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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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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胎四月,困倦疲乏,我常常不明所以地便就睡去,既不知身在何方亦不知温暖与否。www.Pinwenba.com

    有多次,我都是在孔明的怀中醒来,浑然不知地询问他为何要抱我,然后,他就笑了,忍俊不禁地说道,我也不想想自己刚才是身在何处,竟然坐在荷池就是香甜入眠,也不怕一个不慎掉落其中。

    我茫然,好半晌才回忆起自己先前正在赏景,可,赏着赏着就是瞌睡袭来,支颐而眠了。

    撇撇嘴,我无奈辩解,“我也不想,可是,控制不住。”

    这个孩子,不同于怀不弃时的闹腾,也不同于怀阿雒时的安稳,而是无尽的慵懒,逮哪睡哪。明明气候渐暖,我却觉得自己将要冬眠。

    唔……好困……

    孔明失笑,紧了紧抱着我的双手,说道:“这很寻常,有了身孕便是如此。”

    我“哦”,全然忘记自己要比他有经验得多,搂着他的颈脖碎碎念,“我还想睡……可是,这样好像猪,吃了睡睡了吃……若是我愈渐臃肿,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过,你也不能嫌弃我,毕竟这个孩子是你的……嗯,虽然也是我的……。”

    他笑,反驳,“你除了睡,哪有吃?”

    “有的。”我回答,因是困乏而有气无力,“虽然最后都吐出来了……。”但,到底是吃了的。

    说到这儿,我狡黠地笑了笑,趁机威胁,“以后,你都回来陪我用饭吧,不然,我是一点都吃不下去的。”顺便,我也好监督监督他,以防他因公废私到废寝忘食。

    他说好,轻易地便就应允了我。

    我心满意足,而后,怯声又道:“那个……我带了一个人回来……。”

    “双剑?”

    “嗯。”我点点头,转瞬,又觉得不对,“你都知晓?”

    他颔首,悠然回答:“是啊,你做的事情我都知晓。”不论是偷偷救下双剑还是谋划戳穿蒹葭。

    所以,他也知晓往后我会怎么做?

    我泄气,有种孙悟空难逃如来佛祖五指山的怅然之感,说道:“你太聪明了,实在太聪明了……。”

    他似笑非笑,“阿硕,你是在骂我?”

    “没有。”我否认,急切地摆手,“我是在夸你来着。”

    聪明,明明是褒义词。

    他嗯哼,“那我怎么没看出来。”

    是你眼拙……我呵呵,往他怀里钻了钻,约定,“那你不准真的同我置气。”

    “嗯。”

    蒹葭见到王妁是在三日之后,奉命前往厨室替我取药却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鬼……鬼……。”她如此念叨着,素来从容的神色尽皆破碎,化作仓皇,喊叫道:“夫人……鬼……有鬼……。”

    我被吓了一跳,握着杯盏的右手颤了颤,溅出几滴热茶,烫得我龇牙咧嘴。

    由此,我的面色并不佳好,蹙眉责怪,“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鬼……夫人……有鬼……。”她又是重复,带着哭腔,“她……她回来了……。”

    “她?谁?”我明知故问,否定她道:“鬼神之说实乃荒诞,你莫要胡言乱语。”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也断然不会选择这青天白日到处乱蹿。

    她委屈,侧转过身,手指厨室,呜咽:“她……就是她……就在厨室……夫人……她回来了……。”

    “她她她,她什么她?!”我被惹恼,拍桌呵斥,“蒹葭,你看你像什么样,简直就是个疯妇!”

    到底,她是古时人,学识又不够渊博,无法否定鬼怪的存在也实乃正常。

    不过,我并不容许,正色道:“把你的鬼话都给我收回。”

    她抽泣。

    然而,就在这时,门扉处响起熟悉的嗓音,和颜悦色地说道:“蒹葭姊姊,你忘记拿药了。”

    蒹葭怔愣,接着,浑身打颤,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几近昏厥。

    “夫人……她……。”

    我失笑,恍然大悟的模样,“蒹葭,你所言的鬼怪便是她?”

    她点头,使命地点头,瑟缩在我身后,花容失色。

    “你以为她是双剑?”

    “嗯。”

    然后,我便就对着王妁展颜一笑,言曰:“阿妁,怎么样?我就说你同我那故人生得颇为相似。”

    随之,王妁福身,拜见蒹葭,“蒹葭姊姊,小女王氏阿妁,非是双剑。”

    如此,身后之人才稍稍镇静,小心翼翼地探出首来,询问:“你……你当真不是双剑?”

    “不是。”王妁坦然,不复单纯的眸子远要比言语更加具有说服力,“小女自幼在益州长大,乃是文士之后,并不同于姊姊口中的双剑姑娘。”

    双剑会武,她文武双全;双剑直爽,她温婉优雅,怎么看,这二人都是有着千差万别的。

    “那……那你可有流落荆州的同胞姊妹?”

