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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chapter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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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清晨,天微微亮。

    南城区第三高中外的马路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上午六点多,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都还没开张,卖早餐的小推车也尚无踪影。

    薄雾蒙蒙,路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偶有几只鸟雀在上头蹦跶,晃得枝桠摇一摇,又恢复静止。

    宋焰拉着许沁从道路中央跑过,呼出的雾气像团团的棉絮散在风里。

    八烟桥公安局离他们高中近,两人便沿着空荡的大街一路跑了过来。

    学校里头静悄悄的,门房大爷都还没醒。

    宋焰带着许沁跑上马路牙子,到了院墙边。

    许沁抓住栏杆往上头爬。宋焰托住她的腿和屁股,护着她慢慢爬高,她一下要试探脚够不够得到横杆,一下又要选择下一步踩在哪儿才能受力,一下还得听他指点“踩这儿,抓那儿”。

    她行动笨拙,好不容易翻到栏杆另一面,下去的路更难。

    “小心。”宋焰低声。

    “嗯。”许沁慢慢降低重心,抱住细杆,像只小浣熊一样滑了下去。

    她松了一口气,爬上爬下的,她出了一头汗。

    正准备等宋焰呢,他在另一头,退后几步,突然加速冲来,一跃而起,两三步踩上围墙栏杆,纵身从上边飞过来,落地。

    许沁:“……”

    宋焰拍拍手上的灰,看她:“怎么了?”

    “……”许沁立马摇了摇头。

    蓦地想起,少年时也是这样。他跟他那一帮兄弟们围在栏杆下仰望着指点着,护着笨手笨脚四肢不协调的她翻墙,等她慢慢吞吞落地了。那群少年们呼啦啦像风吹树叶一样,一个接一个从栏杆上灵巧越过。

    他又拍拍她衣服上的灰尘:“想什么呢?”

    “想起高中时候了。”许沁拉住他的手,“峰子那群人呢,还跟你有联系吗?”

    “上月还聚过,地震后休假那段时间。”

    “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都混得挺好。”宋焰说。

    许沁抿抿唇,不继续问了。

    她转头看,发觉校园竟和十年前没有多大分别。

    石亭,操场,台阶,竹林,教学楼,和印象中别无二致,唯一的变化大概是比记忆中破旧了些。

    绕过竹林上台阶,进了教学楼。老旧之感愈发清晰,扶手掉了漆,楼梯上有坑洼的裂痕,墙壁上泥灰斑驳,墙角的绿漆褪了色。连空气都充斥着一丝微腐的气息。

    许沁想,十年不来,它独自在这儿老去了。

    四楼是他们的教室,许沁趴在窗口朝里头望,桌椅摆得不算齐整,黑板上还留着化学题。

    正望着,宋焰两三下撬开窗户,翻身入教室,开了教室门。

    许沁眼睛一亮,一溜烟窜进去,四处望望,颇有些感慨:“怎么感觉教室这么小啊,桌子椅子也很小。”她转身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兴奋地左看右看。

    “还记不记得你的位置?”宋焰问。

    “那么多年了,哪里还记得?再说,好像换过座位。”

    宋焰走到第一组第二排,长腿跨过椅子,坐到里头靠窗的座位,说:“高一开学的时候,你坐这里。”

    他说着,望一眼窗外。

    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朝霞,植物园里传来隐约的鸟叫声,但校园仍在安静之中。

    一切都很安宁。

    她跟着凑过来:“让我坐坐。”

    他起身跨去过道上。

    许沁窜进去坐好,四下看一遭,像是感受着什么:“唔,有点儿印象了,以前坐过这里。”她扭头,“我记得你的座位在后边。”

    宋焰笑笑,走去第二组最后一排,拉开椅子坐下去。

    他看向许沁,她冲他灿烂一笑,又扭头看窗外去了。

    自从进学校后,她很开心。

    想必留在这里的岁月,于她来说,也是美好的回忆。

    宋焰不禁弯弯唇,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很久,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看她。

