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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回 再起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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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只听平安说了一嘴,好像是重阳节快到了,他要选几盆万龄菊,送给学里的董先生。”雀儿心说,嘿,谁知道那一位怎么回事呀?喜怒无常的!

    薛君宜哦了一声,不再往下问。

    甄宝人忽然发现,茅亭里的气氛突然变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剑拔弩张悄然不见了,眼前三位姑娘集体地温柔起来,娇羞无限,宛若春水。

    她瞪圆了眼睛,下意识转头看看远远走过的薛晓白矫健的身影,再看看姑娘们的表现,肚子里忍不住暗笑。

    古话诚不欺我,果然是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人家不过是惊鸿一瞥,这里就是春意浓浓,就是不知道离得这么远,你们的这份柔情,他能不能接收到呀?

    见眼前这几位姑娘都有些神思不属,她不得不轻咳一声,将各位姑娘的情思拉回亭子里,大煞风景地说:“韩姑娘,魏姑娘,灯罩既已拿来,我请大家细细看看这盏宫灯罩,便是我用黄梅挑花这一种阵法绣成的……”

    韩露雨和魏静香不得不收拾心情,站起来仔细看甄宝人手里拿着的四角宫灯的灯罩。

    “哦,原来这就是黄梅挑花呀?我也会哦!这个绣法儿确实简单,怪不得说绣得快呢!”薛君宜虽然早就见过这灯罩,还没看出什么门道儿,就被薛晓白抢跑了;此刻听甄宝人一说,也忍不住近前观看,她倒是真的想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秘。

    在屋子里几个大小姐的意识里,常见的那种宫灯灯罩,一般是用细木条嵌绢丝,再绘上图案,或是远山迢水,或是吉祥如意;不过是为了遮光之用,绘作上毫无新意。

    甄宝人手里的这盏宫灯罩,却是用细木角嵌着疏麻,只用了黄梅挑花这种单一的阵法,绣上了几枝斜疏的水墨荷花,乍一看上去,影影绰绰的,大片留白,恍如一幅水墨山水,十分雅致。

    甄宝人从眼前几人的神色上,基本看出大家的心态,又循循善诱地说:“喏,你们看,这盏灯罩总共有四个面儿,需要绣四幅画,我只绣了两日罢了。西王母祥云图总的工作量,其实也不过就是二十盏宫灯的量,二姐姐用了近两月,并算不上神速;如果是我家六姐姐来绣,可能都要不了两个多月。两位若还是不信,呆会儿回到府里,我禀告了母亲,叫下人送图样儿给你们,你们找个人绣绣看就知道了。”

    魏静香和韩露雨自打薛晓白出现,便有点心神不宁,此刻听她侃侃而谈,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先信服了六成。

    韩露雨歪头想了想,笑着说:“居然还可以送图样儿给我们?那敢情好了!我听说只用黄梅挑花绣出的图别有一番风味,正好也想试试,那就多谢七姑娘了。”

    甄宝人知道这姑娘狡猾,仍未放弃最后的怀疑,于是微笑颔首说:“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甄宝人手托灯罩、侃侃而谈的时候,魏静香并没有看那个什么灯罩,而是一直微蹙着柳眉,仔细研究着眼前的甄七。

    眼前的少女一旦讲起话来,似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眉眼依然还是那眉眼,可那双静如潭水的大眼睛忽然活了起来,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令人不敢逼视。

    她说的内容究竟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大家都自动被她的声音征服了,觉得她说的都是对的,一定是对的!

    这丫头还是那个讷于言,懦于行的七姑娘吗?

    魏静香面对着这个全然陌生的甄宝人,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打说到用色后,一直都是这位七姑娘在说话,而那位创作绣品的二姑娘居然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她瞟了一眼怔然出神的二姑娘,故意转向韩露雨,笑着说:“露雨,都说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如此。咱们不过几日没去伯府,没有想到二姑娘跟七姑娘的感情竟然这么好了,连二姑娘绣西王母祥云图这样的事儿,七姑娘都能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倒叫我惊讶极了。”

    甄宝人哪能听不出她话中有话,也淡笑着说:“可不!世间的事情大抵都是如此的,道听途说不如亲眼所见呢!”

    二姑娘明明知道魏静香借着与韩露雨说话,依然是在针对自己;她仍是一句话不应,好像听不见一样,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怀里抱着的懒妞。

    只有那微垂的长睫毛,不停地快速扇动,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韩露雨与魏静香从小要好,属于真正的闺蜜,因此在魏静香和甄巧人关系好时,她也会加入二姑娘与魏静香的聚会,三个人时常一起相约玩耍,说些闺中女儿的体己话,虽不如自己与魏静香之间的亲蜜,却也算关系不错的。

    她见二姑娘此刻意兴阑珊,情绪低落,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便有意化解一下气氛,便笑着说:“巧人怎么不说话?可是恼了我与静香?”

