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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瓜田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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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瓜田李下

    细瞅画像旁边这妇人的形貌神态,殊无丝毫当下常见的名媛或闺秀气息,更不像已生过两三个小孩的样子。她一身宽袍大袖,青巾小帽,隐约有几分其父高吉当年的风范。腰间所系挂佩,显出京极世家的温玉篆纹。与此相称,举止投足落落大方。颜容分明绝色佳丽,言行却又透出须眉之气。难怪秀吉觉得她别致。

    “所谓‘须眉’,”她吸了一口烟,轻启朱唇,吁出一口淡淡烟雾,悠然说道,“这个形容之辞自来被男子垄断了。因为女人脸上一般没有办法长出胡须,难得有些眉毛突破般地长出来,自古以来却为了描眉方便,居然把它剃掉了。也有人只剃一半,留一点点在上面。不过你看我,其实不爱剃,然而我眉毛从来淡,只消多往上边搽涂厚些粉膏,就可以掩饰掉我本来的眉毛。至于胡须,其实不只有男人能长胡须,我们女人也是有毛的。不只胳肢窝里有,其它地方也很茂盛,比如头发。有些女人由于毛多,还经常需要刮腿毛。我就属于毛多的人,以前脸上没涂脂抹粉的时候,就像长了胡子,嘴唇上边有时黑黑的。小时候我很担心将来会不会变成张飞这种大胡子,在我们家帮忙打理家族生意的毛氏就安慰我说,女人不需要担心这方面,她店铺里有很好使的脱毛膏,就算张飞用了她家的脱毛膏也会变秃瓢儿。虽然我用了很多脱毛膏,不过你若仔细看,或许还隐约可辨,其实我嘴唇上是有胡须的,还好我老公权六眼神没那么刁,由于这家伙常年爱看明朝那边流传过来的绣像小人书和市肆里风靡的绘本连环画,他视力已经没多好,去年舂米的时候一杵给捣到自己脚,还有一次失手捣到那谁伸来帮他拨扫米碎儿的手背上……”

    我看了看她用脚推来榻席边的一摞绘本,不禁讶然道:“咦,‘公仔书’你们这里也有啊?”

    她伸足点了点其中一本名叫“五王大战王彦章”的翻烂之书,笑觑道:“这些东西老早就有了。高次小时候也爱收集,我父亲高吉以前最爱看宋代起就流行于市井的风俗杂志,所谓‘杂志’这个辞就是来自那时候,宋朝人早就爱刊印这种杂七杂八的风物杂书来售卖,还很受坊间欢迎。高吉以前和你老家翁信虎大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常看的那种大张东西类似于古时候早就有的‘驿报’和‘邸报’。从前路过驿站暂宿驿馆里边歇脚打尖的人们在等待往来车马的时候闲着没事就翻看这类东西,上边刊载有各种消息和杂事。我家也有人爱看隋唐五代兴起的传奇小说,所谓‘小说’这个名称在那时候就早已耳熟能详,元明时候将说书戏文与小说故事揉合得更好,这些绘本故事书荟萃了其中精华,又发展成故事精彩、描述有趣的连环画。我脚边这一册就是权六最爱翻看的,他上战场也随身带着,那次我趁他独自在军营里挑灯夜读连环画,直接褪衫闯进帅帐去泡他到手,你看上边还留有些昔时痕迹……”

    我脑子里现出她叼着粗大的烟卷儿,吞烟吐雾地褪衣入帐的场景。坐在营帐内盘膝翻看连环画的权六抬头愣望,嘴上叼的粗烟卷儿不觉掉落,在裤子上着燃,窜起火苗儿……

    “John!”正听她说着话儿,窗外传来叫唤声,有人问道,“你和谁在那边树下唠嗑?怎么不跟大伙儿去找宗麟回来……”

    “这是我新交的朋友Simao,”我随旁边那人闻声转望窗外,只见矮篱那边有人从树下立起身来,同另一帮人说话,“广高,他也是我们教友来着。快过来结识一下!”

    “被唤作‘尊’或‘约翰’亦即教名‘John’的那个小子,你先前见过他没有?”我旁边那人笑觑道,“此人名叫行长,我们叫他小西,他是堺市豪商隆佐的义子,娶了隆佐亲女小珠后,被委派去鱼服屋与备前诸侯直家进行贸易,有一次正逢直家外出时,遇到三浦家遗臣的袭击,当时直家身边并没有带护卫,只有几名小厮,小西挺身而出击退了刺客,助直家安然脱困,此事之后小西受到直家赏识,将他由商人破格拔擢为武将。其为人伶俐,大概比你小三岁吧?小西起初是秀吉养子八郎的家臣,与明石全登一起服侍八郎,此后受秀吉招至麾下,小西从八郎已故的生父直家那里学会的火枪战术及水军战法派上用场,屡立战功,担任水军将领。”

    后来我才知道,商人出身的小西极为厌恶战争,他认为贸易能使人生活变好,有利于使他重视的一切变得有价值,然而战争只会破坏他热衷的贸易,并毁掉人们的生活。尽管他反对战争,却又总是身不由己地参与其中。尤其是秀吉晚年发动的侵攻高丽之战,其实小西十分反对这场无谓的征伐。战争之前,他的领地一直在和朝鲜进行贸易,累积了不少财富,因此战端一开则必然影响到他的生意。为阻止战争,小西在战争前、战争中多次向明朝和高丽方面秘密透露军机,也曾与沈惟敬串通起来打算欺瞒秀吉。怎奈君命难违,虽然他是被迫上战场,但又不得不在战场上忠实地履行秀吉的命令。

    我曾经发现,秀吉麾下有不少小西这样的人在开战前急着向明朝通风报信,而且义久身边的心腹家臣许仪后也从九州接二连三向明朝发出三通《提报》。促使明廷速即与朝鲜联合,作好抗击秀吉侵攻的准备。许仪后知晓秀吉有意侵攻明朝,心急如焚,据我身边亲信宗矩之耳目密报说他天天“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冥思苦索,惶惶不可终日。”许仪后决定向大明朝廷报告这一重要军情。但他作为萨摩藩员,无法离开九州。万历十九年九月三日至七日,他接连写了两篇《提报》,暗中派人送给福建总督“亲览”。为了故乡的安宁,他找到江西抚州临川人朱均旺,于明万历二十年正月十六日,乘漳州商人林绍歧的商船渡回,通过福建总督将第三篇《提报》转呈到了朝廷。

    家康获知,只是微微点头,皱着眉头将宗矩耳目密呈之文付诸一烬,并没将这些事告诉秀吉。虚与委蛇的家康以专心去关东开荒耕拓为由,不愿参加秀吉的远征。在家康看来,此般穷兵黩武,无非劳师动众,那没有意义。

    然而小西身为秀吉麾下部将,自是没有太多选择,毕竟他与家康身份地位不同,无法玩“置身局外”的花样。不过出征的小西还是一路促和,与明使沈惟敬展开长期和谈,两年后谈出个结果,然而秀吉拒绝明帝册封.从而和谈破裂。秀吉怒其欺骗,欲斩首,为诸将求免,再派他去朝鲜战场立功赎罪。直到秀吉死讯传来,大军撤退,小西协助结束罢战谈和诸务才在最后撤出朝鲜。

