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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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或将看到最可怕的事情，不过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离开那里。”百里耶如是说，“还有，始终带着我的剑，手不要离开它的剑柄。”
“最可怕的事情？”南野想，“大概没有比丧尸更可怕的事了吧？”
这个据点除了他还有五百人，都是从西梁、襄阳、南夏三方精锐中精心筛选出来的，筛选的标准无人得知。
五百个精壮的军士，供给两倍的口粮，却放在一个毫无意义的据点里。
五百人绝不是小数目，在前朝，五百条汉子建立起一个军队，也许都可以开邦建国了。而且无疑城里的七个据点都配备了五百人，那么是整整三千五百精锐。
三千五百精锐，若是在城头一阵乱箭齐发，也把几百个丧尸钉死在地面上了。
南野看向他的五百人方阵，他们在那个巨木堆前列队，倒像是要守卫那堆大木柴。此时这些精锐军士席地而坐，将长柄战戈横置在膝盖上闭目休息。
但是他们不能睡，每过一刻他们会互相唤醒彼此。
已经有整整四天四夜，他们只是这么短暂地睡一刻，立刻被叫醒。
南野觉得现在自己站着都能睡着了，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睡觉更舒服，没有什么东西比枕头更柔软。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过前两天还很管用的这招如今已经失效了，他的手指已经迟钝到不觉得痛的地步了，虽然被咬得满是血痕。
南野想接下去这些丧尸若是还不攻城，自己将是天下少有的因为困而发疯的人了。
“就一会儿。”他对自己说，他盘膝坐下，微微低下头小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而产生的幻觉，他觉得那堆巨木被点燃了，正在熊熊燃烧，大火在风里呼啦啦地作响，风浩荡地吹。
“不可能的。”他想，“那些军士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但他还是担心，他想要起身看一看。可是真是太疲倦了，他用了几次力，还是没能克服那可怕的睡魔。
“听错了。”他心想，“要是真是不小心点着了火，他们还不忙着救火？不会那么安静的。”
是啊，很安静，太安静了。
天黑黑，要下雨。
“是南野么？”有人在他面前问。
南野悚然，一下子从困倦里挣脱出来，像是一只被蛛网裹住的虫子得了自由。
他不由自主地回答，“是！”
“那么刚好，我们一起走吧。”那个人说，南野抬起头，看见了他曾经的朋友，鹿尘！他的龙渊长枪在夜色中低吼，鹿尘带着五万饕餮血侯从辰冕城而来！
百里子鸢扑了出去！她忽然握到了他的刀，只一瞬间，她的刀已在手中。
刀柄粗糙的摩擦感如此真实。
她冲了出去，压住她的那人再也无法制约她的力量，力量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盘旋、咆哮、驰骋，像是海水涨潮那样贯注到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她的身体在狮子般的前扑中飞速生长，那双柔软的手上暴起筋结，细瘦的胳膊上肌肉虬结，背肌收缩的时候像是帆船上拉帆的棕缆被绷紧，她的双眼暴睁，如同滴血。
“这才对！”百里子鸢在心里咆哮，“这才对！”
刀上光如满月，向着那些丧尸的后颈斩落！这是一场蛊惑人心的大梦，所有人在同一瞬间醒来。
他们面对着身边长鸣的武器，这些武器如同愤怒一样剧烈地震动着。
易水寒抓着长弓，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百里卿和要把自己的弓郑重地交给他。这是镜子，映照人心，让人看向自己心底最黑暗的地方。
什么是最可怕的事？不是丧尸，也不是死亡，最可怕的事是站在自己心里最深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
那是每个人心底深处的鬼魅，吸取记忆而存活，却又被强行封印在记忆的底层，不让它露头。可是它不能被杀死，也许可能被战胜。
