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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回 相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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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宝人倒是无所谓什么座次,姿态优雅地坐定,带她们进来的小丫鬟对甄府姑娘们随行的四位嬷嬷行礼,笑盈盈地说:“诸位嬷嬷,天气炎热,我家夫人在旁边小院备了茶水果点,请嬷嬷们过去小憩一下。”

    态度很谦逊,但却不容质疑。

    甄宝人怔了怔,下意识扫了一眼全场,才发现这些贵女们的身边都不见嬷嬷的身影,身后只站着一个或两个丫鬟。

    此时恰逢六月中旬的天气,虽谈不上酷暑难耐,但谁也不愿意久站着,除了徐嬷嬷,其他三位嬷嬷闻言都是脸上一喜,看自家姑娘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嘴里说着称赞东平侯夫人礼及下人的好话,跟着小丫鬟就往外走。

    只有徐嬷嬷很老到,此时感觉愈发蹊跷,并不大愿意独自去享受,可是形势迫人,留下显然不太可能。她看了看甄宝人,甄宝人以眼风示意,要她尽管服从就是,她本人会见机行事。

    事已至此,徐嬷嬷颇有点无奈,也只得走了。

    然后,陆续仍有各府的姑娘们过来,很快坐满了整个大厅,最后只剩下左边首位的一直空着。

    厅里此刻已坐满了近三十位的大家闺秀,就不再象刚才那样安静,有几个性子活泼的,早隔山岔五地,说说笑笑起来。有几个性子急的,就招来小丫鬟问,还要等到几时才开宴?还有几个才女造型的,各自摆出孤芳自赏、目下无尘的架势。

    甄宝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厅里各位闺秀的衣着、表情、作派……同时分析着她们的家境、性情、受宠程度以及潜在成为闺阁之交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花厅东北角的暗影里站着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也在打量着厅里各位闺秀的言谈举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一霎时都愣了愣。

    甄宝人仔细看她,相貌只能算个清秀干净,上身是青花纻丝襦子,下面青色底大折枝八幅裙,头发盘成一个团髻,简简单单地别着两支嵌着珍珠的金簪。

    看起来虽然是一个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仆妇,然后甄宝人多年职场磨砺出来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她的身上散发出只有长久掌权的人才有的气场。

    她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花厅外站着的小丫鬟们纷纷嚷嚷:“来了,来了,快让开”

    一时间,在座的各个闺秀都翘首往门口方向张望着。

    杂沓的脚步越来越近。

    首先出现在门口的是引路的小丫鬟,跟着出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甄宝人只觉得眼前一亮,窗外的竹影花影似乎在一瞬间摇曳不停,满室生香。

    二姑娘甄巧人确实生的美,却失之骄戾。六姑娘甄盼人也生的美,却被一个庶字压低了头,不够大气。自她穿越而来,见过的漂亮姑娘照实不少,惟有这一位,生得美又不骄不躁,不温不火,象上好的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幽柔光晕。

    这位令人一见就心生仰慕的美女身后,两个丫鬟、两个嬷嬷众星拱月般地护着她走进花厅,玉绶环微微晃动,碧白两色夹杂的八破织绵裙曳地而过,真真是裙拖六幅湘江水,美不胜收。

    待这姑娘穿花拂柳般走过,甄宝人轻碰六姑娘,问:“六姐姐,她是谁呀?”

    六姑娘怅然若失看着她的背影,她一向自负美貌,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也不知道。”

    坐在甄宝人前面的一个闺秀也在小声询问:“她是谁呀?”

    坐在六姑娘前面的闺秀不屑地说:“我以为谁呢?这么大架子,不就是温柔吗?”

    问话的闺秀惊讶地说:“她就是温柔呀?我还以为如何国色天香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答话的闺秀心气稍顺,说:“就是,就是,相府静香,不过耳耳。”

    甄盼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说:“原来是她,怪不得……”偏过头,别有深意地看甄宝人一眼。

    温柔?姓温么,甄宝人心里一动,果真人如其名。

    温柔落了座,小丫鬟照例请嬷嬷们去旁边的院落休息,但两个嬷嬷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跪坐在温柔身侧,神情肃穆,如同母鸡护着鸡仔。后来,还是温柔轻轻地发话,她们才跟着走了,却又是极不放心,一步一回头。

    坐在六姑娘前面的闺秀又说:“没想到,她今日会来。”

    坐在甄宝人前面的闺秀问:“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妹妹不知道吗?温老夫人和云柔郡主都生着病,她要侍疾,很少出府。前两个月,东平侯夫人的寿辰,温府也只是派人送了礼物。”

    坐在甄宝人面前的闺秀低声说:“如此说来,是东平侯夫人面子大。”

    “那是自然。”