    至于与小西和谈,在明神宗与丰臣秀吉之间上下其手的那位经商出身的明使沈惟敬,因秀吉拒绝册封而谈判破裂,翌年沈惟敬被逮捕下狱,随后处斩。游击将军沈惟敬曾在王江泾单骑突围中,救出总督胡宗宪。后来他随其父同九州人做生意,语言精通,谙晓风俗。明朝兵部尚书石星将他送到李如松麾下,派他出面与小西周旋,于是这两个商人出身的家伙开始搞东搞西,串起气儿来两边忽悠,目的是要促成罢战和平。

    明朝正使李宗城于万历二十四年四月三日从釜山微服潜逃,迫使明朝改任杨方亨为正使、沈惟敬为副使,前往完成册封使命。九月二日,丰臣秀吉接见明朝使团,杨方亨、沈惟敬即把明神宗的册封诰命、敕谕以及金印、冕服转授给秀吉。次日,秀吉宴待明使,并令人译读明朝的诰命和谕书。当译读至“特封尔为王”时,秀吉面红耳赤,极其愤怒,说道:“大明封我为国王,岂有此理?我欲王则王,何由明之来许!小西说封我为王,我才撤兵。把小西叫来,斩首!”在众将说情之下,秀吉虽然未将小西等人斩首,但议和至此已告完全失败,沈惟敬也因和事不成而被捕下狱,万历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五日被明神宗批准处斩,父母祖孙兄弟皆流放二千里,妻子儿女没入功臣家为奴。

    明朝刑部发布文告称:“惟敬市井恶棍,潜通外国,倡倭奴乞封之说,巧计阻军,致撤边守,辱国损威。”朝鲜宰相柳成龙看法却又不同:“沈惟敬自平壤出入贼中,不无劳苦,然以讲和为名,故不为我国所喜……沈惟敬,游说士也。平壤战后再入贼中,此人之所难,卒能以口舌代甲兵,驱出众贼,复地数千里。末稍一事参差,不免大祸,哀哉!”丰臣秀吉感叹:“为明日和睦,惟敬于朝鲜趋而入予前驱营中,切询起兵,故实猛将也。”

    沈惟敬在中原史书中的形象,通常被视为“市井无赖”,而在朝鲜史书中,则被论定为“奸人”。如果从他在议和过程中依恃诡术和欺诈的情况看,说他是“市井无赖”也无不可,但“奸人”的帽子则意味着他曾经充当奸细。从他参加壬辰战争期间明日议和的全部过程看,他既无出卖朝鲜利益的行为,也无出卖明朝军情的事实。相反,他却利用自己从和谈中得来的情报,帮助明朝与朝鲜军队取得了平壤大捷。甚至在丰臣军攻陷晋州城的前夕,他也曾告诉朝方做好准备。不过,朝鲜在当时并未引起重视。这位在人们眼中仿佛“一个小混混”的明使,其命运令人唏嘘。殊途同归的是,沈惟敬问斩的次年,轮到关原战败的小西被家康下令斩首。

    在领地内,小西收养了不少孤儿,这种善举在当时是使人难以难以想象的。小西曾经收留了一名朝鲜女孩当做养女,这个女孩在小西照顾下成长,还跟人学会了高明医术,小西死难后她因不肯侍奉家康而被流放到大坂,医治了许许多多的平民百姓,在当地颇受敬仰。

    “好人有好报吗?”树下坐着个摧颓老叟,蔫垂着的脑袋突然抬起,嘶声喝问,“你们说,好人真能有好报,而坏人终究真会有恶报么?倘若果是这样,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问你们,自古以来最后的赢家往往是好人获胜还是坏人得手?”

    “一安公,酒醒了?”有位高个少年向那摧颓老叟鞠躬道,“酒造丞呢?你老人家今儿怎么不找他一起喝酒去?”

    “那老头名叫忠利,又名中野一安,小豆七枪之一。老主公去世后任大殿下的马回众,战功累累,他作为使者向信盛父子下达追放命令之后,突然整个人就崩溃了,从此变蔫。”我旁边那人望着窗外,微笑说道,“他与织田酒造丞是好朋友,据说好到穿同一条裤子。你看他身上穿的木瓜家纹服色就是织田家纹,后边那片木瓜园就是信房他们家的,信房全名织田酒造丞信辰,原姓菅屋。虽然用织田姓氏,但实际是赐姓,并无血缘关系,他的二子长赖改回了菅屋姓氏。酒造丞也是小豆七枪之一,属于猛将。大殿下与信行的稻生原合战时,他支持大殿一方,与我老公权六激战,权六的兵势瓦解后,他奋勇追击,颈部负伤仍然不顾直进、继续战斗。后来他在桶狭间之战,参加了对今川义元本阵的突击,此后就从外人视野中消失了。别人猜想他可能是隐居了,也可能是战死在桶狭间的战场上,但其实他早就崩溃了,据说一直躲藏在后山那个造酒棚里。他儿子菅屋长赖后来作为大殿下的马回之一,并且升为奉行众,发挥了行政的才能,近年被大殿下派去跟随信忠公子办事。我听说长赖和大殿下身边那个信益总想拜你为师学茶艺,看来你在清洲人缘也很好啊。比我强太多了……”

    我望见高个少年往摧颓老叟跟前放下一个酒袋,那个名叫小西的瘦削少年也过来放下一个酒壶,向摧颓老叟鞠躬之后,两个少年拉手互笑。

    “Simao,”名叫小西的瘦削少年引见道,“快来见一见广高。他是尾张这个地方的人,属于秀吉的‘乡党’啦。曾经跟随其父寺泽公在阿市殿下丈夫长政大人身边效力,浅井家族灭亡后改仕秀吉大人。虽然广高处于‘神佛习合’的出身氛围,不过他对于番教徒较为宽容,近年逐渐改信耶稣了。”

    广高和小西这一对好友,后来在关原战场上分属两边不同阵营,被迫两军交战,由于寺泽军与小西军布阵的位置比较特殊,左右都没有可以支援的部队,故两军打得十分惨烈,整整数个时辰都在进行一进一退的拉锯战,谁也奈何不了谁。期间我让忠吉派来使者询问是否需要增援,广高答曰:“大丈夫当以自己的力量战胜敌人,何须援助?”此后秀秋和安治、朽木、佑忠、赤座直保一同以“包裹切割”阵形导致西军总崩,寺泽军才一举击溃小西军,自身兵力损失也达七成。为此广高受到了家康的褒奖,战后加赠天草四万二千石,成为了十二万三千石的大诸侯。小西则被押上了刑场,与三成大人、安国寺惠琼一起无语互视,先后斩决。

    关原之战后,广高加封的四万二千石天草领地,实际上只能产出石高一半的粮食,但是广高对这事无动于衷,继续按照幕府所指定的石高征收粮食。这事给他家留下了难免要灭亡的后患。

    广高年轻的时候,与利三的部下安田是好朋友,二人曾经约定,无论谁能够立身出仕,都要向对方提供十成里占一成的俸禄。广高成为八万石的诸侯时,被称为“明智三只鸟”之首的安田却在本能寺之变中作为光秀方的大将,因为刺伤了信长而不得不隐姓埋名,东奔西走,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广高始终没有忘记早年与朋友的约定,最终加以履行,安田以八千石的俸禄出仕于他。