喊杀声铺天盖地而来，醒来的人无不泪流满面。
百里耶佩着侄儿的剑，袖手在另一处据点的巨木堆前，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了吧？都该醒来了。”
丧尸已经突破了火门的外城。
他们无可阻挡，只要一具丧尸爬上城墙，它就会占领那一片，十几个军士无法击退它。
后面的丧尸却还在不停地往上攀爬，城墙无处不是他们的进攻方位，根本无从调兵防御。苏驰站在瓮城的城墙上，看着外城上仅剩的军士们绝望地以长枪戳在丧尸的身上，可那很难起作用，丧尸们僵硬的肌肉锁住了枪尖，普通军士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他们无法刺穿丧尸的心脏。
战死军士的鲜血把城头染得鲜红，丧尸们因为感觉到了鲜血的气而格外疯狂。
“军人终要为国靖难。”他面无表情地挥手，“不必管剩下的人了，投掷火油罐！”
一百名遴选出来的大力军士在瓮城的城墙上以人力掷出了数斤重的陶罐，陶罐落到外城的城墙上碎裂，火油泼洒得无处不是，也淋在丧尸的身上。
这些失去了生命的东西并没有觉察到这种液体的危险，此时火箭已经紧跟着射来。烟江残余的鬼狼们的射手不曾辜负自己的盛名，比普通羽箭长了八寸的长箭准确地扎进丧尸们的身体，瞬间引燃了火油。外城的城头变成了一片火海，丧尸们挥舞着手臂却不知往哪里逃窜，中间夹杂着最后那些军士的哀嚎。
一个接一个着火的身影摔下了城墙，这么高的城墙上扑下去，无论是活人还是丧尸都没有能再站起来的。
“南门……南门……被突破了！”斥候狂奔着冲上瓮城的城墙。
“城门被突破？”
“有人……有人夹在丧尸里，打开了城门！已经有丧尸冲进了城里，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来！”
“就像百里耶估计的那样，还是有人能够混进丧尸里去开门的。”苏驰点头，“准备放弃城门吧，在瓮城里消灭一部分，然后放他们进城。”
“真要放它们进城？”斥候的脸色苍白。
“跟这些东西作战，和跟人作战不同。他们没有畏惧，不会退却，必须杀死最后一个，否则这场仗打不完。”苏驰冷冷地说，“瓮城虽有地利，却不是不可突破的，他们已经突破了外城，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爬上瓮城。太多了，我们挡不住。”
他转身下城，那里有他的战马，战马的全身包裹着铁甲，直到马蹄，这种罕见的马甲很重，会让战马很快疲倦，即便在冲锋的时候也未必会采用。
苏驰拍了拍马脖子：“很好！为我也着甲！”
亲兵捧上了他的铠甲，同样是一直保护到指尖的全套骑兵重铠，胸口纹着烟江骑兵特有的虎纹。只有罕见的几处可以生产这样做工精湛的重甲，苏驰昂首而立，让亲兵们将重甲的部件一件一件套上他的身体。
“故乡的铠甲，还真是好用。这样即便我战死，也能杀他几十个！”戴上头盔之前，苏驰冷漠地赞叹了一声。
南、北、东、西、东南、西北、西南、东北，八处城门连续被突破或是放弃的消息几乎是前后脚地传来。斥候的报马一匹接着一匹，前一个刚刚跪在费王爷的面前，后面的马蹄声已经传来。
费王爷麾下仅剩的四千多人全部背靠着新砌的工事，手持武器。为了修建这些工事，百里卿和下令拆掉了断云关中几乎一半的民舍。
这座百里姬如临终前修建来庇护万世子孙的城关，如今每一块砖都发挥了作用，一百年前的砖依旧坚固，是建造工事的绝好材料。
战局的发展没有出乎费王爷的预料，他听到警钟的第一时间便冲上了东门的城墙。
他想自己毕生都无法忘记所看到的那一幕，成千上万的丧尸，它们抠着城砖的缝隙往上攀登，夜色下它们的身影密密麻麻，就像是整个蚁巢的蚂蚁向着树的高处爬去。
他们手中握着已经锈迹斑斑的战刀，它们已经站在城外日晒雨淋很久了。
守城的军士往下砸着砖块，又用长枪往下捅，想把它们从城墙上捅下去，可是丧尸们变得分外的矫健，它们甚至可以在城墙上迅速地平着移动来避开砖块，长枪刺到它们的身体里也丝毫不起作用，它们往往会一把抓死枪杆，顺势上窜，挥刀切断持枪军士的喉咙。那是一只无可抵御的军队，它们集结起来冲锋的时候，十万人上城也抵挡不住。
“将军！”副将的声音颤抖着，他指向远处。
费王爷面无表情地看过去，黑色的影子密密麻麻，它们狂奔而来，却没有一个人大吼。他们冲锋而来，有如离国的赤潮那样令人战栗，却没有发出任何人声。
这是一次沉默的冲锋，侵吞一切活物。
“我们怎么办？”副将把声音压得极低，怕躲在工事后面的他们引起了丧尸的注意，“太多了，它们都进来了，在瓮城那里没杀掉多少！”
