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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爱情里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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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顾天奕并没有看见苏眉笑,就连在医院里绕了一大圈儿也没找着她的人影。

    “电话不接,人影不见,这小丫头翅膀硬了,学会放鸽子了?”

    盛怒之下的顾天奕直接杀到妇产科,姜婉婉在一群花痴护士的簇拥下一脸无辜地看着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嘿,我还真没注意今儿个的太阳打哪边起来的,顾大总裁怎么想起到这来了?”她鬼祟的四下张望,然后拢手在顾天奕耳边说着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话,“该不是你哪位女友被搞大肚子,来找我帮忙?”

    顾天奕嘴角冷笑,面上神色如常。知道来找姜婉婉免不了要受她一番冷嘲热讽,但这时候也只有她知道苏眉笑下落,“她人呢?”

    “谁人呢?您这话说得是没前没后的,我的语文不好,敢情您的语文也……”

    “少废话,她人呢?”

    姜婉婉没见过这样的顾天奕,声音冷冷的,嘴角却还在笑,跟停尸房里的死尸也没啥区别,看得她背脊冷汗直冒,终于知道苏眉笑为什么那么怕他了。她不是苏眉笑,她可不怕他,“我不知道啊,一早看见她下班就走了呀!指不定被男二号接走的吧,嗨,你知道的,这年头男二都想转正……哎哎哎,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不带你这样没礼貌的!”望着顾天奕冷然远去的背影,姜婉婉得瑟地撩了撩袖子,“小样儿,让你装,看你能装到啥时候?”

    另一边,苏眉笑在天台上呆了整整半天,她坐在围栏上,风很大,把她的短发吹乱,挡在眼前,迷了眼。隔着几层楼,脚下的所有都变得如此渺小,就像人的生命,又或者爱情,如同尘埃。

    “坐在风口上就不怕被吹下去?”

    “你来啦?”

    无须问,苏眉笑也能猜到是姜婉婉告诉他的。

    他爬上来,跨过围栏,跟她并肩坐在一起,俯视着脚下,若恐高的人看着都晕了,别说是坐着,这丫头的胆子还真挺大。”不上来还真不知道这里风景这么好,你倒真会选地方。”

    “图的就是这里风凉人静。”

    “很抱歉,我没能救下她。”

    “师父说过,医生是人,不是神,你已经尽力了。”

    薛姨妈今天早上走了,当所有人以为她康复就要出院的时候,她却突然走,走得很安静,很慈祥。众人为之震惊、惋惜,苏眉笑却是最伤心的那一位,在这风口上坐了那么久,脸上的泪痕还未尽然干去。

    “trista,我们是医生,我们的工作要面对许多生老病死,有人说医生多冷情,不是我们冷情,是经不起那么多的多愁善感。”

    是啊,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坦然的面对生老病死,是自己高估自己了。

    “bryon,你说什么是爱情?”

    他愣了下,一下子没跟上她不着边际的思绪。

    “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她不爱看令人肉麻的爱情小说,却也知道张爱玲手中那句经典的爱情解读,原来爱情不过是一颗尘埃。

    “这段话道尽了薛姨妈毕生的爱情。”

    那天在阳光普照的花园里,她就坐在薛姨妈身边,听她说着相册里一张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薛姨妈一页页的翻,手抚过一张张照片,好像对着稀世珍宝般的宝贝,“这是我17岁,才认识他的时候,他给我拍的,应该说是我非缠着他给我拍的。那时候他是我的老师,可我偏偏喜欢上他,在那个年代这是见礼教不可饶恕的罪恶,不想连累他,就偷偷的喜欢,总想着长大了告诉他。没想到,我长大了,他也已经结婚了。他的太太很漂亮,给他生了一对漂亮的儿女,我就在远远的看着,遥不可及。”

    照片里的女孩对着镜头笑得神采飞扬,青春灵动,原来是因为镜头背后那个她爱着的男人。

    “您年轻的时候可真是个大美女呢,追你的男生一定很多吧!”

    “那又如何?他就是我心头的那颗朱砂,旁的再好也只能是墙上的蚊子血。”

    这话听起来有些自嘲,有些悲凉,落在苏眉笑心间久久不可平复。

    “这张照片是我嫁给他后替他照的,我的照相技术是他教的,却怎么也不及他。”

    苏眉笑看来并非如此,薛姨妈把薛姨父拍得很帅,按照姜婉婉的话说,这就是有感情和没感情的区别。以前听着是句玩笑话,现在回想是这么悲伤。

    “我一直没嫁人,也不是为了等他,就是没办法嫁给别人了。再后来他妻子病逝,我用尽了所有办法嫁给他,终于嫁给他。他不喜欢我,从来就不喜欢,但是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

    “所以你也没生孩子,却替他拉巴大他所有的孩子,后来是孙子?”