    虽然因为这事,我一直要加以找碴儿,密嘱宗矩务必要设法使他家灭亡。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宗矩所派耳目长年对其侦视之下,我发现广高是个很有作息规律的人。每天早上居然能准时起床,准时出现在议事厅内,从练马场出来后在马上吃饭,随后就开始刀枪的练习。冬天的时候为了鼓励年轻人掌握弓箭,亲自带头射箭;夏天的时候为了锻炼臂力,坚持每天游泳。每顿饭只吃一菜一汤,经常和家臣一起喝粥。如果没有国家大事或者藩内要务的时候,往往晚上一掌灯他就准时熄灯睡觉了。

    由于唐津的旱田较多,因此五、六月的时候往往食用麦饭,广高也带头坚持吃麦饭。提倡勤俭节约,和夫人都喜欢穿棉布的衣服。年初的节日活动也都使用咸鱼、鱼干。广高之所以勤俭节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热衷于收纳有才能之士,薪资开销很大,以致入不敷出。他当唐津藩主期间,虽然自己只有十二万石的俸禄,但他的部下俸禄超过一千石的高达四十人,因此许多有才能之士纷纷前来投靠他。当时的藩主们都喜爱和家臣在夜里促膝长谈,但是广高认为这样浪费精力对次日白天的劳作不利,于是早早就睡了。

    “天快黑了,我以为你要回去睡了呢。”名叫小西的瘦削少年在那高个小子跟前,指着另一人,招呼道,“广高,来见过元总。他是宗麟亲眼看中的女婿,有心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元总,说再等他俩都长大一些,便请秀吉作媒办喜事过门。为此,宗麟已经忽悠他入教,还给这位未来女婿早早准备了洗礼名是Simao。”

    秀包冒起于天正十二年,秀吉与家康之间发生小牧山长久手之战。十七岁的元总跟随秀吉出阵。不久,秀吉与家康归于和好。凯旋后,秀吉将自己的养女、即大友宗麟之女许配给元总,并将“秀”一字赐予元总。小早川秀包之名由此而起。

    不过我们一直喜欢叫他“元总”。他是“关西第一智将”元就之子。元就有九个儿子:嫡男隆元、次男元春、三男小早川隆景、四男元清、五男元秋、六男元俱、七男元政、八男元康、九男秀包。永禄十年正月,年届七十一岁的元就获得秀包这个儿子,而秀包亦被评为与父亲元就相似的人物,通晓文武,尤精于铁炮术。

    过继去大田家之后,这个孩子取名元总。又由于小早川家的家臣们以五十岁的隆景至今仍膝下无儿为理由,向辉元请求迎入元总为隆景的养子。辉元咨询叔父隆景后,遂决定让元总成为隆景之养子,而元总的大田家臣如椋梨、龟门、横山景义等都跟随元总至小早川家。

    “Simao刚到京都就碰上宗麟,随后也跟着找路来咱们尾州乡下这边玩玩了。”名叫小西的瘦削少年拉着一个白嫩小子,热情引见道,“元总很受秀吉宠爱。跟随元总至京都的有家臣桂广繁、林长早。瞧见没有?他俩跟在后边,值得一提的是,桂广繁乃严岛名将桂元澄之子。不愧为将门虎儿,桂广繁在鸭庄曾夜袭来与辉元部将交战的秀吉阵营,随即以‘正面硬刚’之势,一度逼退羽柴军,被秀吉称赞为‘无比之刚者’。”

    因与宗麟身边的立花山小将宗茂一见如故,秀包与宗茂结为义兄弟。此后在秀吉麾前,秀包与宗茂经常被一同任命为先锋。据闻在朝鲜战场,秀包率领家臣龟门景信、横山景义、桂繁次、包俊、包佑、林包次、成松等人立下“一番旗”的战功。文禄二年,秀包参与碧蹄馆之役。双方发生恶战。秀包手持短枪,率领部将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可是明军亦非等闲之辈,秀包的人马损失惨重。先锋大将横山景义战死,家臣桂五、鬼之丞、波罗间、伽罗间、手岛狼之助、汤浅、吉田亦纷纷战死。两方激战期间,秀包被敌将揪下马,压倒在地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秀包从腰间拔出胁差,取下了敌将的首级。可是紧接其后,更多的明军向秀包攻杀过来。秀包的家臣桂繁次、粟屋立即护卫落马的秀包,抵住前方明军的攻势,后阵的包俊、荒川、井上火速来援,给跌骑的秀包一匹土佐马。秀包上马率其家臣继续与明军恶战,直至小早川隆景麾下先锋大将景雄、景贞率军到援,使正在恶战的秀包得以舒一口气。最后小早川隆景的指挥下,秀包、宗茂、秀安等诸将驱军击溃明军,获得逼退明军提督李如松的战果,斩杀明将李有升。

    庆长三年,秀吉在伏见城逝世。留下遗言,命令朝鲜半岛的远征军诸将撤退。在与朝鲜战船爆发的炮战中,精于铁炮术的秀包以其爱用之铁炮“雨夜晚拍”猛烈射击,与宗茂等人的奋力还击下,帮助诸将终于顺利在敌船之间穿过,离开战场返回家园。

    秀吉死后家康露出夺取天下的野心。庆长五年,三成起兵反抗家康,爆发关原之战。秀包的本家家督辉元被三成大人、安国寺惠琼等人推举为西军的总大将。秀包遵从本家的决定,加入西军。八月下旬,秀包进入大坂城,镇守御门。不料身为西军将领之一的近江大津城城主高次突然叛变至东军,以三千人据守大津城。此城坐落于琵琶湖岸,是近江交通要冲,三成和吉继等诸位大人皆认为,万不可落入东军手上。三成与辉元商议后,决定以辉元的叔父末次元康为大将,率领西军一万余人进攻近高次的大津城。由于元康久攻不下这座赫赫有名的坚城。辉元命令秀包、宗茂二将增援。秀包、宗茂联合元康对大津城发动总攻击。高次死守大津城,在大炮的强轰之下,抵挡不住西军猛攻的高次终于接受木食应其上人的劝降而向西军开城投降,并进山剃发隐居。就在秀包享受胜利战果的同时,传来三成和吉继大人等主力在关原主战场战败的噩耗。高次将元康、宗茂、秀包率领的西军精锐一万五千人钉死在大津城,使这批生力军未能及时赶到关原主战场,也是西军在关原迅速战败的原因之一。

    关原之战后,辉元剃发,号“宗瑞”。他家族只被保留周防、长门二处共三十七万石。秀包的领地被家康没收之后。秀包亦在大德寺由玉仲和尚剃发,号称“羽柴筑后入道玄济道叱”以示自己仍然心属秀吉家。秀包在与辉元一起从大坂城乘船回乡途中病倒。庆长六年三月二十三日,秀包病殁,时年三十五岁。

    “辉元家的人,”名叫广高的高个儿少年不安道,“怎么会在这里?”

    “确切地说,是辉元的叔父。”小西笑觑白嫩少年,说道,“别看他才十几岁出头的模样,辈份可不小。然而Simao与辉元不同,他与隆景大人一样都看得更远,并且与我们亲近。况且人家本来就是宗麟邀请来玩的,大家可要给足面子噢!”

    “外边那几个家伙全是拜耶稣的,”高次之姊望着窗外,吞烟吐雾的说道,“都往清洲这边凑来,把这儿当天堂了么?我们家也是信耶稣,高吉当年一心想忽悠你那家翁入教,不知后来他下水了没?”

