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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直面(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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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千凰的樱唇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面色变了好几变。

    她用指尖掐了掐指腹,快速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腰板挺直。

    虽然看到楚云逸重伤,让她多少有那么一点后悔,但是,楚千凰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人总不能因噎废食。

    “我是为了楚家。”楚千凰一手捂着红肿的左脸,直视着楚千尘的眼睛道。

    “不,你是为了你自己的。”楚千尘语气肯定地说道,唇畔漾出一抹冷笑。

    楚千凰这番话大概也只能骗骗楚云逸这种天真的小屁孩了。

    楚千凰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眼神幽深。

    不错,她的出发点的确是为了自己,但这件事明明对楚家更有益,也就是因为事情出了不可控的变数,所以楚千尘才会怪罪她。

    如果一切顺顺利利的,楚云逸只是伤了手,楚千尘还会追究这件事吗?!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楚云逸的救驾之功中还有她的一份功劳。

    这世道本就是如此,成王败寇,旁人看的不过是那个结果而已。

    不过这些话,楚千凰是不会放在嘴上说的,也不可能承认:“二妹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逸哥儿明明是为了楚家,为了沐哥儿,才会以身犯险。”

    “他跟我说了,他想将来沐哥儿能继承永定侯的爵位。”

    “我只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而已……”

    楚千凰越说越觉得明明这件事得利的是沈氏与楚云沐,楚千尘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楚云逸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她也心疼他,若非是别无他法,她也不会给他出这个主意。

    楚千尘一直凝视着楚千凰,视线定定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等对方说够了,楚千尘才慢慢地说道:“是吗?所以,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不是怕失了侯府千金的身份,不是怕去不了南昊?”

    楚千凰的眼睛随着这一句句猛然睁大,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诧之色。

    怎么会?!楚千尘是怎么知道自己想去南昊?!

    自己明明从来就不曾跟任何人说过想去南昊的事,也不曾露出过分毫的意图。

    这一瞬,楚千凰好像被雷劈了似的,思绪混乱极了,完全无法冷静思考,震惊、狐疑、慌乱……此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惧。

    “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没人知晓吗?”楚千尘讥诮地翘起了嘴角。

    只要是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是为了亲人,也许是为了其它。

    楚千尘本来懒得管楚千凰的小心思,也懒不着,楚千凰想去南昊也是她的事,可是,她不该怂恿楚云逸去冒险。

    楚千尘的眸中绽放出一抹冷芒。

    明明她坐着,楚千凰站着,可是她看楚千凰的眼神中却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狂傲,言语之间,释放出一股犹如泰山压顶般的压迫力。

    “我没……”

    楚千凰还想说什么,但楚千尘已经不想听楚千凰的那些车轱辘话了,冷笑着打断了她:“多说无益,干脆你现在就去找皇后辞了公主伴读的位置如何?”

    一旦楚千凰不是公主伴读,哪怕大齐与南昊联姻,她也就不能跟着三公主去南昊了。

    楚千凰弹尽力竭地谋划了这么久,煞费苦心,就是为了保住公主伴读的位置,又怎么可能答应!

    她有点接不下去了,默然地看着楚千尘。

    两人静静地彼此对视着,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视线交集之处隐隐有火花闪烁。

    楚千凰率先移开了目光,避开了楚千尘的眼睛,低声道:“我为自己谋退路有什么不对。”

    “你也当过庶女,知道庶女有多么不容易,没有母亲和外家可以依靠,什么都要靠自己!”

    她只是要保住公主伴读的位置而已,她没打算牺牲楚云逸,也没有欺骗楚云逸,楚云逸愿意去元清观救驾,是他自愿的。

    楚千尘冷冷地看着她,满眼嘲讽,语气愈发凌厉:“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元清观?”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救驾立功?非要慷他人之慨?”

    楚千尘逐渐提高嗓门。

    “……”楚千凰被这一连串的问话逼得措手不及,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个也答不上来。

    楚千尘毫不客气地揭开了她那层自我欺骗的假面具,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用楚云逸的命,来成就你的退路?”

    楚千凰面色乍白,紧接着,又变得潮红,脸颊火辣辣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人说破了心思,还是刚才那一记掌掴导致。

    楚千凰心虚地咬了咬下唇,咬得嘴唇发白,然后再次回望正前方的楚千尘,樱唇微动。

    她想为自己辩驳,但面对楚千尘冷然的眼眸,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千尘目光一闪,看得出楚千凰开始动摇了。

    她不动声色地抚了下袖子,给江沅使了一个眼色。

    江沅知道轮到自己出场了,道:“王妃,您何必为了这等人动气!”

