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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85章 缘尽 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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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我怔愕的抬眸。

    方子仪剑眉微凝:“姑娘,你昨日是否见过宫人了?”

    我点了点头,装作不是很清楚道:“我见过一个老嬷嬷……大人,我给您招惹麻烦了吗?”

    “难怪昨日在下来此,没见到姑娘在房里……”方子仪看着我道:“倒不是什么麻烦,那是宫中的刘嬷嬷,昨日刘嬷嬷手下的宫婢似乎犯了事,被贵妃娘娘责罚了!此刻,刘嬷嬷手下便缺少个使唤的人,那刘嬷嬷方才对我说,让你随她一起去昭山。”

    我一愣,那个刘嬷嬷还真看上我了?却听方子仪又道:“姑娘,再过一个时辰贵妃娘娘的凤驾便会前往昭山,你可是要随刘嬷嬷去?”

    我不想和岁无生接近,可是又怕这些侍卫们都撤了,明爷的人会逮到我,心里一动,他们不是去昭山吗?那和黯冥宫很近啊!

    我忙点头:“既然那嬷嬷有权势,桃儿还是去吧!桃儿不想给大人惹麻烦,反正桃儿也是昭山附近的人,不过,贵妃娘娘那么尊贵,那刘嬷嬷可以随意带人吗?”

    方子仪看着我的脸庞,直至我有些不自然起来,我垂目道:“大人?”

    方子仪轻咳一声,回眸道:“无妨,此事本就是贵妃娘娘提起的,娘娘应允刘嬷嬷可以带你前往昭山的。”

    “应允?贵妃娘娘知道我存在吗?”我愕然。

    方子仪点头:“你入住在后院,在下当日便和济听禅师提过,娘娘也是知晓的,禅师慈悲应允,娘娘也没说什么。”

    难怪昨日济听禅师见到我,没有丝毫奇怪,却原来他们都是知晓的,我不禁感叹方子仪为人的沉稳和小心了!不过,为何我有些不安,却不知是为什么?

    我忽然想起道:“大人昨日来找过我吗?”

    方子淡然有礼道:“在下只是顺路过来罢了……”

    “那大人,可有见到这桌上的一张画?”我忙道,我昨日回来晚,没注意,今天一早才想起,我昨天涂鸦了一张冥无戈的画像!

    方子仪摇了摇头,面色沉静道:“在下未曾见过。”

    我看着他的面色,不像有假!随即心叹,是啊,人家哪里会注意我的画呢?我的画,别人都看不出来,画的是谁!这又不是天才昭牧的千金名画……

    “没事,不过信手涂鸦的纸张……或许是在窗棂边,被风吹走了。”我忙道,只要他没看过就好了,就是上面的诗句被人看到,不大好意思!而且我昨日出去时,落款还加了六个字……无戈,执子之手。

    方子仪对我微微一笑:“那就请姑娘准备一下,随在下去见刘嬷嬷吧,今日申时便要启程去昭山了。”

    申时?现在已经过了未时了,马上就要出发了吗?我不由得惊异了:“那到了昭山,不是要天黑了吗?最近天色阴沉,怕是要下雪呢?”

    方子仪点了点头:“虽说昭山深冬寒冷,今日却是辜月与除月之交,乃祭祀和除邪的日子,如今云州各方术士都早已经到达昭山,恭候娘娘驾临……所以今日子时前,一定要赶到昭山。”

    我心中一慌,子时?这么冷的天气,子时做法?不过辜月与除月之交,我也是知晓的,这确实难得的除妖祈福的时辰,眉心隐隐作痛……可为何,我会泛起难掩的恐惧呢?

    。

    昭山,你是世人的圣灵之山,却是我的葬身之地吗?

    岁无生,你是世人的圣灵女,却是要葬我于昭山的人吗?

    大山默默在暗夜中耸立着,寒冷的听不到鸟叫虫鸣声,这个时候的昭山属于静谧,属于安详,却是属于我的森冷阴寒!

