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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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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勋国公张亮气呼呼地坐在秘书监的公廨内。

    将近一年时间,驾下这些刁滑奸诈的官吏,依旧是阳奉阴违,时不时还有人故意哀叹,封禅大道这样丰厚的油水活儿,还是阎立本这样真才实学的尚书才接得下。

    都被逼到秘书监这样的清水衙门了,阴翳仍旧笼罩着他。

    倒霉透了。

    本就是农夫出身的张亮去秘书监就任,这就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大权旁落是一定的,失了恩宠也几乎可以肯定,扒高踩低是人类的本性,连掌固这等流外官都敢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待到老夫凌云日,便是尔曹粪土时!

    张亮在心底胡诌了两句狗屁不通的诗,愤愤地坐下。

    冷板凳的滋味,真挠心啊!

    “义父,不好了!”

    公孙节仓皇地跑了进来。

    “说了多少次,在外头要称呼国公!”张亮翻了个白眼。“每逢大事要静气!”

    公孙节急得直跺脚:“百骑调集了南衙宿卫,将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安插的义兄弟,一个个被揪了出来;外头还有一队百骑冲秘书监走来!”

    张亮的心狂跳。

    便是自已的谋划败露了也不过如此啊!

    问题是,自已压根没有发动,为甚会败露?

    百骑入公廨时,张亮已经脱了进贤冠、褪了官袍、官靴,一身青衣小帽打扮,印信放在一旁的公案上。

    “勋国公还是挺知机的嘛。”百骑的首领淡淡地笑了一声。

    在褫夺张亮的官爵之前,他还是堂堂国公,除非是抗法或者遁逃,优待还有得有的,至少栲枷脚镣之类的不会加身。

    公孙节就没这好运气了。

    颈上套着沉重的枷,脚上拴着几乎要挪不动步的铁镣,叮叮当当地推出去,然后被秘书监上下指指点点。

    张亮进秘书监,不仅仅对张亮是一种折磨,对秘书监上下也是一种折磨。

    相看两厌啊。

    这下舒坦了。

    还没有审讯,褫夺张亮官爵的旨意便到了。

    张亮终究是官员,百骑可以拿人,却须三司会审。

    谋逆大罪,是需要让百姓看了都服气的,证据、证词都必须无懈可击。

    大理寺主审是少卿孙伏伽;御史台主审是监察御史马周,刑部主审是起居郎、刑部郎中褚遂良。

    这里头就褚遂良的职司低一些,却是他正式稳步向上的开端。

    这个审讯的规格是极高的,几乎可以署理大唐所有案件了。

    公堂是在大理寺,自然是由孙伏伽主持。

    孙伏伽一拍惊堂木:“张亮,本官受命审理你谋逆一案,劝你还是从实招了,或许陛下能念旧日情分,给你留一条血脉。”

    张亮淡然一笑:“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伏伽冷笑:“真以为自已做得天衣无缝?传证人上堂。”

    张慎几上堂时,张亮与旁边跪着的公孙节满眼的惊骇。

    公孙节的惊骇,是张慎几跌落沟壑还能活着回来。

    张亮的惊骇,是公孙节之前信誓旦旦地回禀已经斩杀了张慎几。

    谁晓得,万般筹谋,竟要溃于小人之手!

    “小人张慎几,曾是张亮的义子,亦是其妻李氏之面首。”张慎几娓娓道来。

    李氏浪荡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听到张慎几公然说出,张亮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小人因事获罪,与堂兄弟张慎起、张慎用一并被万年县判决发配庭州。因为怕谋逆之事败露,张亮遣公孙节带人追杀,在玉门关外,押送的差役、张慎起、张慎用以性命相搏,才留得小人一条残躯。”

    张慎几冷静地细细述说。

    “你胡说,额没有!”公孙节疾呼。

    站班衙役给了他两杀威棒,公孙节瞬间老实了。

    孙伏伽沉吟了一下:“张慎几,谋逆是大罪,诬告反坐的罪责你是知道的,可有证据?”

    “张亮的义子公孙节对他说‘弓长之主当西都’;术士程公颖称张亮‘卧如龙,当大贵’;张亮对公孙节兄公孙常说‘吾有妾,相者云必为诸王姬’;公孙常称谶书中有张亮之名,谶书存在在张亮书房中。”

    张慎几平静地陈述。

    张亮大笑:“知道甚么是空口无凭么?”

    马周插了一句话:“张亮,知道甚么是三人成虎么?公孙常、程公颖已经指证你谋逆。”

    张亮的气势一滞。

    还以为自已能辩一辩,结果……

    还未起事便已众叛亲离了么?

    公孙节一脸的沮丧。

    其他人背叛,无所谓。

    亲兄长的背叛,如同扎心一刀,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

    “张亮的夫人李氏,是李子通之后,张亮五百义子,其实有一半是李氏的手下。可以看到,张亮的义子,七成以上是位列长安各卫,虽然不是身居要职,却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有朝一日发难,有人想过后果吗?”

    张慎几的语气连一丝起伏都没有,却让堂上众官觉得后背发凉。

    张亮的五百义子已经被百骑拿下,却让所有知情人起了一身冷汗。

    这渗透力度,真让张亮登高一呼……

    “张亮起于微末,于瓦岗之时起,怜悯同袍战死,收容同袍之后为义子,有问题吗?”

    张亮知道,这个问题恐怕是最致命的,当下梗着脖子抗辩。

    不论张亮后面如何变质,收义子的初衷确实不容否认。

    马周轻笑一声:“请问,你收五百义子,并广送诸军,意欲何为?”

    问题诛心,张亮竟不知该如何狡辩。

    几个、几十个义子,张亮可以傲然说全无私心。

    五百,还是分散诸军,张亮真没那个底气辩驳。

    褚遂良轻咳一声:“请问,休妻再娶,娶的还是逆贼之后,你是怎么想的?”

    这两个问题,哪个张亮都没法回答。

    不说是个死,说了死得更惨。

    ……

    太极殿内。

    武将这头,除了李勣没有发表意见之外,大家一致要求处死逆贼张亮。

    李勣不开口,只是念及张亮是他在瓦岗时的旧部。

    文臣这头,清一色喊杀。

    于情、于理、于法,张亮再无活路。

    唯一有异议的是将作少匠李道裕,他认为张亮反形未具,明其无罪。

    只不过,他人微言轻,压根没人理会他——除了史官会记录上一笔。

    群臣想弄死张亮,原因并不复杂。

    为张亮安排过那些义子的人,恨不得弄死张亮,以表自已没有异心,纯粹是被蒙蔽了。

    其他人则是被吓的。

    娘哩,原来这段时间都是坐在火山顶上,没被弄死是因为运气好,张亮提前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