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回 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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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人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了安王，这才发现，他的眉毛不浓不淡，神采飞扬恰到好处；他的鼻子不高不矮，怎么看怎么好看；他虽常年在外征战，皮肤却依旧那么好，一个毛孔也看不见；他的双眸是漂亮的琥珀色，略微狭长，怎么看怎么动人心魄。
天啊，他的相貌竟然如此俊美，甚至比自己还要好看，这，这还有天理吗？
甄宝人一时心跳如捣，肚子里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话也忘记了，就这样大胆地盯着眼前的安王看，看着看着，雪白的双颊渐渐飞起了红霞。
被甄宝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安王也有些发懵，只觉得心头悸动不已。
眼前的姑娘不过一个多月未见，却似乎又长大了一点儿，秀发如瀑，眉目如画，纤腰盈盈不足一握。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潭水，彷佛带着无形的吸引力，要将他吸进去，吸进去。
他觉得就算溺死在那潭水里面，心里也是愿意的。
两人就这样呆呆地互相看了半晌，安王终于“噗嗤”乐了，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不是说有事儿找我？怎么又不说？”
此刻，他一向平稳清越的声音也隐隐透出一丝欢喜，甄宝人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时心绪起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垂下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说吧，对我不必拘束。”甄宝人终于挪开了视线，安王松了一口气，抬起胳膊，下意识用袖子抹抹额头的细汗。
甄宝人这才注意到，他额头汗水湛湛，左手里也拿着马鞭，似乎是刚刚纵马赶来的。
她疑惑地问：“王爷怎么如此匆忙，我可是打扰您的正事了？”
安王笑了笑，说：“不碍事的，我几天前就去了城郊的十字军大营，根本不在京里，今日乍一听说……怕你有急事……”
他话虽没有说全，但甄宝人却完全听懂了。
这一位爷可是个大人物，不像自己整日里写字绣花没屁事儿，自己随口一说，却要他奔波百里赶回来相见，心里不是不震动的。
她见安王用袖子抹汗，攥攥襟下的手绢，倒底没有勇气递给他，有点儿讪讪地说：“我整天无所事事，能有什么急事，王爷你不必如此奔波……”
话说到一半，想起人家都已经跑来了，自己再说这些是不是太矫情了，赶紧闭了嘴。
安王见她突然住嘴，大概猜出她的意思，“呵呵”一笑说：“这不算什么！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常要急行军，日行一千夜走八百，早已经练出来了。”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再说了，你的任何事儿，在我这里也是大事儿，你尽管说就是了，不必顾忌。”
甄世峻口信儿带到的时候，他第一感觉是欢喜地紧，心里蓦然升起隐隐的期盼，虽然并不清楚到底在期盼着什么。
安王最后补充的一句话，霎时让甄宝人红了脸。
“哦，的确是有两桩事。第一桩就是谢谢王爷上回送来的醉芙蓉，我很喜欢。”一边说着，甄宝人敛衽曲膝，盈盈一礼。
听到“我很喜欢”四字，安王怦然心动，又柔声问：“那第二桩呢？”
“第二桩，我冒昧问问，能否为王爷身边的路长生说桩亲事……”
安王愕然。“你想给，给长生说亲？！”
甄宝人也知道以自己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的身份，要为安王身边的侍卫说亲事，听起来的确十分不合情理。
于是她不等安王赶紧往下说：“您可别太惊讶，这里面是有缘故的。我曾经有过一个大丫鬟，叫秋芸，已经赎身恢复良家子的身份，品貌俱全，与我情同姐妹。她原本也是官宦的出身，因为父亲贬官的途中病故，无依无靠，才卖身伯府为奴；今年刚刚十五岁，不知道能否高攀王爷的侍卫？”
安王凝神细思片刻，说：“长生自小跟着我，三番五次在战场上替我遮挡刀枪，与我情份可不一般。我早就想着将来封他一官半职，再为他寻个大家的闺秀，好叫他自立门户，光宗耀祖。”
话说到这份上，甄宝人明白了，路长生果然是前途无量的人，可秋芸配他是没戏了，微微失望地垂下眼眸。
