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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六. 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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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百六十六. 竞争

    李朝东看了一眼粗壮的崔龙,嘀咕着坐下来:“不讲理还骂人。”

    “骂你怎么了?你成天干正经事儿吗?每天中午起床,下午到公司晃两圈,晚上就去卡拉找小姐,费用全拿到公司报销。不干正事也就算了,成天净琢磨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看你活着也真没意思,干脆自己跳楼得了”崔龙早就对李朝东看不顺眼,一口气就连说带骂全出来了。

    魏岩拿崔龙没有办法,李朝东已经坐在角落里闭口不言,自己团队的人幸灾乐祸一般地坐在一边像看戏一样,只好对孙东说:“你看,你的人怎么能这样骂人呢?崔龙必须道歉。”

    “我只管崔龙的业绩,其他的不管,你的会开完了吗?”孙东不愿意参与到这些无意义的口角之中。

    魏岩已经被气得心里怦怦乱跳,向孙东喊着:“好,会议结束,你别走,我和你单独谈。”

    “你先和陈总谈吧,我等你们电话。”孙东说完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崔龙、谢伊、肖芸和钱世伟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钱世伟刚才没有加入战团,边走边说:“虎落平阳被狗欺。”然后将大门“砰”地甩上。

    魏岩气得两眼冒火一语不发,李朝东看见崔龙终于出去了,大声说道:“这不是反了吗?”

    一个销售人员看着孙东的团队推门而出也想尽快离开,小声地问道:“我们能走了吗?”

    “你们就想走,刚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你们看人家都出来帮忙”李朝东忽然觉得就像被自己人出卖一样。

    这个销售人员受到了崔龙的情绪的影响理直气壮地说:“孙东白天帮着他们打单子,晚上一起吃饭看电影,人家那是什么关系?跟一家人差不多。”

    李朝东更加生气,他决不能忍受手下这么说自己,大声质问:“你怎么替他说话呢?”

    那人却不买账顶回来说:“我说的是事实。”

    李朝东正要发作,魏岩向他摆摆手劝住他,向大家说:“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今天是周末,早点休息吧。”

    周五,上午十点二十分。

    赵颖正式辞去工作后第一次作为普通乘客搭飞机返回重庆,在出国前回家陪父母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将他们接到北京去参加婚礼,自己和国峰婚礼后数日之内就要飞往加拿大。赵颖走下飞机之前看着忙碌的乘务员心里十分惆怅,自己曾经多么喜欢这份工作,现在再也不是其中一员了。

    听说女儿回家的消息,父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兴奋,坚持一定要来接,赵颖知道根本无法反对,也就不劝了。提着行李箱离出口越来越近时,赵颖看见父亲正在接机口的第一排拼命地招手,父亲已经不像记忆中那样高大和健壮,在人群中显得那么瘦弱和单薄,赵颖心痛地感到:父亲老了。

    赵颖坐在出租车的副座上,看着左侧的父亲,多年的早出晚归地辛苦工作催生了他的白发,使父亲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很多。在每天十个小时的驾驶时间里,他都缩在驾驶座上呼吸着搀杂着汽油的空气,这大大损伤了他的身体。赵颖自从开始工作挣工资以后,每个月都拿出一些钱寄给家里,希望这些钱可以让父亲少开车多休息,现在就要出国了,父母收不到这份钱了。赵颖将头转向车窗,高速公路边的灌木飞快地向后退去,抬眼望见四周雾茫茫的山头,雨丝若有若无地在空中飘着,空气中搀杂着雨水和树木的味道。赵颖虽然无数次地走过这条机场高速公路,但还是仔细地看着,希望将这些记忆储存起来带到异国他乡。赵颖的爸爸同样心情复杂。赵颖是在拿到签证后将自己出国的消息告诉他的,他在吃惊的同时也感到由衷的高兴,女儿在中学里品学兼优,本来有机会继续读高中、考大学,只是由于家里条件太差才选择报考了航空学校,父亲心中一直很愧疚。女儿即将出国读书,这种遗憾就可以完全地被弥补了。在高兴过后,又想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看不到女儿,他不免伤心难过..............

