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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启世之君·鱼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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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子鸢面前的老人斜斜地倚在一个石隙中,百里子鸢抬头望着洞顶的那些壁画。过了许久老人睁开了眼醒了过来,像是换了一个人,沉默而坚硬。

    “你已经这么看了我很久了,小丫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老人嘶哑地问,他的目光冰冷地望着外面。

    没有人回答老人,大约过了一会儿,一棵石笋后面伸出一只小手。

    几个圆圆的烤油饼滚了过来,在离老人不远的地方停住。老人看着那几个油饼,静了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丝冷淡的笑容。

    老人用脚把油饼踢了踢:“我不吃,你出来,我伤不到你。”

    又过了一会儿,百里子鸢试探着从石笋后挪了出来,她的神色是警惕的,在远远的地方贴在石笋边,只露了半张脸。

    老人和百里子鸢对视了一眼,百里子鸢畏缩着移开了目光。百里子鸢还是害怕,尽管她知道老人此时伤不到他。因为那天之后,老人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用双腕上细细的铁链一重一重地锁住了自己。

    百里子鸢本以为这是他的诡计,可是老人清清楚楚地锁死了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出那个石隙。老人有时候吃两个油饼,但是他渐渐地消瘦起来,苍白的皮肤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现在的老人像是一具蒙着皮的骷髅,只剩那对眼睛,还是亮得令人畏惧。

    “你几岁了?”老人低低的声音传来。

    “马上就十六岁了。”百里子鸢回答他。

    老人斜视着百里子鸢,“那你叫什么?”

    “百里子鸢……”百里子鸢诺诺地说。

    “百里家的苍鹰么?是个好名字……”老人接着问,“你父亲呢?他叫什么?”

    “我阿爸叫……百里穹图。”

    “百里穹图?”老人低声地笑了,“是百里阳明那个老混蛋的孙子啊。”

    老人阴森森的声音让百里子鸢打了个寒噤,她犹豫了一下想到了自己的曾祖父,然后问道,“老爷爷……您……您和我……和我曾祖父……有仇么?是他把你关在这里的?”

    “有仇么?呵呵……”老人沉默了一下笑笑说,他默默地看着头顶的黑暗,“我很痛恨他,但是他也很恨我。这世界上的人和人,有谁能是三代的好朋友?到了最后,他们还不是都变成了仇人?更何况,我是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老人低头看着百里子鸢说,“害怕么?”

    百里子鸢冲着老人点了点头。

    “我不想杀你。我只是想杀一个东西……随便什么东西。”老人说得很轻,“不过现在我不会杀你。”

    “为什么……不杀我?”百里子鸢胆怯的地问。

    “因为你百里家的人,你身上流着让人敬畏的暴戾之血。”老人冷冷地看着百里子鸢,“虽然你是一个胆小的孩子。”老人的眼神压得百里子鸢喘息不过来,过了一会儿,百里子鸢才大着胆子问,“老爷爷,这里真的没有路出去么?”

    “你应该去看了那条河的源头吧?那条河从一个地下的潭水里面涌出来,你就是从里面被冲出来的,那条路你走不通了。不过那一边,”老人指着另一边黝黑遥远的阴影说,“有个门,本来是惟一的出口。不过把我封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废掉了锁,用铜水封住了门。”

    “你出不去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低眼看着百里子鸢说,“不过早晚你要来这里的,暴戾的血啊,每个人都该死在这里,如果你没有幸运地死在战场上。你可以过去那边看一看,看见那边的骨头的时候,你要记得向他们行礼,这些都是你们百里家的英雄。”

    百里子鸢猛地睁开眼睛。

    依旧是噩梦。

    这些天百里子鸢开始反复地梦到这个怪异的老人,梦见他是披戴青铜色铠甲的武士,他在最高的山坡上放声咆哮,在雾气中,和他一样青铜色的军队悄无声息地走来。

    百里子鸢努力摩擦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赶快清醒过来。她的手指甲长了,无意中擦在脸上有些划痛。百里子鸢听不见什么水声,还是枯水的季节,寂静让人心里荒得如同十二月的荒野,一片不毛之地。