“闭嘴！没用的东西！”费王爷低喝，“我在想百里耶他们在干什么，这头狡猾的狐狸。”
“快逃吧！将军！”副将手脚无力。
费王爷冷冷地看着那些狂风一样迅速扑近的丧尸，它们不再木然，变得不可思议的灵活和矫健，从黑暗中首先暴露出来的是它们的牙齿，森然的白，牙床却是死朽的黑色，完全融在黑暗里，然后是灰白色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
费王爷抽了抽鼻子，能闻见那股尸体的味道，令他想起多年前他踏进施用了尸毒术的城镇，那股味道至今不能忘记，至今他作为攻占那座城市的英雄入城，还能闻见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在鼻尖蔓延，也不知是不是幻觉。
丧尸们没有发觉它们已经被分割开来了。
它们从八门分别入城，像是凭着野性游荡的兽类，进城之后只知道寻找前进的路，去寻找活物。但是整个断云关的结构已经变化，新筑的工事是高厚的墙壁，把一些道路封死，又刻意地留出一些缺口，从高处看去，就像是一把砖块筑成的巨大梳子，把丧尸们梳理成小队，不断地向着陷阱的深处推进。
“百里卿和确实是个天才，几人能料到他会放弃了城墙来分割敌人呢？而秦舞分明是个冲阵的角色，如果他们易地而处，百里卿和守城秦舞攻城，那场决战本来会更好看一些。”费王爷冷冷地说。
费王爷忽地起身，登上墙头，拔剑高呼，“干掉他们！”
“干掉谁？”副将大惊，凑近他耳边提醒，“将军忘了叶恺使者的嘱咐？我们何苦陪着百里卿和一起送命？”
费王爷扭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相信那个姓叶的，虽然百里卿和更让人讨厌一些，不过至少百里卿和现在还不至于成心把我们往这些死物的刀口上送。可是叶恺他那混蛋老爹，让我们葬送了几乎十分之九的士兵的性命，那都是我们的兄弟！”
冲在最前面的丧尸已经听见了费王爷的吼声，它的速度更快了，它大步冲到费王爷所立的高墙下，飞跃起来。
“你或将看到最可怕的事情，不过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离开那里。”百里耶如是说，“还有，始终带着我的剑，手不要离开它的剑柄。”
“最可怕的事情？”南野想，“大概没有比丧尸更可怕的事了吧？”
这个据点除了他还有五百人，都是从西梁、襄阳、南夏三方精锐中精心筛选出来的，筛选的标准无人得知。
五百个精壮的军士，供给两倍的口粮，却放在一个毫无意义的据点里。
五百人绝不是小数目，在前朝，五百条汉子建立起一个军队，也许都可以开邦建国了。而且无疑城里的七个据点都配备了五百人，那么是整整三千五百精锐。
三千五百精锐，若是在城头一阵乱箭齐发，也把几百个丧尸钉死在地面上了。
南野看向他的五百人方阵，他们在那个巨木堆前列队，倒像是要守卫那堆大木柴。此时这些精锐军士席地而坐，将长柄战戈横置在膝盖上闭目休息。
但是他们不能睡，每过一刻他们会互相唤醒彼此。
已经有整整四天四夜，他们只是这么短暂地睡一刻，立刻被叫醒。
南野觉得现在自己站着都能睡着了，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睡觉更舒服，没有什么东西比枕头更柔软。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过前两天还很管用的这招如今已经失效了，他的手指已经迟钝到不觉得痛的地步了，虽然被咬得满是血痕。
南野想接下去这些丧尸若是还不攻城，自己将是天下少有的因为困而发疯的人了。
“就一会儿。”他对自己说，他盘膝坐下，微微低下头小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而产生的幻觉，他觉得那堆巨木被点燃了，正在熊熊燃烧，大火在风里呼啦啦地作响，风浩荡地吹。
“不可能的。”他想，“那些军士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但他还是担心，他想要起身看一看。可是真是太疲倦了，他用了几次力，还是没能克服那可怕的睡魔。
“听错了。”他心想，“要是真是不小心点着了火，他们还不忙着救火？不会那么安静的。”
是啊，很安静，太安静了。
天黑黑，要下雨。
“是南野么？”有人在他面前问。
南野悚然，一下子从困倦里挣脱出来，像是一只被蛛网裹住的虫子得了自由。
