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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寸肠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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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澄澈,宛若透亮的蓝琥珀,湖边的柳絮随风摇曳,柔软的身姿飘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鸟雀飞鸣追逐,万花争香吐艳,整个大地一派生机盎然之象。

    整齐的步伐声惊飞了在屋檐停驻的鸟儿,明显压抑控制着的参拜声透露出紧张感,随着坚实门扉的敞开,略显急促的步调在寂静的室内回荡。

    昏暗的光线,潮湿腐烂的气息,让室内众人均皱起了眉头,顺着那一盏盏“呲呲”作响的油灯而走,直到眼中映入那一张被尘污染脏的苍白面颊,来人才停下脚步,负手而立。

    暗若深潭的眼眸视线冰冷无温,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但那被目光所缚之人却不似来人这般镇定,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呜咽缓缓响起,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与面上的脏污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

    “皇...皇上。”

    她轻喃出声,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脚下步子迈得艰难,因多日未曾好好进食,身形也有些左摇右摆,若身处室外恐怕一阵狂风吹来,就能卷了去。

    污脏的裙摆已不复当初光鲜,往昔清秀可人的小脸,如今眼窝深陷,朱唇干裂,就连那双纤长的青葱玉手也粗糙不堪,羽凌歌看了一眼与莞辰只有一栏之隔的女子,又回眸望了眼那神色淡然的莞辰,接而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木然的盯着地上爬过的潮虫。

    莞辰对栏内女子激动欣喜之色视而不见,微微侧首瞪了眼身后的禄元,后而将视线移回女子身上,“陆婉,关于你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不过就算是如此,不能留下的东西,还是留不得。”他深邃眼眸危险地眯起,冷冽的话语不夹杂一丝感情,让陆嫔恍遭雷击。

    他不再唤她陆嫔,而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并且还将她与他的骨肉称作“东西”!

    心中某处紧绷的弦随着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也噌地一声断开了,思绪烦乱,她神色惊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干裂的唇角勾起一抹她生平最难看,最苦涩的笑容。

    他的眼神寒澈刺骨,就好似无形的利刃一般,狠刺进她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让她血流如注,这样满布杀意的目光,怕是只有对着自己憎恶的人才会有吧。

    陆嫔的神思有些恍惚,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那些温柔,刹那间悉数化作一根根尖锐银针,将她的五脏六腑戳的千疮百孔,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头痛,心更痛。

    她算是真正明白过来了,这个男人,她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爱过她,那些甜言蜜语,温柔缠绵,只是为了让她失去防备,卸下心防罢了。

    当牢门作响,太监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近她的时候,她猛然觉得浑身血液变得冰冷,晃首步步后退。

    “皇上,皇上你真的如此绝情?”陆嫔惨然一笑,蓄在眼眶的泪水,顺颊而下,“臣妾腹中所怀可是您的血脉!”

    莞辰冷眼看着满面泪痕的陆嫔,并不说话,仍保持着来时的姿势。

    太监们眼疾手快的制住陆嫔,嵌起她的下颚,就将那黑乎乎的汤药灌进她的嘴里,苦涩的汤药入口,让陆嫔难受的皱紧了眉头,她想将汤药吐出来,却终不敌身侧人灌药的速度,从口中溢出的药汁滑入了衣里,浸染了前襟,一碗汤药见底,奉命灌药的太监们这才停下手,退出牢房内。

    她葱指死抓着地面杂草,附在地上干呕不止,抬首间却见那人仍立牢外,终于哭出了声,“就为了那个贱人,皇上居然狠心到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扼杀于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贱人究竟有什么好!”

    陆嫔方才被灌下的汤药,药性极强,还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发挥了药效,只见她脸色愈发苍白,紧咬的唇畔隐渗血丝,托着小腹的手,越收越紧,泣不成声:“我的孩子...不要...不要......”

    ...

    “适才听钱嫔说宁嫔你怕苦,本宫已叫人拿了蜜饯来,估摸着这药也凉了,赶紧喝了吧,这若是凉透了,可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

    “娘娘...琼妃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过嫔妾这一回吧。”

    只听“噗通”一声,宁嫔便跪在了地上,双眸含泪,带着哭腔向我求饶,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心生怜惜,可是我却不为所动。

    “怎么,宁嫔如此推拒,莫不是看不上本宫赏于你的汤药?”我倏然抬眸,眸色清寒一片,“宁嫔在害怕些什么?本宫都说了那只是普通的补身汤药,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怀疑本宫在那汤药里做了什么手脚?”

