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惊蛰 > 乾卦叠

乾卦叠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惊蛰

    怀愫文

    紫微真人夜色中乘鹤入京。品书网手机端

    守城兵丁只见一道白影划空而过,再抬头时,紫微真人已经飘然落地,从怀中取出令符。

    守城将领见是紫微真人,哪还敢细看令符,指挥兵士放行,恭恭敬敬送到门边。

    一个小兵今夜是头回轮值,诧异问道“紫微真人既能驭仙鹤,怎不干脆飞到紫极殿前去?”

    另一个举着戟尖轻拍他的脑袋,打得铜盔“嗡嗡”直响,小兵抱着脑袋直晃,等他晃完,老兵方才道“若是有人能直入禁宫,还要你我何用?”

    说着冲四方望火楼使了个眼色。

    就见望火楼上的十数架机弩直直对准宫门,显然是紫微真人一现身,这些弓箭手就早已有了准备,若是他敢直入禁宫,便将他射落下来。

    小兵咽了口唾沫,立直身子,不敢再言。

    紫微真人收起仙鹤,门前已经有步撵等着,入宫坐撵,他还是外臣中的第一人。

    可他摆一摆手,并不上撵,大步流星,宽袍大袖甩在身后,步撵紧跟在后,太监提着灯,一路小跑,先还能跟在他身后,没一会儿他就绕过宫门而去。

    几人抬着步撵,竟追不上他。

    圣人就坐在紫极殿前的高台上,身上披了斗篷,远望紫微真人自宫道而来,白发紫袍,快的好似一道虚影。

    小监送上温茶,圣人低头饮上一口,只这一口茶的功夫,紫微真人便已从宫道到了紫极殿玉阶上。

    “深夜露重,圣人怎么出来吹风?”

    紫微真人明明须发皆白,可从外宫城走到内宫城,连气都不喘。

    圣人仰头望天“真人每日观星,想来必有所得,今夜星光大盛,我便也瞧瞧,这些星星能说些什么。”

    紫微真人长眉一抖“陛下既心有所感,不如占上一卦。”

    圣人颇通八卦,但并不常卜,听紫微真人这样说,起了兴致“也好。”

    小太监奉上茶来,紫微真人接过来并不喝,手掌托着茶盏往上一托,茶盏茶盖儿凌空而起,又稳稳落在地上,一滴香茶也没有漏出来。

    紫微真人一手捏着拂尘柄,以茶沾湿拂尘,握在手中,似只大毛笔,在紫极殿前的石台上转腕挥毫,画就一个阴阳八卦。

    圣人就以这个八卦来占,随手一卜。

    主卦得了一个乾卦,主元、亨、利、贞,倒是个好卦,圣人眉头一挑,再掷客卦,客卦落在面前,又得一个乾卦。

    上乾下乾,两卦相叠。

    圣人眉间郁气一散,哈哈长笑两声。

    这卦不必紫微真人来解,他也明其意,乾卦相叠,乃是上上第一卦,困龙得水登天阙。

    他缠绵病榻已久,出来吹风也得太监们抬着,得这一卦竟自从榻上站了起来。

    小太监伸手要来扶,被他一把推开,不柱拐杖,自己往前走了两步。

    扶着石栏,外望宫城“他会自己送上门来,看来是真的。”

    茶渍渐渐干涸,八卦不再现显,只余两个相叠的乾卦还留在紫极殿前的玉石台上,紫微真人目光一扫,敛住目光。

    两个乾卦虽是好卦,可死、惊、休、伤,四门临格。

    并非困龙得水登天阙,而是乾龙伏地死无生。

    圣人一无所觉,胸中浊气尽吐,仰天一叹“叫他多活十六载,也算全了……全了缘份。”

    是何缘份,二人心知肚明,咽入口中不说。

    说完便柱杖入殿,紫微真人跟在身后,入到殿内,便有人奉上碧玉茶盏,盏中汁液色泽沉沉。

    掀开盏盖,汤色一浮,香味似药似花,药香之中又有极淡的一丝血腥气。

    圣人紧皱眉头,掩住口鼻,取过茶盏,仰头饮下。

    他得了两个乾卦,本就精神大振,又饮了新药,脸上浮现一层血色,以帕按唇,嫌白帕染渍,将那沾了药汁的帕子扔进盆中。

    小太监很快便将玉盏撤下。

    圣人饮了药,方才谈起正事“奉天观这些日子,可有异动?”