    “或许没吧?”我望着篱外那几个少年说着话走开,微笑道,“我那家翁被赶出来的时候就声称出家了,然而他也不怎么剃头,试刮过脑袋一两次不习惯,头发还留原样。你怎么直呼令尊的名字啊?”

    “因为他痴呆了,变傻之后大家都直呼其名,叫别的称呼他不理你。”高次之姊吸了口烟,眯眼而觑,在窗旁说道,“后来他越来越傻,只认识他老婆玛丽亚一人。不过临近去世的那年,他又爱跟另一个家伙混在一起。知道么?那个名叫氏规的小子离开骏河,前往京都,来我们家住过一阵子。那时我也回家看望父母,高吉不理睬我,整天拉着那个名叫氏规的小子在屋里说话,两人聊得起劲,高吉去世时留了满屋纸蝶,还在四壁写了许多‘我心即宇宙’之类奇怪言语。”

    “陆九渊的书籍在义元家里也有很多,”我回想着说道,“大概从小氏规就在东海着了魔。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陆九渊,世称存斋先生。又因讲学于江西的象山书院,被称为“象山先生”,人们常称其为“陆象山”。这位宋代哲人奉命主管荆门军,曾创修军城以固边防,在任颇有政绩。他与朱熹齐名,而学术见解多有不合,尝言:“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认为要认识宇宙本来面目,只要认识本心。他与朱熹通信论难,曾会于鹅湖,作学术论争。其思想为明代王守仁继承发展,成为陆王学派。

    绍兴九年二月乙亥辰时,陆九渊生于一个九世同居的世家门第,他的八世祖陆希声曾在唐昭宗时任宰相,五代末因避战乱迁居金溪,于是买田营生,富甲一方,成为地方上的豪门大族。金溪陆族经过几代变迁,到陆九渊出生时,家境衰败,只有十亩左右的菜田和一处药铺、一处塾馆。但即使这样,陆门仍保有宗族大家的风度。

    陆九渊自幼家学渊源,他刚出生时,其父因儿子多,打算让乡人收养,长兄陆九思的妻子刚好生有儿子,陆九思即令妻乳九渊,而将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奶喂。陆九渊后来侍兄嫂如侍父母。陆九渊自幼聪颖好学,喜欢究问根底,提出自己的见解。三四岁时,问其父:“天地如何穷尽?”父笑而不答,他就日夜苦思冥想。长大后读古书至“宇宙”二字解说时,终于弄明白了其中奥妙。

    “后来高吉扎着纸蝶就‘挂’了,”高次之姊望着窗外,说道。“至于氏规,听说他当了河越城主北条纲成的女婿。而氏规的好友家康,倍尝艰辛之后终于成为人们所说的‘三河大王’,将原先的松平家姓改为德川。这位小殿下很会做人,常年总让人给我们家里送来他们三河的土产,德川殿对武田家族也很好,我若狭那位前夫倒霉时曾受过他寄钱周济。”

    我不愿听她多提家康这个人,便移眸望向那幅“蝶与庄生”之画,把话题岔往别处:“你的小孩们呢?”她在旁打量我,幽幽的说道:“在我妈妈那里。我可没你那么一身轻松,自从早年出嫁若狭孙犬殿之后,很快便有喜,就此在家中相夫教子,被家事所累,白忙了些年,然而没好结果。孙犬家败,我也跟着颠沛流离,还被义景掳去当人质。此后又一直跟着前夫倒霉,自从撞到权六,才总算改变了些境遇。只道终于撞到了好彩头,不过运势似也要到头了。我听说权六心里头其实只有阿市,这么多年他还念念不忘。你看他没事就去帮阿市她们家舂米,还非要多舂两担送给她……”

    破锣般的嘎哑声音出现在窗外,变成了倍儿嘈杂的公鸭嗓,叫唤道:“阿龙啊,快出来帮我拿这篮米去给权六舂一舂,不然就天黑了。”

    “知道了!”高次之姊起身拉我,递衣服在手,说道,“你先到后边换洗,我赶快拿三婆那篮米去给权六舂,省得她太烦人了。我去去就回,你别走开。”

    她领我到水缸那儿,然后掩门走出。我正解衣换洗,门又在身后悄悄拉开,有个公鸭嗓突然说道:“你在权六家里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吃惊转觑,看见一个形貌怪异之影倚门而瞧。我连忙拿起衣衫遮掩道,“你是三婆吗?高次姊姊出去找你拿米,你有没看见她?”

    “看见又怎么样?”倚门而望的那人嗓声嘈杂地咧开口笑道,“我放米在篱门边,她拿米去必会扑空,因为我绕道走近路踩过薯田先去告诉权六,说他老婆趁丈夫外出,又在家里泡妞。权六怒奔回家之后,看见果然有妞在里面洗浴,必会气不打一处来,将你整个儿泡进水缸也不为奇。”

    我闻言不安,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三婆口齿漏风地得意而笑,倚门说道:“秀吉送给我一石米、两升面,请我蹲守在附近找机会整蛊权六。今儿瞅着隙儿,正好下手搞他家个鸡飞狗跳。猫能不吃腥吗?权六家的女人一直不安份,我早就知道她背着丈夫必有很多猫腻。我从小暗恋权六,知道他是个老实人,自从那个风流女人进家门之后,没少给他家中招蜂引蝶。他这个风骚老婆偷偷摸摸带你回来,连衣服都脱了,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趁三婆在门边咧开嘴乐,我匆忙着衫溜出,抢在权六大呼小叫地跑进庭院之前,先从后边爬篱走掉。

    翻出篱外之时,不小心掉了一只鞋在里面。我伸手捡鞋,听见权六在前院一迳愤骂而入:“我才出去舂舂米,这个潘金莲又把西门庆招来家里头了。西门庆,你躲在哪儿?有种别跑……”

    “不跑才怪!”我一溜烟跑到树园里,兀自心头扑扑跳,停在一株树下歇会儿脚,待喘息稍定,抬头只见有乐拎着两条粽子悠然而至。看见我在树影里愣望,他走过来问:“看见我拎着两条这么大的粽子走来,就激动得酥胸起伏、娇喘吁吁了吗?”

    “刚才被三婆整蛊了,”我不无懊恼地说道,“我跑得很快……”

    “三婆就爱整人,”有乐摇头说道,“自从我叔父三郎信光死后,三婆就整人不断,并以整人为乐。信光是我父亲的三弟,曾任守山城主。是小豆七枪之一,我父亲死后他协助我那位当家兄长,萱津合战一举扫平守护代派的敌将。那年,守护代彦五郎和小守护代坂井大膳策划排斥我哥,进入清州城,三郎信光及时向我哥报告,我哥粉碎这帮家伙的图谋,迫使其自戮。因功升迁之后将守山城让给弟弟信次,然而同年十一月信光突然死去。据说遭坂井一族的家臣孙八郎杀害。但也有说当时他其实已经接受彦五郎许以下四郡中两郡的劝诱,这是他两边背叛行为的天罚。还有另一种说法,称他是被我那位当家兄长谋杀的。信光之子信成、信昌、仙千代三人都在天正二年伊势长岛战死。从那以后,三婆就越发怨恨我哥……”

    “原来如此,”我俯身穿鞋,想想又好笑,说道,“刚才幸好我跑得快,迅速从权六家的院子后边翻篱溜出来,省去了‘瓜田李下’之嫌……”

    “让我猜猜,”有乐拎粽子东张西望道,“刚才权六一路狂奔,大骂‘西门庆’,该不会就是你吧?他看太多明朝那边市肆流行的‘公仔书’了,最近我听说时兴的是‘水浒’。你没被他捉奸,然后上演一出‘狮子楼斗杀西门庆’的精彩激烈血腥武打戏么?”