    苏眉笑见过薛姨妈的那些继子继女,对她很孝顺,很好,有此可想她以前对他们该是有多好,才换来老年的子孝床前。

    “丫头,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不是不想生,是没发生,嫁给他那年我39岁,怀了好几次都没能生下来,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与人无尤。”

    薛姨妈是好运的,以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高龄产妇的难产死亡率是很高的,也许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看得出来薛姨父对你很好,我们都很羡慕你们!”

    “是啊,他对我好得没话说,无微不至,体贴入微,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也不让我操劳,我安安心心地替他照顾孩子,打理家事,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们成了众人眼中白头偕老的典范。但是,笑笑,只有我知道,他从没爱过我。”

    苏眉笑的心像被人突然吹胀后又用力捏小,瞬间窒息,疼得就像传说中心脏病人的心肌痉挛,原来这种疼真是可以要人命的。

    “怎么会?他对你这么好怎么会不爱你?”

    “他对我有感情,很深的感情,许是源于感激,许是源于愧疚,又或者是日久生情,但这些都不是爱情。爱情从来就是件很奇妙的东西,你薛姨妈我也是过了这几十年才悟出来。”

    想明白后,已是白头。

    “您后悔了?”

    薛姨妈微笑地摇摇头,“没有。看明白的事儿,就没啥可后悔的。我有些姐妹嫁了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后来却是拳脚相向;有些姐妹嫁了个说要爱她到白头的男人,外头却乱七八糟;还有些原本相爱,后来相怨,最后形同陌路。至少他从没骗过我,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很简单的道理,却有那么多人做不到。认识他,我认准了是自己这辈子的幸运,所以我比她们都幸福。”

    说着说着,不知从哪句话开始,苏眉笑把头靠在李博然肩上,只为寻求个依靠。”我刚才在花园里看见薛姨父,手里我这份东西,眼泪巴巴的往下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痛哭已属罕见,若是看见位年逾七旬的老人痛苦落泪,是种震撼,也是种揪心。

    “薛姨父说,薛姨妈临终前什么也没说,只给了他一份东西,签好的离婚协议书。”

    “这又是为何?既然认定了是幸福的,为何却又在临终前舍得放手?”

    这也是苏眉笑的问题,爱了一辈子,临死前却不爱了吗?

    薛姨父抱着那叠被泪水浸湿的纸张,哽咽着半天才说出话来,“以前,我总说让她跟我离婚,我不想拖累她,她说什么也不愿意。今天她跟我说,‘老师,我放了你吧!’她很多年没再叫我老师,总叫我老伴,老伴,我已经忘了我们曾经的关系,真把她当成老伴的时候,她却放手了。小洁,你好狠啊!”

    苏眉笑说完一身冰凉,微微颤抖,李博然把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把她抱在怀里,效果并不明显。

    他不知道,那是从心底往外冒的凉。

    “我想薛姨妈是想在临终前放手,不想薛姨父在她死后仍带着愧疚和感恩生活。”

    “是吗?”苏眉笑木然地握在李博然怀里,眼睛空洞无神,“真要到死才能放手吗?bryon,你说薛姨妈是不是很傻?”

    “记得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吗?in love folly is always sweet。爱情里干傻事总会让人感到很美妙。所以薛姨妈毕生也未觉得苦。”

    “那薛姨父呢?他就从没爱过薛姨妈吗?哪怕只有一天。”

    “不重要了。爱情有时候是两个人的事儿,有时候却也是一个人的事儿,你不能强求别人爱你,也不能强求别人不爱你。从来只求无怨无悔。”

    好像很公平,因为全凭自己的心。

    “那婚姻呢?对你好的人未必爱你,爱你的人未必真心。”这个世界多么扭曲,好像无论怎样都是要逼死她们这些将爱情看重的人。

    “婚姻与爱情之间从来不是等号。相爱,又或者不相爱的两个人走进婚姻,结局却是一样。”

    “不对。”她恍然大悟地从他怀里跳开,竟忘了自己坐在高楼的围栏上,若不是他紧紧扶住她,她差点没跳下去。”没有爱情的婚姻是耍流氓。”像她这样的单恋也至少有爱情的成分。

    他紧紧地圈住她,然后抬手拨整她被风吹得完全走形的头发,“傻丫头,爱情到最后都化为亲情,又有什么区别?就好比你我,你若嫁于我,我也会对你很好,一辈子的好,哪怕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但是这样的生活却是美满的。”

    这番话好像是真理,又好像是歪理邪说,她愣愣的听着,消化半天愣是没找着重点,“你………你………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你说呢?”他仰天长笑,这个小丫头片子实在太可爱了,思维跳跃得也不是一般的快。

    她很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我不能嫁给你。”

    “因为你的男朋友?我若不介意呢?”他突然很有兴致地想逗她,借机转换下她低落谷底的情绪,“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男朋友又如何?结了婚还能离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