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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回 撞上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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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王氏素来敬重古月真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彻底放下了。当下拉着甄宝人的手向古月真人行礼,说:“真是麻烦真人了,妾身和小女都感激不尽。”

    “伯夫人客气了。”古月真人手捏三清诀,还了一礼。

    大夫人又客套几句,这才拉着甄宝人告辞,路上少不得又温言几句。什么灾过福生,当好好惜福。又什么闺阁千金以弱为美,以柔为用,戒急用忍,不可学市井泼妇喊杀喊打的。

    甄宝人早学了乖巧,这会儿不管她说啥,都一概点头说好。

    一路上出了“疏扶精舍”,回到她们居住的“尘洗山居”,一进门,就看到甄巧人带着秋至站在屋檐下翘首张望,脸上掩饰不住的好奇、着急。

    大夫人先打发甄宝人回自己的房间,朝着二姑娘走去,看看天色说:“巧丫头,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甄巧人看着甄宝人进自己的房间,低声问:“娘,那事儿真人怎么说?”

    大夫人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说:“真人说她从前只开六窍,所以浑浑噩噩,大病一场,七窍都开了,所以行事做派就与从前都不同了。”

    甄巧人皱眉说:“便是行事与从前不同,怎么还会忘记从前的人与事呢?她从前每次听到温柔的名字,都会忿然不平。昨日我们介绍温柔与她相识,她却一脸的无动于衷……”

    “或许真如她自己说的,烧糊涂了,把前事忘记了大半。”大夫人漫不经心地打断她,“古月真人是得道的高人,既然她说不是邪魔附体,那便不是。巧丫头,你今后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她是无关紧要之人,你何必花这么多心思?养她要不了几个钱,以后还有些用处。倒是你,昨日在东平侯府,表现如何,可让东平侯夫人满意?”

    甄巧人心里巴不得古月真人说甄宝人就是中了邪魔,下半辈子呆在道观里再不回府才好。

    可是听大夫人话里的意思,甄宝人的种种异常表现,不仅不是中魔,大病一场,反而七窍全开,这丫头倒是越变越聪明了,甄巧人心里难免大失所望。

    这会儿乍闻母亲说到东平侯府,她顿时扭捏不安地说:“好端端地,怎么又扯到女儿身上了?女儿的表现,娘还不清楚?定是让人挑不出错来就是了。只是昨日,东平侯夫人只过来一会儿,没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大夫人点点头说:“论长相,你在这帮闺秀里数一数二的。论出身,咱们京西甄家虽说爵位只有这一代了,也是赫赫有名的勋贵之家,自太祖辅助太宗皇帝一统天下,世代入朝为官,这百多年来,光三品以上大员就不下十人,门第也不比其他人差。待你祖母病好,我托镇西侯夫人去试一下口风吧。”

    甄巧人立刻心跳如捣,臊红了脸,细如蚊声地说:“娘,真讨厌,女儿每回跟你谈正事,你都扯女儿身上,女儿不跟你说了。”

    她转身跑出房间,到廊檐下坐着,看着墙角的蔷薇架,想起上一世所见魏铭秀俊秀的模样,痴痴地笑了起来。

    稍晚,小道姑送了精致的斋饭过来,大家吃过后,便都各自歇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众人都去大殿跟着道姑们一起做上课,中午用过斋饭后,又到长生殿请老姑子长生蘸。

    这一切忙完后,大夫人算是将这次来三清观的正事办完了,看看时辰正好是申时正,一干人等回到尘洗山居,大夫人说:“我先去谢过古月真人,大家收拾好家伙物什后,就在这里等我。”

    众人纷纷说是。

    甄宝人抓住时间,赶紧上前,轻声说:“母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大夫人细眉微挑,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请母亲准许孩儿在三清观里为祖母祈福,直到她康复为止。”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大夫人还没有说话,二夫人先开口了:“七丫头有这样的大孝心,大嫂你就准了她吧。”

    大夫人微微沉吟,说:“也罢,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就准你了。我再派几个丫鬟婆子服侍你吧。”说着,目光扫视四周。

    一干丫鬟婆子纷纷垂下了头,三清观生活艰难,吃喝不便,七姑娘又不是什么金主儿,谁也不愿意留下来。

    甄宝人更不想有人留下来看着自己,连忙说:“女儿有秋芝服侍就可以了,母亲不必再留人下来。既然是为祖母祈福,我事事理当亲力亲为,跟道长们一般起居,方显诚心正意。”

    大夫人想想在理,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你自个儿要小心,若有什么事,可到山庄咱们家的田庄找管事的。”

    甄宝人按捺着心里的喜悦,点头说:“是,母亲。”

    大夫人摆摆手,叫来三清观的知事,如此这番地说了一遍,又布施了一些银两。知事满口答应,仍然安排甄宝人住在尘洗山居。

    申时一刻,伯府一干人等打道回府,甄宝人送到山门口,看着她们乘着软轿下山,渐渐看不见踪影,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终于可以暂时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伯府,不必勾心斗角,也不必营营碌碌,犹如一只小鸟离开了樊笼,她感到无比轻快……

    三清观的日常生活很是清苦,不过甄宝人却过的很惬意,早晨起来跟道姑们做做足一个早课,中午睡过觉后,便到藏经阁里看书。

    第三天,她跟守着尘洗山居的小道姑熟悉了,便向她借了一身合体的青色道袍穿上,又把头发盘成一个姑子头,只用一根银簪子插着。对着镜子照了照,俨然就是一个漂亮的小道姑,不由地乐了。

    秋芝很不以为然,说:“姑娘真是奇怪,好好的,打扮成姑子做什么?”

