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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百里子鸢赌局出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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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梁六郡襄阳郊外,夜空下小城有如蛇行。

    星空晴朗,照着城里一条喧喧嚷嚷的街道。

    “啪……啪……啪……”

    骰子在木盅子里翻滚起落,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猛地按在盅子上,桌上忽地寂静。

    摇骰子的女孩左右一瞟,俏丽的眼睛眼角上扬,威风凛凛地斜觑众人。

    “下稳离手下稳离手,有赢钱的命也要有输钱的胆。买大开大那是你祖坟青烟高,买大开小那只好怨你自己命里不带黄金。”百里子鸢这些天来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女混混,她说话像是赌场里混迹几十年的老赌棍似的,“我再问一次,下稳了没有?”

    这是个小赌坊,赌桌之间隔着布帘子,里面就只是一张小桌,赌客围作一圈站着,面前各自堆着些金锭。

    灯光下金锭色作蜡黄,映得人眼睛发亮。

    这一桌周围都是年轻的军官,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半人都是一身黑色的鲮甲,肩上垂下百里的血蔷薇军徽。

    其中一个人衣饰朴素高贵,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一身素白色的大褂,领口以青金线绣着连蔓的血蔷薇。大男孩环顾周围的人,在桌子下面拉了拉女孩的袖子,“子鸢……子鸢……赢到差不多就好了。”

    百里子鸢在鹿尘的手上响亮地打了一巴掌,“不干!不干!让他们今天把裤子都输了再走!让他们几个嚣张!本公主不出手,他们还以为这西梁六郡襄阳城的赌桌上没有天理了么?”

    桌上的人分为两方,一方四个年轻人,都是百里的年轻军官或者说……小王爷,为首的百里秋庭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另一方则是三个,鹿尘和顾烬小厮一样站在百里子鸢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女孩手法娴熟地摇盅下注。桌上大半的金锭已经堆到了百里子鸢面前,她皱紧鼻子,鼻尖微微翘着,向对面的四个人示威。

    原本来赌的是顾烬。今日苍狼骑操练,百里秋庭他们几个商量好了,激顾烬来赌桌上较量,开出二赔一的盘口。

    他们几个盘算得不错,顾烬根本是个赌博的门外汉,规矩尚且不懂,骰子点都未必能算清,即便是二博一的盘口,他们也有必胜的把握。

    不过他们却没有想到,顾烬是个向来囊中空空的人,要他拿出一个金锭来赌也不容易。所以顾烬也不回应,掉头就走。

    百里秋庭本来就是要奚落顾烬,却没有得逞,心里不甘,一路上策马跟在顾烬后面一句长一句短地嘲弄,撞见了迎面而来的百里子鸢和鹿尘。

    鹿尘日落之后原本约了顾烬和百里子鸢去看河上的流灯,百里子鸢冷着脸,听完了百里秋庭的嘲弄,二话不说就问鹿尘借钱。

    鹿尘身上不缺钱,他带着苍狼骑到处打击盗寇,俨然成为了打劫土匪的土匪。鹿尘又是个惟命是从的性子,立刻掏出钱来双手捧过去。

    百里子鸢只在顾烬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别怕,去赌,有姐姐在,不怕这些小流氓!”

    顾烬和鹿尘面面相觑,而后一同无奈地看着这个嚣张的丫头,百里子鸢却咯咯笑了起来。她一笑,什么嚣张,什么公主威风都瞬间烟消云散,只是一个捉弄别人得逞了的孩子。

    但是顾烬确实是个下注都会手忙脚乱的人,转眼桌上的金锭就划了大半过去,剩下零散的三五枚,鹿尘在一边看着也只能摇头。

    百里秋庭一手摇盅一手下注,一脸涎皮赖脸的笑,看着百里子鸢。

    百里子鸢大怒,抢过盅子,喝令顾烬站在自己的身后下注。

    说来也奇怪,她一上手,盘面的风向立刻就变了。

    百里子鸢也不说让顾烬赌大还是赌小,不过顾烬每次犹豫着把赌注投下去,开出来十有**是他胜。

    顾烬连战连胜,渐渐也变得威风凛凛,金锭砸下去威猛有声。

    百里秋庭他们却只能看着自己盘面上的赌注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划过去,最后几个人不得不再掏出钱来凑,让最善赌的百里秋庭再博一把。

