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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七狐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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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扮作那中扭扭捏捏的女人呢!”鹤舞杏眼一瞪,雪白的面皮涨得桃粉的,煞是可爱。

    “啧,我可是记得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啊,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白鳞见面前的男孩吃瘪,心情大为愉悦,青碧色的鱼尾在水中来回摆动着,“难不成,你想要食言啊,那也行,你跟我认个输,然后天天陪我聊几个时辰就得了。”

    “什么?”鹤舞听他所言,差点吓得将手中的饭碗给扔出去,“你说让我给你认输倒没什么,你,你让我陪你聊几个时辰!还不如杀了我吧!”鹤舞三下两下扒完碗里已经凉了的干饭,又胡乱抹了抹嘴,“好,你说怎么办,我豁出去了!”

    “嘿嘿,你过来。”白鳞双臂一撑便从池子中探出半个身子来,“呼,好冷。”

    “你,你要干吗?”鹤舞立刻警惕起来。

    “你别怕,我就是摸摸你的面皮骨骼走向。”白鳞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快过来。”

    “唉!真是挖了个坑把我自己埋了。”鹤舞口中哀嚎连连,“随你了,不管了!”

    “这才乖。”白鳞一双冰凉且柔腻的手覆上鹤舞的少年面庞,仔仔细细地沿着他脸部轮廓摸索了起来。

    “喂,你轻点啊,你这么用力,我的脸都要被你捏扁了!”鹤舞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刺痛,“痛痛痛——”

    “别说话,一会儿就好了。”白鳞入神地盯着自己手下的“作品”,口中不断念念有词,“这里还缺一点,好,这样差不多了,不错不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鹤舞只觉得脸上痛得已经有些发麻了,刚要开口,却见白鳞放下了双手,一脸骄傲地说“行了,你在水面上照照看。”

    鹤舞刚要拿手去抚摸脸上还在发痛的地方,却被白鳞一下制止住了,“我这小把戏只能维持一会儿,一碰就不行了,你快附耳来,我教你几句话,你一会儿按照我说的做。”

    “唉,等等,我还没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呢。”鹤舞正要低头往药池里照,却听见门帘那里一动,原来障眼法已经被贾七狐看破了,“快,按我说的做!”白鳞在鹤舞耳边嘀咕了几句,便把他向后一推,“哎哟,还差点!”白鳞眼尖,一把扯下鹤舞的腰带,打散了他束得规规整整的弟子装,又将他的发簪拔了下来,用腰带松松地挽了个长辫子在身后,“恩恩,这样就行了,快去!”

    “能行吗?”鹤舞挠了挠后脑勺,“肯定能行,照我说的做。”白鳞语毕再不说话,只是凝神聚气于银眸,只待贾七狐再次闯进来。

    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鹤舞也不由紧张得大大干咽了一口唾沫,帘子慢慢被挑了起来,一个脑袋慢慢探了进来,正是方才被障眼法困在棉布帘子外的贾七狐!

    “着!”白鳞口中清斥一声,银眸光华大盛,直直盯着贾七狐而去,贾七狐一不防备便立刻入了他的幻境,白鳞在脑中拼命勾勒着他方才从贾七狐的记忆碎片里寻找到的场景,并试图一一在脑海中还原出来,以便让贾七狐能够更加深信不疑地沉浸入自己的幻术中。

    果然,随着白鳞瞳光的变化,贾七狐原本迷茫的脸色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明,眼中也慢慢有了欢喜之色。

    “贾哥哥。”那喧天的锣鼓声中,那漫天飞扬的彩纸屑中,那欲要将他湮灭的道喜声中,是谁在叫他,那声音那么遥远,又那么熟悉,“贾哥哥……”一声声好像是追魂的铃声,一下又一下叩击着他封闭了许久的记忆,“谁在叫我?是谁!”他痛苦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试图将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往事给拍打出来。

    “贾哥哥……”声音慢慢近了,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一般。

    “你是谁?”骑在披红挂绿的高头大马上,鲜衣怒马的少年武状元浓眉大眼,英武不凡,马下那个面色憔悴,衣衫褴褛的女人是谁,“你是谁人,为何拦马?”

    “我是谁,你真的不记得了?你好好看看我……”那个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身影慢慢在眼前清晰起来,凄楚的双眼,含泪的视线,是谁,“啊——”马上的少年状元禁不住脑海中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大喊起来。

    “对,就是这样,看着我的脸,想起我是谁了吗?”那女人又上前了几步,抓住贾七狐的牵着缰绳的手,“贾哥哥……”

    “是你!是你!”贾七狐喘着粗气,头上冷汗涔涔,“我想起来了,傅灵儿,傅灵儿,是你!”