谁知安王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侍卫当中，倒有大半都未成家。改日，我从中挑选一个人品俱佳的，配你那秋芸如何？”
甄宝人心里顿时欢喜起来，抬眸看着他，说：“真的？你不骗我？！”
安王看她双眸灿灿，掩饰不住的喜悦，眼为之亮，神为之夺，重重地点点头。“只是你这丫鬟，我得要亲自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说品貌俱佳？”
“我怎么会骗王爷？”终于要说到预设的话题了，甄宝人心里有点儿紧张起来，顿了顿说：“便是王爷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诚王叔的眼光。”
安王不解地问：“怎么好端端说到我王叔？”
“这里面有一个插曲，就是我这丫鬟赎身之后，重回故里，不想她族兄黑了良心，竟要将她送给诚王做侍妾……”甄宝人留意到安王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她的心没来由地紧了一紧。“她不肯，便逃了出来，如今我收留着她，前些日子诚王叔还派府里的人四处寻找她呢！。”
安王忍不住蹙眉，沉吟半晌，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诚王可是我的亲叔叔。”
早在东平侯府后花园，听到他跟那个谢姑姑在白果树王前面的一番对话，甄宝人就能猜到安王这个人极重亲情。
所以也大概能推理出来，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丫鬟就要得罪自己的亲叔叔。
甄宝人继续往深了猜想，若是诚王看中了他府里的丫鬟，无论那丫鬟是否愿意，恐怕他都会说这是你的福份，毫不在意地送给自己的叔叔。
猜想终归是猜想，她心里终究还抱着一个万一的希望，如今亲耳听到他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万分失望，顿时意兴阑珊起来。
她把手里抱着的书“嗵”一声搁到书架上，躬身冲安王微微一礼，冷淡地说：“是小女子思虑不周，让王爷为难了。夜已深，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她忽然客套起来，安王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知道她是对自己处理那丫鬟的事儿不满意，于是好声好气地劝说着：“你不必太认真，说起来她不过就是个丫鬟，即使是京城贵女又如何？能跟着我王叔也算是她的福份……”
这次他话还没完，忽见甄宝人抬起头来，眼眸深处一股怒火流动，跟着她冷笑一声，说：“原来这就叫做福份，是吗？王爷可能还不知道，你的亲叔叔前几天还以我二叔的案子为要挟，要纳我为妾。依着你这个说法儿，我也应该焚香祷告，谢谢上天赐给我这么大的福份了？”
安王不提防她有这么一出儿，顿时愣住了。
这次甄宝人真的恼了，不待安王回过神儿来，她恼怒地一甩袖子，转身急步冲出书房，一阵风似的直奔院门而去。
东厢房北侧墙角的暗影里，甄世峻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心说真是邪了门，整个大周朝，多少人给安王送女人，个个国色天香，柔情似水，在安王面前大气不敢多喘，却没见他为哪一个上过心。
这个七丫头脾气这么倔，动辙敢不搭理，给他吃闭门羹不说，竟然还敢当面发火，甩袖子就走；偏偏安王就惦记上了她，真是怪事儿。
甄宝人气冲脑门，懵头懵脑地走出老远，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池塘边。
今日一轮冷月挂在西边的天空，月色淡淡，周围的一切都是隐隐绰绰，唯有水面折射月光，散发出幽绿色的光泽。
甄宝人背靠着回廊的廊柱坐下，脑袋枕着双手，她不断地问自己，既然早知道他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选择，为什么还会这么生气？
其实，她早有心里准备，安王再英明有为，毕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人，打小就接受这种教育，他有这种想法才正常。
这次没见他之前，她在脑海里就预演过彼此的对话，理智的结果，其实与方才的事实并无多大的不同。
但是因为她心里实在太渴望着出现奇迹，为了自己的某种私心，她忍不住还是拿秋芸当块试金石，试探了一回；结果一如所料，所有的期盼悉数落空。
他是有点儿喜欢自己，但也只是有一点儿而已。
“七姑娘，七姑娘。”不远处传来秀平细声细气的叫唤。
甄宝人有心不理她，又怕她继续叫下去，会将别人吵醒，只能站起来说：“秀平，不要再找了，我在这里。”
秀平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不无埋怨地说：“七姑娘，你怎么就走了？书都还没有理完呢。”
甄宝人淡淡地说：“今日我乏了，明日再帮你理吧。”