    “无有。”王妁摇首,信口拈来,“家父家母仅有阿妁一女。”

    “哦……。”良久,蒹葭如常,施施然地自我身后走出,对着王妁回礼,“抱歉,先前误认,多有失礼,还请姑娘见谅。”

    “姊姊言重。”

    转而,蒹葭回身,恭敬询问:“夫人,不知王姑娘在府中……。”

    “乃是贵客。”

    我本想说侍婢,却因为考虑到她原来的贵人身份而没有。

    君君臣臣,到底,她曾经是君。

    可是,她自己不以为意,笑道:“姊姊莫听夫人乱说,阿妁不过侍婢,非为贵客。说到底还是夫人看重,才如此言语罢了。”

    话毕,她不忘对着蒹葭又施一礼,谦卑道:“往后,还劳姊姊费心。”

    “好说好说。”

    而后,蒹葭退下,留我与王妁单独说话。

    王妁看着她的背影,有感慨也有嘲弄,“她倒是一点未变。”

    依旧的不动声色,攻于心计。

    我扬唇,转身将她手中的汤药尽皆倾倒,答曰:“不是她未变,而是你变化得太多。”

    变化到与原本相交颇深的阿姊纵使相逢亦不识。

    她歪歪脑袋,不可置否,然后,询问:“你倒那汤药作何?”

    “她买回的药。”我可不敢喝,何况,是药三分毒,即便是中药也少喝为妙。

    “你就对她从未信任过?”王妁疑惑,凝望着手中空荡的托盘,意味不明。

    我摇头,“怎么会没有信任过,可惜,被她辜负了。”

    想想不弃,我便是一阵恼火,冷冷道:“你可做好了同她反目的准备?”

    “做好十多年了。”她笑,回想起某人先前的形容,乐不可支,“我再出现,她怕是吓坏了吧?”

    “自然。不过,她也不笨,惊吓过后就该思虑你到底是谁了。”

    王妁?益州人士?蒹葭可没那么好骗。

    春暖花开,清风拂面。

    我晒日归来,蒹葭恰在收拾寝居。纵目望去,一切如常,唯有桌案之上突兀地多出一方锦盒,方长宽大,仅是瞧着,便已能够猜测得出其中容纳之物必不轻巧。

    我眼角跳了跳,随之,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浓眉星眸,俊秀英挺。

    那方锦盒里的东西是他赠予我的唯一的物什……

    记得,起初,我将它收入锦盒,藏进箱簾之时,某人笑得颇好,询问我到底是在对这物什念念不忘,还是在对这个物什的主人念念不忘。

    那是他唯有的可以被我归结为嫉妒的言语,无关计谋,仅有吃味。

    紧接着,我便就故作怅然地说道:“都有吧。”

    其实,这也算是实话,毕竟,物什确实是佳好的物什,人也确实是佳好的人。

    然后,某人就已尚有公务在身为由离开了相府,三日不归。

    最终,逼得我不得不亲自入宫去寻,细声细气地同他致歉,表明我对那谁绝无半点私情,可是,他倒好,笑意盎然地回答,他确是有事,至于,我同那谁,归家再议。

    归家后,他把我狠狠地折腾了一番,又连哄带骗地劝说我将锦盒置放到外室。

    自此,我便知晓,名士吃味委实与他人不同,结果非是争锋相对,亦非情深意切,而是使得对方心甘情愿的认错并接受惩罚。

    这般,实在不太有趣。因此,我也再未将其翻出。

    现如今又是怎么回事?蒹葭的计策?

    我笑笑,从容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蒹葭停顿,轻瞥了一眼案上的锦盒,摇首,“不知,奴婢来时便已在此。”

    嗯?

    我困惑,凝视着蒹葭半晌,猜测不出此言是真是假。若是真,那么到底是谁把它置放到此处的?若是假,她装得倒还挺像。

    不过,与其纠结于此,我倒不如赶紧将它送回原处,不然,给某人瞧见就大事不妙了。

    但,世事竟真有这么巧,我初将其抱起,某人便是雅步而来。

    手无足措,我险些稳拿不住地将其丢扔出去,可是,思及这物什的主人,又委实狠不下心来,便只能强颜欢笑,询问:“今日怎会归得这般早?”

    夕阳未出,时辰尚好,的确是早。

    某人浅笑,仅是看了我手中的物什一眼,便就回问:“夫人,你莫非忘了同为夫的约定?”

    夫人……为夫……

    我欲哭无泪,匆忙解释,“这……不,我没忘……也不知是谁寻找出来的……。”

    断断续续,条理紊乱,但愿他能听得懂。

    “原来如此。”闻言,他点点头,一尘不变的神色看不出置气与否,淡淡道:“那夫人还不尽快将其送回。”

    “诺。”

    我答应,挪着步子前往外室。送就送,只要他不生气就好,可是,听那称呼,能吗?

    不过,事已至此,唯有将计就计了。

    我无奈,却在最终将那锦盒打开:一张笨重的战弓,握把处刻着隶书张字。

    看到它,似乎还能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

    他握着我的手,牵引着我的指尖触摸到其上,告知我,这乃是张家的弓,只能留给张家的人。

    后来,他又说,留给我也行,只要我肯答应做他张家的人。

    张任,这么多年,想起你,我想说的,似乎依旧还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