    这时候百里子鸢按定了盅子,顾烬把全部的金锭都押在“大”上,百里秋庭没的选,全部押在“小”上。

    两个下注的人隔着一尺距离,眼睛通红互相瞪着。

    这时候已经是赌一把运气,再无什么战术可言,胜则全胜,败则百里秋庭他们只怕真的要把裤子也留下了。

    “稳了!”顾烬大声道。

    “稳了!”百里秋庭咬牙切齿。这些人里面他家业最大,四王爷百里虚无开擂台比武赚了不少钱,他也出钱最多,可是如今输到囊空如洗,纵然他得父亲的宠爱,这次却是偷了家里的钱出来,分文不剩地回去,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百里子鸢得意洋洋,盈盈一笑,轻描淡写地揭了盅。

    百里秋庭探过头去,眼前一片漆黑,几乎就要昏倒在当场。像是故意要气他似的,三枚骰子一色的六点,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大”。

    “裤子留下来!裤子留下来!”百里子鸢拍着手,又笑又跳,“你桌面上那点钱,还不够一半的呢。本姑娘今天开恩,你脱下裤子骑马回去,我们就两清!”

    顾烬对于百里秋庭脱不脱裤子倒是没有兴趣,脱下军服的外袍,把两只袖口各打了一个死结,一把一把地把金锭往里塞,提起来,也是鼓囊囊的两小袋。

    这些金锭足够苍狼骑一年的军需了。

    “喝一年的酒都不是问题了。”鹿尘伸手掂着金锭,对顾烬说道。

    顾烬却不欣喜,看着百里秋庭脸色涨红如猪肝,焦急地扯百里子鸢的袖子,“好了好了,饶他们一次,也不必赶尽杀绝。”

    “不饶!”百里子鸢一甩袖子,噘着嘴,“好玩嘛!”

    “好玩……”鹿尘心里苦笑,他觉得自己怕是一辈子不能明白这个姑娘到底心里都装着什么了。

    百里秋庭一巴掌拍在桌上,用尽了全身力量,像是要吃人似的环顾顾烬他们三人。

    鹿尘略退了一步,以手按住桌沿。他没有带枪,便以桌子为防御,他有自信,若是百里秋庭输红了眼要动手,绝对不会轻易在他手上讨到便宜。鹿尘这些天来为了百里子鸢和百里秋庭他们打到头破血流不是一次两次,即便鹿尘一个人对几个人十几个人,却还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百里秋庭缓缓地把手挪开,桌上留下了一粒深碧色的翠璜,那枚璜极小,不过百里子鸢手掌的一半,可是中央却有一点幽深的碧绿,仿佛整个璜上的翠色都是从那一点流淌出来的。

    “映楠翠玉!带眼的!这桌上的金锭,十倍都买不起!”百里秋庭已经输红了眼,他最后押上的是他母妈死前留给他的饰物。

    “老子便宜你们!再赌一次!赌输了!这个归你们!”百里秋庭喘息着。

    百里子鸢的眼睛像是被那片翠点亮了,她盯着映楠翠玉呆了一会儿,蹦了起来,“那一言为定!”

    “慢着!别只想着占便宜!你们输了怎么办?”百里秋庭阴阴地看着鹿尘。

    鹿尘丝毫不退让,逼视过去。他感觉到了杀气和敌意,目光一瞬间变得冷冰冰的,声音也寒了,“你说怎么办?”

    百里秋庭阴阴地一笑,指着百里子鸢说,“你们输了,子鸢跟我们走!”