    “还好没有,”我不好意思的笑道,“他跑没我快。”

    “总之,”有乐拉着我到一个地方,爬上树杈,拣了棵横伸的树臂齐肩坐下,垂脚在半空中晃悠着说道,“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远离是非,包括离三婆和权六老婆远些,是我的人生守则之一。”

    我坐在他旁边,同看夕阳斜落丛峦之间,拭汗说道:“不过我觉得,高次姊姊对我很好。”

    “她对谁都那样,”有乐分一个粽子给我,说道。“尤其是对于想泡的人别提有多热情。然而火热劲头一过之后,难免又要由热情转为冷淡,甚至始乱终弃也不在话下。其前夫就是一个被无情抛弃的活例,前天他要在这棵树上吊,被我及时阻止。因为这棵老树是我从小就爱爬上来玩耍的好地方,我劝说他走去远一点另找棵树吊,然后他刚投绳挂上去,三婆就过来跟他聊天,两人拉家常到天黑,眼见炊烟四起,便互相道别回家去了……”

    我摇头不接,说道:“我不爱吃粽子,粘手的东西我一般都不碰。”

    “那好,我掰给你吃。”有乐掰粽喂些在我嘴里,笑道,“这是秀吉朋友送来的湖州粽子,很好吃的。那个沈嘉旺每次来找他身边的人谈生意,总会捎带许多好吃东西。你尝尝,是不是真的美味难挡?”

    我点了点头,问道:“沈嘉旺是谁呀?”

    “听说本是赵士祯的仆人,不知如何流落在此。沈嘉旺这样的伶俐人物,在哪儿都混得开,”有乐又掰些粽子喂我吃,随手摘掉我嘴边沾粘的糯米粒儿,甩了几下,反粘在他手上甩不掉,他便伸嘴舔吃,津津有味地说道,“果然粘得很。似这种大粽子,我一下子能吃好几个。就算每天吃也不腻味。”

    “然而这并非真的湖州粽子,”我忍不住告诉他,“而且也不大。我在东海‘尼御台’家里用筷子尝过湖州人做的粽子,而且我们甲州那边,明寺里有个粤僧会做岭南之粽,其中有些很大只,像这么大!”

    有乐看我用手比划粽子大小,眼为之直,不觉揩鼻说道:“哇啊……你的手真好看,既莹白又透着丰美,而且不失纤巧。”

    我移开手,见没法儿避,便红着脸轻轻打他肩膀一下,放回膝上,说道:“吃你的粽子!”随即侧靥而觑,又道:“我有些事要问你。”

    “什么啊?”有乐听我问起一事,瞠然道,“我哪有告诉阿振什么镜子之类事?镜子有什么用处,除了没事照一照,看自己样子靓不靓、头发乱不乱,它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吗?”

    “你没听那谁说吗?”我蹙眉说道,“某些古镜似有特殊用途。阿振说你知道幸侃身上便有一个这种神奇的镜子,你如何知道他身上有过?而且,我听说供奉你岳父灵位的那个政秀寺也曾有一面这种镜子,不过后来丢失了……”

    “它很重要吗?其实也没丢失,”有乐吃着他以为的湖州粽子,嚼巴有声地在旁笑道,“在我这儿呢。却要澄清一下,不是我去偷的,那次去寺里逛,看见信澄他们拿了乱玩,我就加以没收。后来忘了放回去,我就带回家了。当住持的那谁也是精得很,回头发现供奉的东西丢了,怕我那位当家哥哥责怪,却不声张,悄悄改换了一个假冒的镜子摆上位……话说真的镜子又有什么用啊?很值钱吗?”

    “传说它能辅助穿越,”我对他并无隐瞒,尽管我疑心他有些事隐瞒我。“想是那个蚊子一样的瘦弱家伙也搞到一个,所以他能到处乱跑,先前好像还在你家园子里出没,并且拉着我家翁一起跑来你家里晃悠,那时他老人家好年轻,只是个毛头小子,就会喊打喊杀。更令人疑惑的是,他追着一个葵衫少年的身影,瞅着好眼熟,所见到的这些显然太奇怪了,不知是不是我在作梦?”

    “肯定是作梦!”有乐啃着粽子说道,“昨天你喝多了,因而梦也多。你家翁从来没年轻过,听说他也跟唱戏那个霆锋他爸爸‘四哥’一样从来就没年轻过,多少年总是那个德性,怎么会让你看到毛头小子的形状?至于所谓葵衫小子,其实我见过,不知是不是在作梦,然而其实是你穿上葵衫扮成男孩儿形态,先前你在我睡得迷糊时,忽然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出现在我房里,便是这身装扮。当时我含羞而醒,懵懵然以为家康这小子怎么三更半夜潜入我屋里,鬼鬼祟祟摸到我卧榻旁边,并且眼神暧昧,手还在伸,究竟意欲何为?”

    我缩手回来,忍不住又伸去打他一下,红着脸掐之曰:“胡说!我怎么会眼神暧昧地摸进你房里呢?”

    “你向来就是眼神暧昧,”有乐叫着苦,不顾手粘粽米粒儿,掏出镜子给我看,“瞧见没有?多暧昧的眼神儿!尤其是你在看见我哥哥或提到他的时候,就更加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暧昧到流口水甚至流鼻血的那种眼神儿。或许你本来是要摸进他房里去的,却不小心摸上了我床。总之,当时我在他那里喝多了,顺便睡在他房里。半夜你出现了,还没来得及跟我说什么,就又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溜掉。随后我看见我自己长着胡子出现,不过也好像是我哥,因为我和他长得本来就有些相似,这个家伙在昏暗的走廊里说了句话,我没太听清楚……”

    “我为什么扮成家康那小子的模样呢?”我拿过他手里的镜子,见粘有不少粽米粒儿,蹙着眉头想要弄掉,却粘上手,甩之不迭。“就算是在作梦,我这样做总该也要有原因呀。他跟我是仇家,我干嘛要扮成他的样子往你家跑?”

    “我怎么知道在我梦里你会怎么想的?”有乐舔着手上的糯米粒儿,摇头笑道,“在你的梦里我会怎么想,你能知道吗?咦,你家翁知道他穿越了吗?”

    我摇了摇头,笑道:“或许他不知道吧。他总是胡里胡涂的……”

    “幸好信虎不知道他穿越,否则会造成心里有很大的阴影。”有乐叹道,“我现在内心阴影就很大,有创伤。”

    我回想道:“不过我觉得已经有很大的阴影在那里了,听说他被赶出家门之前,老喝醉酒爱跟家臣们吵架,甚至发酒疯砍人。最终大家受够他了,就全家一致把他放逐在外,不许回来。”

    “其实我觉得那个蚊子模样的家伙创伤更深,你看他越来越衰颓。”有乐说道,“却也难怪。毕竟谁也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穿越太多了。往前往后来回捣腾,看见了很多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内心会很崩溃。前次他偷偷告诉我说,有一回他不小心穿越去更遥远的古时候了,发现很多东西都体形巨大,连蚂蚁也大如狗,除了令他恶心之外,更糟心的是那个时候还没有人这种东西出现,他很孤独,不明白为什么困在那里许久,无论怎样乱撞也穿越不回来,而且周围很危险,到处长满巨大的植物,即便小草也有如庞然大物,风吹草叶拂在脸上就像猛挨一记巨大的巴掌。最可怕是,鳄鱼大如宫郊车。”

    我转面问道:“什么是宫郊车啊?”