    在细雨绵绵之中出租车高速驶入市区,穿行于街道之间,最后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面停下,赵颖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居住和成长的家与国峰家相比,简直就是贫民窟,以前眼中可爱的花草显得乱七八糟,一辆自行车随意堵在门口,赵颖需要侧身才能通过。赵颖上了三楼推开家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屋子的人。赵颖首先认出了坐在最前面的自己的母亲,姑姑拉着小侄女坐在沙发上,小学和中学的同学们带着他们的丈夫和孩子,他们全都望着赵颖。赵颖扑到妈妈身边,急切地叫着:妈妈见到女儿回来,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嘴里应着的同时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赵颖的后背,母女俩紧紧拥抱着。这种温暖的感觉和气味那么久远却那么熟悉,赵颖想到出国后长久的分别,鼻头发酸眼睛湿润起来。没等赵颖离开母亲的怀,周围的亲戚和朋友都围到了她的身边,她感到了一股亲情的暖流。

    当亲戚朋友都离开以后,赵颖终于可以与父母一起安静地午餐了。因为先前的保密工作,父母是在赵颖拿到签证之后,才得知她要出国读书的消息,他们显然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赵颖看着他们,还是决定再让他们吃惊一下,在他们开口询问前宣布:“我和国峰决定在出国前结婚。”

    这显然让父母措手不及,最近这一连串的消息早已超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出国读书的消息虽然让他们高兴,从内心里却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随即他们互相安慰着,因为这绝对是好事。听到女儿即将结婚的消息,两人吃了一惊,看着女儿越来越大,越来越漂亮,嫁人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有想到这么突然。赵颖常常提起国峰,但是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到底怎么样呢?

    “我和国峰已经商量了,他现在在北京办理辞职手续,过几天就来重庆。”赵颖说完后试探着问父母:“爸妈,你们看能不能也去北京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等等,我们还没同意呢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有主意啊?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就私订终身了?”父亲心中有些不满,随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再说,国峰这小伙子怎么样啊?我们都没见过,我不放心啊。”

    赵颖希望打消父母的顾虑:“我相信国峰对我的心,他人品和家庭也不错。”

    母亲开口说道:“这我相信,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们相信他的为人。其实你爸爸担心的倒不是这些。”

    赵颖摸不清父母的想法:“那是什么呢?”

    父亲看着女儿,虽然不想在女儿结婚前扫她的兴,却不吐不快:“我天天在外面开出租车,见过的人也多,现在这个社会的事情复杂啊,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啊。”

    母亲在旁边听他说得模糊就劝道:“你担心什么,你就说吧。”

    “颖颖啊,其实我最担心两类人。”父亲看了一眼一直搂着女儿的老伴说:“首先是有钱人,我开出租车见惯了这些人,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给老婆打完电话转身就搂小姐。”

    赵颖在父亲面前噘起嘴以示抗议:“爸,国峰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父亲摇摇头喝了一口啤酒慢慢说道:“我倒不是担心这方面,现在很多有钱人来路不正,挣钱不清不楚,一出事就是大事,弄不好就身败名裂啊。还有一些有钱人表面风光,其实说不准欠了一大笔帐啊。”

    赵颖觉得父亲考虑得太多:“爸,国峰自己又没有钱,怎么会乱来呢。”

    父亲放下酒杯说道:“最让我担心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你说国峰住别墅开宝马,他家里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啊,现在当官比抢劫风险还高啊。可能我开出租车对他们有偏见吧。”

    赵颖知道父母担心的其实是国峰的行长爸爸,觉得父亲大惊小怪,自从当上空中小姐后,追求自己的人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和有权有势的人,便反问道:“难道有钱反而成了缺点吗?不找这两类人还能找什么样的呢?”

    赵颖的爸爸心知此时讲这些话,女儿肯定听不进去,但还是要将心中压抑很久的话说出:“颖颖,过得好不好不在乎有多少钱或者有没有名气,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是过得也很好吗?只要对方人品好、对你好、年轻、有潜力就行了。房子和车子以后都可以买的,靠自己本事踏踏实实挣来才踏实。你看我们一家三口不是也过得很幸福吗?至少不缺吃穿,晚上睡得踏实,总比那些外面风光晚上却睡不着觉的人好。不管你是怎么打赢刘国峰的,如果我看不上,我就不去北京。”

