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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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百零八.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的样子,马天虎才从赵学东的办公室出来。

    赵学东一直把马天虎送到办公楼前面,两个人握手告别,相言甚欢。原小生就在南素琴的团委办公室注视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南素琴见原小生一直往外看,也顺着原小生的目光看了过去,一见马天虎,马上呵呵笑道:“小生,你小子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原小生根本无心注意南素琴的话。

    马天虎的到来,虽然是个好兆头,但是两个人也绝不可能马上就达成什么一致协议。不到万不得已,柴文山和南振海是绝不可能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的。马天虎此来,估计也就是摆摆姿态,然后把柴新民和柴文山的关系给赵学东透露一下,也就完事了。要让马天虎给赵学东做出什么承诺,他也没有那个权力。

    然而这个人谈话的神情举止,总让原小生产生一种两个人已经达成协议的错觉。这是怎么回事呢。原小生百思不得其解,这才一直盯着这两个人不放,希望能从两个人接下来的表情中,现点什么。或许等赵学东转脸之后,马天虎的脸皮马上就会翻过来,变得冷冰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两个人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说的再好,都只不过是“面子”工程罢了,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但是让原小生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直到马天虎上车关门,从玻璃窗上看到的马天虎的神情,都是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这就说明,这两人之间真达成了什么协议。

    既然马天虎不能给赵学东任何承诺,两个人也不可能达成什么协议,那马天虎又在傻乐什么呢?难道是……原小生明白之后,一个成语马上蹦了出来:人心叵测

    如果马天虎不能在赵学东的问题上,给赵学东任何承诺的话,那就肯定是在马天虎的占地问题上达成了协议。要不然,马天虎不会乐成那个样子。马天虎在尉南乡占用红线土地,毫无疑问,对马天虎而言是一个致命伤。马天虎不可能不考虑这个问题。既然柴文山和南振海能拿马天虎的上亿资产做赌注,马天虎就不可能不考虑自己的退路问题。提前跟赵学东达成各退一步的共识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商人就是商人,趋利避害是他们的天性。所谓的关系,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工具罢了。

    然而,马天虎此时走上两面派的道路,对赵学东而言,无疑也是非常有利的。这才让二人变得亲如兄弟一般了。

    “嗨,想什么呢?”

    南素琴见原小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刚开始还以为原小生是在看马天虎和那辆让人羡慕的宝马x6,可是现在马天虎已经驱车离去,原小生还是一副痴呆的样子,就让南素琴有些难以理解了。南素琴说着,在原小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原小生急忙转身,对南素琴不自然地笑了笑,故意将话题引开道:“哦,没什么,宝马啊,你没看见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有一辆。”说着又装出一副羡慕、妒忌、恨的样子。

    南素琴的鼻子冷哼了一声道:“得了,你。我看你不是在看宝马,是在想开宝马那老头的女儿。”

    原小生还以为南素琴知道了自己和马悦见面的事儿,愣了一下,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性并不是很大,自己和马悦虽然在县城里见面,碰上南素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按照南素琴的性格,如果真的看见自己和马悦在一起,绝不可不上前打招呼,就含糊辩解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可没那个福气。”

    南素琴却嘴一撅,将那夸张的s型身体往原小生跟前靠了靠,一双硕大的胸脯几乎就要贴原小生的胸前了,瞪着一双*的大眼睛,不无蔑视道:“嗯,这句话说的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自古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不过癞蛤蟆终究是癞蛤蟆,永远也不可能吃上天鹅肉。因为能变成王子的癞蛤蟆毕竟是少数。”

    虽然是句玩笑话,原小生还是觉得南素琴说的有点太过分了,再怎么也不应该这么损自己,就淡淡地冷笑了一声道:“按照你这个逻辑,癞蛤蟆就只有吃蚊子、苍蝇的份了。那么如果……有一天我吃了你这块肉,你愿意做蚊子呢,还是苍蝇啊?”说着,故意用眼睛在南素琴那丰满的*上瞄了一眼。

    南素琴性格虽有些泼辣,可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是副县长的千金小姐,哪儿被人这样看过,再说了原小生所说的“这块肉”又语意双关,南素琴哪儿有听不明白的道理。可是看自己说自己的人,又是自己心仪的男人,一时又是羞又是恼,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上,急忙将身体背过原小生,一甩手气哼哼地道:“不和你说了,你欺负人。”说着,眼泪快要下来了。