    “虽有异心,但无异动。”紫微真人掀掀眼皮,“八王入京,胜局已定,圣人无须担忧这些。

    话音刚落,就听见轻轻鼾声。

    圣人靠在榻上,已然熟睡,直到此刻,紫微真人方才近前一些,想从榻上男人暮气沉沉的脸上瞧出一点少年时的影子。

    可无论怎么看,都已找不到原来的面貌。

    紫微真人退出紫极殿,七徒弟袁一溟已经在殿外恭候,一见紫微真人出来,躬身道“师父。”

    紫微真人上下一扫“你方才怎不在?”

    袁一溟赶紧道“药引入药,徒儿从来都是亲自看着,不敢有丝毫差错。”

    紫微真人年虽老迈,但神识极灵,闻见他身上有一股水气,似是方才沐浴而来,却并不点破,只对他道“你办事尽心,圣人多有所赐,但修道之人,不染凡俗,此心不可改。”

    袁一溟方才立直,听了这话又再躬身“徒儿明白,绝不敢犯戒律。”

    “道在师传,修在己,你能明白自然最好。”

    袁一溟脸色微红,却隐忍不言,躬身送走了紫微真人,这才转身回到药宫中去。

    随手拿起书册,沉脸坐在案前。

    小道童送茶进来,将茶盏搁在他身边,袁一溟眼睛盯着经卷,伸手去取,手背不知碰着什么,绵软柔滑。

    猛然转头,目光一触,立即站起身来,推开经卷茶盏“你怎么在此?”

    “我怎么不能在此?”那人娇滴滴说完,便往袁一溟坐过的椅子上一坐,两只脚叠起来勾在桌上。

    取过经卷,粉舌微吐,葱白指尖一沾软舌,沾了些香津,再用指尖去拈书页。

    袁一溟僵立在案边,目光看向屋外,见四下无人,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道童”娇声轻笑“怎么?你怕啦?”

    虽身穿道衣,可这道童纤腰丰胸,肌肤白腻,分明是个十分美貌的女人。

    袁一溟后退一步,目光一丝一毫也不敢看向她去“你走罢,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所以我才乔装打扮而来呀。”说着她站起身来,在袁一溟面前缓缓转了个圈,“你看,我扮得像不像?”

    袁一溟又退半步,她蜂腰长腿,曲线玲珑,哪像个道童?

    只看一眼,便想到方才的事,闻见她袖口领口泛出的荷露香,把脸一撇,硬声道“娘娘,请你自重。”

    乔装成道童到药宫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肖贵妃。

    她“扑哧”笑了一声“让我自重,袁道长怎不自重?日日在我眼前,装得老成持重,把人骗了去,又摆这个脸色给谁看?”

    袁一溟鼻翼翕张,双拳紧握“娘娘慎言,贫道……”

    他“贫道”两个字刚出口,贵妃便往前一步,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倒在袁一江身上,两只小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子。

    她既扮成道童,便脂粉不施,素面微抬,妩媚天然,咬唇轻唤“袁大人……袁郎……”

    圣人抵不过这一声唤,袁一溟也是一样,他明知那天是她动了手脚,诱他犯戒,可自己未能持住,也是罪过。

    这一扑一抱,她浑身便似没了骨头,癫倒缭乱立时浮现心头,他待要退,后背已经抵到柱上,退无可退了。

    肖贵妃两只手环抱住他,把脸按在袁一江胸口,发冠一散,乌云如瀑“你是袁郎,我是蛮儿,袁郎既同蛮儿相好,就要百日千日相好。”

