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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马相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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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果然没有死,而且还带着胤裪一起回来了,只是两个人都身中蛇毒,一个昏睡不醒,一个醒了却几乎无法表达。去探望小九,她简单的描述了这一路的经历,听得我是胆战心惊,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让她一个人往外跑了,不过这次她肯回来,我想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出走第二次了。

    不得已将她和十四阿哥的宿命说出来,我不能再看着他们三个人受苦,原本只是为了保护小九,谁知不但让她受此煎熬,还伤害了另外两个痴心人。得知事情的真相,小九比我想的要坚强,也可能是没有力气再挣扎,但是我相信,她那么聪明,又深爱胤裪,她一定会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从罗察府出来,不想回家,让轿夫先回去,拉着雅图在街上漫步,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压得我喘不过气,表面看起来事情告一段落,可下面会如何发展就不知道了。回到家里只有沉闷的丫头,那样只会让我更加烦闷,最起码大街上的喧嚣声可以让我感觉不那么孤单。

    鬼使神差地走到一处酒楼,看上去很眼熟,要不是雅图提醒,我还没记起来,这不就是四阿哥第一次救我的地方吗?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算一算他救过我三回了,第二次是在宫里被李佳氏打板子,第三次就是在永定河堤上了,这样看来,他可是我名副其实的救命恩人呢,书上都是怎么说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呵呵,自己都忍不住要笑自己是花痴了!

    “小姐,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美!”

    我笑着瞪她一眼,抬头看酒楼的牌匾——醉仙楼,原来这就是小九常去的醉仙楼,一想起九阿哥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嘴脸,什么兴致都没了,拉着雅图往回走。

    “咦?这不是爱兰珠小姐吗?”迎面正遇上九阿哥刚从轿子里出来,手里玩着一把折扇:“怎么,醉仙楼的菜品不合小姐口味?”

    请安毕,我答道:“醉仙楼里都是贵宾,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九阿哥“刷”把扇子合上,点了点我:“瞧你说的,又外道了不是,我九爷的朋友身份怎么会不尊贵。还是,银子不够?没关系,只要是爱兰珠小姐来吃饭,统统记在爷账上!”

    雅图下意识地摸摸荷包,还真让他说中了,我的确是囊中羞涩,可看他这么欺负人,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最糟糕的是,我就这么走了,正好落他口实,说凌柱府的大小姐吃不起馆子,阿玛面子上过不去,我要是进去,就变成食嗟来之食了,和乞丐有什么分别。

    就在为难之际,忽然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支太阳花,递给我,嫩声嫩气地说:“小姐,有个叫四阿哥的人让我跟你说,他在老地方等你,让你快点去找他。”

    说完站在原地不走,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我立时明白过来,让雅图赏给他一锭五两的银子,看这孩子的衣着一定是贫苦人家,这锭银子够他们一家活上一年的,这次总算在九阿哥面前扬眉吐气了。小孩儿拿了钱立刻跑进右手边一条巷子里。

    九阿哥识相,道:“既然佳人有约,爷就不便强留了,小姐慢走!”

    跟九阿哥辞别,我也拐进右边的巷子里,正看见邬思道在巷口等我,虽然身上打着补丁,可头面却收拾得很干净。

    “邬先生,怎么是您,我还以为……”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四阿哥又不是神仙,哪能时时刻刻替我解难。

    “还以为是四阿哥?”邬思道捋捋续起不久的胡须,温和地笑了笑:“搅了小姐的饭局,如不嫌弃,让邬某做东如何?”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都打满补丁了,还有心思请我吃饭。

    “哈哈,”邬思道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锭五两银子:“这不是有吗?”

    雅图气得直跳脚:“你这个人太无赖了,居然抢一个孩子的钱,而且,而且还用我们的钱来请客,这是什么道理吗?”

    我却对这个有些精明古怪的邬先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雅图不得无礼,银子给出去了,自然就是人家的,人家怎么用和我们无关。再说邬先生请客,你不知感恩还骂人家是无赖,我看你才没有道理!”