    原小生也觉得这句话说的实在有点太无耻了,不过对于南素琴这样的女孩,你如果不无耻一些,她反倒会嚣张的让你受不了,不过毕竟是同事关系,不想真把关系闹僵了,就搬了一下南素琴的肩膀,赔不是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赔礼道歉,总可以了。你不是蚊子、苍蝇,你是一只又白又漂亮又高傲的大天鹅,而且是一只比马天虎的女儿更加温柔贤德的天鹅。”

    原小生说的俏皮,南素琴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啐了一口,转身就在原小生的脸上拧了一把,道:“你这张嘴啊,我过去咋就不知道你这么能瞎掰呢。”

    南素琴的手拧在脸上,虽然不是很疼,可一丝滑腻的感觉,又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南素琴身上那股女孩子特有的体香,还是让原小生感到有些难以承受,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把持不住,顺手一搂,估计就会生点难以预料的事情。

    原小生急忙将南素琴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开了,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房间中看了一圈,现南素琴正在玩一种非常低级的连连看游戏,就走过去道:“都什么年月了,你还玩这种游戏啊。”

    南素琴也觉得刚才的举动实在有点太过亲昵了,脸上刚刚褪去的红色,又渐渐拢了上来,说话的声音就有些不自然了,也向电脑旁边走了几步,道:“怎么,这年月就不能玩这种游戏吗。”南素琴虽然极尽掩饰,但还是有些语无伦次。

    原小生见南素琴又走了过来,而且脸上红扑扑的样子,好像要做点什么一样,急忙起身道:“对了,刚才……陈主任好像叫我有事,我先走了。”说着逃也似地离开了南素琴的办公室。

    下午下班,原小生正准备到车棚推自行车回家,就碰上钱胖子正把他那一身二百多斤的肉堆在车棚旁边,一脸嘻笑挡在了自己的前面。钱胖子大概有一米七的样子,在男人中不能算多低的个子,可是配上他那二百斤的肥膘,让人看上去还是跟一坨肉一样。而且脖子又有些短,就更加像肉球一样了。

    原小生平时跟钱胖子的来往并不多,偶尔中午吃完饭没事干在一起打打扑克,能说上几句话,除此之外,几无瓜葛。钱胖子的这副表情,不得不让原小生感到疑虑重重,但是处于同事间的礼貌,原小生还是走过去笑了笑问道:“钱程,有事吗?”。

    钱程是钱胖子的大名,虽然在机关里很多人都钱胖子钱胖子地叫,原小生却觉得自己并没有跟钱胖子到了那个程度,再则,也不愿意轻易叫别人的外号,免得因为一个称呼惹是生非,让别人不快。赵学东老是叫付颖叫小付,付颖虽没有反驳过,但是几次原小生都现赵学东叫小付的时候,付颖的脸上已经有了愠色,只不过在赵学东面前掩盖了罢了。赵学东是党委记,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自然没什么了,自己一个小通讯员惹这份麻烦就没意思了。

    钱程显然对原小生不叫他钱胖子也感到非常高兴,不过他找原小生肯定有事,要不然不会是这副嬉皮笑脸的尊容。要知道钱胖子在乡镇府也是相当牛x的,仗着老子有几个臭钱,整天跟几个副乡长和站所长混在一起吃饭喝酒,人缘自然相当不错。再加上,来上班的第一天就开了一辆标配的别克,就更显得与众不同了。平时见了像原小生这样一无背景二无钱的草根公务员也是爱搭不理的。今天这副尊容出现在原小生面前,要说什么事儿也没有,那才叫见鬼了呢。

    钱胖子的车就在他的身后,原小生问起,他也不说话,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兄弟请哥哥吃饭,赏个脸。”说完站在车门旁边,跟个仆从一样。原小生立马意识到,钱胖子今天的事儿估计还不小,起码对钱胖子而言,应该是件大事,不好推脱,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也不能随便应承。

    现在这些人已经变得非常精明了,事先不给你说什么事儿,等把你拉到饭桌上,一边吃着饭,一边再给你说事儿。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既然已经吃了他的请,要说不给他办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原小生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是为了去市里参加干训班的事儿,钱胖子犯不着找自己这个小通讯员,他完全可以让几个副乡长或者政工记李清水给赵学东透透风,然后再把钱压上去,也就万事大吉了,找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

