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个果篮引发的革命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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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强把车停在胡同口，万从茜就说你先等会儿，我把我妈扶进去，然后再出来接你，我有话要单独嘱咐你。
顾强就点头，其实他特别想拦在万从茜问一句，自己既然今天跟着回家了，那见家人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意思意思。
可是万从茜既然这么说了，他就只能听话等着，可是万从茜扶着齐主任一去不复返，一连等了十几分钟人还没出来，他也坐不住了，就推开车门从里面出来，正好看见街把角那有卖果篮的，他琢磨着好歹买点东西，不然直接进屋多尴尬啊。
他走过去，见没人看摊，他就嚷了一嗓子，还是没人过来，他自己伸手拾了一个，里面倒是什么都有，有时令水果，还有反季的，他觉得这倒不错，这季节口干舌燥，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不管对方是多难缠的人，这东西送出去准是不能挑理。
正在这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给顾强吓了一跳，他转头，乐了，那男人也乐了，俩人互相指着对方，不约而同喊了名字。
——哟，顾强！
——哟，二黑！
二黑是顾强初中同学，从毕业之后一直没见过面，但是当时上学那阵子确实关系不错，那是绝对的死党，天天一起上学下学，打篮球，踢足球，追女孩，气老师，能干的都干过，被戏称为疯癫二人组。
请家长的次数都一样，好的如胶似漆，就跟一个人似的，后来顾强考上了高中，二黑初三就分流了，听说上了什么技校，顾强还打听过，就是没人知道，有的老师说是什么什么学校，顾强就骑着车去问，人家都说不知道这人，顾强知道二黑，要真是他在这个学校，准保人尽皆知，他哪是那老老实实上课放学的人啊，不闹个天翻地覆顾强都觉得自己错认识了他，可是都说不知道这人，除非他就是不在。
后来顾强也不找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在这儿遇上了，俩人先是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然后二黑就乐着说，“我大老远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要偷我水果呢，敢情是你小子啊，那你随便拿，就是把摊儿都给我端了我也不带急眼的。”
顾强看了一眼这摊儿，说你小子卖水果了啊，没想到呀，当时上学那阵子，咱们老师不都是说将来你肯定混得不错，因为你聪明啊，我们追小女孩都叫骚扰勾搭，你追那就是交流学习，怎么听着都跟你为国家四化做贡献一样，没想到你倒是最惨了，卖水果能挣多少钱啊，还不如出去找个活儿挣点钱呢，最起码不累心，这上货什么的，卖不出去还得干着急，我这脾气就干不了这个。
二黑就乐，说你还是不了解其中的玄机和奥秘，我们卖水果的，包括那卖菜的，其实都比你们挣得多，你们不都是死工资么，那特别有能耐的例外，大部分工薪阶层都是挣得那点钱勉强够过日子的，而我们呢，挣得都是没数的钱，看见没，这果篮，我四十五一个上的货，往出卖最少八十五一个，这一片挨着医院和学校，看病人的买一个，我先跟他聊天，知道他是肯定要，我就涨到一百五十，最后砍价到了一百三，我再装好人给他一百二拿走，美得他乐不得的，下次还找我，这就是老主顾，其实这一个我挣了多少钱啊，七十五，这一天下馆子钱都出来了，家长带着孩子买的，十个里面九个是给老师校长送礼的，现在不是下达指令不许教育工作者收礼么，这个不叫礼，就是点儿水果，说的出去，还体面，我也是那么卖，还有挨着居民楼，串亲戚访友的，我一天最多的时候挣个千八的，最少也弄个两三百，我靠这个都发家了，马上就准备开分摊儿，正找认识的熟人商量加盟呢，打着我的“二黑水果加盟店”的旗号，我收一千块钱加盟费，怎么样，这叫商业头脑。
顾强听得都傻了，半天眨了眨眼，说行啊你小子，没看出来挺有心眼的，是比我们踏踏实实上班的挣得多，要不你带着我干吧。
二黑就乐，说那不行，你这人模狗养的，卖水果没人买，一看就坑人，你得长得可怜，还得有那么一股子厚道劲，看我了么，就是这么个人，所以我卖得好，你就不行了，而且我能让你吃这苦么，刮风下雨太阳暴晒风雨无阻冬夏不论，你干不了这个。
顾强一琢磨也对，自己确实干不了这个，而且以前混了那么多年，多少在这一片儿都有点口碑和影响力，抄起来三十好几的人了，大男人顶天立地最后在街上卖水果，好说不好听，挣得再多男人得要个面子。
