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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她被岁月困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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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哦!”她眼光霎时大亮,真是太不应该了,竟然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顾元灏见她立刻奔向房间开始收拾起东西,背影被穿窗而入的光线照耀的明媚温暖,他脸上的笑意却渐渐隐散。还好将她带了过来时刻护在身边,还好可以看得见她摸得着她——泛城的事情不知道未来要遭遇何种未知的可能,如果让她一个人留守在墨城,也许会发生让他后悔一辈子的意外。

    毕竟在这个关头,顾安堂、允泛之鑫、家族、安简希……几乎所有的风暴都开始涨潮,如果不能亲手护她周全,他一定会失悔不已。

    车窗外的风景由陌生慢慢变到熟悉,他能感到握着的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这里不比墨城的高楼繁华,多是平坦山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江南农田和溪水流淌,司机在仔细辨别门墙上的号码牌,与夏初妤起先说的那个数字一一比对。车忽慢忽快,顾元灏也不催,夏初妤心里清楚那个房子已经越来越近,她咬唇的动作也越来越用力。

    “到了,三少。”

    他侧目看她一眼,“再等等?”

    她点头说好,脸上毫无血色。

    “你害怕见到她?”

    “我怕她生我的气。”

    “妈妈不舍得生你的气的。”

    “可是我连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给过她,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儿……”还没进去,人就已经在车里哭出声来。

    他将她揽入怀里,吻了吻发丝,“哭一会儿,等会要笑着进去,别让你妈妈以为你在外面过得不好。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妈妈会生自己孩子的气,她只会心疼你。”

    陶家的房子从外沿看上去挺气派,四层高的洋房别墅遥遥望去与正门相距不下百米,沿途有绿树掩映,而青花瓷古风的外墙粉刷与周围孤立几栋白墙黑瓦的别墅相较之而言,更显独到特色。宽大的铁门修缮完好,唯有四周处隐约可见岁月腐朽的痕迹。

    门铃响了四五声,才传来应门的声音。

    “吱呀”一声,阿姨拉开一条小缝。

    目光先是看到顾元灏的宽大身影,然后再逡巡到他身侧的……“小姐!是小姐!”立刻打开了大门,阿姨跑出来立刻握住初妤的手,眼睛圆溜溜的又看了一眼顾元灏,“这位是?”

    “他姓顾,我的男朋友。”

    阿姨点点头,将她们请进了门。

    “我妈在家吗?”

    “哦哟太太能去哪里哦,她的身子真是……”话匣子立刻划下顿号,果不其然夏初妤的脸色又不好了。阿姨又说道:“小姐你好久好久都没回来过了,太太一直在盼啊,我也在盼啊,就怕……”

    “怕什么?”初妤急急问道。

    就连顾元灏都嗅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哎……”阿姨只是低着头叹气,“我刚刚推太太出来晒过太阳了,现在她在房间里躺着,我给她熬点补品,小姐您先上去陪陪她吧。”

    初妤默默地不发一言,脚步迈向陌生冰凉的大理石半圆弧形扶梯。

    一格一格,没有人气和温度的环境,每跨上一阶都有数不清的儿时回忆汹涌袭来——这个扶梯上上下下和陶晟林不知牵手跑过多少次,就连吃饭的时候也都在嬉笑打闹,而妈妈就在楼下厅里急得直喊“别摔着了”……

    她站在门口,手停在门把手上。

    不敢推,她抬头看他一眼。

    他形容不出她此刻的眼神,只觉得被她这样瞧着,心都揪得特别紧。

    “我陪你进去。”初妤想了想却拒绝了他:“先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知道她心底必然是有自己的顾虑,顾元灏点点头,“那我去那边沙发上看看书。”而后放轻了步伐朝客厅走去。

    房间里很暗也很潮的感觉,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风吹进来的时候带起轻薄纱帘。初妤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慢慢走近床边。

    被褥鼓鼓的,初妤黏糯叫了一声:“妈妈。”

    床上没有什么动静,初妤又走近了些,这会儿才觉得奇怪。她双手掀开被子,床上竟然没人。

    “妈妈?”