    “你哪儿知道?打扮成这样子,我就可以在观里走来走去了。”甄宝人瞄来瞄去,喜不自胜。

    秋芝皱眉说:“姑娘,你毕竟是大家闺秀,抛头露面不合适。”

    甄宝人向她打个稽着,说:“无量天尊,这里没有姑娘,只有道姑白石。再说,道观里除了道姑,又没有男人,怕什么?”

    秋芝看她越说越放肆,推她一把,埋怨地叫了一声:“姑娘。”

    甄宝人直起腰,收起嘻笑,正色说:“秋芝,我四处逛逛,你不用跟着我。”

    秋芝慌不迭地说:“使不得,姑娘。”

    “你不用担心,我不出观,再说我这身打扮,大家只当我是观里的小道姑,不会有事的。”甄宝人耐着性子说。

    秋芝知道她性情十分自主,只得勉强点点头。

    走出尘洗山居,甄宝人深深地吸口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也不挑方向,只管捡风景好的地方钻,路上偶而碰到几个道姑,以为她是观里的小道姑,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往里走到最深处,是个围墙很高的院子,两扇黑门紧闭,门匾上刻着三个字“镜花缘居”。

    甄宝人看看青石台上斑驳的苔藓,又看看紧闭的门,不由地叹口气。这些女人前半生锁在皇宫里,后半生锁在道观里,一时荣华,却是百年寂寞,不知道悔不悔。

    忽然听得头顶风声隐隐,抬头一看,只见一条人影倏地从高墙里翻了出来,几个起落,落在她身旁不远处,站定了她看清楚了,翻出来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上帝呀!道观里居然出现了男人,这,这不会又是狗血的偷情吧?

    甄宝人心里高呼不妙,却不敢吭声,更不敢跑,只呆呆地站着。

    落下来的那个男人十分年轻,却气势慑人,约摸二十出头。看刚才那几下翻墙的动作,身手矫健,显然是职业选手,有功夫在身上。

    甄宝人偷偷瞄过去,发现这男人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青衣直缀,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目光明亮,真真是俊秀异常。

    两人眼神出其不意地对上,甄宝人吓了一跳,赶紧垂下眼帘。

    那男人皱眉看着眼前的甄宝人一会儿,突然低喝一声:“长生。”

    这把声音却似曾听过,甄宝人心里一动,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在。”一条人影从旁边的大槐树上跃下来,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年轻人,面目端正,留着短须,腰间挂着一把缅刀。

    青衣男子指指甄宝人。

    长生轻轻“啊呀”一声,说:“这丫头怎么过来的呀?我刚才绕墙一周,都没有看到人。爷,没事儿,咱杀了她就是了。”边说边拔出刀,满不在乎地往甄宝人走过来。

    青衣男子眉头皱紧,瞅了仍杵在那儿的甄宝人一眼,似乎有点犹豫,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尼玛!这什么世道呀,杀个人就像杀鸡一样简单,甄宝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眼瞅着跑是跑不了,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只能豁出去了,难道等着他来杀自己吗?她突然开口说:“慢着,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谁,便是跟别人说,也无从说起。你们若是杀了我,别人才会起疑。”

    那个跟班模样的长生咧嘴一笑,痞里痞气地说:“得了,我杀了你,再找个地方埋了就是。别人只道你这个小道姑思春跑了,谁会起疑?”

    甄宝人大声说:“我是京西甄府的姑娘,排行第七,并不是真的小道姑。我是替祖母来观里祈福的,你若杀了我才会坏事。”

    长生那人怔了怔,说:“你骗人,哪有官家千金打扮成小道姑的?”

    青衣男子上下打量甄宝人一眼,仍没有说话。

    “我在观里为祖母祈福,潜心诚意,当然要打扮成道姑。你若是不信,随便打听一番就是了。我确实是甄家之女,父亲名讳甄世弘,官居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若是你们杀了我,甄府定会报官,反而惹来无穷是非。不如放过我……”甄宝人举起右手说,“我对天发誓,若是将方才所见所闻说出去,死无葬身之地。”

    甄宝人并不是古人,发毒誓对她可不算什么大事。

    长生“呵”了一声,笑着说:“爷,这位小道姑有点意思呢!”他转头看着青衣男子,“咱还杀不杀?”

    青衣男子眸光一闪,随后摇摇头,说:“走吧。”转身跃上大槐树,再跃出高墙。

    长生拿着刀在甄宝人头上佯砍一刀,看她脸色发白,却并不肯躲,忍不住哈哈一笑。一个纵身跃上槐树,再一个纵身也翻过墙去。

    我的妈呀!待这两人翻出去,甄宝人这才长吁一口气,方才并不觉得害怕,但此刻微风吹来,才发现后背早已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