    年轻、有潜力、靠自己工作谋生,父亲说的不正好就是方威吗?  随着婚期的确定,赵颖已将方威扔到记忆深处了,听了父亲的话忽然之间就想起了他,他在干什么呢?赵颖的妈妈看见女儿沉默不语,接着对女儿说道:“你现在长大了,也越来越有主意了,但是婚姻大事也不能不和我们商量啊,你匆匆告诉我们你要出国,我们能接受,今天突然回来让我们去北京参加婚礼,可是我们连这个小伙子的模样都没见过,难怪你爸爸生气。”

    赵颖知道是自己不对,却不知怎么解释,只好说:“爸妈,你们放心吧,国峰肯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父亲却不听解释摆手说道:“你这么远回家,又一直忙到现在,先去睡觉吧。结婚的事情,我和你妈妈再商量一下。但是有一点,如果我们不满意,我坚决不去北京,你也不许去。

    周六,上午十点十分。

    涂峰在房间里手里拿着天航和飞扬的建议书,心中越来越诧异,虽然两本建议书的外表、装订形式、排版格式、内容、公司和产品介绍等等并不一样,但凭自己这么多年的技术经验一眼就可以看穿两个方案的核心部分几乎一模一样,很明显天航抛弃了以往的方案。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必定有人将飞扬的方案透露给天航,这明显地严重违反了招标规则。怎么办呢?去检举吗?他想都不敢想。按照第二次招标的时间表,项目小组成员上午各自研究方案,下午就要开会讨论和评估方案了,怎么办呢?

    涂峰走出房间上楼敲开崔国瑞的房门,然后默默地将两本建议书递给对方,一点一点地将方案的相同的地方指出来。

    崔国瑞沉默半晌说道:“咱们去游泳吧,然后再说这事儿。”

    自从被封闭在这家宾馆,涂峰也养成了游泳的习惯,他回房间去拿泳裤和水镜。崔国瑞径直出了宾馆后门,深秋的刺骨北风已经将树木吹得光秃秃的,树叶铺满了地面。崔国瑞进入室内游泳馆,湿气扑面而来,虽然外面的气温已降至零度左右,可是这里却始终保持着二十五六度的水温。他小跑着来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回到池边“扑通”跃入水中。热腾腾的水立即将他的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将冷气从里到外彻底驱除了。

    崔国锐慢吞吞地在水中游着,却没有中断思考:天航从经信银行拿了很多订单,他心里清楚这是刘丰的授意,却也说不出什么,天航毕竟是有实力的世界级公司,采购的产品和项目实施都让银行上下满意,与经信银行建立战略合作关系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几个月以来,骆伽不停地联络自己,由于知道刘丰对于天航的偏爱,崔国瑞对她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但是如果涂主任说的情况属实,天航真的得到了飞扬的建议书,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作为项目小组的直接负责人,他有责任查出真相。是谁将飞扬的建议书明目张胆地交给了天航?

    游泳是崔国瑞几十年来最喜欢的运动,游泳不用像其他运动那样需要召集很多人,还可以锻炼全身的肌肉。每次从游泳池中爬出来,他都能感到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恢复,一天都精神饱满。他数着自己来回游的次数,当数到二十的时候,他双手伏在池边一用力,身体从水中钻出来右腿跨上池边爬出泳池。涂主任此刻才气喘吁吁地来到泳池边,身上披着毛巾坐在休闲椅上,看到崔国瑞从水池中冒出来,便将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去。崔国瑞将矿泉水,大口地向嘴里灌去,瓶子立即就空了一半。

    崔国锐披上浴衣坐到躺椅上,缓口气说道:“老涂啊,我觉得事情很奇怪啊。我也觉得两家的方案很相像,怀疑有人作弊,你跟我一说就验证了我的想法。方案像倒没关系,但是如果天航并没有按照方案实施的能力,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涂主任心里一直拿不准主意,这是他找崔国瑞的主要原因:“下午就要讨论方案了,我们要不要谈这个问题呢?”

    崔国瑞思考着说道:“下午的重点是从技术上和价格上评估方案,我们还是先不要碰这个问题吧。这是大事,一被捅出来,招标就进行不下去了。”

    肖晓阳对于被封闭在宾馆里面是打心眼里不情愿,他早就厌烦了这种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上午看建议书下午讨论,然后就是一场一场地听厂家介绍。这时肖晓阳就幻想着出去之后的有滋有味的日子,骆伽此时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吧?