    雅图虽然不服,却也不敢顶嘴。

    跟着邬思道穿过条条小巷,北京城的路都是笔直的,横横竖竖像在画方格,只要心里默数着,倒也不至于走丢。走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空旷的院落前停下来,大门破得连锁都没有,就算有锁也锁不住,门上的破洞我都能钻过去。里边是个破旧的四合院,中间的院子倒是宽敞,还摆着两排方桌,桌上有书本,我立刻明白了,邬思道为了生计在这里办学,刚才的孩子就是其中一个学生。

    我忍不住感叹道:“难怪先生落魄成这个样子,在这种地方办学怎么赚得到银子呢?”

    “赚钱子?哈哈哈!”邬思道又笑了。

    “哎呦,这个天仙似的小姐是谁家的啊?”从一个破屋里走出一个端着水盆的妇人,朝着墙根哗啦就把水泼出去了,雅图急忙拉我闪开,生怕溅到身上。妇人一瞧雅图的做派,脸上立马写满了不悦:“我就说嘛,原来是大家闺秀啊,你们这些高门楼里的人哪里知道穷人的苦?邬先生可不是来赚钱的,他教我们娃识字不收钱!”

    邬思道笑着摸摸胡须:“桂花嫂,别误会,这位爱兰珠小姐是个好人,要不是她,咱们今天怎么能吃上一顿好的呢?”说着就把银子交给桂花嫂:“麻烦你去买些肉,孩子们好长时间没尝个鲜了。”

    桂花嫂一见银子,立即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爱珠小姐,坐,坐呀,别站着了,我这就去买菜,小狗子,快点给爱珠小姐倒点水!”说完顺手拎起挂在一边的菜篮出去了,屋里跑出来的小狗子正是刚才送我太阳花的孩子。

    “爱珠小姐,噗~”雅图忍不住笑出来。我白了她一眼,真是被我惯坏了,人家叫错了她家小姐的名字,她还能这么高兴。

    邬思道解释着:“爱兰珠小姐别介意,桂花嫂心直口快,但却是个热心肠的人。”

    “邬先生多虑了,”我自然不是小器人,说道:“邬先生免费教孩子们读书,真是可敬可佩,爱兰珠惭愧之至,可是先生的生计就靠几位邻居接济?”

    邬思道请我们在孩子的书桌前坐下来,接过小狗子递来的水碗:“这里简陋,没有好茶,只能请小姐喝水了。住的地方是桂花嫂和其他邻居挤出一间小屋让邬某安身,我教孩子们识字,他们则多添一双筷子。平时邬某也会替人写信贴补家用。”

    小狗子蹲在邬思道身边,很粘人的样子。

    我看看另外三间屋子,好像都没人,遂问道:“怎么只有桂花嫂一个人?其他人不在?”

    “这个院子就像一个大家庭,柱子的爹娘是卖烧饼的,小福儿和柳儿的阿爹都是给人家做苦力的,桂花嫂一个人带小狗子,平时给人家缝缝补补赚些钱,没活儿的时候就给大家烧饭打扫屋子。附近也会有孩子过来识字,这会儿都去街上给爹娘送饭了。”

    这些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能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我不禁想起十四阿哥在养心殿说的话,宫里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

    见我叹息,邬思道劝慰说:“贫苦人家本来就穷,若没有这点人情味儿,几乎就活不下去了。如果爱兰珠小姐喜欢,就常来做客,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欢迎你的。”

    雅图小嘴一撅:“那可不欢迎,回回来就得回回送银子,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啊!”

    虽说是孩子话,可也得训斥:“雅图!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转向邬思道:“邬先生,不会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吧?明人不说暗话,上一次见您,爱兰珠可是看出您的心思了。”

    邬思道坦然地笑笑:“邬某也看出小姐的心思了呀!”

