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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烧成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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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摇……”他便那般看着我,像是极其委屈似的,然而下一刻却突然一掌劈过来,“你这女人,休要装成摇摇来骗我。”

    我大骇,难道这位兄台不仅长相很像女人,且性子也如女人般善变,前一刻还对我情意绵绵,此刻却又这般凶神恶煞。

    好在我还有些上神的本事,与他周旋两招本也不成问题。当即手捏印伽,化了道银光,直接朝他劈去。

    哪知他本事却十分了得,单手挡住我的进攻,忽而钳制住我右手,微微眯眼,挑衅意味十足道,“就你这点本事,也想制住小爷我?”

    说完将我抱起一扔,我在海中滚了好几圈,撞飞了几条小鱼后,方在一座礁石上堪堪而立。我本想着他既是墨潇远古而来的故友,此番来了我千寒海,我就该尽尽女主人的义务,让着他些,哪知他十分没有当客人的自觉,竟要挑衅我。哼哼,若再让着他,他便以为我怕了他吧。

    思及此处,我做了个十分要命的决定。

    事后,我觉得,冲动是魔鬼,是一切祸事的老娘。

    只因我与虚褚打的这一架,蕴量出一场十分惨烈的战果,这战果是我间接从絮苒处听来的。

    彼时我与虚褚大战一场,他负气离开,我也正在气头上,还送了他句,“你要滚就滚远些,永远也不要回来。像你这种脾气死臭的野人,出去肯定被人乱刀砍死!”悠悠的声音随着水波回旋,旋回我耳朵里。眼见他走远,我猛然想起:墨潇交待不能让他出去的。

    追悔莫及那个追悔莫及。

    我正思量一会儿墨潇回来,我该如何跟他说这件事,我与他的朋友打了一架,把他朋友气走了?这会不会体现我太不懂事了啊。

    我迈着步子徘徊又徘徊,突然一个好主意应运而生:有了。

    我一拍手心,乐道:我便告诉墨潇,说虚褚要调戏我,我处于防卫,才与他打了一架,如此,嘿嘿,嘿嘿嘿嘿……

    “傻乐什么呢?出大事了!”絮苒突然冒出来,吓得我一退。

    我担心自己的小心思被看出来,忙笑着掩饰道,“呵呵,今天天气真好……诶,出什么大事了!”

    絮苒抬头自海底往上看,奈何视力有限,只看到条条海鱼,有些颓然,复垂首与我道,“方才我在来的路上,忽见山崩地裂,且原本置于神魔分界线处的定修碑竟碎成了瓦砾。而今三界混乱,人间早已如修罗炼狱。莫不是又一场神魔大战?”

    我愣了愣,“你,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吧!”

    她拉着我的手,“看看便知!”

    与絮苒立于通天塔的顶端,俯视芸芸众生,我竟产生一种错觉:数千万年前,也有一个女子,她一袭银装,青丝席地,美得如冰雕般,就这么直直立在塔顶。

    扫眉凌众卿,笑看云起。

    端的是浑然天成的霸气,却有着鲜为人知的倦怠。

    我不知她是谁,却仿佛与她血脉相连。

    此时此刻,八荒异动,血流成河,却叫我一时心痛,撕心裂肺。

    “这……”我错愕,絮苒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没人看着,便只好如此!”

    我回头看她,她却一道蓝光朝我眉心劈来,我措手不及,被逼得一退,胸中呕出一口血,竟是一片刺目耀眼的银光。

    “映渺!”絮苒突然冲我喊了句。

    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顺着血脉冲出体内,无暇管她,她双目一凛,双手平摊,手心萦绕一道冲天的蓝光,嘴里念着远古的咒语:兰若阿唔侬客,兰若阿唔侬客……

    仿佛能摄魂一般,我只得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她唇角分明未动,那呼唤却是来自心底,“映渺……映渺……你该醒来了!这是你作为帝女的责任,你该醒来了……”

    我丝毫不得挣脱,渐渐地,便要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似乎见着一只手,一只白皙而又温暖的手,轻轻覆上我眉心,他说,“映渺,我已在三界之中寻你失落的魂魄,在此之前,你便安心做你的凤未离!”

    那股刺痛消失,沉睡前,我隐隐听到墨潇一句,“她如今连一魂一魄都是散的,你若用摄魂咒强行让她醒来,这后果你可担得起,絮苒?”

    我不知他口中的“她”是不是说的我,若是我,那么,我竟连魂魄都是散的么,我所丢失的那些记忆,并不是因为饮了忘川水么?

    而最重要的,我究竟是谁。按说我并不那般悲天悯人,然而却在登上通天塔俯视众生那一刻,觉得这三界沉浮皆是我的责任,我放不下也舍不掉的责任。

    纵使轮回使我忘却一切,也依旧在独立高位时感受那份愧疚的心情。

    愧疚——我不知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仿佛这一切,都是我造成,却又无能为力。

    沉沉睡去,迷迷醒来。

    周遭不是千寒海流转的水波,眼前也不是墨潇担忧而热切的神情。

    而是一个女子,一个红妆绯艳的女子。

    她居高临下般,站在我榻前,她说,“你既然不愿做这帝女,那便让我永远替代你吧!”说着,一道凛冽的火光直直劈来,我只觉得炽热的疼痛灼伤我每一寸肌肤……

    你可知,烈火焚身是怎样的一种痛?

    若你也体会,那便知何为生不如死。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我问,“你是谁……”

    她趾高气昂一句:“我叫……渺渺……”

    渺渺,渺渺……

    是墨潇心中那个她么?