    骆伽是刘丰几年前在饭桌上介绍给自己认识的。他记得第一次在饭桌上和骆伽聊天的时候告诉她自己养了一只可卡狗,从此她去办公室的时候就会带上一份市场罕见的狗罐头。每次将罐头带回家的时候,爱犬总是摇头晃脑、兴高采烈地冲上来享用这些美味,以至于后来肖晓阳看见爱犬就想起了骆伽。从此,她的礼物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中秋节一定可以得到一瓶价格不菲的洋酒,当自己开始打网球时,又从她那里收到了一副wiln球拍。

    肖晓阳知道骆伽和刘丰的关系,他根本不想参加项目小组却不能不来,因为自己是骆伽和刘丰联合派入项目小组的内线,承担了无法推卸的使命:按照领导的意图影响招标结果。他不需要那么仔细地阅读建议书,而是将天航相对于飞扬的优点列出来,这些是用于进攻的炮弹,只要在开会讨论的时候抛出来就可以了,他现在就等着会议开始。

    崔国瑞坐在会议室中间,看到所有人都按时到来,就宣布会议开始,接着介绍了会议的安排:“首先请市场发展部、信息中心和财务部分别发表意见,然后按照打分表格进行评估。还是先请市场发展部发言吧。”

    肖晓阳清清嗓子环顾会场首先表态:“在二次招标的五家公司里,还是像首轮招标一样,我认为最好的方案分别是天航和飞扬。这两家公司技术先进,而且有丰富的实施经验,因此我们可以重点评估这两套方案。大家的意见呢?”

    财务部总监常仪立即表态:“肖总说得有道理,我同意。”

    崔国瑞点点头问肖晓阳:“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两套方案之间应该如何评估呢?”

    肖晓阳早想好了答案:“我研究了两家公司的方案,在主要的功能特点上,两个方案都非常优秀。但是天航有一个飞扬没有的优势:我们大量地使用了天航的设备,天航的产品和现有设备的兼容性将大大优于飞扬。”

    崔国瑞觉得肖晓阳的想法不无道理,这个系统将和银行的各种业务系统相连接,兼容性十分重要。

    肖晓阳继续说:“除了天航具有兼容性的优势,我们的工程师对于天航的系统非常熟悉,因此维护和支持十分方便,这将给售后服务带来极大的益处。”

    涂峰看了一眼崔国瑞,不得不承认肖晓阳说的是实话,不知该怎么回应。此时一位项目小组中年轻的工程师突然说道:“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要不要讲。”

    崔国瑞点点头:“知无不言,讲吧。”

    这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站了起来:“我仔细研究了两家的方案,也看了上次的方案,我发现天航完全抛弃了以前的方案,现在与飞扬几乎一模一样.............”

    这句话让大家从下午的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肖晓阳吓了一跳,看着对方问道:“这可是大事儿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小伙子根本没有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不明摆着吗?”

    肖晓阳连说带吓地发问:“如果天航抄袭飞扬,他们从哪里抄的?所有的建议书都被密封起来,只有我们在座的人可以看到。如果你说的属实,这次招标就必须废弃,我们每个人都要接受调查。这可不是随便说的,你有证据吗?仅凭方案相像不能下这样的结论。”

    涂主任也知道肖晓阳说的是实话,轻轻碰碰身边的这位小伙子,小伙子想到手中确实没有证据,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语。

    崔国瑞不想会议被彻底打乱,向涂峰说道:“涂主任,你也讲几句吧。”

    涂峰撇开抄袭方案的问题:“我同意肖总的看法,飞扬和天航的方案是五家之中优势最明显的,而且不相上下,天航在兼容性方面得天独厚,我们的工程师更加易于上手。不过我对于天航还是有顾虑,就是这两次招标方案改动太大,改动方案容易,但实施方案就要难得多,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严重啊。”

    崔国瑞不想花太多时间讨论,因为各自的立场都已经明确,讨论并不能改变什么,立即说道:“市场发展部、财务部和信息中心都谈了各自的想法,现在每个部门进行评估打分。”