    那女子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也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他,一脸的忧伤。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是你负我在先,是你负我!”贾七狐梦呓般不断轻声重复着,“你负了我啊,灵儿……”

    “那我便以死偿还吧。”女子悲悲切切掩着脸回身就跑,“贾哥哥,是我对不起你,我用这条贱命还你的深情,以后再不相欠啦!”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贾七狐咬着牙,双眼忙乱地转动着,“不是,你不该死的,不对!”

    “我走了,你保重——”贾七狐的眼前,又是那一天,那一个永恒的夜晚,他只记得那一天很黑很黑,村外的河水因为连日来的暴雨而湍流不息,他听说有个女人投河自尽了,便作为村里地位最高的状元郎和村里其他德高望重的老人前去一探究竟。

    白色的乱世滩上,一个面目已经有些浮肿的女子面朝着天躺着,气息全无,有守着的人见管事的来了,便立刻散了开来,更有人殷勤地跟在贾七狐的身后道,“状元公,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听说你回来了,没脸见你,就投河死了,他父母听说这件事之后,也没有颜面来为她收尸,只说她生不能有福气做状元公的人,死了,也要做状元公的鬼。您看?”

    在场的人都静悄悄地等着一身喜服,身份大涨的贾七狐开腔,就连贾七狐的父亲也站在他的身边,一脸愤愤地看着那具已经没有声息的女尸,口中啐了一声,“他们傅家也配?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故意来寻我们贾家的晦气不是?”

    “哎呀,贾老爷息怒息怒,要不我们就地把她埋了,也省得麻烦不是?”有会做人的老人立刻打圆场道,“还不动手。”老人们立刻吩咐家里的壮男挖坑埋人。

    而贾七狐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静静躺在河滩上的女人,眼里有浓烈的感情暗涌着。

    “贾郎,这是怎么了?”远远的,有光亮而来,是了,是他今夜要娶的世家小姐,“怎么回事?”那女子容颜绝色,一掀开盖头便叫他身边的壮男们看直了眼睛,心中暗叹贾七狐真是双喜临门,享尽齐人之福。

    “是,是她死了……”贾七狐对着他的娇妻那一张美艳逼人的脸,刚一开口,眼中的泪便淌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新娘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纱,“她做了那样的事,你,对她还有情。”

    贾七狐看着新娘身上的凤冠霞帔,又看了一眼河滩上冷冷清清躺着的少年恋人,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灵儿!我糊涂啊!”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新服,疯狂地推开身边要来拉他的相亲,“是我糊涂啊!我为什么要做么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状若疯癫,只把自己手中抓着的红色新服给那死去的女人披上,“你是我老婆,我只要你一个,你是我老婆——”

    “你们!”新娘面色铁青,“我从燕门关下嫁到此,可不是受你们侮辱的!小翠,收拾行李,这亲啊,不成了!”

    “燕大小姐,我儿子只是一时糊涂,你别和他一般计较,我这就叫他回去。”贾老头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仪态,连忙哀求自己的准儿媳道,“七狐他不懂事,我去劝他,我这就去。”

    “你看看他的样子,像是你能劝得回来的吗?”那女子倒也爽利,几下就拆下了头上的八宝珍珠凤冠,“我的嫁妆,还有御赐之物,就全部留给你们了,等我回去后,你们将休书寄到燕门关,你既无意,我便休。”那女子冷笑了一身,翻身便上了丫环牵来的骏马,“小翠,我们回家!”

    “疯了,真是疯了!”贾老头急得脑袋冒烟,两眼一黑直直就往前扑倒了下去,“孽障啊!”

    “爹!”贾七狐喊了一声,便觉得下巴上挨了一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松手!叫谁爹呢!”怀里抱着的人剧烈地挣扎着,“白鳞!快帮忙啊!”

    “哈哈哈——”耳边还有人在笑,贾七狐立刻将手松了开来,眼前的景色立刻犹如水中幻景一般一圈圈漾开去,回归了本真。

    “贾公子,清醒了?”贾七狐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见面前一个冒着白气的赤色池子中,一个银发银眸的年轻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久违了。”

    视线顺着他的身子往下看去,一条青碧色的鱼尾正横亘在水面上,不时扫过水面。

    “是你。”贾七狐眸光一亮,“南海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