    二姑娘抬起眼皮,直楞楞地看了韩露雨一会儿,忽然嘲讽地笑了起来,说:“我怎么敢恼你们呢?不仅不敢恼,还得谢谢你们才是。母亲以前总跟我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却一直想着,人都是娘生爹养的,心也是血肉做成的,即使不能真的心心相照,至少也能惺惺相惜;当初与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先拿给你们,掏心掏肺地拿真心待你们。可结果呢?刚才眼前活生生的一出戏,才叫我恍然大悟,母亲原来是对的;倒是我从前太过愚钝,错的离谱,错的荒唐。所以,我怎么会恼你们?你们是当头棒喝,你们是晨钟暮鼓,敲醒了糊涂的我,因此我对你们只有千恩万谢。”

    二姑娘从韩露雨求和的态度中,知道警报已经解除,惶恐了半晌,憋屈了半晌,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再心虚。

    可是,她性子到底不是宽容的,亏得她一直拿这两人当闺中密友,遭遇背叛的窝火与伤心便后来居上,将胸口堵得沉甸甸的,一张嘴巴便按捺不住地刻薄起来。

    说到最后颇有点咬牙切齿,再想起三人从前的亲密无间,心酸不已,眼底闪过一抹暗红。

    茅亭里刚刚开始缓和的气氛因为这一番话再度绷紧了。

    甄宝人恨铁不成钢地瞅一眼二姑娘,心说刚才你干什么去了?这会儿乱发飚又有什么用处?只会坏事儿。

    虽说这里几位都是大家闺秀,从小受教育,要以柔弱为美、不可意气用事。但到底才十三四岁,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韩露雨则被说的双颊发臊,俏丽的眉眼间浮起愠怒。

    魏静香也是脸涨通红,又是羞愧,又是恼怒,直接跳了起来,指着二姑娘说:“你何必这样子夹枪夹棍?说的好象我们如何糟蹋你一样。你的绣画得太后赏识,我只是心里好奇,想问个究竟,又有什么错?你我相交数载,你是什么样的禀性我清楚,要说这画是你绣的,我如今还是半信半疑。我是什么样的性情你也清楚,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喜欢弄虚作假的人。”

    扈国公府家风甚严,人员简单,妻妾和睦,平时都很少大声说话,更不用说千金大小姐,跳起来指着别人鼻子叫骂的这种村妇行径。

    茅亭内外一干下人都惊异地看着魏静香,她话音一落,一时寂静一片。

    薛君宜是被惊呆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魏静香,只觉得又好玩又新鲜又刺激,这魏静香怎么如此泼辣?她再一次忘记了自己身为主人的义务。

    韩露雨很快回过神来,深深吸一口气,按捺心头怒火,拉着魏静香坐下,温言劝说:“静香妹妹,休要动气,不过是不相干的人,如何看咱们又有什么干系?咱们心如日月,俯仰无愧就行了。”

    魏静香一口怒火发泄出去,就知道自己又失仪了,而且还是在国公府里,传出去如何得了?

    她一时又是羞愧,又是懊悔,又是恼怒,百感交集;回想起旧日两人相交,甄盼人对她是何等的迁就?如今不过是一句话,一件小事儿,她却对自己如此苛责,难道旧日的好都是假的吗?

    想到这里,魏静香眼圈顿时红了,直接滴下泪来,哽咽着说:“她说的也是没有错,识人识面不识心。我也是瞎了眼的,还当她是姐妹来着。就因为跟我大哥的婚事不成,便埋怨到我头上……”她有点儿气糊涂了,又没管住自己的嘴巴。

    韩露雨吓一大跳,连忙扯出手绢给她拭泪,趁机掩住她嘴巴,连使眼色。

    魏静香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恨不得挖个洞直接钻进去。

    甄宝人微微摇头,东平侯府的机智聪明全让魏贵妃占去了,魏二姑娘排行第二,说话行事也果然非同一般的二。

    她转眸再看自家府里的这位二姑娘,也是气得眼圈通红,泪水盈眶,嘴唇发颤,眼看着也要失态了,连忙坐过去使劲儿按着她的手,说:“二姐姐,你不要生气,让小妹来问她就是了。”

    二姑娘只看她一眼,既不点头,也不说话。

    甄宝人暗叹一声,转头看着魏静香,淡淡地说:“魏二姑娘,你方才所说的话,若是传出去,对我二姐的名声是大大有损。所以,不得不麻烦你说个清楚明白。请问,我家二姐几时与你家世子议亲的?谁又是媒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