好又说一次:“崂……山……术。”

    这回我们总算听明白了。有乐不由好笑:“崂山术?干什么用的?”

    “就是穿墙。”那黑眼圈之人啧了一声,替这家伙回答:“他先前跟我透露过,学会了这个法术之后呢,世上没有任何墙能挡住他的去路。”

    那弱小的家伙连忙点头称是。有乐郁闷的道:“行不行啊?”那瘦弱矮小的家伙连忙点头,还从腰后抽出一册皱巴巴的古书,翻给他看里边有一个人在拿头撞墙。

    有乐边翻着书看,边摇头说:“可是就算穿出墙去也不行呀,刚才你没听见那个模样奸诈之人说吗?外边还有竹林,到处是陷阱。而且这些墙壁外边涂得有毒,却碰不得。”那瘦弱之人连忙指着紧靠山岩的那一面墙,话声微弱的说:“从这里穿过,出去就是山的另一边了,没有竹林。”那黑眼圈之人从旁补充一句:“而且还可以去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只要‘心诚则灵’是吧?”

    “也就是说,”有乐明白了,恍然道:“眼下我们有一条不用牺牲任何人的逃脱之道,就是穿越?”

    那矮小瘦弱的家伙颔首称然。有乐忙把书还给他,催道:“那现在就一起穿越吧,还等什么?我不想被牺牲掉啊,你呢?”那黑眼圈之人点了点头。

    有乐问那瘦弱之人:“具体步骤应该怎么做?”黑眼圈之人解说了那矮小瘦弱的家伙给出的方法:“距墙四至五步站好,一齐发力奔向前去,用尽全力撞墙。只要足够心诚,并且齐心,就一起撞穿过去了。”

    有乐皱着脸问:“疼不疼?”那瘦弱之人翻了翻书,语声微弱地摇头说:“应该不会有感觉。书上没说,不过只要心足够诚,我们面前的墙刹那间就没有了。”

    在有乐的坚持下,于是我们手拉手,走去最坚硬的那面嵌着山岩的墙边,一齐低着头,闭上眼睛,做好了穿墙的准备。那瘦弱之人说:“我念一二三,就一齐穿过去。”有乐忙道:“不,你念不行,我怕听不清,我来念。大家准备好,一二三,冲!”啪一声,他撞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