“哎唷，我的好姑娘。”秀平看看左右，低声说，“你是个明事理的，这事儿可不能这样做呀！人家军务繁忙，从城郊军营里跑一百多里赶回来的，又怕你睡下了，特意先派人过来通知。你看人家刚过来的时候，一脸的汗水……你就这么甩袖走了，岂不是叫那人一夜不安宁？”
甄宝人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了安王，这才发现，他的眉毛不浓不淡，神采飞扬恰到好处；他的鼻子不高不矮，怎么看怎么好看；他虽常年在外征战，皮肤却依旧那么好，一个毛孔也看不见；他的双眸是漂亮的琥珀色，略微狭长，怎么看怎么动人心魄。
天啊，他的相貌竟然如此俊美，甚至比自己还要好看，这，这还有天理吗？
甄宝人一时心跳如捣，肚子里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话也忘记了，就这样大胆地盯着眼前的安王看，看着看着，雪白的双颊渐渐飞起了红霞。
被甄宝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安王也有些发懵，只觉得心头悸动不已。
眼前的姑娘不过一个多月未见，却似乎又长大了一点儿，秀发如瀑，眉目如画，纤腰盈盈不足一握。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潭水，彷佛带着无形的吸引力，要将他吸进去，吸进去。
他觉得就算溺死在那潭水里面，心里也是愿意的。
两人就这样呆呆地互相看了半晌，安王终于“噗嗤”乐了，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不是说有事儿找我？怎么又不说？”
此刻，他一向平稳清越的声音也隐隐透出一丝欢喜，甄宝人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时心绪起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垂下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说吧，对我不必拘束。”甄宝人终于挪开了视线，安王松了一口气，抬起胳膊，下意识用袖子抹抹额头的细汗。
甄宝人这才注意到，他额头汗水湛湛，左手里也拿着马鞭，似乎是刚刚纵马赶来的。
她疑惑地问：“王爷怎么如此匆忙，我可是打扰您的正事了？”
安王笑了笑，说：“不碍事的，我几天前就去了城郊的十字军大营，根本不在京里，今日乍一听说……怕你有急事……”
他话虽没有说全，但甄宝人却完全听懂了。
这一位爷可是个大人物，不像自己整日里写字绣花没屁事儿，自己随口一说，却要他奔波百里赶回来相见，心里不是不震动的。
她见安王用袖子抹汗，攥攥襟下的手绢，倒底没有勇气递给他，有点儿讪讪地说：“我整天无所事事，能有什么急事，王爷你不必如此奔波……”
话说到一半，想起人家都已经跑来了，自己再说这些是不是太矫情了，赶紧闭了嘴。
安王见她突然住嘴，大概猜出她的意思，“呵呵”一笑说：“这不算什么！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常要急行军，日行一千夜走八百，早已经练出来了。”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再说了，你的任何事儿，在我这里也是大事儿，你尽管说就是了，不必顾忌。”
甄世峻口信儿带到的时候，他第一感觉是欢喜地紧，心里蓦然升起隐隐的期盼，虽然并不清楚到底在期盼着什么。
安王最后补充的一句话，霎时让甄宝人红了脸。
“哦，的确是有两桩事。第一桩就是谢谢王爷上回送来的醉芙蓉，我很喜欢。”一边说着，甄宝人敛衽曲膝，盈盈一礼。
听到“我很喜欢”四字，安王怦然心动，又柔声问：“那第二桩呢？”
“第二桩，我冒昧问问，能否为王爷身边的路长生说桩亲事……”
安王愕然。“你想给，给长生说亲？！”
甄宝人也知道以自己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的身份，要为安王身边的侍卫说亲事，听起来的确十分不合情理。
于是她不等安王赶紧往下说：“您可别太惊讶，这里面是有缘故的。我曾经有过一个大丫鬟，叫秋芸，已经赎身恢复良家子的身份，品貌俱全，与我情同姐妹。她原本也是官宦的出身，因为父亲贬官的途中病故，无依无靠，才卖身伯府为奴；今年刚刚十五岁，不知道能否高攀王爷的侍卫？”
安王凝神细思片刻，说：“长生自小跟着我，三番五次在战场上替我遮挡刀枪，与我情份可不一般。我早就想着将来封他一官半职，再为他寻个大家的闺秀，好叫他自立门户，光宗耀祖。”
话说到这份上，甄宝人明白了，路长生果然是前途无量的人，可秋芸配他是没戏了，微微失望地垂下眼眸。
谁知安王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侍卫当中，倒有大半都未成家。改日，我从中挑选一个人品俱佳的，配你那秋芸如何？”
甄宝人心里顿时欢喜起来，抬眸看着他，说：“真的？你不骗我？！”