    她对着楚千尘时语气恭敬有加,但目光看向楚千凰时,轻蔑而鄙夷,仿佛在看地上的臭虫似的。

    楚千凰只觉得心脏像是痉挛似的难受,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方才江沅的那一个眼神,就像一把刀子一样剜在她心口。

    她不过是一个王府的奴婢,就可以这样这样折辱她,这样践踏她的尊严。

    楚千凰的脸颊很痛,心更痛,让她不得不直面现实,现在的她太弱小,也太天真了。楚千尘不过是嫁入宸王府,一朝得势,就变得自命不凡了……

    这时,楚千尘叹了口气,目光微垂,“我只是心疼逸哥儿……”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透着浓浓的怜惜。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般燃烧掉了楚千凰残余的理智。

    楚千尘知道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楚千凰的眼睛发红,胸膛不住起伏。

    忽然间,她的情绪就犹如火山般爆发了,瞪着楚千尘吼道:“你懂什么?!”

    “要不是来不及,要不是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又怎么会……”

    话说了一半,楚千凰立刻就发现自己说漏了一点嘴,闭上嘴,不再说了。

    楚千凰又看了楚千尘一眼,那一眼复杂至极。

    “我下次再来看逸哥儿。”

    她没再多说什么,一拂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千尘盯着楚千凰离开的背影,眸色渐渐地变得愈来愈深邃。

    庭院里,楚千凰步履如风地往前走着,那纤细的背影透着一股子凝重与绝然,仿佛没有什么能撼动她的决心。

    秋风卷起片片落叶与残花,平添几分萧索。

    琥珀也望着屋外渐行渐远的楚千凰,忍不住问道:“王妃,她到底想干什么?”

    楚千尘也在想这个问题,沉默不语。

    方才,楚千凰说的“来不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楚千尘的指节在扶手在轻轻叩动了几下,思绪随之转动。

    她会见楚千凰倒也并非单纯的为了泄愤,同样也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果然如此。

    回想着方才楚千凰说漏嘴的那句话,楚千尘的眼神变得锐利了三分。

    楚千凰想去南昊,这一点,楚千尘之前就猜到了,而且,她应该是想等三公主远嫁南昊时,作为伴读护送三公主同往。

    这显然有些不合理。

    思绪间,楚千尘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谁都知道乌诃迦楼拒绝了两国联姻的事,虽然皇帝还是不死心,但是楚千凰直到现在都笃定和亲能成,为什么?!

    除非,楚千凰确信两国联姻的事不是乌诃迦楼可以做主的。

    能够决定两国联姻的唯有两国的皇帝,昊帝对大皇子乌诃迦楼的看重,人尽皆知,乌诃迦楼的意思也就是昊帝的意思。

    可是,楚千凰却依旧笃定联姻会成,那么她的底气从何而来?!

    楚千尘闭上了眼睛,摈弃杂念,在脑海里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是乌诃迦楼突然间改变了主意,还是昊帝被其他人说动了,又或者乌诃迦楼无力反对……

    楚千尘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再一种种地排除……

    不可能,这也不能,那更不可能。

    等等!

    楚千尘又猛地睁开了眼。

    难道说,乌诃迦楼会出事?!

    楚千凰说“来不及”了,她那么着急,就意味着时间不多了……莫非他在回南昊的路上会出事?!

    砰砰砰!

    楚千尘的心跳蓦然加快,一阵心慌。

    王爷会送乌诃迦楼到南昊境内,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已经到齐昊边境了吧。

    如果乌诃迦楼会出事的话,那王爷……

    想到顾玦,楚千尘心乱如麻,转头问江沅道:“今天有没有王爷的信?”

    因为顾玦在赶路,书信来往不太方便,信鸽都是飞到宸王府在各地的据点,然后才能送到顾玦手中,她寄出信到她收到回信的周期很长,到现在为止,楚千尘一共才收到三封信。

    “没有。”江沅摇了摇头。

    楚千尘眯了眯眼。

    到现在为止,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是,楚千尘的心里又放不下。

    她可以肯定,楚千凰知道不少事,不少她本不该知道的事。

    楚千尘又朝屋外望了出去,外面已经看不到楚千凰的身影了,只有那片片落叶犹在飞舞着。

    楚千凰此刻在门房婆子的恭送下,从王府的东侧角门出去了,侯府的马车就等在王府外。

    “大姑娘,您的脸……”抱琴连忙给楚千凰行礼,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楚千凰的左脸上还留着明显的五指印,到现在非但没有减缓的征兆,还肿得更厉害了。

    抱琴这么一提醒,楚千凰觉得脸颊上更痛了,眼神阴鸷异常,脑海中浮现方才楚千尘的步步紧逼,把她的私心一层一层地剥开,裸露在外。

    楚千凰脸上青红交加,心里愈发难堪。

    她不想多说,丢下“回府”两个字后,就提着裙裾上了马车。

    当她进了马车后,才发现马车里藏着另一道窈窕的身影。

    女子穿着一身青色粗布衣裙,下巴尖尖,美目含泪,头发挽了个纂儿,周身除了一支竹簪外,不见一点首饰,那身子纤瘦得几乎快撑不起衣裳了。

    “姨娘……”楚千凰低声唤道。

    躲在马车里的女子正是姜姨娘。

    姜姨娘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警觉地挑开窗帘一角,往马车外看了一眼,生怕被人发现她的踪影。

    抱琴干脆没进车厢,飞快地掩上了马车的门,自己坐到了车夫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