    “你******放屁!”鹿尘一拍桌子,猛地咬牙,颊边肌肉凸起,仿佛可以咬裂生铁。

    顾烬拉了百里子鸢的手,小退一步,他此时默不做声地扣住刀柄。

    “赌了!”百里子鸢举手,“不过要带走可就一晚上啊,明天早晨要好端端地还回来。我们两位小哥不是什么善人,你可不要得罪了他们!”

    百里秋庭愣了一下,目光撩了百里子鸢一下,“放心,就一晚上,明天一早好端端地送回来!我包你不后悔。”

    “后悔不后悔,可不是你说的。”百里子鸢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过去。

    她跳上桌子,一屁股歪坐在那里,一手按定盅子,“鹿尘,把我们的赌注都押上去!”

    鹿尘冷着脸,没有动。

    他知道百里子鸢这个性子,但是他也知道百里秋庭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我们赢了,金锭归你和顾烬,翠玉可要归我!”百里子鸢在鹿尘肩膀上大大咧咧拍了一巴掌,“乖乖的,听我的令,没错!”

    鹿尘不再说什么了,把金锭都推了过去。他所认识的百里子鸢也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女孩,他们曾一起奔跑在月下,因为扯塌了别人的大棚子。鹿尘和顾烬对视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顾烬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松开扣紧刀锷的手。

    鹿尘缓缓退了一步,瞟了一眼门的方向。

    骰子在盅子里滚动,两方都瞪大了眼睛,周围的一切听不见看不见似的,满世界就只有这一个盅子。

    百里子鸢“啪”地一按盅子,骰子声哑然。

    “下好离手下好离手!一局定生死,要钱的为钱死,要玉的为玉死,要姑娘的为姑娘死,别犹豫了!下稳,我可就开了!”百里子鸢大喊。

    “稳了!”鹿尘大喊。

    “稳了!”百里秋庭大喊。

    鹿尘还是押大,百里秋庭还是押小。

    百里子鸢一揭盅,双臂一举,咯咯地笑了起来。

    盅子里,齐唰唰的三个六点,依然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大”。

    “得不到的终得不到啊!”百里子鸢伸手就去抓那枚翠璜。

    “慢着!”百里秋庭身后的伴当李启成大吼一声。

    百里子鸢愣住了,李启成一把夺过百里子鸢手里的盅子,众目睽睽之下,他手指在盅子底下轻轻一扣!

    盅子底下那块半寸厚的红木板居然微微一弹,上面的三粒骰子都翻了一个身。

    “出千!你们出千!”百里秋庭跳了起来,他如同死地逢生,声音大得像是打雷,“出千!你们******想死啊!敢出千!”

    百里子鸢一闪身,从桌上蹦了下去。她的把戏被识破了。虽然百里秋庭李启成他们未必明白百里子鸢是怎么出千的,但是盅子下的木板可以被扣动,无疑是有鬼。

    其实百里子鸢不过是耍了一个很小的把戏,因为暴戾之血使她的听力敏锐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骰子在盅底木板上滑动和停止瞬间的声音她都可以分辨。

    百里子鸢并非第一次来这家赌坊,甚至和老板还有一些交情,她说来这里赌的时候就有十足的把握。百里子鸢换了薄底的盅子,若是听出来是自己赢,便不动,若是对方赢,就轻轻一抠,局面就颠倒过来。

    可是百里秋庭的目光却只在百里子鸢的耳垂、面颊和胸口处游荡,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乖巧高贵的公主陛下却是一个出千的好手。

    此时骗局揭破,对面四个人阴着脸,一齐逼上一步。

    “出千,出千算什么?无千不为赌!别以为本公主心地善良不耍赖!”百里子鸢大喝了一声,却是“嗖”的就退了出去,穿过布帘,转瞬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百里秋庭他们还在发愣,鹿尘飞起一脚踢翻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