    有乐舔着手说:“就是宫廷园林郊野一带有时出来巡游的那种跟大船一样的巨型花车,你没见过吗?下次带你去看……”

    正说话间,看见信雄路过,忽有发现,和几个小孩停步围观一个动物:“咦,母猪!”

    有乐走过去探眼而觑,说道:“哇,真肥呀!”

    我问:“他们在看什么这样起劲?”

    “看一个动物。”有乐转头告诉我,“确切地说,是一个肥胖的动物。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个正在躺着晒腹皮的肥胖动物,这个词就是‘肥美可爱’到爆!”

    我问:“这个可爱动物会不会被人宰来吃呢?”

    “阿花她应该不至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有乐笑道,“这是秀吉的宠物。名叫‘阿花’,他让干儿子八郎称呼这只猪为‘花姐’,他们姐弟相称。”

    我见猪旁躺了个光头的家伙,不免好奇地问道:“猪边睡了个人是谁呀?”

    “哦,那个游僧啊。”有乐施施然走回来,说道,“他叫木食应其,又称食僧。木食上人是秀吉崇信的真言宗和尚。所谓木食,是断五谷,常食果实。此类僧众一方面巡行各地,劝导民众念佛,或加持祈祷,一方面雕刻特殊的木雕佛。其所行与山岳信仰的关系颇深。”

    随即见那和尚递来个物,有乐接在手里瞧了瞧,奇道:“你雕刻的这是什么佛像来着?看似观音菩萨,却怎么坐的不是白莲宝座,看上去好像八个镜子连在一起……咦,这个小雕像有点眼熟!”信雄捡了根树枝,正和几个小孩一起伸去逗猪,蹲在那儿往猪肚皮搔痒痒之际,闻言起身探眼来瞧,随即发出甜嫩好听的声音,笑道:“和尚什么时候偷偷雕刻了大姐姐的模样,给我好不好?”

    “不,想要就求他另刻一个给你。”有乐从信雄跟前走开,拿那小雕像过来给我瞧,不无纳闷道,“‘怪力乱神’这个东西也真是怪!这和尚一直躺在园子里,仿佛烂醉如泥的样子,又不似真的醉。不知他什么时候见过你,居然偷偷雕刻了你的样子。看看像不像你?”

    我瞧了瞧,摇头说道:“看不出来,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在刻白衣大士而已。你们想多了!”忍不住望向那和尚,见他躺在那里,朝我似笑非笑。我信手从树上摘了个果子,投去给他。和尚接住,开口嚼吃。有乐抬头乱望树上,奇道:“什么果啊?我怎么没看见这棵树上有果子……”

    随即见那和尚手旁又多了个小木雕,有乐拾起来瞧,辨觑道:“啥时又刻了这个像?看上去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树精……”

    信雄自去一株怪树旁边站立,发出水声浇洒的动静,闻言转头笑道:“我跟前这株树似未见过,瞧它样子多像树精!让我先来留下特别的气息做为标记,然后再用小刀刻上我的名号……”

    有乐啧然道:“你又不是五德那只小狗,为何看到生疏事物就急着去乱尿一通?”我瞥去一眼,忽感不安,伸手去拉扯信雄,说道:“当心那棵树……”不待说完树影里有什么,一只手倏然晃出,掴翻信雄,树下现出个披枝罩叶的人影,擞落网状斗篷所沾尿水,难掩懊恼道:“我扮树埋伏得这么好,居然被这个‘熊孩子’一泡尿给搅扰了!周围这么多树不去尿它们,却撒在我身上干嘛?”

    我急使记忆中那小僧景虎所授手法,抢在信雄挨掴之际,拉他过来。四下里树影一阵乱晃,数人攒闪而出,围将上前。有乐边跑边说:“远离怪力乱神,是我的人生守则之三。连树都成精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

    他跑没几步,被一个从树影里晃闪而出的披挂树叶之人拦住去路。有乐不得已,又跑回来,一迳叫嚷道:“旁边那只猪你们抱走好了,有猪不去捉,却缠住我们干什么?”为首那个扮树之人擞裤说道:“干掉这个大呼小叫的厮鸟,省得他乱声张!猪要跑由它跑,我们只捉那对男女去领赏。其余之人,碍事的全干掉!”

    眼见那和尚骑着猪跑,往树丛里溜得没影。有乐咋舌儿道:“猪也能跑得这么快?”信照提着一笼青蛙走来,也望着猪跑的方向,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那是秀吉家的阿花吧?别看它肥,年年乡下举办猪跑大赛,它都是拿奖的……咦,你跑啥?”

    有乐边跑边说:“树成精了,好多树妖现形,变成人样,四下包抄来追我们。能不跑吗?”

    “怪力乱神!”信孝在前边张望道,“不过是好多杀手,扮成树样,在后面追你们。谁惹来这么多伊贺杀手,信照你的刀呢?”

    信照提着一笼青蛙边跑边说:“忘带出来了,赶快跑!”

    “我干嘛跑?”信孝从股后拔了个茄子出来,闻了闻,笑觑道,“闻过茄子就弄明白了。这些伊贺杀手想是冲信雄来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没等说完,忽被刀光削剩半棵断茄在手上拿着。嗖一声疾响,有一支飞刀扎在耳畔的树茎上。信孝变色道:“刀箭无眼,赶快跑!”

    信雄边逃边问:“保护我们的人呢,都去哪里了?”有乐东张西望道:“炊烟四起的这个点,想是吃晚饭去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人忙一天,就为三餐。不然图啥?”长利在前边招手道:“快跑来这边,到院子里躲躲!”

    “咦,这边怎么会有个小院?”有乐跑过来问,“谁家院子在树园里这么偏僻的地方,以前我们怎么没来玩过?”

    “就是那谁留下的院子,”信照提着青蛙说道,“瞅着很可怖,我们不敢来。尤其是天要黑了,不如我们趁坏人还没追近,赶快从后面溜出去……”

    “后面是啥去处?”有乐伸头一瞅,又缩回来,不安道,“这么阴森……我们家怎么会也有这么阴暗可怖的地方?”

    “后院出去没几步便到冢林了,”信照掩门不迭,惴然说道,“不远处就是从前那片乱坟之地,我们家打下这里之前的那些守护代们都不敢去的。我……我说什么也不敢往那边跑。不如咱们再回头,从前门杀出一条血路。”

    “用什么去厮杀?”有乐问道,“青蛙吗?你们连刀都不带一把,在家里遇上敌人怎么办?难道只有用茄子御敌不成?”