安王看她双眸灿灿，掩饰不住的喜悦，眼为之亮，神为之夺，重重地点点头。“只是你这丫鬟，我得要亲自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说品貌俱佳？”
“我怎么会骗王爷？”终于要说到预设的话题了，甄宝人心里有点儿紧张起来，顿了顿说：“便是王爷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诚王叔的眼光。”
安王不解地问：“怎么好端端说到我王叔？”
“这里面有一个插曲，就是我这丫鬟赎身之后，重回故里，不想她族兄黑了良心，竟要将她送给诚王做侍妾……”甄宝人留意到安王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她的心没来由地紧了一紧。“她不肯，便逃了出来，如今我收留着她，前些日子诚王叔还派府里的人四处寻找她呢！。”
安王忍不住蹙眉，沉吟半晌，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诚王可是我的亲叔叔。”
早在东平侯府后花园，听到他跟那个谢姑姑在白果树王前面的一番对话，甄宝人就能猜到安王这个人极重亲情。
所以也大概能推理出来，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丫鬟就要得罪自己的亲叔叔。
甄宝人继续往深了猜想，若是诚王看中了他府里的丫鬟，无论那丫鬟是否愿意，恐怕他都会说这是你的福份，毫不在意地送给自己的叔叔。
猜想终归是猜想，她心里终究还抱着一个万一的希望，如今亲耳听到他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万分失望，顿时意兴阑珊起来。
她把手里抱着的书“嗵”一声搁到书架上，躬身冲安王微微一礼，冷淡地说：“是小女子思虑不周，让王爷为难了。夜已深，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她忽然客套起来，安王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知道她是对自己处理那丫鬟的事儿不满意，于是好声好气地劝说着：“你不必太认真，说起来她不过就是个丫鬟，即使是京城贵女又如何？能跟着我王叔也算是她的福份……”
这次他话还没完，忽见甄宝人抬起头来，眼眸深处一股怒火流动，跟着她冷笑一声，说：“原来这就叫做福份，是吗？王爷可能还不知道，你的亲叔叔前几天还以我二叔的案子为要挟，要纳我为妾。依着你这个说法儿，我也应该焚香祷告，谢谢上天赐给我这么大的福份了？”
安王不提防她有这么一出儿，顿时愣住了。
这次甄宝人真的恼了，不待安王回过神儿来，她恼怒地一甩袖子，转身急步冲出书房，一阵风似的直奔院门而去。
东厢房北侧墙角的暗影里，甄世峻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心说真是邪了门，整个大周朝，多少人给安王送女人，个个国色天香，柔情似水，在安王面前大气不敢多喘，却没见他为哪一个上过心。
这个七丫头脾气这么倔，动辙敢不搭理，给他吃闭门羹不说，竟然还敢当面发火，甩袖子就走；偏偏安王就惦记上了她，真是怪事儿。
甄宝人气冲脑门，懵头懵脑地走出老远，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池塘边。
今日一轮冷月挂在西边的天空，月色淡淡，周围的一切都是隐隐绰绰，唯有水面折射月光，散发出幽绿色的光泽。
甄宝人背靠着回廊的廊柱坐下，脑袋枕着双手，她不断地问自己，既然早知道他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选择，为什么还会这么生气？
其实，她早有心里准备，安王再英明有为，毕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人，打小就接受这种教育，他有这种想法才正常。
这次没见他之前，她在脑海里就预演过彼此的对话，理智的结果，其实与方才的事实并无多大的不同。
但是因为她心里实在太渴望着出现奇迹，为了自己的某种私心，她忍不住还是拿秋芸当块试金石，试探了一回；结果一如所料，所有的期盼悉数落空。
他是有点儿喜欢自己，但也只是有一点儿而已。
“七姑娘，七姑娘。”不远处传来秀平细声细气的叫唤。
甄宝人有心不理她，又怕她继续叫下去，会将别人吵醒，只能站起来说：“秀平，不要再找了，我在这里。”
秀平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不无埋怨地说：“七姑娘，你怎么就走了？书都还没有理完呢。”
甄宝人淡淡地说：“今日我乏了，明日再帮你理吧。”
“哎唷，我的好姑娘。”秀平看看左右，低声说，“你是个明事理的，这事儿可不能这样做呀！人家军务繁忙，从城郊军营里跑一百多里赶回来的，又怕你睡下了，特意先派人过来通知。你看人家刚过来的时候，一脸的汗水……你就这么甩袖走了，岂不是叫那人一夜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