    三个部门分别聚在会议室的一个角落里面,每人心中已有成熟想法,技术分数很快被评估出来交给工作人员。崔国瑞宣布会议中断,等待评估结果。项目小组成员纷纷起身离开会议室,肖晓阳右手夹着香烟左手端着咖啡,伸长脖子向会议室中间的白板上张望。工作人员聚在会议桌边,看样子像是在核算最后的数据,终于有一位工作人员将数字抄在会议室中间

    崔国瑞也非常关心结果。他快步走回白板前,肖晓阳立即跟上也抬头向白板看去,每个厂家的技术得分清清楚楚地写在白板上,天航和飞扬依然领先,只是调换了顺序:天航技术分69分,飞扬67分。天航在技术分上领先两分,价格分还没有揭晓,因此输赢未分,肖晓阳心中七上八下怦怦跳着。其他人也陆续回到会议上。一位工作人员拿起每个厂家报价的密封的文件夹,向大家展示完整无损,看到大家点头确认后,拆开价格包的封皮,逐一大声宣布报价。

    涂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技术分上天航仅仅领先两分,价格分就成为了关键。为了防止厂家单纯以价格取胜,经信银行在这次招标中用复杂的公式计算价格分,将最低价格与最高价格之间分成三十级,每级就是一个价格分。公布价格按照技术排名的顺序进行,因此天航的价格被首先公布出来,它仍然维持相当的高价。工作人员接着写出了飞扬的价格,飞扬的价格比上次招标又有了优惠,看到飞扬的价格明显低于天航,涂峰心中产生了希望。下一家公司似乎希望以低价取胜,给出了惊人的折扣,涂峰心中紧张地计算着,只要不出意外,飞扬的价格分应该超出天航两分以上。第四家公司的价格又创出了新低。最后只剩宏贯系统,这家曾经在第一轮报出低价的公司肯定不会影响大局了,涂峰乐观起来,只要宏贯不报出离谱的价格,飞扬的总分应该可以超过天航。但是工作人员报出的价格立即吓了涂峰一大跳,宏贯的价格居然远远高于天航。这个价格十分反常,宏贯难道是疯了吗?明知道自己没有技术优势,却报出了最高的价格。肖晓阳心里高兴起来,为飞扬布下的价格陷阱奏效了,因为宏贯报出了出人意料的最高价,拉大了投标的价格区间,所以缩小了天航与飞扬之间的价格分差异。报完价格后,工作人员聚在一起仔细核算着价格分,大家静悄悄地等待着这个有决定性意义的分数。

    结果计算了出来,一位工作人员将结果录入到电脑上并同步地投影在大屏幕上,另外一位工作人员从低到高宣读最终得分:“第五名,宏贯系统工程公司,技术分42分,价格分10分,总分52分;第四名,昂天软件公司,技术分45分,价格分25分,总分70分;第三名,联拓系统集成公司,技术分52分,价格分22分,总分74分。”

    工作人员读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围在一起紧急蹉商。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中断宣布招标结果,每个人因为紧张都坐得笔直,凝神等待着结果。大约几分钟的时间后,工作人员继续宣布:“飞扬科技公司,技术分63分,价格分18分,总分81分;中国天航公司,技术分65分,价格分16分,总分81分。”

    飞扬和天航得分一样出现这种情况非常少见,这显然是项目小组没有想到的结果。项目小组本以为招标在今天就可以告一段落,但是飞扬和天航并列第一又使得这次招标添了变数。涂峰支持飞扬,心中觉得情况不妙,表面上看两家各有机会,但是一旦提交到刘丰那里,输赢的天平一定会倾向天航。肖晓阳心里的石头却落了地,虽然没有让天航领先,但是至少没有落后,这样的结果既可以向骆伽交待,也可以让刘丰接受了。

    周六,晚上七点四十五分。

    孙东觉得身心俱疲,躺在沙发上却不能放松和休息,突然想起应该将冬天的衣服找出来,赶紧起身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这些衣服却不见踪影。黄静上周六去了杭州,他心里对黄静有些怨气:我又没有犯错误,不听解释就离家出走他因此一直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孙东发现自己的不满也迅速消退,她生气也可以理解,自己带着以前恋人的口红印和味道回到家里,没有哪个妻子可以接受吧?

    孙东拿起电话,拨通了杭州黄静父母家里的电话,电话那边立即有人应答,却是黄静母亲的声音,他立即说道:“妈,我是孙东,您身体好吗?”