    昭山顶上,夜风呼啸,将我身上的符咒经幡吹动的哗啦作响,往日轻薄的纸张,此刻犹如利刃滑过我的手和脸庞……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风髻露鬓,皮肤如温玉柔腻,小嘴不点而赤,明眸滟滟流盼,一袭银鼠皮裘,将她的纤腰衬得不盈而握,柔美的身段拖延着淡黄凤披,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绝世!彼时,我却是她……

    我和她的几步开外,是人影的无数,是火把的无数……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如红色巨蟒,吐着火信子,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脸,却原来都是为了我,而来遭受这寒冷的冬夜!

    我的姐姐岁无生,当朝的贵妃娘娘,世人的圣灵女,她轻灵的嗓音贴近我,熟悉而悠远道:“桃花,你不该活着,你可知晓么?”

    当我被绑上柴堆,当我被刺骨寒风肆虐,当我被冻得没有意识时,我就已经不再慌乱,不再侥幸。

    戌时到达昭山,我便被人带上了这祭台,戌时到子时的两个时辰里,我以为我已经冻死过去,却原来我还没死吗?我看着眼前的女子,我的无生姐姐,她手暖着精致奢侈的雕花手炉,悠然的瞥我一眼:“你活着就是罪孽,你活着就是祸端。”

    而我,却是冻得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我此刻冻僵的手足,不需绑缚便已经动弹不了了,寒风中,我眼眸越来越无力。

    “我在紫宫里便说过,你不配拥有和我一样的容貌,母亲终是帮我做到了,可你这副样子,为何还要活着呢?”岁无生轻灵的声音慢慢吟道。

    我费力的睁开了眼帘,但见她举步轻摇,悠悠看一眼下面的巫师和满山侍卫们,回眸浅浅一笑,声音几不可闻的贴近我:“你下贱,害得我的身子,也和你一样的肮脏……我当日便说过,要将你千刀万剐!桃花,你不必恨我,因为你欠我的,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我看到了她眼眸中的晶莹光芒,她泪光中的冷洌凝视,我恍惚着,想起断肠崖上的怨恨……原来,我恨着妖娆,她一直在恨着我?

    她含着泪光,却是美眸带起恨意:“桃花,你死了,那个南音国的贱人,也会随你来!我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所以你大可放心!你若是过了奈何桥,便好好喝了孟婆汤吧,你莫要含恨九泉,也莫要给冥界惹祸,否则你就是轮回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从我,到相国寺开始,你就……设计好了?”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一句话,我不明白她怎会如此镇定,如此了然的将我囚禁于此。

    岁无生绝美的脸庞泛起笑意,含娇细语道:“你很惊奇么?若非如此,我何必空走一趟相国寺?三年前,我便发誓,不会让你逍遥快活,三个月前,我便想让你付出代价!这一切,不过按照我的计划发生罢了!”

    我满目不可置信,却已经冻得发不出声音来,不可能!戌时,岁无生让人绑我时,我看到了方子仪的惊愕,刘嬷嬷的惊愕,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假装惊愕,既然他们不知我是桃花夫人,岁无生到底怎么设计的?

    我心中万分的难解,我不甘心,原来我要到死都不明白吗?她说三个月前,便知道我会落入她手里?三个月前我还在黯冥宫,她怎么知道?是否,昭山三个月的戒严令,真和黯冥宫有关,真和我有关?这一切,不过是岁无生要烧死我,她要拿我祭天?

    她看着山岚的寂静无声,幽幽道:“香火快要燃尽了,桃花,你可害怕?其实,死不可怕,只是活活被烧死的滋味……怕是有些难受呢?

    夜空的云朵在变幻,头顶的雾气如黑烟,昭山的云海变幻莫测,她在静静的对我说:“桃花,你看那边的舍身崖很美是不是?”

    我似乎苏醒过来,舍身崖?舍身崖下是黯冥宫……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呢?黯冥宫尊主,他曾经说你是他的桃花夫人呢!可人人都说,你是那北真国主的宠姬啊?”岁无生似笑非笑的轻叹:“最可笑的是那明昭牧,那年他为了带走我,竟然以皇权来交易……桃花,你知道那一日,我推开他,走向皇上时,他多么震惊,多么绝望吗?”