    百里子鸢沿着石壁摸索着,她越过了那根接到洞顶的巨大石柱,闪在石柱后面悄悄地窥看。那个熟悉的石隙中,老人静静地趴伏着,百里子鸢看了许久,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第几次百里子鸢来这里窥看老人,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百里子鸢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不停地走近这个危险的人,可是百里子鸢知道如果没有这个老人,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消磨时间。

    有时候老人低沉的喘息声令百里子鸢觉得安心,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以为自己可以在老人漠然的双眼中看见一丝别样的神情。

    但是每当老人发现百里子鸢在看他的眼睛,百里子鸢就冷冷地避开,那双眼睛再次变得灰白起来。

    百里子鸢又看了很久,老人还是没有动。

    百里子鸢有些担心。

    自从受了伤,老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就那样默默地坐在这个石隙里,不停地想着什么,有时候百里子鸢听见他低声地念着什么,像是某个人的名字。再后来老人就倒下了,好像只是因为太疲惫,所以要休息。

    老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藏在石柱后的百里子鸢。不记得哪一次来这里看他,他把头埋在双臂中,从那时开始,他的姿势就没怎么变化过,静得像是已经死了。

    心里浮起“死”字的时候,百里子鸢打了一个寒噤。对于孤独的恐惧终于压过了她心里的犹豫不决,百里子鸢攥紧了她的乌丸,踮着脚尖逼近,她的心口猛跳,觉得老人随时都会一跃而起扑杀自己。

    也许他只是伪装,就像他猎杀那条怪鱼的时候。

    什么都没有发生,百里子鸢的手颤抖着摸上老人的身体时,才惊觉他的身上热得烫手。百里子鸢用力把老人翻了过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老人胸口的伤口生蛆了,白花花的蛆虫在伤口深处翻着。

    老人的手里攥了一块锋利的石片,上面带着血迹,似乎他曾经想用这块石片切下腐烂的肉。

    “老爷爷……老……老爷爷……”百里子鸢惊恐地摇着老人的肩膀。老人抬起沉重的眼皮,无声地看了百里子鸢一眼。

    老人灰白干涩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你害怕么?”

    百里子鸢没有想到老人问她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但不可置疑的,是的,百里子鸢心底知道自己开始害怕了,她怕的竟然是老人会死掉,害怕独自一人在这里默默地死去。

    百里子鸢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我也很害怕,”老人低声地说,“跟你一样的,你说我为什么会忍不住想杀了你呢?杀了你我会更害怕。你是不是有个叔叔叫百里无尘?”

    “是……可是,他死了。”百里子鸢回答老人。

    “死了啊……才三十岁吧?不……不,三十九年了,一百年又三十九年了,我一直都像你这么害怕。可是你逃不掉的,你会一个人死在这里,这是你的命。武神赐予你暴戾的血和强大的瞳术,给你尊严和荣耀,让你成为他的仆人,但是他也给你最恶毒的诅咒。你没有幸福,你只有悲哀,你必须在战场上杀了不臣服于你的人们,你要占有他们的家园令他们悲痛哭喊,你还要把他们的孩子的头砍下来,因为他们长大了会为他们的父亲报仇。可是你知道总有一天这一切都要你自己偿还的,你每时每刻都在恐惧着,你总是在猜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其实我应该死在战场上的,被真正的勇士一刀砍下我的头,那样的话,我的恐惧就不在了,百里藏青也会觉得我是一位英雄,我躺在泥土下面,她在深宫里面思念我……”

    老人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最后能听见的只是他微微的呼唤声,“藏青……百里藏青……”

    百里子鸢想起这个名字就是一直以来含在老人嘴唇间的名字,她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听过。百里子鸢摇晃着老人的肩膀,老人没有任何反应,百里子鸢觉得怀里的老人的身体轻飘得像一束木柴,随时都会散开。

    几只干得发硬的烤油饼散落在石隙的角落里,老人似乎已经很久不曾进食了。

    “老爷爷……老爷爷……你醒醒……”

    “藏青……百里藏青……藏青啊……百里藏青……藏……”最后百里子鸢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四周寂静得令人心寒。

