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曾经沧海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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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无月，整个夜空暗淡无光，如同此刻的仁明宫，连个喘气的声音都没有。偌大的仁明宫只停了皇后的棺椁，下午的时候，薛琮已下令撤走了所有的守卫。
仁明宫的大门忽然想起“吱吱呀呀”的声音，黑色罗裙扫过高高的门槛，门再次被掩上。李萼缓缓走到棺木前，良久未动。
“皇后娘娘。”李萼轻柔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明仁宫，仿佛幽灵。“妾身不知你是不是被陷害，但皇上是相信你的。你离开之后，皇上一直未吃东西，现在又一个人待在书房不肯出来，可见皇上是念着你们的夫妻之情的。”
她将衣袖拂过眼角，好像是在拭泪。接着说道：“皇上一定是想等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处置，可是万万没想到，娘娘您竟如此想不开。但娘娘不该辜负皇上一番心意，请娘娘在天之灵保佑皇上龙体安康。”
“萼儿。”
“啊。”
李萼被突然的一声呼唤吓了一跳，娇呼一声，身子踉跄，险些晕了过去。
“萼儿别怕。”那人扶住李萼的身子，低声说道：“是朕。”
李萼惊魂未定，定睛仔细看去，抚着胸口，说道：“皇上？您怎么……怎么会在这儿？”然后立刻扑在薛琮怀中，带着哭腔说道：“吓死妾身了。”
薛琮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怕别怕，是朕不好，吓着你了。”
过了片刻，李萼惊魂稍定，薛琮为她拭去眼泪，又柔声安慰了几句。
李萼这才渐渐平复，说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会在这儿啊？”
薛琮佯嗔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还跑到这里来？”
李萼低首说：“萼儿听说皇上为了皇后的事不肯吃东西，妾身……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
“唉！”薛琮长长叹息一声，说：“走吧，去你宫里再说。”
李萼挽着薛琮的手臂，回首望着厅上孤零零的棺椁，眼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她在嘲笑棺木中躺着的那个人，活着的时候就不是她的对手，死了，只会输得更惨。
“皇上怎么会这么晚了一个人待在明仁宫里？”皇上深夜过来使得绛云殿上上下下手忙脚乱，李萼吩咐预备了茶水，她亲自端了过来。
薛琮沉默良久，放着茶也无心去喝。半晌才幽幽叹道：“如你所说，朕与皇后毕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朕也念着她的好。其实这次失窃事件，朕不相信是皇后所为，朕想查出真的窃贼。朕甚至都没有将她送进大牢，她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她不该自己放弃生命。”
李萼命月人把香点上，然后吩咐大伙去休息了。她边帮薛琮捶肩，边问道：“皇上莫不是怀疑……皇后是被人杀害的？”
薛琮闭目摇了摇手，说道：“朕累的很，不说这些了。”他嘴上虽不说了，可心中不能不想。想起与皇后初识的时候，她总是那么爱笑，那笑容像是情人的手抚过脸颊，侵润在每个人的心里。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少了许多，即便是笑，也不是发自内心的。
“皇上，你哭了？”李萼的手指轻轻挑起薛琮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
薛琮慢慢睁了眼睛，回身握住李萼的手，盯着李萼的双眼良久良久。直到对面的烛火忽一颤抖，才从他喉头挤出两个字：“睡吧。”
李萼亲自去熄了灯火，轻轻的在薛琮身边躺下。
第二天一早，薛琮早早起来准备上朝。宫女为他更衣完毕，他正准备出门，李萼支起身子，唤了声：“皇上。”
待薛琮停住脚步，李萼继续说道：“这件事不如就交给妾身去查，妾身一定会帮皇上查出真凶。”