他就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递到二黑手上，说现在这世道那钱都他妈让明星挣去了，留下点毛毛雨给咱们老百姓分，十三亿中国人哪儿够啊，饭还吃不上呢，能扒拉一口吃饱了就得，什么大钱我也不想了。
二黑就乐，说你买水果干嘛啊，来这片串亲戚？
顾强这才挂了点笑模样，他说哪儿啊，我丈母娘在这儿住，就里面那胡同，四合院里头，是官员世家，当了一辈子官儿，尤其我岳父，最能耐，现在我丈母娘退休了，还弄了个街道主任当当，那派头，一般老太太还真比不了，条件高眼光高，看了好些个女婿候选人都没入得了眼，最后一看我，嘎嘣就相中了，死活要把闺女嫁给我啊，最小的闺女，三姑娘，宝贝疙瘩似的宠啊，我一看别不同意了，咱别矜持了，不然这一家子上吊自杀多不合适啊，咱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二黑就笑得前仰后合，说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胡说八道的功夫最厉害，一般人比不了，我就服你这点，没影儿的话到你嘴里跟真的似的，你丈母娘我认识，不就是街道办的齐主任么，老管我，说我摆摊儿影响市容，我也不爱搭理她，老婆子事儿太多，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就是一居委会大妈么，上个头衔儿叫主任，拿自己真当官儿了。
这一句话可是让顾强找到知音了，他就把烟头掐灭了，一双大手握住二黑的，一个劲的摇晃。
“兄弟，这话说得哥心里痛快！你是不知道啊，我和她闺女这点事儿，曲折迂回，就是不同意呀，她说什么大闺女二闺女嫁的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钢铁厂的车间主任，都是铁饭碗，退休了也叫离休干部，那待遇和小职员能一样吗，我最小的闺女得比她们都强，你说我进去一次出来之后到现在都没找着工作呢，我就跟着以前混的挺好的兄弟在王府井那边一酒店承包了点儿为生工作，就是联系家政干活，抽点提成，一个月两千来块钱，你说说，我拿什么和她那俩女婿比啊，我到现在都没敢说，就怕鸡飞蛋打。”
二黑就乐，说那你打算拿个果篮把老太太的心收买了啊？
顾强就点头，说东西不在多不在好，咱关键长了一张宇宙无敌的嘴，就看话是怎么说，你还不知道你哥我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胡同口里传来一声万从茜撕心裂肺的叫喊。
——顾强，进来！
顾强把车停在胡同口，万从茜就说你先等会儿，我把我妈扶进去，然后再出来接你，我有话要单独嘱咐你。
顾强就点头，其实他特别想拦在万从茜问一句，自己既然今天跟着回家了，那见家人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意思意思。
可是万从茜既然这么说了，他就只能听话等着，可是万从茜扶着齐主任一去不复返，一连等了十几分钟人还没出来，他也坐不住了，就推开车门从里面出来，正好看见街把角那有卖果篮的，他琢磨着好歹买点东西，不然直接进屋多尴尬啊。
他走过去，见没人看摊，他就嚷了一嗓子，还是没人过来，他自己伸手拾了一个，里面倒是什么都有，有时令水果，还有反季的，他觉得这倒不错，这季节口干舌燥，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不管对方是多难缠的人，这东西送出去准是不能挑理。
正在这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给顾强吓了一跳，他转头，乐了，那男人也乐了，俩人互相指着对方，不约而同喊了名字。
——哟，顾强！
——哟，二黑！
二黑是顾强初中同学，从毕业之后一直没见过面，但是当时上学那阵子确实关系不错，那是绝对的死党，天天一起上学下学，打篮球，踢足球，追女孩，气老师，能干的都干过，被戏称为疯癫二人组。
请家长的次数都一样，好的如胶似漆，就跟一个人似的，后来顾强考上了高中，二黑初三就分流了，听说上了什么技校，顾强还打听过，就是没人知道，有的老师说是什么什么学校，顾强就骑着车去问，人家都说不知道这人，顾强知道二黑，要真是他在这个学校，准保人尽皆知，他哪是那老老实实上课放学的人啊，不闹个天翻地覆顾强都觉得自己错认识了他，可是都说不知道这人，除非他就是不在。
后来顾强也不找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在这儿遇上了，俩人先是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然后二黑就乐着说，“我大老远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要偷我水果呢，敢情是你小子啊，那你随便拿，就是把摊儿都给我端了我也不带急眼的。”
