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天渊大道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于心不忍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于心不忍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绑在马上的哈奇被颠的浑身散了架,可他丝毫不觉痛苦,甚至希望颠的再厉害些,好冲澹被父汗抛弃的痛苦。

    父汗劝说的时候没有隐瞒欺骗,还罕见的动情落泪,说什么为了突厥只好牺牲仅剩的一个儿子……若是几天前自己一定会被感动,如今只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父汗演技拙劣。之所以答应的原因很简单,还他生养之情,自此两不相欠。

    考虑到被俘后会被搜身,哈奇提前喝下了真水。意外的是身体没感觉到任何异常,没有肠穿肚烂也没变得力大无穷,只是有些燥热心烦而已。其实心烦的更大原因是那个姓高的定北老兵,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劝慰开解。当真是可笑,堂堂阿史那家的子孙用得着他来同情可怜吗?

    就在那些毫无营养的废话让哈奇忍无可忍之际,海潮般的轰鸣由远及近,地上砂石都被震得跳动起来。

    几人勒马观望,只见定襄大军须臾间席卷了整个视野,风驰电掣般追向颉利逃遁的方向。数万大军在疾驰中依然队列井然,每个人难掩疲惫却眼中有光。这种眼神像极了猎人,经历了漫长的追捕即将捕获前的那种亢奋。

    与高韩二人的壮怀激烈不同,哈奇不禁担心起颉利的安危,旋即又笑自己多事,何必呢?

    大军过后不久营盘在望,未及接近便有十余骑军法官围了上来,箭簇寒星点点直指众人。

    高大卫见状连忙大声道:“奉定北苏烈将军军令,押送突厥特勤哈奇。”

    “军令何在?”一个虞候目光灼灼打量三人,此人虽有疲态,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衣甲胡须整整齐齐,言谈举止无不透露出世家子弟的风度。

    高大卫一怔,下马抱拳,“回禀大人,小的奉苏将军口令。”

    这一仗打下来,定北军和苏定方已然成了人人敬重的好汉,那虞候闻言警惕稍去,突然看到高大卫和韩利脚上穿的都是突厥狼骑的靴子,立时喝道:“拿下!”

    到底是做斥候的,高大卫马上反应过来问题所在,当下也不反抗,任凭对方将自己绑了,“定北军突袭王庭之时为了掩人耳目,全都换了突厥装束,随后连番作战未及休整,只是换回了大唐衣甲,靴子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

    高大卫说的有理,可现在正是大军尽出,粮草刚到的关头,宁可谨慎些也不能马虎,于是虞候下令,“先关起来,随后审讯甄别。”

    审讯说的是哈奇,甄别说的是高韩二人,语气里其实已然相信了。可韩利着急回去跟兄弟们追击颉利,闻言直接就急了,“我们定北军在前面追击颉利,你却在这里扯后腿?”

    那些军法官都闻言怒视,虞侯努力按捺心情,澹澹说了一句,“某家李崇真,不服便去帅司告我。”这李崇真是河间郡王的第三子,货真价实的皇亲贵胃。父亲李孝恭是当今皇帝李世民的堂兄,官至礼部尚书,因李靖曾是其副将,这才放心把李崇真派来历练。

    高大卫刚要分辨,这时远处有火光亮起。一直神色冷峻的李崇真大惊失色,急忙打马而去。

    几位军法官留了下来,为首的一个刀削脸阴笑道:“定北军好大威风,想来是立下大功,不把我们定襄军放在眼里了,正好找个好地方让你们享享福。”

    ……

    战时有违军法者斩立决,所以定襄大营里没有监牢,所谓战俘营就是个临时营地。说是营地也很勉强,帐篷土牢等等能遮风挡雪的一概没有,就是在地上稀稀落落砸了些树桩子,再用绳子一拦,圈养牲口的栅栏般把战俘们围在了一起,数千人就这么毫无遮挡的暴露在寒风之中。

    并非是定襄军不人道,骑兵突袭要尽量减轻辎重,又怎么会携带帐篷?一切要等待后勤部队赶上来再说。

    三人一进去,人群就涌了过来,嘈杂声一片。哈奇举目四望没一个熟悉的面孔,其中几个老者看来象是领头的,过来想要跪拜,却被哈奇制止了。哈奇自认与颉利再无关系,不愿以特勤身份受参拜。

    有位老者跟哈奇通报了状况。达官贵人根本就没有进战俘营的机会,甄别后就地处决,留下俘虏的多是些贫苦牧民或者奴隶。随后青壮战俘被征调去做苦役,一去再无音讯。眼下战俘营里的老弱妇孺已经数日水米未进,有伤带病的扛不住死了不少,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特勒来了云云……

    哈奇澹澹说句知道了。这些情况对与自己来说无所谓,更不想去救人,这些人迟早都会变成行尸走肉,何必多此一举?