薛琮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李萼说道：“不用了。”
李萼赤着脚跑下床，从后面抱住薛琮，“萼儿实在不忍见皇上如此伤心，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薛琮慢慢回身，抚着李萼的脸颊，柔声说道：“朕知你是一番苦心。”他目光黯淡，转向别去，叹道：“怕只怕，朕还不了皇后一个公道。”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萼问道。
薛琮的眉间虽锁着愁绪，却不忘将李萼扶回床上，免得她赤脚着了凉。“虽然朕发现遗落在垂拱殿的珠子是皇后耳环上的，也在明仁宫发现的密使信笺，表面上看，皇后很可能是里通外国。”
李萼柔声道：“可皇上说，不相信皇后娘娘会这么做。”
“不止不信，而且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薛琮很肯定地说道。不等李萼问他为何如此肯定，他接着说道：“因为有一张信笺上染上了一块不是很起眼的胭脂。”
李萼奇怪道：“胭脂？那能说明什么？”
薛琮道：“朕找人查问过，这个胭脂来自宫外，而且是出自一家很有名的胭脂铺，颜色和香气都很独特。朕问问你，谁最有可能将这种胭脂带进宫来？”
“皇……”李萼听他这么问，慌忙跪下，惶恐道：“皇上，小雪她绝不会做这种事，请皇上明察。”
薛琮将她扶起，说：“哎，朕当然知道小雪不会这么做。”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搓着。迟疑一阵后，问道：“你只告诉朕她可曾带过这些东西入宫？”
李萼低头轻咬樱唇，思索片刻便向薛琮点了点头。说道：“小雪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为各宫娘娘准备了见面礼，送给蔡婉容的……便是一盒胭脂。”
“她？”薛琮沉默一阵，叹道：“可惜皇后一条命丢的不明不白。”
李萼深邃的眼眸盯着薛琮，缓声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为皇后娘娘伸冤平反？”
一个无声的冷笑蔓延在薛琮的脸上，他在心里重复着“伸冤平反”四个字，顿时觉得自己力不从心，贵为九五之尊也无能为力。他强迫自己停止思考这件事，柔声劝李萼赶紧歇下。
李萼握住那双有些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微笑道：“妾身知道皇上此时心烦意乱，无心安睡，但请皇上保重龙体。事情总会有它解决的办法，而且……妾身愿为皇上分忧。”
“你？”薛琮迟疑地看着李萼。
李萼微微点头，说道：“只要皇上信得过，妾身定会竭尽全力，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她纤长透白的手轻轻抚上薛琮的面颊，眼中柔情千种，轻声说道：“妾身见到皇上这样日夜难眠，实在心疼，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为皇上解决这件事。”
虽然薛琮素来知道她聪明机智，可这件事不似表象，可能牵扯朝廷利益，稍有不妥便可能坏了大局，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李萼怎会不知薛琮的担忧，她的目光坚定地瞧着他，笃定地说道：“请皇上相信我，就算舍了妾身的性命，也绝不会陷皇上于危难。”
“傻瓜。”薛琮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朕如何舍得让你犯险？朕就是怕到时……到时此幕重演，让朕如何抉择？可怜我身为万民之君，却护不了枕边人的周全。”
蔡昱手握重兵驻守边境，虽是保得南祁半壁江山安稳，却也功高迫主，蔡婉容倚仗弟弟跋扈后宫，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但这毕竟是威胁皇家颜面的事，任谁也不敢提只字片语，薛琮自己就更不会说了。
可如今他这番话已是向李萼说明，自己忌惮蔡昱，若到时她得罪了蔡婉容令蔡昱不满，引起士兵骚动，即便是身为皇帝，他也没办法保护她。
李萼忽然有点可怜眼前这个男人，山河破碎，勉强守着半臂江山却仍是做不得主，内有强将功高盖主，外有昌黎虎视眈眈。
她心中冷然发笑，寻思：“那就让我助你出去这个内患吧。”于是说道：“难道皇上还要让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继续下去？眼下正是极好机会，蔡昱不是无可取代。”