他不由自主地回答，“是！”
“那么刚好，我们一起走吧。”那个人说，南野抬起头，看见了他曾经的朋友，鹿尘！他的龙渊长枪在夜色中低吼，鹿尘带着五万饕餮血侯从辰冕城而来！
百里子鸢扑了出去！她忽然握到了他的刀，只一瞬间，她的刀已在手中。
刀柄粗糙的摩擦感如此真实。
她冲了出去，压住她的那人再也无法制约她的力量，力量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盘旋、咆哮、驰骋，像是海水涨潮那样贯注到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她的身体在狮子般的前扑中飞速生长，那双柔软的手上暴起筋结，细瘦的胳膊上肌肉虬结，背肌收缩的时候像是帆船上拉帆的棕缆被绷紧，她的双眼暴睁，如同滴血。
“这才对！”百里子鸢在心里咆哮，“这才对！”
刀上光如满月，向着那些丧尸的后颈斩落！这是一场蛊惑人心的大梦，所有人在同一瞬间醒来。
他们面对着身边长鸣的武器，这些武器如同愤怒一样剧烈地震动着。
易水寒抓着长弓，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百里卿和要把自己的弓郑重地交给他。这是镜子，映照人心，让人看向自己心底最黑暗的地方。
什么是最可怕的事？不是丧尸，也不是死亡，最可怕的事是站在自己心里最深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
那是每个人心底深处的鬼魅，吸取记忆而存活，却又被强行封印在记忆的底层，不让它露头。可是它不能被杀死，也许可能被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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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耶佩着侄儿的剑，袖手在另一处据点的巨木堆前，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了吧？都该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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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无可阻挡，只要一具丧尸爬上城墙，它就会占领那一片，十几个军士无法击退它。
后面的丧尸却还在不停地往上攀爬，城墙无处不是他们的进攻方位，根本无从调兵防御。苏驰站在瓮城的城墙上，看着外城上仅剩的军士们绝望地以长枪戳在丧尸的身上，可那很难起作用，丧尸们僵硬的肌肉锁住了枪尖，普通军士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他们无法刺穿丧尸的心脏。
战死军士的鲜血把城头染得鲜红，丧尸们因为感觉到了鲜血的气而格外疯狂。
“军人终要为国靖难。”他面无表情地挥手，“不必管剩下的人了，投掷火油罐！”
一百名遴选出来的大力军士在瓮城的城墙上以人力掷出了数斤重的陶罐，陶罐落到外城的城墙上碎裂，火油泼洒得无处不是，也淋在丧尸的身上。
这些失去了生命的东西并没有觉察到这种液体的危险，此时火箭已经紧跟着射来。烟江残余的鬼狼们的射手不曾辜负自己的盛名，比普通羽箭长了八寸的长箭准确地扎进丧尸们的身体，瞬间引燃了火油。外城的城头变成了一片火海，丧尸们挥舞着手臂却不知往哪里逃窜，中间夹杂着最后那些军士的哀嚎。
一个接一个着火的身影摔下了城墙，这么高的城墙上扑下去，无论是活人还是丧尸都没有能再站起来的。
“南门……南门……被突破了！”斥候狂奔着冲上瓮城的城墙。
“城门被突破？”
“有人……有人夹在丧尸里，打开了城门！已经有丧尸冲进了城里，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来！”
“就像百里耶估计的那样，还是有人能够混进丧尸里去开门的。”苏驰点头，“准备放弃城门吧，在瓮城里消灭一部分，然后放他们进城。”
“真要放它们进城？”斥候的脸色苍白。