    既然不是去参加干训班的事情,又能是什么事情呢。难不成是钱胖子想在平南村,或者自己包的大王庄搞点什么事儿。大王庄穷得叮当响,去年才把自来水问题解决了。平南村却有几座矿上,现在已经承包给了县里的一个老板。不过据说那老板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马天虎。如果钱胖子想打平南村矿山的主意,那还真没戏。就算你钱胖子家再牛也牛不过马天虎去。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原小生心念电转,将钱胖子找自己的可能性都判断了一遍,觉得几乎都不大可能。那这个钱胖子到底要干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想到此处,原小生不由一阵崩溃,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也是最合理的一种可能性了。

    钱胖子家的财力虽然没办法跟马天虎相比,但也并不缺钱,钱家这些年的生意之所以一直在原地踏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跟县里的头头脑脑拉不上关系。跟县里领导拉不上关系,自然就不可能像马天虎那样独霸一方资源了,钱路受阻也是必然的事情。如果能跟南家结成姻亲,凭借南振海在河湾县的势力,要扩大生意无疑就是举手之劳了。再加上,南素琴虽然性感的有点过于夸张,但也绝对能算得上是一枝花了。以前这个钱胖子就对南素琴蠢蠢欲动,只不过每次主动跟南素琴搭讪,都会吃一个不冷不热的闭门羹。看来这次钱胖子是想通过自己跟南素琴不寻常的关系,独辟蹊跷了。

    想到这里,原小生不由暗暗哧笑了一下,觉得这家伙也真是天真的有点意思。别说南素琴看不上你家的那两个臭钱了,就是你长的那副尊容,估计也会让南素琴倒胃。而且自己和南素琴在乡政府的风言风语,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想出如此龌蹉的办法。

    然而,原小生也不想得罪这位神仙一般的人物,笑了笑装作糊涂道:“钱程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钱程却赖在那里道:“原哥这是不给兄弟面子了?”说着就要去拉原小生的手。原小生虽心中不悦,但也不好躲避,主动伸手跟钱胖子拉在一起道:“兄弟这话说的就严重了,我算什么人物,哪儿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你说,什么事儿,我一定尽力就是了,吃饭就免了。无功不受禄,万一你说的事儿,我也无能为力。我不成了吃白食的主儿了吗?”。说着哈哈笑了两声。

    原小生的话说的不软不硬,也没有给钱程留下任何余地,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你今天不给我说什么事儿,这顿饭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钱胖子见原小生意志坚定,再勉强就没意思了,只好嘿嘿笑了两声道:“原哥,今天找你吃饭还真有点事儿需要麻烦你。大家都知道你跟南素琴的关系不一般。而且我也听说,你对南素琴根本就没有兴趣。不如……嘿嘿……就让给兄弟我。”

    钱胖子终于说了实话,说完就用那双只露出两道缝隙的眼睛,一副期待的样子看着原小生。

    原小生笑了笑道:“钱程,不是我不帮你这个忙,是你这个忙,我实在没办法帮。你别听他们瞎说,我跟南素琴的关系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你想?耄纤厍偈?imgsrc=#39;#39;>涯人物u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个土坝呢。再说了o素琴又不是我妹子4便是我相帮你2是无能桅埃如广仪真的看上了人家南素琴;如放克去追。或许有一天o素琴还真能被你的诚意感端?

    几句不冷不热的话,把钱胖子一下子噎在了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钱胖子不是没有追过南素琴,只是热脸冷屁股,一次次的打击,已经让钱胖子的信心丧失殆尽,这才想起让原小生给自己说和了。

    钱胖子正跟原小生纠缠不清,南素琴正好上厕所路过此地,就用那双*的大眼睛,狠狠地挖了原小生一眼。

    原小生心头不由一凛,难道她刚才已经听到了什么?毕竟是亏心事而,心也跟着不由地别别跳了几次。

    深冬的寒风,凛冽地刮起了一层细细的沙尘,笼罩在漫漫的长空,让黄土高原上的夜色显得更加冷酷无情了。一辆车牌号为z78787的黑色帕萨特在已经不那么喧嚣的公路上呼啸而过,掌控方向盘的是一位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一刻也不敢大意。后排左手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中年人。中年人已经两鬓斑白,眼睛中留下了岁月带给他的浑浊,不时歪过脑袋,向前面看一眼,似乎在期盼着一个什么样的目标一样。他的神色显然有些焦虑。就在他的旁边是一位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年轻显得异常的镇定,不过他并没有因此闲着,而是不时回头看一眼神色不安的中年人,这种表现似乎跟他的年龄很不相符,又跟那位中年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生,你说……我们这个时候去拜访柴主任……合适吗?”。