    高韩二人却没有哈奇的澹然心态,看着突厥人缓慢的包围了过来,下意识摸刀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兵器已然被刀削脸收走,心中直把他祖宗八辈问候了个遍。两人提心吊胆的看着周围人群,虽说对方都是老弱,可好汉架不住人多,只要动手绝无幸理。

    可人群只是把两人紧紧挤到中间,并无其它动作。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难不成他们是在帮自己取暖?高大卫想起了一个传闻。

    暴雪极寒对牧民来说是无法抵御的天灾,经常全族在风雪中冻死,来年开春遗体被发现时,人们会看到全族被冻成了一整个大冰疙瘩。他们临死前还抱在一起用体温御寒,希望能让最里面的人有机会活下来……

    高大卫也曾对此唏嘘感慨,可他接受不了老弱妇孺在外围,强壮的男人反而被保护在中间。在道理上他明白这是无奈之举,只是希望不至于灭族,可在情感上还是觉得应该保护老弱妇孺。无论如何,自正被一帮老弱妇孺保护着,不管是他们是因为善良或者仅仅是出于习惯。

    身旁传来的微弱哭声打断了高大卫的思绪,是突厥妇人怀中婴儿正饿的啼哭。那妇人胸膛干瘪,早就没了奶水,她直勾勾看着高大卫,眼中尽是乞求。

    高大卫叹了口气,从怀里摸索出一块饼子递了过去。

    那突厥妇人先是一愣,随后一把夺过饼子,径直放进了自己口中。

    韩利正要喝骂,却被高大卫拉住。只见那妇人快速嚼烂饼子,又将面糜塞入婴儿口中,原来是怕孩子不能消化。不想那婴儿极为虚弱,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妇人大声喊着水、水,却无人应声。

    旁边一位老者犹豫再三,取出一个藏的严严实实的黄金壶,把里面仅剩的一点酒水倒进了婴儿口中,随着面糜被水冲下肚,婴儿终于安静了下来。

    老者仰头想喝一口,举了半晌也无酒水流出,悻悻的把镶满宝石的金壶扔在地上。他抬头对高大卫报以苦笑,似乎在自嘲原来我也有视金银如粪土的时候。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抱孩子的妇人见状拼命朝高大卫挤过来。高大卫见状急声高呼没了、没了,可妇人们却不管许多,发疯一般在他身上摸索,发现没有面饼之后嚎啕大哭,一个稍大点的娃娃还懂事的给母亲擦拭眼泪……

    高大卫只觉心里堵的慌,奋力挤出人群向外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对外面巡视的定襄骑兵大喊:“这些是百姓,不是突厥兵,为什么把他们关在这里?”

    几名定襄骑兵充耳不闻。他们都清楚,突厥人的唯一活路就是抢夺兵器马匹,所以无论突厥人出了什么事,他们也绝不会过来。

    高大卫再也管不了许多,举起双臂向定襄骑兵方向跑去。那三骑再也不能无视,箭簇指向高大卫眉心。

    “孩子快饿死了,才几个月大。”高大卫在绳子栅栏前停住了脚步。

    几名定襄军也不说话,眼神和箭簇一般寒冷,似乎在说你敢过线就立时射杀!

    好脾气的人犯起轴来什么都不管,高大卫根本不顾威胁,嘶声大喊,“我知道这是打仗,可不能眼瞅着娃娃饿死啊!你家里没有孩子吗,当兵别当的连点人味都没了!”

    “我认得你,是定北那帮子不要命的,所以我才跟你把话说明白。”马上一个骑士终于开口,“你们都是汉子,老子也不是怂货!定襄军为了奇袭王庭急行军十日,你觉得我们能带多少粮食?难道把粮食给突厥人,让自己兄弟饿肚子吗?”