    回忆在不经意间清晰地浮现眼前。

    高中那些年,他便这样远远地看着她;每节课都如此,好像永远看不厌。

    明明是很闹腾的性格,可看着她能静很久。

    也是在面前这条窄窄的过道上,她抱着书包低着头从他眼皮下经过。分明是擦肩而过,却走进了他心里。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只会喜欢她吧。

    喜欢她被欺负时的柔软,脆弱,喜欢她被排挤时的孤单,可怜,喜欢她乖乖走过来牵住他衣角时的依赖,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可以给她保护,给她依附。

    好像只有在那时,他才是真实地存在着,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好像在认识她之前,他没有真实地存在过一般。

    宋焰的小时候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记忆里,父亲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却酗酒,暴力,醉了便抓住他毒打,用肮脏的词汇骂他的母亲;清醒了又抱着他痛哭,道歉。

    宋焰却也从未恨过他,孩子的潜意识里分得清因果缘由。他知道,他的父亲不过是个被妻子抛弃,自尊让人碾成粉碎的可怜男人罢了。

    他也听得懂大人的话,知道他的妈妈去给有钱人做情妇了,所以无论醉酒后的父亲如何暴戾,他没恨过他,只是觉得他可怜。

    父子俩这样过活着,直到宋焰七岁的一天晚上,父亲酒醉回家,摔了个跤,头撞在石头上。

    宋焰第二天开门见到他时,那可怜的男人早已冰冷僵硬。

    小宋焰推了推他,叫了几声爸爸,可他没有回应。

    小小的孩子走了很远的路去舅舅家敲门,说:“我爸爸死了,你们帮我收一收,我搬不动。”

    后来他被舅舅接走,被屏蔽了一切关于父母那一代的恩怨。

    可再如何隐瞒,小孩子也会想方设法听墙角。原来他的母亲早生了另一个小孩,只是那孩子从小认正妻为母,从未和她见面,也不知她的存在。可即使受到这种待遇,她也不肯回来,她住在一栋别墅里,像只金丝雀。

    十岁的时候,宋焰偷偷去找过他的母亲。

    他一点点搜集信息,找到那处住宅。去的时候家里没人,他在外头等了很久,快睡着时传来车响。

    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比照片上美丽,也比照片上成熟,靠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身段柔软得像一条蛇。

    他站在路边看着,像一个流浪的小孩。

    那对男女从他身边经过,没注意到他。

    但是,女人回头了,短暂地看他一眼,便消失在屋子里。

    毫无缘由的,他很确定,确定她知道他是谁。

    可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转身走了,走的时候朝那辆车吐了口水。

    他再也没去找过她。

    在后来很长很长的岁月里,宋焰都觉得,他在这世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被任何人需要,也没有任何人想要,像他废物般的父亲一样。

    不对,他比他父亲还可怜,还要可有可无。至少还有他需要父亲,可父亲不需要他。母亲更不必说。

    即使是到了叛逆的青春期,因着他帅气的外表,围绕身边的女孩子多了起来,他也感到深深的厌恶,还有那时嚣张狂妄的他绝不会承认的——隐隐的恐惧。

    他的父亲同样英俊不凡,可结果呢。

    他也会是如此,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直到那一天,他透过窗口,看到低着头抱着书包的瘦弱女孩走进教室,胆怯地从他眼前穿过。

    他的心上,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

    如果说在他挥笔在校服上写上“宋焰”的大名,递给她穿上时,尚且只是他一厢情愿地宣告对她的保护和占有。

    那在她把墨迹褪去的校服还给他,让他重新签名时,便是她承认了他对她的保护与征服。

    是在那一刻,他被她套牢了。

    捆绑在两人之间的纽带变成了双向。

    而他心口那道光亮的口子越撕越大,再也不可控制。

    “宋焰,我怕摔倒。”你要扶着我哦。

    “宋焰,我爬不动了。”你背我啊。

    “宋焰,我冷。”你抱抱我呀。

    “宋焰,我有点难过。”你来哄我啊。

    “宋焰,那个男生摸我的手。”你去打他。

    “宋焰,我一个人不行的。”要你陪着才行。

    “宋焰,你快点把我偷出去啊。”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别的谁都不行。

    “宋焰……”