    初妤边喊边朝外走。

    原本在客厅随意看书的男人,总听到周边有奇怪的声响,他抬起头循声寻找,外面空中小花园里有一席白影闯入他的视线。顾元灏放下手中的书。

    女人穿着白色长裙,浑身上下都是白。花园里的月季和海棠都开得极漂亮,女人蹲着身子,脸凑进了一簇簇的花丛中。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和干枯,但丝毫不影响她整体的美感。顾元灏站在她身后,这才终于明白那些奇怪的声音源头正是她口中念念有词的曲调,咿咿呀呀,似染了岁月风烛痕迹的咏叹调,又涩又哑。

    “哎呦太太!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

    不等顾元灏走上前打招呼,身后就已经急匆匆跑来管事阿姨,她提着大红色的披肩罩在夏芩皛的身上,然后扶着她站起身来。夏芩皛摇摇晃晃地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不反抗也不回应,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状况。

    阿姨的嘴里依旧念念有词,“真让人担心,我才一会儿没看牢她,就跑出来了,你看看鞋子也不穿。”果不其然,她一直光着脚踩在冰凉的面砖之上。春天的江南,凉气甚浓,夏芩皛的脚明显已经冻得发红,可她的感知力却仿佛并不在乎。

    “原本这里的铁栅栏没有这样高的,先生出门之前特地喊人来修高了些,就怕太太摔下去。不只这儿,好多地方都重新修整过……”

    阿姨越说越叹气。

    顾元灏的目光停在转过身来的夏芩皛身上,不得不说,对于男人来说,夏芩皛确实是美得惊艳。除去那些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斧凿痕迹,年轻的时候该是多少清高又别致的女子。现下的她,实在是太瘦太单薄,就像一张薄薄的纸一样,仿佛风轻轻一吹,就可以带走她。

    “陶太太她?”

    “生病了,去年开始忽然一下就发了病,医生都看不好,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病,就是记不住人脸也记不住事情,你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不过早些年听说先生娶她的时候她就有点病,所以后来也一直没要孩子。”阿姨在陶家做了十几年,所以很多事情都清楚,原本还想说些其他的话,在见到一路找过来的夏初妤时,她自觉闭了嘴。

    “嘘。”伏在阿姨身上的夏芩皛忽然“咯咯”笑出声来。

    顾元灏和夏初妤看向她。

    夏芩皛抛了抛并不存在的水袖,她将刚刚摘下来的一朵海棠花高举过头顶,对着阳光照下来的位置,她仰起头闭上眼拼命地踮着脚去嗅……可惜站不稳,差点跌倒,被阿姨眼疾手快扶住。

    夏初妤刚过来就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得不可置信,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妈妈她怎么了?”

    阿姨低下头不敢看她,不忍心亲口告诉她。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你说话啊!”

    “怎么啦……”夏芩皛被尖锐的愤怒质问声给打扰到了,她愣了愣,保持着高举海棠花的动作也慢慢撤了下来,她无辜地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阿姨,又摇摇晃晃看向顾元灏和夏初妤站的地方,“这个男人是谁啊?我好像没见过……是来听我唱戏的吗?你去告诉他,我今天头不舒服,唱不了了,让他下回再来吧。”

    夏初妤已经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了,被顾元灏紧紧搂住,生怕她做出什么惊到夏芩皛的动作。

    她离开家的时候,妈妈虽然身体不好,总得风寒这样的病,却还是神思健康,哪里像现在这样……哪里有这般初疯的症状。夏初妤越想越压抑,被她悲伤的哭声吸引,夏芩皛终于看向了她。

    初妤揉揉模糊的眼睛,“妈妈……”夏芩皛终于停下了口中的唱词,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初妤,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海棠花跌在了地上,夏芩皛迈开双脚,一步步朝初妤走过来,阿姨赶紧跟在身后给她扯裙角,怕她跌倒。

    初妤颤抖地迎上去,最后几步夏芩皛几乎是扑过来的,初妤的双臂被她抓得很痛,“妈妈……”这个时候除了叫她,初妤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谁知神思模糊的夏芩皛眼眶倒跟着红了,看着看着她竟忽然笑了笑,双手摸上初妤的脸,说道:“你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