“爱妃的意思……”薛琮动容，经李萼这一点拨，他想起了一个人，的确，蔡昱不是无可取代，问题是那个能否服众，令军心不散。
无星无月，整个夜空暗淡无光，如同此刻的仁明宫，连个喘气的声音都没有。偌大的仁明宫只停了皇后的棺椁，下午的时候，薛琮已下令撤走了所有的守卫。
仁明宫的大门忽然想起“吱吱呀呀”的声音，黑色罗裙扫过高高的门槛，门再次被掩上。李萼缓缓走到棺木前，良久未动。
“皇后娘娘。”李萼轻柔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明仁宫，仿佛幽灵。“妾身不知你是不是被陷害，但皇上是相信你的。你离开之后，皇上一直未吃东西，现在又一个人待在书房不肯出来，可见皇上是念着你们的夫妻之情的。”
她将衣袖拂过眼角，好像是在拭泪。接着说道：“皇上一定是想等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处置，可是万万没想到，娘娘您竟如此想不开。但娘娘不该辜负皇上一番心意，请娘娘在天之灵保佑皇上龙体安康。”
“萼儿。”
“啊。”
李萼被突然的一声呼唤吓了一跳，娇呼一声，身子踉跄，险些晕了过去。
“萼儿别怕。”那人扶住李萼的身子，低声说道：“是朕。”
李萼惊魂未定，定睛仔细看去，抚着胸口，说道：“皇上？您怎么……怎么会在这儿？”然后立刻扑在薛琮怀中，带着哭腔说道：“吓死妾身了。”
薛琮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怕别怕，是朕不好，吓着你了。”
过了片刻，李萼惊魂稍定，薛琮为她拭去眼泪，又柔声安慰了几句。
李萼这才渐渐平复，说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会在这儿啊？”
薛琮佯嗔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还跑到这里来？”
李萼低首说：“萼儿听说皇上为了皇后的事不肯吃东西，妾身……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
“唉！”薛琮长长叹息一声，说：“走吧，去你宫里再说。”
李萼挽着薛琮的手臂，回首望着厅上孤零零的棺椁，眼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她在嘲笑棺木中躺着的那个人，活着的时候就不是她的对手，死了，只会输得更惨。
“皇上怎么会这么晚了一个人待在明仁宫里？”皇上深夜过来使得绛云殿上上下下手忙脚乱，李萼吩咐预备了茶水，她亲自端了过来。
薛琮沉默良久，放着茶也无心去喝。半晌才幽幽叹道：“如你所说，朕与皇后毕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朕也念着她的好。其实这次失窃事件，朕不相信是皇后所为，朕想查出真的窃贼。朕甚至都没有将她送进大牢，她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她不该自己放弃生命。”
李萼命月人把香点上，然后吩咐大伙去休息了。她边帮薛琮捶肩，边问道：“皇上莫不是怀疑……皇后是被人杀害的？”
薛琮闭目摇了摇手，说道：“朕累的很，不说这些了。”他嘴上虽不说了，可心中不能不想。想起与皇后初识的时候，她总是那么爱笑，那笑容像是情人的手抚过脸颊，侵润在每个人的心里。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少了许多，即便是笑，也不是发自内心的。
“皇上，你哭了？”李萼的手指轻轻挑起薛琮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
薛琮慢慢睁了眼睛，回身握住李萼的手，盯着李萼的双眼良久良久。直到对面的烛火忽一颤抖，才从他喉头挤出两个字：“睡吧。”
李萼亲自去熄了灯火，轻轻的在薛琮身边躺下。
第二天一早，薛琮早早起来准备上朝。宫女为他更衣完毕，他正准备出门，李萼支起身子，唤了声：“皇上。”
待薛琮停住脚步，李萼继续说道：“这件事不如就交给妾身去查，妾身一定会帮皇上查出真凶。”
薛琮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李萼说道：“不用了。”
