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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攘外先安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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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芳水榭外两排荷叶渐绿,暖风拂面,偶有涟漪轻轻荡开,仿若世外桃源。薛琮也想在此处寻得片刻安宁,怀抱美人,不问国事,暂且忘去强敌,贪一晌之欢。只是他怀中美人却没有此番闲情逸致,李萼向来不欣赏南国风光。她只欣赏能带她居高临下,赏万里河山的男人。可惜,薛琮不是。

    “皇上,丛雪姑娘的派人送信来了。”

    许峙笑着接过徐安递来的信。李萼在旁悄悄瞥了一眼,边为薛琮斟酒边说:“这丫头也真是,有了皇上竟忘了我这个姐姐了。这也还罢了,倒是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来理这小妮子,她也太不懂事了些。”

    墨香扑鼻,一排排娟秀小字映入眼帘。薛琮不禁赞道:“没想到她还写得一手好字。”却对李萼的话充耳不闻。

    李萼见他嘴角含笑,偶尔微微点头,不知心中所书是为何事。本欲想个法子一窥信上内容,不料薛琮竟将信递了过来。

    “拿去看看吧,也免得你担心她。”薛琮拉着她挨近自己,笑道:“不过这丫头只顾完成朕交给她的任务,也没说多少自己的事。”

    听到“任务”两字,李萼的心突然一紧,不知他们何时密谋了这些,更不知他们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却也庆幸将她“发配”去了楚州。

    定下神来看信时,只见信上所书尽是许峙行踪动态,他们已行至樊川,一路顺利,并未发生任何事耽误行程。关于颜丛雪自己的只有只言片语,也无非是什么路上一切顺利,请皇上和表姐放心。看完这封信,李萼大概猜到薛琮所说的“任务”是什么了。原来他竟对许峙还不放心,想时刻掌握他的动作。

    果然听他说道:“朕实不想再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将许峙调任楚州知州,他难免心有不甘,朕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皇上英明,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先把那些乱臣贼子除了,才好集中精力对付昌黎啊。”李萼心中暗笑,任你是真聪明还是装傻瓜,总难逃人之本性,身为帝王怎容身边有人威胁自己的地位?

    薛琮温柔地握住李萼的手,目光随荷叶远去,悠悠说道:“朕却不爱这些勾心斗角,只希望你能长伴朕的身旁,以真心待朕,足矣!”

    李萼反手将他握住,烟光水色里,她的笑容更加明艳,更加迷人,“妾身当然会陪在皇上身边,只是时间久了,皇上不要厌烦才好。”

    “一辈子朕也觉得太短了些。”他凝视着李萼,脸上笑涡深陷,却又忽然消失,“但朕必须守住大祁江山,不得贪图一时之乐。因此北伐势在必行,纵使朝中无将,纵使御驾亲征,都必须这么做!”他原本被李萼握在手中的手攥成紧紧的拳头。

    李萼听了,立即跪倒在地,央道:“断然使不得。皇上乃一国之君,身系天下百姓安危,怎能轻易出征?”

    薛琮扶起她,说:“正因为朕是一国之君,要对百姓负责,才必须要亲征。”

    李萼对薛琮的性格了如指掌,知道自己只要将家国责任说的越重,他越是不肯放下,御驾亲征一事必将落实,到了纷乱的沙场,便是“古来征战几人回”了。于是说了些什么虽然百姓重要,国家安危重要,但皇上的龙体同样重要的话。

    果不出所料,如此更坚定了薛琮亲征的决心。“萼儿你先回去吧,今晚朕还有事跟大臣们说,你自己早些歇息。”

    李萼故作忧愁,满眼担忧神色,说:“妾身告退,请皇上保重身子。无论皇上什么时候来绛云殿,妾身都会为皇上准备好养神汤。”说完行了万福礼,登舟而去。

    随后薛琮也命人准备了,踏上龙船。巍峨的龙头将湖水划开一条路,欺的两旁荷花分向两边歪去。

    垂拱殿内人声嘈杂,众位大臣早已等得不耐烦,随不敢说皇上一句不是,但已先行争论起来。

    随着徐安一声尖锐刺耳的“皇上驾到”,议论之声戛言而止。众臣纷纷转身面向殿门而拜,三呼万岁。

    薛琮目不斜视,阔步走向大殿龙椅。群臣未得允许皆不敢稍动,人人都只是转过身子,朝向殿内,伏地叩首。薛琮轻轻抬了下食指,“都起吧。”众臣谢恩起身。

    此次前来议事的大臣皆是朝中重臣——丞相叶横,中书令皇甫晋荣,尚书令李仁,太傅李学敏,诸枢密使以及五位王爷。

    众人心中都明了,蔡昱一除薛琮定会部署北伐,只是不知意欲派谁出战。原也有人猜测会是许峙,可那晚寿宴,突然将他调任楚州,那么这猜测便不攻自破了。

    “蔡昱拥兵自重,蓄意造反,今将其俘获,定不可轻饶。”薛琮说道:“明日早朝朕会正是下旨,将蔡昱处以极刑,就有丞相监刑。”如此下场,也在众臣意料之中。跟着薛琮语气缓和,语音也变柔,“蔡昱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最,本应诛灭九族。但念在蔡婉容伺候朕这么多年,也算尽心,便将她终身圈禁落英苑,蔡氏其他族人发配南疆,永不得返京。”

    众大臣知道蔡昱的确骄傲自负,平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说他有谋反之心,却也未必。只不过他多行不义,平日仗势欺人,如今薛琮又是欲将他除之而后快,因此并无一人为他说情。异口同声说道:“皇上仁慈。”

    突听“嘭”的一声响,原来是薛琮的拳头重重砸在案上,“即便再仁慈,朕也不准昌黎人肆意侵犯我大祁国土,因此即日起,你们——”说着向众位大臣一指,跟着手指环绕众人,又重重落下,“大祁百姓的父母官!你们要尽快想出办法,怎能令北伐一举得胜,还百姓一个安稳日子!”随即在心中轻轻说道:“也还朕一个安稳日子。”

    叶横见时机正对,忙躬身启奏:“皇上,许峙实在是难得的将才,臣觉得,若要北伐,必得重用此人。”

    薛琮缓缓点头,“此人的确有些才干,只是他似乎并不愿为我大祁效力,反而还一味的阻止朕北伐昌黎。”

    “想必此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叶横解释道:“许峙从小看其祖父指点江山,立志收复河山,不仅是他一生的梦想,也是其祖父的愿望。还请圣意三思,将他调回,再慢慢商讨北伐一事。”

    中书令皇甫晋容听了,立即反驳道:“如何还慢得?如今昌黎人越来越猖狂,肆意侵我国土,虐杀我百姓,丞相却还要‘慢慢’商讨,真是不知所谓!”皇甫晋容乃年少成名,如今以弱冠之年,身居中书令一职,乃当朝唯一人而。

    他所说这番话却也并非针对谁,他认为如此,便如此说了。只是他于人情世故这方面一概不理,说话不知给对方留情面。

    他此话一出,便有与叶横交好的大臣站出来,为叶横抱不平,跟着便又有激进的主战派站出来分说,一边说朝中无将,不宜急于北伐;一边说北伐不容迟缓,我们等得,百姓等不得。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殿内又嘈杂起来。

    薛琮眉头紧锁,撇过头去,显然极其厌烦了这种场面。徐安见他动了动手指,立即会意,提着嗓子喊道:“众位大人,众位大人,皇上面前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徐安的声音穿透众臣之声,然后殿内仿若余音归寂,渐渐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