    对邬思道有一种知音相见恨晚的感觉,这越发坚定我挖墙角的决心:“邬先生不如投四爷门下,先做个幕僚,有了银子,也可以让孩子们有一个更好的读书环境。”

    “这恐怕是小姐自己的意思吧?”邬思道有些失望。

    “邬先生一定听过伯乐相马的故事。”

    还没等我讲下去,邬思道便打断我:“小姐认为谁是伯乐谁是马呢?”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之前没想过邬思道会问这么高深的问题。

    雅图却多嘴道:“当然四爷是伯乐,先生是马喽!”

    “呵呵,”邬思道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既然都这么问了,我当然不能说是了,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爱兰珠认为先生是伯乐,四爷是马,众多皇子之中,先生不选其他人,独独选了四爷,是因为四爷有潜质可以成为……成为一个出众的皇子,将来也可以为我大清做更多贡献。而先生就是辨识良驹的伯乐,对这匹好马加以训练和调教,让他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千里马。”

    “哈哈哈,爱兰珠小姐真是聪慧过人,灵机应变啊!如今伯乐相中了千里马,千里马却不屑跟伯乐走,伯乐该怎么办呢?”

    邬思道真是“老奸巨猾”,自己想跟着胤禛,偏偏又爱面子,最后还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我。

    其实也不难啊,爱面子的就给面子,爱较真儿的就让他没得挑剔,于是说道:“谁说千里马不想跟伯乐走的?那也是因为伯乐没把自己的能耐展示出来,千里马也要眼见为实呀!您想啊,每天多少自称伯乐的人想把千里马牵走,如果千里马随随便便就让人牵来牵去,您还看得上这匹马么?”

    见邬思道点头称是,我趁热打铁:“邬先生,您先跟我回府,我来安排您和四爷见面,到时候保证他哭着喊着求您留下!”

    邬思道摸着胡须畅快地大笑:“爱兰珠小姐呀,真有你的,求我倒不必,只要马儿听话!”

    “哪匹马不听话了?是不是张大善人家的马又踢人了?”桂花嫂从外面回来,驴头不对马嘴地接上话茬,院子里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吃过饭,向桂花嫂说明情由,邬先生便收拾行囊随我回府,虽然桂花嫂和小狗子都恋恋不舍,可我也向他们保证,日后我和邬先生都会常来看他们,教他们识字。

    阿玛虽然属于武官,对有学问的人却十分敬重,经我引荐自然对邬思道也另眼相看,留在府中暂住。我是答应帮邬思道牵线,可也得能看见四爷才成,总不好冒冒失失去府上找他吧,再说这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能少,我还得好好谋划一下。消停了几天,每天跟邬先生谈天说地,自己也长了不少见识,眼界宽了,思想都比以前成熟了。

    没过几日,正和邬思道聊天,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说到四阿哥被造谣掉进永定河的事儿了,我现在说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邬思道却不以为然地笑了。

    “邬先生,您也觉着这里头有蹊跷吧?”

    邬思道品着我们家的好茶,始终高深莫测的样子:“爱兰珠小姐这么聪明,也不知道是谁主使的?”

    我仔细想想:“反正就是那几个阿哥呗,太子爷?不像!九成是八爷党!”

    邬思道依旧淡淡地笑:“整个京城包括当今圣上可能都是这么想的,所有阿哥党派都怀疑个遍,皇上心里最干净的那个是谁呀?”

    都怀疑个遍,还有干净的吗?我怎么寻思也想不通。

    “小姐,雅图有事禀报!”是雅图,我和邬思道聊天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旁边,很多事说起来也不方便,所以雅图和丫头们都在外间伺候着。

    “邬先生不是外人,说吧!”

    “方才奴婢听说,宝珠小姐要嫁给十四爷了!”

    我一听立刻坐不住了,邬思道示意我有事就先走,这才跑出来拉着雅图问究竟,一边听雅图讲述,一边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谁是最干净的……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