    她变着法儿地折腾,像是心里缺少什么似的,不断想要从他的所作所为里去证明什么,证明她对他的重要性也好,证明他对她的也好。她像是不知满足一样,不断从他这里索取。

    而他完全受用,一次次给她回应,给她想要的一切。她越依赖他,越信任他,越需要他,他越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她在他面前展现的那不为常人知的一面,更是只有他能独家享有的。

    只有他能让她快乐,让她释放。而这个事实反过来叫他异常满足安定。

    两个在外人看来毫无相同点的孩子,竟这样紧密无间不可分割地过了三年。

    他心里那块空缺的洞口一点点被填满。

    直到分手那天,被一次性掏了个空,仿佛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年少噩梦再一次重演。

    宋焰的思绪立时打住。

    他垂下眼眸,看着课桌上小刀划过的痕迹,稍稍抿了一下唇。

    分别的时光无需再提,好在纵使一路艰辛坎坷,如今已经重聚。

    他感应到什么,抬眸看过去。

    教室另一头,许沁趴在课桌上,含笑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你在发呆?我看你好久了。”

    她的笑容轻而易举抚平一切。

    “嗯——”他摸摸鼻子,“在想工作的事。”

    他撒了个小谎,很快岔开话题:“毕业后你回过学校没?”

    许沁摇头:“你呢?”

    他但笑不答。

    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清晨或夜晚,或是寒暑假,每次都避过上学的学生们。

    偌大的校园,只有他一人,独自游荡。

    亲眼看着操场上的草木枯了又黄,看着教学楼的墙壁渐渐斑驳,看着台阶上的石砖缓缓裂开……

    十多年来,学校于他来说,是一座安静而寂寞的城,里头装着无数关于他和她的回忆,默默在时光中老去,却不褪散,日复一日固执地等待着丢失了回忆的人过来找它。

    一丝阳光穿透薄雾洒过来,照在许沁的头发丝上。她眯着眼睛看过去,拿手掌挡住光线:“啊,太阳出来了。”

    她问:“是不是要走了,过会儿学生们都来了。”

    “再玩两分钟。”宋焰说,起身走去讲台上,拿黑板擦把黑板一角擦干净。

    许沁好奇,跟过去:“你干什么,写字吗?”

    “嗯。”他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字。

    许沁伸着脖子看,刚看到一个“许”字,宋焰一只手捂在她眼睛前:“一边儿写去!”

    “小气!”许沁哼一声,故意和他拉开距离,拿了黑板擦去擦另一角。

    擦完了,拍拍手上的粉尘,伸手去盒子里拿粉笔。

    指尖触及盒底的一刻,她整个人定了一定。

    她尚且不太相信,缓缓低头,可手指上没有粉笔,却勾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细碎的粉尘也遮不住钻石闪耀的光芒。

    她脑子里瓮的一下,瞬间没了半点声音,只有金色阳光里她浅浅的呼吸声。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满十年前的教室,几十张空桌椅映着晨光。当年便是在这里,坐在最后一排的少年勾唇看着坐在窗口的少女。

    许沁心脏砰砰狂跳,愣愣回头看宋焰,他微低着头,在黑板上写字,白色粉笔在一行字的末尾用力地一划,画出一个圆满的句号。

    黑板上书写着:“许沁,嫁给我。”

    宋焰放下粉笔,侧过脸看她,很认真地看着,半晌,缓缓一笑,那笑容像是跋涉过千山万水,说:

    “许沁,给我一个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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