    我心中紧炙,岁无生幽幽道:“桃花,你可知道你给我惹来了多少麻烦吗?因为你,我失去了清白;因为你,我一次次的撒谎……因为你,母亲再不能见我!更因为你,我的皇后之位走得如此艰辛!”

    她纤指紧紧握着,终是克制住怒气,没有朝我脸上打来,但听她阴沉而轻声道:“你以为黯冥宫的冥无戈会来救你吗?你不要做梦了!我实话告诉你,如果冥无戈愿以黯冥宫的势力来换你,皇上就可以放了你,可是你看看哪!人呢?鬼影也没有!”

    我涣散的意识,慢慢不可置信起来,原来今日不是纯粹的为苍生祈福吗?原来是交易啊?我可笑的想着,这是到底是皇权的交易,还是人性的交易呢?

    “冥无戈,他三年前有胆闯入九皇诞要挟我,要挟我东昭国皇上……所以,我已经给了黯冥宫面子,素闻黯冥宫离昭山很近呢……我给了他两个时辰的机会,也给了你生的机会,可他没来,桃花,你记着,是那个当着天下人的面,说你是他桃花夫人的冥尊主,他放弃了你!”

    岁无生面现冷意,紧紧看着我:“母亲说的对,男人是不可靠的!男人的话,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既为人,便应该掌控这世上能为你所用的东西!”

    她复又嗤笑道:“我在戌时便传出了你在昭山祭天的消息,你看离你最近的男人来了吗?却不知,你曾信了男人甜言蜜语几分呢?”

    我的意识被寒风吹散,又慢慢聚拢,莫名的想起笼烟筑前一幕,犹如三个月来无数的问,我总是能听到他在问我‘桃花,你可信我?’

    此刻,我冰冷的眼眶,洋溢起温热:冥无戈,我信你……可是,老天爷不给我相信你的机会!我离你如此的近,我以为我可以来找你,却未料这里已经有了一个鬼门关!

    我信你,你说我是你的命定妻子!

    我信你,你说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我信你,你说你要执起我的手,对我说爱!

    我信你,我想拼尽韶华,像那三月的桃花,为你一个人开得恣意绚烂……

    我信你,我想嫁你为妻,等你为我戴上锁情指环,与你白发齐眉……

    当我信你了,你为何却说,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当我信你了,你为何却说,让我忘了和你的一切?

    是否,男人的誓言,真如他们说的那般不可信?

    隐隐的喃念起,我似乎看到了火光下的人影晃动,我意识涣散间,岁无生冷冷的看我一眼,她却慢慢退开了祭台……

    却原来已经子时了吗?我看到,昭山天地相接的地方,变成了迷人的鲜红,空气仿佛凝结,天空由灰暗变成淡黄,又由淡黄变成橘红,天空红紫交辉,瞬息万变!

    当炙热一浪接过一浪时,我终于知晓,那不是美丽云彩浮动,尚是子夜何来亮光呢?却原来,这是我脚下的柴堆熊熊燃烧了,是这火光照亮了天际啊!

    那些在柴堆前站立的人,如此欣喜,如此虔诚,如此为天下欢!

    我死了,你们真可以如此开怀吗?

    我死了,你们真可以为苍生造福吗?

    我死了,天下就真的没有战祸和灾难了吗?

    老天爷,人人都认为我该死,你为何要让夜风如此呼啸?你是让火势更烈,还是要替我扑灭?

    老天爷,人人都认为我该死,你为何要在此刻下雪呢?你既然要下雪,为何又要下得这么小呢?

    难道你要以纷飞的小雪,来为我送行吗?难道你要以纷飞的雪,牵引我去那黄泉路吗?

    我好痛,似乎身上每一寸的皮肤都在肆意痛裂,这是咒念的焚烧……

    我在熊熊烈火中,听到了呼啸的夜风,也听到了人们的惊呼声……

    是谁将我紧紧抱入怀中?是谁在我耳边说,“桃花,别怕……我带你走,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他醇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喃,惊慌而心疼,我睁不开眼眸,我死了吧?拓跋离,为何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