顾强看了一眼这摊儿，说你小子卖水果了啊，没想到呀，当时上学那阵子，咱们老师不都是说将来你肯定混得不错，因为你聪明啊，我们追小女孩都叫骚扰勾搭，你追那就是交流学习，怎么听着都跟你为国家四化做贡献一样，没想到你倒是最惨了，卖水果能挣多少钱啊，还不如出去找个活儿挣点钱呢，最起码不累心，这上货什么的，卖不出去还得干着急，我这脾气就干不了这个。
二黑就乐，说你还是不了解其中的玄机和奥秘，我们卖水果的，包括那卖菜的，其实都比你们挣得多，你们不都是死工资么，那特别有能耐的例外，大部分工薪阶层都是挣得那点钱勉强够过日子的，而我们呢，挣得都是没数的钱，看见没，这果篮，我四十五一个上的货，往出卖最少八十五一个，这一片挨着医院和学校，看病人的买一个，我先跟他聊天，知道他是肯定要，我就涨到一百五十，最后砍价到了一百三，我再装好人给他一百二拿走，美得他乐不得的，下次还找我，这就是老主顾，其实这一个我挣了多少钱啊，七十五，这一天下馆子钱都出来了，家长带着孩子买的，十个里面九个是给老师校长送礼的，现在不是下达指令不许教育工作者收礼么，这个不叫礼，就是点儿水果，说的出去，还体面，我也是那么卖，还有挨着居民楼，串亲戚访友的，我一天最多的时候挣个千八的，最少也弄个两三百，我靠这个都发家了，马上就准备开分摊儿，正找认识的熟人商量加盟呢，打着我的“二黑水果加盟店”的旗号，我收一千块钱加盟费，怎么样，这叫商业头脑。
顾强听得都傻了，半天眨了眨眼，说行啊你小子，没看出来挺有心眼的，是比我们踏踏实实上班的挣得多，要不你带着我干吧。
二黑就乐，说那不行，你这人模狗养的，卖水果没人买，一看就坑人，你得长得可怜，还得有那么一股子厚道劲，看我了么，就是这么个人，所以我卖得好，你就不行了，而且我能让你吃这苦么，刮风下雨太阳暴晒风雨无阻冬夏不论，你干不了这个。
顾强一琢磨也对，自己确实干不了这个，而且以前混了那么多年，多少在这一片儿都有点口碑和影响力，抄起来三十好几的人了，大男人顶天立地最后在街上卖水果，好说不好听，挣得再多男人得要个面子。
他就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递到二黑手上，说现在这世道那钱都他妈让明星挣去了，留下点毛毛雨给咱们老百姓分，十三亿中国人哪儿够啊，饭还吃不上呢，能扒拉一口吃饱了就得，什么大钱我也不想了。
二黑就乐，说你买水果干嘛啊，来这片串亲戚？
顾强这才挂了点笑模样，他说哪儿啊，我丈母娘在这儿住，就里面那胡同，四合院里头，是官员世家，当了一辈子官儿，尤其我岳父，最能耐，现在我丈母娘退休了，还弄了个街道主任当当，那派头，一般老太太还真比不了，条件高眼光高，看了好些个女婿候选人都没入得了眼，最后一看我，嘎嘣就相中了，死活要把闺女嫁给我啊，最小的闺女，三姑娘，宝贝疙瘩似的宠啊，我一看别不同意了，咱别矜持了，不然这一家子上吊自杀多不合适啊，咱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二黑就笑得前仰后合，说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胡说八道的功夫最厉害，一般人比不了，我就服你这点，没影儿的话到你嘴里跟真的似的，你丈母娘我认识，不就是街道办的齐主任么，老管我，说我摆摊儿影响市容，我也不爱搭理她，老婆子事儿太多，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就是一居委会大妈么，上个头衔儿叫主任，拿自己真当官儿了。
这一句话可是让顾强找到知音了，他就把烟头掐灭了，一双大手握住二黑的，一个劲的摇晃。
“兄弟，这话说得哥心里痛快！你是不知道啊，我和她闺女这点事儿，曲折迂回，就是不同意呀，她说什么大闺女二闺女嫁的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钢铁厂的车间主任，都是铁饭碗，退休了也叫离休干部，那待遇和小职员能一样吗，我最小的闺女得比她们都强，你说我进去一次出来之后到现在都没找着工作呢，我就跟着以前混的挺好的兄弟在王府井那边一酒店承包了点儿为生工作，就是联系家政干活，抽点提成，一个月两千来块钱，你说说，我拿什么和她那俩女婿比啊，我到现在都没敢说，就怕鸡飞蛋打。”
二黑就乐，说那你打算拿个果篮把老太太的心收买了啊？
顾强就点头，说东西不在多不在好，咱关键长了一张宇宙无敌的嘴，就看话是怎么说，你还不知道你哥我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胡同口里传来一声万从茜撕心裂肺的叫喊。
——顾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