    黄静母亲高兴地回答;“是孙东啊。好啊,挺好的,你怎么没一起来杭州啊?”

    孙东听出来黄静并没有告诉父母离家出走的原因也放下心来,说:“现在是年终最忙的时候,拼命在完成任务。现在我调回北京工作,不像以前去杭州那么方便了。”

    老人家还是劝孙东:“别那么忙,早点来杭州,干脆明年春天的时候来住一段时间。”

    孙东不知道春节会在哪里过,赶紧询问黄静的行踪:“您看,黄静不是已经先回去了吗?妈,黄静在吗?”

    老人家回答道:“她啊,回杭州之后就忙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安排得满满的,今天兴高采烈地去参加一个晚会了。”

    孙东心中酸酸地说道:“可是我连晚饭还没吃呢,而且现在还穿着单衣。妈,您让黄静给我回个电话吧,我找不到冬天的衣服了。”

    丈母娘心疼着女婿:“好,我告诉她,让她早点回去。”

    挂上电话,孙东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无聊地将电视频道换来换去。

    周日,中午十二点四十分。

    赵颖的父亲本来要开出租车来机场,却被母亲劝住:老丈人怎么能亲自去接未来的女婿呢?必须让他自己上门。赵颖和父亲想想也有道理。她出门接国峰前,爸爸开玩笑地说道:“进门的时候别叫爸爸啊,我还没同意呢,别高兴得太早,今晚要考验一下。”

    赵颖不知道国峰能不能通过爸爸的考验,忐忑不安地从机场接回国峰,两个人钻进出租车手拉手并排坐在后座上。驾车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司机,开着桑塔纳将赵颖和国峰都当做外地人,一路上向两人介绍起来,这里是开发区,那里是某某银行。路边的景色很好,她感慨地说:“现在街边的公园已经比得上园林了。”

    “一天能够拉多少钱啊?”路途漫长,国峰就开始和她聊起来。

    “大约六七百元吧。”

    “这么多,每个月有两万元左右的收入,北京的司机只有三百元左右。”

    “我和老公一起拉,加在一起这么多。每个月还要交七千五百元的管理费给公司,这车是公司买的。”

    “这辆桑塔纳市场上卖不到七八万,凭什么交这么多啊?一年就交九万,车钱早出来了。”

    “除了车价,还有出租牌照费、管理费和税。”

    国峰好奇地问道:“你们自己不能买车吗?好像北京以前可以的。”

    女司机简单地回答:“不让。”

    国峰不解地问道:“交那么多钱,出租公司都帮你们做什么呢?”

    “除了收钱也不干什么,老板就坐在办公室看报纸聊天,有几百辆出租车给他打工。”

    “让我算算,就算每辆车让他赚一千元,每个月至少也赚几十万吧,也没什么风险,这生意真好。”

    “你以为谁都能做啊?没有交通局的关系,你能拿到牌照吗?我们老板和交管局的领导们交情好着呐,谁知道他们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提到了交通局,国峰想起了北京的媒体上正在密集报道的北京交通局副局长的案子,他对司机说:“北京交通局的副局长有一次去洗脚,听说一个洗脚的小姐买房缺钱,你猜他一下就给了多少?”

    女司机问道:“五百元?”

    “一千元。”赵颖也被他们的对话激起了兴趣。

    国峰摇头说:“太少了,再猜猜。”

    女司机却不相信:“比一千元还多?还要多得多?总不会超过五千吧?就洗洗脚吗?你搞错了吧?什么,没错?顶多一万元吧?”

    “你别猜了,你肯定猜不到,一次就给了二十万。喂,小心,看路,对面有车。”女司机被二十万吓了一跳,转头看着国峰,想从他的表情里面判断是否在开玩笑,结果差点撞上一辆擦身而过的大货车。国峰指着前面的高速公路收费站说道:“这人叫毕玉玺,已经被抓了。你自己上网看看去吧,不少钱就是从修高速公路的项目中贪来的。”

    “二十万呀,我们一年也就拉出这么多钱啊。”女司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一言不发地继续开车。车子离开高速公路拐进收费站,她从一个白色的丝质小包里掏出现金递给收费员。小包里钞票的数量不少,大多是些五元和十元的旧票。驶离收费站后进入了加油站,女司机又打开小包掏出一百多元,小包立即瘪了下去。