李萼赤着脚跑下床，从后面抱住薛琮，“萼儿实在不忍见皇上如此伤心，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薛琮慢慢回身，抚着李萼的脸颊，柔声说道：“朕知你是一番苦心。”他目光黯淡，转向别去，叹道：“怕只怕，朕还不了皇后一个公道。”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萼问道。
薛琮的眉间虽锁着愁绪，却不忘将李萼扶回床上，免得她赤脚着了凉。“虽然朕发现遗落在垂拱殿的珠子是皇后耳环上的，也在明仁宫发现的密使信笺，表面上看，皇后很可能是里通外国。”
李萼柔声道：“可皇上说，不相信皇后娘娘会这么做。”
“不止不信，而且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薛琮很肯定地说道。不等李萼问他为何如此肯定，他接着说道：“因为有一张信笺上染上了一块不是很起眼的胭脂。”
李萼奇怪道：“胭脂？那能说明什么？”
薛琮道：“朕找人查问过，这个胭脂来自宫外，而且是出自一家很有名的胭脂铺，颜色和香气都很独特。朕问问你，谁最有可能将这种胭脂带进宫来？”
“皇……”李萼听他这么问，慌忙跪下，惶恐道：“皇上，小雪她绝不会做这种事，请皇上明察。”
薛琮将她扶起，说：“哎，朕当然知道小雪不会这么做。”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搓着。迟疑一阵后，问道：“你只告诉朕她可曾带过这些东西入宫？”
李萼低头轻咬樱唇，思索片刻便向薛琮点了点头。说道：“小雪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为各宫娘娘准备了见面礼，送给蔡婉容的……便是一盒胭脂。”
“她？”薛琮沉默一阵，叹道：“可惜皇后一条命丢的不明不白。”
李萼深邃的眼眸盯着薛琮，缓声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为皇后娘娘伸冤平反？”
一个无声的冷笑蔓延在薛琮的脸上，他在心里重复着“伸冤平反”四个字，顿时觉得自己力不从心，贵为九五之尊也无能为力。他强迫自己停止思考这件事，柔声劝李萼赶紧歇下。
李萼握住那双有些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微笑道：“妾身知道皇上此时心烦意乱，无心安睡，但请皇上保重龙体。事情总会有它解决的办法，而且……妾身愿为皇上分忧。”
“你？”薛琮迟疑地看着李萼。
李萼微微点头，说道：“只要皇上信得过，妾身定会竭尽全力，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她纤长透白的手轻轻抚上薛琮的面颊，眼中柔情千种，轻声说道：“妾身见到皇上这样日夜难眠，实在心疼，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为皇上解决这件事。”
虽然薛琮素来知道她聪明机智，可这件事不似表象，可能牵扯朝廷利益，稍有不妥便可能坏了大局，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李萼怎会不知薛琮的担忧，她的目光坚定地瞧着他，笃定地说道：“请皇上相信我，就算舍了妾身的性命，也绝不会陷皇上于危难。”
“傻瓜。”薛琮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朕如何舍得让你犯险？朕就是怕到时……到时此幕重演，让朕如何抉择？可怜我身为万民之君，却护不了枕边人的周全。”
蔡昱手握重兵驻守边境，虽是保得南祁半壁江山安稳，却也功高迫主，蔡婉容倚仗弟弟跋扈后宫，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但这毕竟是威胁皇家颜面的事，任谁也不敢提只字片语，薛琮自己就更不会说了。
可如今他这番话已是向李萼说明，自己忌惮蔡昱，若到时她得罪了蔡婉容令蔡昱不满，引起士兵骚动，即便是身为皇帝，他也没办法保护她。
李萼忽然有点可怜眼前这个男人，山河破碎，勉强守着半臂江山却仍是做不得主，内有强将功高盖主，外有昌黎虎视眈眈。
她心中冷然发笑，寻思：“那就让我助你出去这个内患吧。”于是说道：“难道皇上还要让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继续下去？眼下正是极好机会，蔡昱不是无可取代。”
“爱妃的意思……”薛琮动容，经李萼这一点拨，他想起了一个人，的确，蔡昱不是无可取代，问题是那个能否服众，令军心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