    钱嫔闻言一凛,赶忙离座跪地,仓惶说道:“嫔妾不敢,嫔妾等知错了,还望娘娘高抬贵手。”

    这就知道错了,我还未说些什么,你们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是真的知道还是假装服软,都不重要,我只是想让你们清楚,别妄想着拿李妃来压我,越是狂妄肆意,便越会得不偿失!

    “唷,钱嫔宁嫔快快请起,本宫可受不起你们这一跪啊,你们何错之有,错在本宫不是吗?”我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哀怨的说。

    钱嫔等人听此,面色更为惶恐,身子也哆嗦的厉害,一个二个的都紧咬着唇,不敢做声,其余嫔妃见状,也不好继续坐着,纷纷离座同那两人一并跪着。

    我斜睨宁嫔,她正巧在此刻抬眸,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在了一起,我的不悦阴冷,她的慌乱惧怕,二者相较,终是她意志薄弱败下了阵来,又或者该说是她做贼心虚,底气不足。

    先前不是很趾高气昂吗?现在这唱得又是哪出?

    “都起来吧,不必跪着了。”我撇过头,声色冷淡的说,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依旧跪地不起,“嫔妾(奴婢)不敢。”

    好一个不敢!

    我旋唇回眸,将众人各异神色尽收眼底,懂得忌惮我就对了,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不管是做戏也好,亦或是表里不一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心中的恐慌感,是否因我而起!

    “咱们同处一屋檐下,共侍一夫,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个道理诸位也应该心知肚明,你们谁得宠谁独守空房,本宫并不在意,但若是有人无事生非,将主意打到了本宫的头上,本宫可就没那好脾气容忍了。”我敲着桌案,声色凛冽的道,唇角虽挂着笑,但那浅淡的笑容却并未浸透眼底。

    众人见此只觉脊背阵阵发凉,遂而颔首应道:“嫔妾等谨遵娘娘教诲,必不再犯。”

    后宫中没有人能独占鳌头,这个道理我懂,况且这一个个的又出身世家,不论得宠与否,其身后都有不同势力久久支撑着,就像我方才说的那般,谁得恩宠我并不在意,更不会去无故挑事争风吃醋,但若是有人不怕死找上门来,我可就不能保证她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

    人一旦心灰意冷恨意丛生,便会不顾一切的豁出去,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会做,就好像现在的陆嫔一般,她已经歇斯底里的咒骂了半个多时辰,却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唯有她身下晕开的血迹,越晕越深。

    “皇上一心偏袒那个贱人,只可惜人家却不领情。”陆嫔仰头大笑,笑声极尽癫狂,她心中又气又痛,那裂开的大口子,不住的流着血,再加失子之痛,更是让她生不如死。

    自己心中所爱之人,亲手扼杀了与自己连成一脉的孩子,换做谁都会如万箭穿心般痛不欲生。

    她曾想在除去琼妃后,在解去心中所有的仇怨后,伴他身侧,与他携手白头,可是到了最后,却因情蒙蔽了双眼,什么报复仇怨悉数被她抛到了脑后,这才导致自己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明明将这个男人看得比那似海深仇还要重要,明明是如此在乎,更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像对琼妃那般对自己,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从一开始他亲近她便是有目的的,什么情,什么爱,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又何来情爱?

    “皇上曾说会护着臣妾,不让臣妾受到一点委屈伤害,说这宫内的女子没有一人能与臣妾比肩,还说很想同臣妾生一个孩子。”

    陆嫔颤声说着,脸上是凄然的笑:“如今再忆起这些,臣妾才觉皇上的这些话,并不是对臣妾说的,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分明是那个贱人!”

    陆嫔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在愤怒与悲戚情绪的催动下她将心中积藏已久的话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琼妃到底有什么好,她不过是皮相好了一些,处处勾引男人,就连皇上的养子也不放过,像她这种水......”

    “够了!”莞辰脸色大变,竭力想要忍耐,但却没有掩住眸底的那一丝苍凉,“你果真是留不得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陆嫔变了脸,连一直靠墙而立的羽凌歌也是满面阴郁,不过让他不明的并不是陆嫔的生死,而是从她口中说出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