    车子又启动起来,赵颖听着两人对话,看着道路两边的街区分辨着方位,离自己家已经不远了。

    女司机叹气说道:“油又涨了,每天几乎一箱油啊。你看去一趟机场,收你几十元,来回近百公里油就要花掉四十多元,加上来回的过路费,也就剩不了多少钱了,刚够交给出租公司。”

    “你们的生活水平也还不错吧。”国峰心里计算着,扣去油钱她们夫妻俩每个月还能剩下五千元。

    女司机回答:“在我们那里算是中等吧。但是我们还没有房子,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一套房子至少要五十万,如果分期付款的话,每个月至少要准备一千元。”

    “和父母在一起住啊?那很不方便呀。”

    女司机想起烦心事,无奈地说道:“家里本来还有一套市中心的老楼被拆迁了,补助的钱根本买不起市里的房子啊,我们不想搬走可还是被强行拆了。只能再赚几年,想办法在郊区买一套房子了。主要是为了孩子读书,在郊区农村小学读书,学习质量不行啊。”

    国峰从来都是开自己的车,从不坐出租车,难得有这样聊天的机会,接着问道:“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学习好吗?”

    “是女孩儿,学习不错,老师都说她有潜力。我们没有上大学只能开车了,我一定要让孩子上大学。”女司机提到女儿眉头立即就舒展开了。“还有两年就上中学了,无论如何要让她考上好的中学。”

    国峰知道这个孩子是这家人最大的希望,赞同地说:“是啊,只要上了好中学,考上大学的机会就大多了。”

    女司机叹气着说道:“可是上好中学也不容易啊,到城里上中学要托人啊,还要交赞助费。如果考上大学费用就更高了。”

    “孩子养到大学毕业,要花多少钱?”

    提到学费,她刚展开的眉头又锁了起来,回答道:“我们算过了,至少四十万,我们的孩子懂事,不去和别人家的小孩比吃穿,要不然还不止。”

    赵颖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虽然表面高高兴兴,一定承担了供养自己的压力,自己还没有奉养他们就要远走高飞去万里之外的加拿大,心里开始难受起来。国峰在一边继续为司机计算着,每个月扣除未来的每月的房款和孩子现在和未来的开销,夫妻俩每个月剩的钱大概还有两千元,这就是这个小家庭每个月衣食住行的全部预算。国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便问她:“你们两个人开一辆车,那不是很少见面了吗?”

    女司机想着说:“我从每天凌晨四点钟开始开到下午一点交给他,他一直干到凌晨一点左右回家,就上床睡觉。每天能够在一起三个小时,但是还是见不到。”

    国峰想了一下恍然明白:“为什么见不到?呃,明白了,因为你在睡觉。”

    “我走的时候也不忍心叫醒他,所以只有交接车的时候能说句话。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每周总能有一天可以在一起吧?”

    “不能,我们每周七天都要干。”

    “节假日呢?”

    “节假日是出租车生意最好的时间,只有实在累得动不了才能休息一天。每天开车近十个小时,车里空气又不好,身体也坏了,可是没办法,心里着急啊,每天起床时就欠公司两百多元钱,哪能休息啊?我挺担心的,万一身体出了点毛病那可怎么办呢?或者车出了点故障,我们也没法过了。我们夫妻的关系越来越远了,每天就欠人家这么多钱,压得我都没心思跟他一起吃饭聊天了,更别说逛街了。我真不想干了,就想去见见父母,给老公做顿饭吃,然后带孩子去一次公园。”

    司机的声音模糊起来,赵颖从侧面看过去,可以看到她正在用手抹去眼眶中的泪水。赵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起父母的辛苦心里酸酸的,为什么要抛下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呢?车子沿着道路前进,家就在眼前了。国峰从口袋里拿出二百元钱,表示不用找了。她每月交那么多的钱给公司,车子烧着价格飞涨的汽油,梦想着被炒成天价的房子,将剩下的钱攒起来为孩子付学费,这点钱对她没有太大的意义,国峰只是希望让她觉得世间还有着一点温暖。

    下了出租车,国峰对她说:“祝你的女儿能考上重点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