    我跟着他们几个在院落里正自乱撞,忽听前边传来“笃”一声撞响。有乐伸头往某间屋里瞅,猝有所见,讶问:“咦,你这个蚊子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在我家撞墙呀?”我闻言连忙来觑,果然看见那个蚊样家伙在一间屋里走避不迭。我四下瞧了瞧,没见那虎头虎脑的小子在畔,难免纳闷道:“怎么就剩你一个在此,我家翁呢?就是年轻时候的那个他……”

    有乐啧然道:“都说你那个‘邂逅年轻家翁’的奇遇只是梦而已啦,还纠结这一点。你家翁什么时候年轻过?我以前看见他来我家,样子就是一直老。他好像没变过外形,总是那个德性。就跟演戏那个霆锋的爸爸差不多……”信照在旁问道:“谁?”有乐说道:“信虎。你们以前也见过他,是不是他一直老?”长利在畔点头称是:“他好像一直没变样。”

    “所以说他真的就是没年轻过,”有乐摇头说道,“这个人的造型很单调,他不可能有年轻的样子给你看。”

    我说道:“可我看到的他真是很不成熟啊,不信你问这个蚊子样的人……”信照催道:“先别唠嗑。大家赶快进去找地方躲躲,伊贺那些杀手追到门口了!”有乐转面问道:“到哪个门口了?里边这个还是外面那个……”信照急推道:“赶快!说话间就进来里边了……”

    屋里那个蚊样家伙以陌生的奇怪目光瞅着我们一拥而入,有乐伸手揪他,劈头就问:“你跑来我家搞什么名堂,不记得我啦?怎么用这种眼神……”蚊样家伙挣扎着急扑撞墙之际,信照在后边推着我们,不安道:“听到动静没有?赶快找个地方躲,那些杀手追进院子来了!”

    由于被推,我不由也随他们跌撞往前,怎料脚下齐踩落空,摔作一团。信雄在底下发出甜嫩好听的声音,被众人压得叫苦不已:“唉呀,你们怎么全都扑过来压在我身上了呀?”

    “咦,在屋里怎会摔得这么沉重?”有乐纳闷道,“刚才明明是平地,为何好像突然从山坡上摔下来一样?谁砸在我上面,长利是不是你?”

    长利憨厚地笑道:“除了信雄,我们都在你上面。”信照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在野地里乱望道:“这是什么地方?”

    “呜哇,太可怕了!”长利起身往后边欲瞧,随即脚下一滑,惊呼而坠。“有个悬崖!”

    有乐探头张望,不安道:“哇啊,他从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这回真的‘挂’了吗?”信孝探头探脑,拔出个茄子扔下去,变色道:“不挂就没天理了。你看茄子都被黑暗的深谷吞了……”长利扯着野藤从崖边爬上来,惴然道:“底下好深。幸好我及时抓扯到一些爬藤,好险没摔成……不过你们别只顾低头往下瞧,何不抬头看看天上是什么情景?”

    我们仰望阴晦天穹,只见巨大的月亮在头顶四分五裂。众人骇呼道:“哇!月亮怎会这么靠近,还分崩离析了?”

    许多燃烧的巨石从天而降之际,蚊样家伙拉着我们,急促说道:“别都愣着,这儿我来过。每次皆遇到月亮崩溃的这种情况,谁让他们到上面乱捣腾,落得此般收场,将来他们真是没辙儿了!”有乐咋舌道:“那我们不是死翘?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什么也别说了,快拉住我!”蚊样家伙招呼大家一起跟着他跑去撞向山壁,信雄懵头问道,“你说什么啊,我没听清楚……”

    “对呀,他说什么?”长利语声憨厚地说道,“我也听不清楚他的声音,周围太吵了……”

    “周围为什么这样吵?”有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望见四周火光乱起,箭雨纷落,一个瘦弱少年在甲士们簇拥中哭叫不休:“家老!家老……”

    “咦?”信孝他们愣眼而望,不无纳闷道,“这个家伙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有乐皱眉而觑,瞧着那瘦弱少年哭天抢地的模样,似有所悟,啧出一声,转面说道:“靠!我们怎么又来到这里了?赶快拉住那个谁,别让蚊子溜掉,兵荒马乱不好找……”

    “我们在这儿!”长利跟着蚊样家伙溜到城墙下边招呼道,“赶快一起跑过来,别给那个家伙追上!”

    “哪个家伙?”有乐拉着我边跑边转头回望,但见一道凌厉刃光劈近脑后,有个猛将骑马挎刀的身影跃然映入眼瞳。信照抢先捡起地上一把刀,伸去拦截。兵刃相交,磕掉长刀一头,随即贴刃急刷,削向那员猛将绰握刀杆之手。众人见他刀法精妙,纷皆叫好,“妙啊!一下就磕掉对方的长刀了。这是一刀流吗?幸好信照跟来了,总算有个能打的……”

    有乐从交击的刀光之下低头跑过,奔到城墙旁边,却又忍不住倒退几步,仰头看了看漫天火矢纷烁中映现的“河越”楼匾,啧出一声,摇了摇脑袋,随即又抱头溜至蚊样家伙身旁,问道:“那家伙是谁?差点儿被他一刀‘挂’掉……”

    没等蚊样家伙回答,信照旋身又撩一刀,那猛将手上缰绳削断,坐骑惊跳,颠其坠地。头盔又被唰一下削飞,散发蓬乱,跌在信照迅疾挥洒的刀下,抄起折失刀头的长杆,挡开信照劈临头颈之刀,眼神狠厉地沉哼道:“好快刀,打我个措不及手呀。报上名来,北条纲成从不屑于杀无名鼠辈!”

    “啊?北条纲成!”信照原本要改换刀势,斜撩之际不由刹止,闻言错愕道,“我不是做梦吧?”

    有乐忙道:“别告诉名字,这样他就不会杀咱们了,因为咱们没名。他刚才说不屑杀……”那猛将投眼瞥见蚊样家伙翻着书在有乐身旁念念有辞,倏为一怔之下,霍然抡棒向前,变色道:“原来你们跟朝兴的小崽子是一伙的,那就不管有名没名,先捉回去再说!”

    “什么朝兴?”信照挥刀欲阻,不意那猛将抡棒劲扫,忽把力道催足,势如横扫千军。信照错步交迭,欲变换身形方位之时,没留神脚下绊着一个拖着半截残躯爬来哭泣叫苦的卒子,碍他跌趋踉跄。却撞向那猛将抡扫的杆棒之前,仓促抬刀交迎,随着嘭一声剧撞,掼飞而来,却与我们撞作一团。信雄在底下发出甜嫩好听的声音,叫苦不迭,“唉呀,压到我手了……”

    “为什么每次都是推我撞到头?”有乐捂头爬起,一摸额上鼓了个包,忿然往旁边随手乱打,懊恼地问道,“谁推的?自己站出来承认,刚才谁又推我……”

    信孝顾不得喊疼,急着从股后拔出个瘪茄闻了闻,郁闷道:“你怪我们干什么?是信照刚才被人打飞回来,突然把我们全撞作一堆,你看我的茄子都压瘪了……”信雄在旁语带哭腔的说道:“岂止你的茄子瘪掉,我好像受伤了。而且不只身上好多地方疼,内心也受伤,因为先前看到月亮变成那个样子,我心里很不好受。并且感觉阴影好大,就像童年跟有乐叔去偷看权六洗澡,看到他后股有个好难看的疮,给我留下了至今想想都恶心的阴影……”

    “月亮怎么会变成那样?”众人也均感不安,有乐安慰大家,“没事没事,刚才只是幻觉。而且我觉得那也不像月亮……这些全是怪力乱神,你们不要当真。”

    “不像‘怪力乱神’啊,”信照抬手瞅见虎口震裂流血,难抑纳闷道,“这血是真的呀!你看我都被那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猛将抡棒震破手了。长利呢,拿我那盒凉草膏来搽一下先!就是你昨天借去擦敷摔伤膝盖的那一盒,怎么不吭声?你昨天才从我房里拿走,想耍赖是吧?”