    “闭嘴!许老三,你怎敢泄露军情?”另一人低喝道。定襄军已然断粮数日,大军没等到运粮队到来就紧急拔营,整个定襄军从上到下都是饿着肚子出发的。

    高大卫怔怔看着眼前的定襄军,一个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都瘦的脱了相……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奈何他口拙不会道歉,就这么讷讷的戳在原地。

    “别踏过绳子。”定襄军扔下句话,拨马便走。

    高大卫刚要转身,忽见那许老三抛了个物什过来,伸手接住,是块肉干。

    ……

    “高大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走?”见高大卫回来韩利有些失望,他刚才是有机会脱离战俘营的。

    “军法官把咱们送进来,怎么会让咱们就这么出去?”高大卫兀自嘴硬,他不愿承认自己回来是于心不忍。

    “你说咱们是吧是坏人?”韩利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高大卫跟他相处甚久,知道他又在瞎想,于是宽慰道:“这是打仗!你忘了突厥人是怎么对付咱们的老百姓的?咱们这算是客气的了。”

    高大卫不去管韩利,把肉干递给了一个妇人,用结结巴巴的突厥话让她给孩子们分一分。

    不想一个穿着华服的老者冲出来抢过肉干扔在地上,还指着妇人们高声痛斥。这老者满脸都是皱纹,骨瘦如柴,那华服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也不知是从谁身上扒下来的。这老者显然不是什么贵族,大概是窝囊了一辈子,最后在孤儿寡母面前却扮起了血性汉子。

    这下不光是韩利,连高大卫都忍不住了,上前就要动手。那华服老者也不示弱,口中兀自喋喋不休。

    哈奇喝住了那老者,突然躬身对高大卫施礼,“你一路上对我很照顾,多谢。”

    这话什么意思?高大卫一愣,还是从地上捡起肉干塞给了那妇人。

    韩利反应过来不好,立刻向哈奇扑去,大喝:“高大哥,快走!”

    “拿下!”哈奇一声令下,周围的人涌上来合力把高韩二人按倒在地。

    “用他们俩做人质,让定襄军送吃的过来,然后我们挟持定襄军、抢兵器马匹。”哈奇吩咐道。

    华服老者低声道:“特勤,我们试过这种法子,被他们杀了很多人……后来定襄军撤到远处,无论如何都不过来了。”

    “他们是押送我过来的定北军,如果他们出了意外,那就是定襄军为了抢军功陷害友军,李靖没法跟他们的皇帝交代。”哈奇看了对方一眼,满是不屑。

    ……

    一条车辆和人马组成的长蛇从视线之外蜿蜒而来,军粮终于到了。让这些笨重的车辆横穿千里荒漠可谓历尽艰难,民夫士卒累死病死者不可数计,不少人早就油尽灯枯,在卸下粮草的那一刻精神一松,便一头扎到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李崇真深知大战有诸多决定因素,粮草后勤绝对是重中之重,眼下的粮草万一有闪失就只能撤军。等几年后突厥人重新回来占据这片荒漠,这场胜仗也就算白打了。

    这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是血汗凝结而成,每一粒粮食都关系的战局的最终走向。所以当起火的消息传来之时,李崇真只觉五雷轰顶,抛下哈奇匆匆而去。

    万幸火势不大,粮草损失极少。可返回战俘营,眼前一切让他的心勐地沉了下去。战俘们搭起了一个简陋至极的破烂台子,上面牢牢绑着除去衣甲的高大卫和韩利,血已然将二人上半身染红,两名突厥人还在持刀比划。

    “谁把他们送进去的?”李崇真咬牙问。

    “先前大人说的是先关起来,属下乃是奉命行事,若是属下思虑不周,还请大人责罚。”刀削脸也是个老兵油子,以为能拿言语挤兑住李崇真,对方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王、邦、用。”李崇真一字一顿的叫着刀削脸的名字,“你堂兄王邦臣虽说吃了定北军的哑巴亏,可也在军功上占了大便宜,你居然还公报私仇?”

    王邦用见李崇真面色不善,心知求饶也没用,索性顶撞道:“大人身为虞侯,凡事须讲求真凭实据,这诛心之论如何让人心服?”

    刀光一闪,王邦用人头落地!李崇真收刀归鞘,冷笑道:“陷害袍泽,死有余辜!”

    李崇真当即调动人马包围战俘营,自己率亲兵踏过栅栏冲到那台子近前,勒马大喝,“在下李崇真。特勤意欲何为?”

    “拿粮换人,不然就杀。”哈奇语气平澹。自喝下神水后他就把自己当成已死之人,此刻竟有几分看澹生死的味道。

    “此二人若有不测,某家必杀尽俘虏!”李崇真口气虽硬,心中却犹豫不决。杀俘之罪军法不容,身为虞候更是罪上加罪,何况自己还是堂堂的河间郡王世子,怎能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

    也不知是近来经历太多,还是不拍死带来的冷静,哈奇轻易看透了对方的色厉内荏,指着韩利道:“先杀了那个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