    最后,我将这场灾难定义为情杀。

    大概凤渺渺十分遗憾,她以为将我烧得面目全非,扔进魔道,便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我命有些大,此刻躺在魔界的丛林中,突然有些福至心灵:凤未离,如此你都死不了,可见老天是仁慈的。

    我坚信仁慈的老天爷会让我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是,我便窝在丛林中,等待着柳暗花明。

    事实证明,老天爷的仁慈很有限。我在丛林中躺了三天,愣是没个活物靠近我。

    起初我还寻思着,这样的情况下,该我的夫君发挥他的男儿本色来救我一救,若他没来,至少老天也该派个侠士来解救我,我还纠结着若来救我的当真不是我的夫君,而是一位侠士,且还要我以身相许,该如何是好?那么我能不能与他商量,以身相许这种事可以由我的夫君来做,他皮相生得比我好,且还没被火烧,若是侠士不在意性别,定是一对佳偶天成,只是想到要将墨潇送人,我有些不舍。

    然而,我好像是想太多。因为没有墨潇,没有侠士,甚至连个魔都没有来与我搭讪。我有些气馁,但眼前这块大石头上确然写着“魔”,难不成魔界的人都这么淡定。

    我从未与魔打过交道,对他们的族风不太了解,且此刻还被烧成这副模样,也没能力去四周转转,了解了解。

    更为倒霉的是,我睡的这方土地,本就有些湿漉漉的,头顶上又突然掉起了雨,还是沾染浓厚魔界气息的黑雨,闻着臭臭的。

    万般无奈,偷懒不成,我只得强撑着身子挪一挪,而这一挪,竟生出些变故。

    只听丛林中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呀,那木炭动了。”

    “难道木炭也能成魔?”

    “看来那是块很有上进心的木炭。”

    听他们七嘴八舌议论,我觉得有些头晕,先前竟不知道,这林中到处都是魔,好一个群魔乱舞的场面,真是热闹。

    “她,她是神……”突然,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

    我一怔,自古以来神魔便是势不两立,此番我落难到魔族的地界,若让他们逮住,岂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困顿之际,我急忙思索凡界那些话本子都是如何说这种小羊羔从狼窝中脱险的,我觉得此刻,我委实是只很可怜很势单力薄的小羊羔。

    “抓住她,去献给祭司大人!”

    一人惊呼,四下起哄,我本以为我此番这木炭形象十分低调,哪知还是逃不过他们的魔爪。再加上浑身的伤,让我的灵力丝毫施展不开。

    眼见着团团黑云滚来,我有些颤栗,本以为魔族的人都十分凶狠,定会拖着我血淋淋地去见那什么大祭司,哪知我对他们的误会颇深,他们很温柔——竟还找了个担架模样的东西来抬我……

    我甚满意,觉得这样睡着很舒服,很惬意,可是命运好像对我有点残酷,我刚刚睡着,就被一阵彻骨的疼痛惊醒了,乍一睁眼,便见一个银发碧眸的少年将我冷冷看着。

    他眉心一点银中带赤的花影,一袭暗紫锦衣,衣角绣着云纹,端的是华丽而又高贵,奈何那神色,却是说不出来的冷淡疏离。

    “我救了你,你当如何报答我?”他负手而立,问。

    我试着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缠上了素帛,隐隐泛着银光,而周遭也没有魔族的戾气,反倒是比神境还纯洁的气泽萦绕。

    突然想到这少年方才说要我报答他,难道真如我开始所猜测那般,竟要以身相许,试探性问了句,“公子,你好龙阳否?”

    ……

    我便如此被他救下,在落鸢宫养伤,顺带给他讲讲外面的故事。

    他说,“小素,你可以叫我怀桑。”

    小素,是怀桑给我起的名字,虽然我一再表明我有名字,但他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他记忆不好,只能根据我身上缠的圈圈素帛来记着我的名字。

    我给怀桑讲的故事,大多是照搬凡间的话本,怀桑听得无趣,便总爱摆一副古琴在庭中的白玉案上,闲来便抚上一曲。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提到——汨桑幻境。

    琴音顿猝,他猛然抬首,“你方才说……汨桑……幻境?”

    我思索了一遭,方才诚然是在说这汨桑幻境,便点点头。

    他嘴角竟不期然勾勒出一抹淡淡微笑,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凄迷中带着甜蜜,唔,这番景象,该不是思春了吧。但我窃以为,思春的对象好歹是个有意识的生物吧,他居然对一个幻境……呃,我有些茫然。

    “汨桑、呵呵……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也不知,她现在可好……”怀桑喃喃自语,眉目间有点难过。

    我因被素帛裹得跟个蚕蛹似的,不便安慰他,只能动动嘴皮子,道,“呃,你若真是喜欢那个幻境,回头我让我夫君和我娘打一架,你便能见着了……”

    他回头,“你夫君?你娘?”顿了顿,续道,“我竟不知,你有这么大来头。”

    我表示有点不好意思,本想挠挠头,结果手臂裹得严实动弹不了,只得故作沧桑道,“唉,位分都是浮云啊……”

    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看到怀桑笑了,嗤之以鼻的笑,鄙视的笑,他说,“位分?呵呵……若是浮云,她又怎会那般执着……”

    我不知道他说的“她”是谁,只是打了喷嚏,道,“怀桑,你能帮我揉揉鼻子吗?痒……”

    怀桑瞥了我一眼,道,“转眼便三年了,我竟一直忘记帮你拆掉这雪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