    “咦,长利呢?”有乐惊慌转顾,问道,“他怎么不在这儿?谁看见他啦?”

    信雄挖着鼻孔,以甜嫩好听的声音说道:“不清楚他有没跟来。”

    “长利这个家伙很没有存在之感,”信孝闻着茄子东张西望道,“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出现过。”

    “他有没有跟来呢?”我也帮着找,可是找不着,难免疑惑道,“或许他先前留在那个院子里,并没跟来。”

    “不是吧?”信照用伤手拈着震弯之刀,啧然转觑道,“先前在月亮崩溃那边的山崖上我好像看见他了。”

    有乐忙问:“你确定他没摔下去吗?”

    “这个我可以确定,”信孝想了想,闻着瘪茄说道,“当时我扔了个茄子下去,这点我记得很清楚。只要涉及到茄子,或者这类形状之物,我的注意力就会集中,暂时不分散。老师说,我学习有障碍,就是因为注意力容易分散,难以集中,除非有茄子或者此类形状之物吸引我的注意力,并且有助于集中精神思考……”

    信雄在旁小声问道:“为什么当初你帮我写给幸侃老师的那些表达仰慕之书信,会让他误以为我向他求爱呢?”信孝伸茄子给他闻,瞧着信雄急缩不迭的样子,信孝幽幽的说道:“表达仰慕就是表白爱意的一种啊,追求自己心中魂萦梦绕的偶像并且表达爱慕之情,这不就是求爱吗?你要勇于承认,不要总想深藏在柜里,大胆地出来。出个柜不会死!”

    “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有乐懊恼道,“快帮我找找长利,我们把他丢在哪儿啦?拜托大家发动‘头脑风暴’,好好想想,我们把长利遗忘在月亮崩溃之山崖,还是把他遗落在河越夜战的城下?究竟是在哪里弄丢了我兄弟?”

    我问:“他究竟是你弟弟还是你哥哥啊?”有乐抱头叫苦不已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该去问我妈妈才对。不过我怀疑她也不太清楚……赶快帮我找回长利,不要再耽搁!历史的长河很浩瀚,万一把他弄丢在浩如烟海的历史里面,回头上哪儿找去?”

    “这是哪儿啊?”忽见长利从山坡下的草丛里擞着湿裤出来,满脸困惑地问道,“这片山坡看上去眼熟,然而周围笼罩着一片不祥的气息……”

    有乐愕问:“咦,你去哪儿才回来?”长利从草丛里揪出那个湿了一裤的蚊样家伙,憨厚地微笑道,“没去哪儿,就陪他到下边草多之处解个手。发现坡麓那边有很多人马在歇息造饭,树丛中间还有一片营帐,里面好像在开茶会,有个头戴高帽子的家伙在吟诗……”

    蚊样家伙不顾裤湿,急忙掏书说道:“又飘毛毛雨了,大家快聚过来跟我一块儿闪!”

    “为什么急着要闪先?”信照随手把弯刀扔掉,远远抛去山坡下边,转面笑觑道,“这地方好像离我们清洲不远,属于我们家的地盘来着。不如我们去讨杯茶喝……”

    我伸头而望,漫山烟雨之间,只见一个清朗俊逸的男子走出营帐,手端薄盏,闲态怡然地吟道:“花待春宿梅,友三话岁寒,扣水茶煎月……”不意弯刀扔来,啪的打掉他头上的立乌帽儿。众人吃了一惊,许多兵士簇拥那人退入帐内,草丛里冒出大群士卒,纷纷拉弓搭箭,呼喝之声此起彼落:“有敌偷袭义元大人!”

    “谁干的?”草丛里有个眼神疯狂之人探出脑袋愕望,难掩懊恼道,“我还没发出动手讯号呢,你们就猴急成这样……猴子,是不是你乱扔东西?”

    一个猴样家伙从树后伸头出来,挠腮说道:“不是我扔的。主公啊,我好像看见义元那个轿子了,就是那个很醒目的乘舆,不知被谁偷偷抬走,却搬来扔在这边草丛里,正被小六他们坐着玩。不如我让小六他们把它搬回去给你坐,好不好?”

    “我已经看见义元本人了,你还在意他的轿子?这是在打仗,你跟蜂须贺小六在那边玩吗?”草丛里那个眼神疯狂之人冷哼道,“我脚边还有个踩瘪的球滚过来,是谁踩瘪成这样的?不过他营帐里那套茶具还不差,记住打完仗帮我拿回去收藏。大家准备好,我的歌舞表演即将开始……”

    有乐不禁打了个激灵,急忙在岩石后边转头说道:“他又要开始发作了。这一幕我已经看腻,咱们赶快闪先!”

    信雄从藏身之处伸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啊?看起来好大杀气的氛围……”随即乱箭射来,有乐忙将他脑袋按低,走避不迭的说道:“桶狭间。你爸爸一‘歌’成名……啊不,一‘战’成名的地方。咱们快闪,别被你爸爸看见。”

    “被谁看见?”眼神疯狂之人从草丛里伸头问道,“咦,谁的声音这么甜嫩好听……”

    信雄望着这家伙似感奇怪,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有乐急忙捂住嘴巴,摇头说道:“别理他。咱们赶快闪!”随即不顾信雄挣扎,拽着他往山壁那儿用力推去。

    蚊样家伙在旁翻书说道:“我还没念咒诀呢。”

    “那就再来一次!”有乐拉着我,另一只手拽起信雄,不顾他撞得金星乱冒,又朝山壁推去,口中催道,“大家赶快拉手聚拢更靠近些!尤其是你,长利。我可不想再回来找你一趟,因为历史长河很浩瀚……”

    长利懵头愣问:“你们回来找过我了吗?”有乐爬起来惑望四周,纳闷道:“应该有过吧?我们好像来来回回很多趟了,不信你看那个纲成,我毋须回头就知道他又挥刀冲过来了,而且我已经熟悉怎样闪避。”

    随着嘭一声兵刃交击的震响,信照掼飞而来,将我们撞作一团。

    “然而信照还是死心眼,怎样也躲不开纲成猛抡的那一棒。”有乐叹了口气,摇头爬起,看见信照又往山坡下扔刀,有乐忙拉住他,说道,“不要再随手扔掉那把弯了的刀,上次你打到我哥头上了,咱们差点儿逃不掉,险些遭他惊怒之下把咱们也跟义元一起‘团灭’在桶狭间……”

    我伸头而望,只见泥泞小路那儿有个披头散发之人狼狈走蹿,突然被弯刀从山坡扔下来打了个踉跄,随即又遭草丛里窜出两人扑倒在烂泥里。

    有乐听闻惊痛交加的叫声从草坡下边传来,忙问:“这回又打到谁了?”

    “追到义元了!”山坡下边嚷声乱作,有人大叫,“他本来溜得很快,眼见难追上。感谢老天,丢把刀下来打他摔个嘴啃泥。哎呀,他咬我手指!疼疼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