    这话题不适合大厅广众下说,两位闺秀不再继续,又对温柔的衣着服饰评头论足了一番,言多不屑,却又散发着遮掩不住的妒忌。

    忽然,又有脚步声传来,守在门侧的丫鬟报:“各位姑娘,我家夫人来了。”

    一众贵女们纷纷站了起来。

    片刻,东平侯夫人朱氏携着魏静香的手,被一干丫鬟媳妇婆子簇拥着走进来。

    大家纷纷行礼。

    朱氏年约四十,脸颊圆润,只是肌肉开始下垂了,年轻时大概有几分丽色,如今已是人老珠黄。

    她笑呵呵地说:“免了,免了,别这么见外。我家静香贪玩,成日里嚷嚷着要请众位姐妹过来一起玩玩,又怕你们长辈不准,还特别要我出面。我实在是拗不过她,正好府里的荷花今年开的又好又早,便下贴子邀请各位姑娘过府来玩。今日花园里,特别地清过场,闲杂人等一干都清出去,各位姑娘也不必拘着,就当是自家府里的后花园,由着性子玩吧。”

    说完,推魏静香一把说:“看,人都给你请回来了,你该满足了吧?”

    魏静香满脸笑容地说:“满足,满足,十二分地满足。”推推朱氏,“母亲,你去忙吧,不用陪着我们了,有你在,都不自在。”

    朱氏看看她摇摇头,又对大家说,“我这一把年纪,也就不碍着你们这一群姑娘。花园里各处凉亭都备着瓜果冷饮,也有下人守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们说。若是玩累了,各处的花厅里也有休憩的地方,让下人们带你们去就是了。”

    “母亲,你去吧,我会招呼客人的。”

    朱氏无奈又爱怜地轻点魏静香的额头,说:“那姑娘们好好玩。”

    大家又纷纷行礼送她。

    朱氏一走,魏静香笑盈盈地摆摆手说:“大家都坐吧,难得有这么一天,咱们不用跟在大人们后面,又没有嬷嬷盯着,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所以,都随意随意,不要拘礼。”

    她平时爱交际,花厅里有大半闺秀跟她相识,听到这话,纷纷掩嘴而笑。

    坐在右边首位的姑娘跟她很熟,掩嘴笑着说:“你还真做成了,这回是我输了,欠着你一盆魏紫了,晚点回府就差人送过来。”

    左边第二排第一位的姑娘性子急,说:“这还坐着做什么?早就听说过侯府的荷花是京城一绝。”

    魏静香说:“不急,不急,这荷花一时半会也不会谢,厨房备了点小巧吃食,咱们先用。”

    站在她后面的管事媳妇拍拍手,一列青衣丫鬟鱼贯而入,手里端着漆盘,盖着银罩子,搁到每个姑娘面前的桌子上,揭开罩子而后退下。

    漆盘里搁着一碗米饭、一双乌木镶金筷子,一盅雪花乌梅酒和四碟菜,分别是清蒸九节虾、金不换(三七)炒海瓜子、酒醉生蚝、羊肉瓠羹。

    除了羊肉瓠羹,居然都是要去壳的。

    甄宝人心里暗笑,又看墙角站着的青衣仆妇,果然她正在仔细观察姑娘们的用膳礼义。

    大多数姑娘都跟六姑娘一样,怕在侯府失仪,来之前都吃过东西垫肚子,所以都不饿。略微动几筷子,就说吃饱了。

    甄宝人则毫不客气地吃个净光,京城地处内陆,她可是好久没有吃过海鲜了。这些海鲜运送困难,价值绝对不菲,她可不想错过。

    用过饭后,丫鬟们又上了茶,大家吃完茶,三三两两离开花厅,沿着荷塘旁边碎石路款款走着。荷塘很大,荷叶田田,荷花娉婷,风吹过时候,荷叶伏低,露出下面脉脉流水,与碧蓝天宇相映成辉。

    微微的风又吹着诸位姑娘的衣衫飘飞,一路迤逦不绝,又是另一幕风流明媚的景致。甄宝人不由地想起一句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七妹妹,快过来。”

    甄宝人抬头一眼,只见二姑娘甄巧人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冲自己招手,她的身边是魏静香、温柔、还有两个姑娘……这些人都看着她,除了温柔,其他人的神情里都带着一点异常的兴奋。

    甄宝人心思微转,隐隐明白了甄府和魏府两位二姑娘的打算。

    此时想要转身离开已是不可能,只得慢慢走过去。走到凉亭边,魏静香一把拉住她,亲热地对温柔说:“温姑娘,其他人你可以不用认识,但这个人你一定要认识。”

    温柔微怔,脸上挂着微笑看着甄宝人,问:“这位姐姐是?”

    “这位就是京西伯府文孝公的孙女,排行第七的,甄宝人。”魏静香笑盈盈的,意味深长地说,不错眼珠地盯着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