    百里子鸢转头去看着周围,无尽的黑暗沉重地压在她的头顶,像是在一场永远不能醒来的梦里。百里子鸢握紧了乌丸的刀柄,把刀尖抵在老人的喉咙间。

    百里子鸢静静地凝视着这张苍白干枯的面孔,她的手微微地颤抖。只要这一刀刺下去,老人就死了,连带着他的往事和疯狂的力量。

    过了许久,百里子鸢猛地撤回了刀锋。百里子鸢把老人平放在地上,然后以刀锋挑开了老人的衣襟。那些蠕动的蛆虫令百里子鸢忍不住想吐,新生的肌肉血红地翻卷着,像一张扭曲的嘴。

    百里子鸢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刀尖挑起了腐烂的肉,缓缓地切了下去。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百里子鸢以自己内衣的腰带把伤口用力捆绑起来,她喘息着起身,狠狠地在地上踩了几脚。百里子鸢踩得是切下来的腐肉,那些软软的蛆虫被踩成了浆,恶心得令百里子鸢头皮也麻了。百里子鸢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她把脸用力埋在手掌中。

    百里子鸢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老人静静地躺在那里,百里子鸢不知道他是活着或是已经死了。

    百里子鸢也不想去看,她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

    百里子鸢再次醒来的时候,老人还躺在那里。百里子鸢过去摸了摸老人的身上,微微的有些温暖。百里子鸢忍不住有些欣喜,四处看了看,她抓过一只干硬的油饼,用力咬了几口。当她还是万人之上的安国公主的时候,百里子鸢从未想过这样干硬的油饼嚼在嘴里也有一股微微的甜味。

    百里子鸢默默地咀嚼着,觉得胃里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百里子鸢忽然想了起来,她把老人的头抱在怀里,然后以乌丸的刀锋撬开了老人紧闭的牙关,她小心地把嚼碎混着唾液的油饼吐进了老人的嘴里,过了很久,百里子鸢看见老人的嘴微微地动了动,而后老人开始努力地吞咽了,虽然老人没有睁开眼睛,但是百里子鸢清楚地知道老人开始恢复了生机。

    “呃……”老人咽下了第一口,他仰面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百里子鸢急忙嚼碎了又一口油饼,这一次她刻意地嚼得更碎一些,又吐进老人的嘴里。

    就这么一口一口地,百里子鸢默默地喂着,老人也默默地吞咽。百里子鸢不知道老人醒来没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感恩,再不把可怕的爪牙对准自己,不过百里子鸢心里觉得温暖,这时候她觉得老人不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老人只是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孩子,很苍老了,可是依然是孩子。

    “百里家族的孩子,你将以生命侍奉天下的君主,那时候,你将被赐予荣誉和长生。”百里子鸢忽然想起这句话,大概是她七岁时候,大祭司抚摩她的额头头顶,以四大家族武神的名义赐予的祝福。“天下的君主”就是四大武神的代称,他们拥有整个天下的青色,可以与魔君为敌。

    百里子鸢那时候只觉得头顶的天空那么高深遥远,一切人,都是天空的孩子或者奴仆。在武神们伟大的力量下,一切人都只是遵从他们的意志行事。

    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英雄,杀过多少人,有过多伟大的功绩,都还是他们的孩子。

    就像眼下的这个老人。

    百里子鸢迷茫地摇了摇头。

    老人忽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只有一线,可是那里面的光芒如此的锐利,百里子鸢几乎以为这一切都是伪装的,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身跑开。可是百里子鸢停住了,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或者说一刹那,老人的目光忽然变得遥远又迷离。

    他眼中闪烁着幸福和快慰,开始微微地笑,他挣扎地伸出手,轻轻抚摩百里子鸢的面颊。

    “藏青……百里藏青……是你啊,我是鱼昊啊,真好,你孩没有离开我。”老人轻轻地说,“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没有你啊!幸亏只是梦……真好啊……我可以睡了……”而后他的手忽然垂了下去,无力地摔在胸前。

    百里子鸢愣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大祭司说过的那个启示之君的名字,正是鱼昊!百里子鸢急切地去探老人的呼吸,发现他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