    两条雪藕似的胳膊,软答答勾在他颈上。

    “你…你…”袁一溟被逼到极处,不得不与她对视,目光一触,便似火星燎原,张臂将她一抱。

    贵妃自知得计,哼笑一声,笑音微翘,似只小钩,勾动人心。

    袁一溟虽生得面白似书生,却孔武有力,将她抱进内室。

    云破月出,枝影摇曳。

    贵妃抱着一床素被,趴在袁一溟的肩上,手指绕着他的发丝“圣人欲在城内立朝天宫,你说该选谁当掌教?”

    袁一溟倏地清醒,握住她的手,只觉掌间香腻,软若无骨,心还耽于余韵,神却已经回窍“什么意思?”

    “我说了要同袁郎千日万日的相好,又岂会只贪这一夕欢愉?”肖贵妃下巴搁在袁一江身上,“你调的药,圣人是很满意的。”

    多加那一味药引,便多续几日的性命。

    肖贵妃熟杏子似的嘴唇一翘,艳媚之中又有几分烂漫“袁郎,你当朝天宫的掌教,我当皇太后好不好?”

    袁一溟心神震荡,半晌不语。

    肖贵妃攀坐起来,唇边含着他一缕发丝“你师父还有多少年好活,就算没几年可活,紫微宫也不是你的。”

    袁一溟坐起身来,谈及紫微真人的寿数,他脸上便现出怒容来,便被贵妃两根玉指按住

    “我可没让你篡宫夺位,是让你自立门户,从此你师父指掌紫微宫,你掌朝天宫,既不负师徒情分,又能与我朝夕相对,岂不两全其美?”

    不等袁一溟说话,肖贵妃便披起道袍,趁天色未亮,离开药宫。

    回到关雎宫,肖贵妃往榻上一软,双目一阖,由着宫人替她擦身换衣。

    浮香掀开她身上薄纱,取了九琼玉肌膏来,替她抹在身上红痕处“娘娘,这么去药宫到底太冒险了些。”

    肖贵妃脸上天真妩媚之情尽去,懒洋洋道“不给他一些甜头,他怎肯松嘴。”说着翻了个身,露出雪背,让浮香将九琼玉肌膏抹到背上。

    只要一夜,红痕尽去,她明日圣前侍候,不能留下破绽。

    “紫微真人就是个撬不开的老蚌壳,他既不肯说派两个徒弟离京干什么,那我也只好想自己的办法了。”

    两个徒弟,一个是袁一溟,一个是岳一崧。

    离京半年,不知带回来一个什么人,那人被严密看押,圣人连她都不肯透露,不知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人。

    圣人原已病重,又突然回春,眼看都能下地了,他病重之前,她从未想过圣人若死了,她要怎么办。

    可如今她想的却是圣人不死,她又该怎么办。

    不能从紫微真人处得到只言片语,就只有在他两个徒弟身上下功夫。

    肖贵妃想到岳一崧,鼻尖一皱,面上露出些厌恶神色来“好在掌管药宫的是袁一溟,不是那个紫棠脸的吊眼。”

    探听秘事还是次要,要紧的是与药宫,圣人饮的药,都是从药宫中端出来的。

    只要稍稍动些手脚,他这命也就续不成了。

    浮香抹完了药,替肖贵妃穿上纱衣,看她未施脂粉,却双颊生晕,退出帘外,取了茉莉粉来,细细给肖贵妃拍上。

    掩住她颊上红晕,点起安神香,这才轻道“若是他还不肯说呢?”

    肖贵妃哼笑一声“他拿那东西当药引,又能是什么心慈之辈,他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把他的胆子喂得大些,自然就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