“跟这些东西作战，和跟人作战不同。他们没有畏惧，不会退却，必须杀死最后一个，否则这场仗打不完。”苏驰冷冷地说，“瓮城虽有地利，却不是不可突破的，他们已经突破了外城，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爬上瓮城。太多了，我们挡不住。”
他转身下城，那里有他的战马，战马的全身包裹着铁甲，直到马蹄，这种罕见的马甲很重，会让战马很快疲倦，即便在冲锋的时候也未必会采用。
苏驰拍了拍马脖子：“很好！为我也着甲！”
亲兵捧上了他的铠甲，同样是一直保护到指尖的全套骑兵重铠，胸口纹着烟江骑兵特有的虎纹。只有罕见的几处可以生产这样做工精湛的重甲，苏驰昂首而立，让亲兵们将重甲的部件一件一件套上他的身体。
“故乡的铠甲，还真是好用。这样即便我战死，也能杀他几十个！”戴上头盔之前，苏驰冷漠地赞叹了一声。
南、北、东、西、东南、西北、西南、东北，八处城门连续被突破或是放弃的消息几乎是前后脚地传来。斥候的报马一匹接着一匹，前一个刚刚跪在费王爷的面前，后面的马蹄声已经传来。
费王爷麾下仅剩的四千多人全部背靠着新砌的工事，手持武器。为了修建这些工事，百里卿和下令拆掉了断云关中几乎一半的民舍。
这座百里姬如临终前修建来庇护万世子孙的城关，如今每一块砖都发挥了作用，一百年前的砖依旧坚固，是建造工事的绝好材料。
战局的发展没有出乎费王爷的预料，他听到警钟的第一时间便冲上了东门的城墙。
他想自己毕生都无法忘记所看到的那一幕，成千上万的丧尸，它们抠着城砖的缝隙往上攀登，夜色下它们的身影密密麻麻，就像是整个蚁巢的蚂蚁向着树的高处爬去。
他们手中握着已经锈迹斑斑的战刀，它们已经站在城外日晒雨淋很久了。
守城的军士往下砸着砖块，又用长枪往下捅，想把它们从城墙上捅下去，可是丧尸们变得分外的矫健，它们甚至可以在城墙上迅速地平着移动来避开砖块，长枪刺到它们的身体里也丝毫不起作用，它们往往会一把抓死枪杆，顺势上窜，挥刀切断持枪军士的喉咙。那是一只无可抵御的军队，它们集结起来冲锋的时候，十万人上城也抵挡不住。
“将军！”副将的声音颤抖着，他指向远处。
费王爷面无表情地看过去，黑色的影子密密麻麻，它们狂奔而来，却没有一个人大吼。他们冲锋而来，有如离国的赤潮那样令人战栗，却没有发出任何人声。
这是一次沉默的冲锋，侵吞一切活物。
“我们怎么办？”副将把声音压得极低，怕躲在工事后面的他们引起了丧尸的注意，“太多了，它们都进来了，在瓮城那里没杀掉多少！”
“闭嘴！没用的东西！”费王爷低喝，“我在想百里耶他们在干什么，这头狡猾的狐狸。”
“快逃吧！将军！”副将手脚无力。
费王爷冷冷地看着那些狂风一样迅速扑近的丧尸，它们不再木然，变得不可思议的灵活和矫健，从黑暗中首先暴露出来的是它们的牙齿，森然的白，牙床却是死朽的黑色，完全融在黑暗里，然后是灰白色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
费王爷抽了抽鼻子，能闻见那股尸体的味道，令他想起多年前他踏进施用了尸毒术的城镇，那股味道至今不能忘记，至今他作为攻占那座城市的英雄入城，还能闻见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在鼻尖蔓延，也不知是不是幻觉。
丧尸们没有发觉它们已经被分割开来了。
它们从八门分别入城，像是凭着野性游荡的兽类，进城之后只知道寻找前进的路，去寻找活物。但是整个断云关的结构已经变化，新筑的工事是高厚的墙壁，把一些道路封死，又刻意地留出一些缺口，从高处看去，就像是一把砖块筑成的巨大梳子，把丧尸们梳理成小队，不断地向着陷阱的深处推进。
“百里卿和确实是个天才，几人能料到他会放弃了城墙来分割敌人呢？而秦舞分明是个冲阵的角色，如果他们易地而处，百里卿和守城秦舞攻城，那场决战本来会更好看一些。”费王爷冷冷地说。
费王爷忽地起身，登上墙头，拔剑高呼，“干掉他们！”
“干掉谁？”副将大惊，凑近他耳边提醒，“将军忘了叶恺使者的嘱咐？我们何苦陪着百里卿和一起送命？”
费王爷扭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相信那个姓叶的，虽然百里卿和更让人讨厌一些，不过至少百里卿和现在还不至于成心把我们往这些死物的刀口上送。可是叶恺他那混蛋老爹，让我们葬送了几乎十分之九的士兵的性命，那都是我们的兄弟！”
冲在最前面的丧尸已经听见了费王爷的吼声，它的速度更快了，它大步冲到费王爷所立的高墙下，飞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