    中年人正是尉南乡党委记赵学东,坐在他身旁的是他的通讯员原小生。自从那天跟马天虎见面之后,赵学东就一直等着马天虎的消息。当天赵学东承诺马天虎不再过问永胜钢铁集团在尉南乡占用红线土地的时候,赵学东的心里也没有数。他只不过是拿自己的命运想赌一把。当然他也相信,既然自己承诺马天虎不追究永生钢铁集团占用红线土地的事情,作为交换条件,作为南振海和柴文山的马前卒,马天虎应该替自己在南振海和柴文山那里活动活动。

    就在今天下午,马天虎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虽然没有给赵学东明说,但是话里话外,暗含着赵学东应?萌グ莘冒莘貌裎纳降囊馑肌1暇拐饧虑椋3兜奈侍猓饕钦匝Ф筒裎纳降墓冢险窈3淦淞恳仓荒芩闶歉霭镄住v灰瞬裎纳秸庖还兀险窈d抢锞秃盟盗恕?

    另外,如果这个时候赵学东能把姿态放低一些,主动跟柴文山沟通沟通,起码会让柴文山在面子上好过一些,即便是要让步,也会显得是柴文山不跟赵学东计较了,而不是赵学东把柴文山bi到了不得不放弃的地步,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除此之外,拜访一下柴文山,就有机会搭上柴文山这根线,赵学东今后在河湾县就多了一个很硬的靠山,就等于是柴文山的人了。这岂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当然,马天虎也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赵学东能投奔到柴文山的门下,今后就跟自己是一条线上的了,自己的钢铁公司的占地问题,赵学东不仅不能拿来跟自己讲条件,还必须时时保护。

    这简直就是一个一箭三雕、一举三得的事情。马天虎没有道理不极力撺掇促成这件事情。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打完电话后,柴文山就派人把几箱子柴文山平时喜欢的烟酒和吃食东西送到了乡政府。这让赵学东更加坚定了此次拜访的必然性,即便是冒险也是值得的。何况现在自己的境况已经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既然是破罐子,那怎么摔都无所谓了。

    赵学东最终决定按照马天虎的意思,晚上去一趟柴文山的家。而他担心的是,万一柴文山对自己硬碰硬的态度非常反感,给自己吃个闭门羹,就算把脸皮都撕破了,就连今后的路也给堵死了。这才在不无担心地问了原小生一句。当然他问原小生这句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中的压力,让他已经难以承受,说出来也是一种释放。

    听了赵学东的问题,原小生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赵学东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这次去拜访柴文山可以说是背水一战,胜败在此一举,其承受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原小生考虑了一下措辞,低声道:“赵记,既然这是马天虎的意思,就应该没什么问题。马天虎是什么人,您应该是最清楚的了。他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让您去贸然拜访柴主任。您想想,如果此次拜访柴主任有个三长两短,对他马天虎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啊。永胜集团在尉南乡有上亿的资产,那可是他的身家性命,他怎么也不会拿这个当儿戏。你觉得呢?”这也是几句简单的宽心话,原小生说与不说,能起到的作用都不会很大。

    在这件事情上,原小生把握的非常准确,事情展到今天这种地步,马天虎宁愿做个两面派是必然的事情。永胜钢铁集团在尉南乡占用红线耕地数百亩,可是国家关于基本农田建设的的死杠杠,一旦上面追查起来,谁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最好的办法就谁也不追查,谁也不过问。现在赵学东蹦出来拿这个说事,柴文山和南振海如果选择放弃马天花,马天虎很快就会面临拆迁,甚至破产危险。这样的结果是他收什么也不愿意看到的。

    汽车沿着二级路飞前进,很快就看到了河湾县城内闪烁的霓虹灯光。

    “赵记,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临行前,赵学东并没有告诉王子凯此行的目的地,只告诉王子凯要去县城,所直到现在,王子凯还不知道要去哪儿。

    赵学东想了想,沉默了一会道:“这样,你把车开到广场,你在哪儿等我们一会,把车交给我就行了。”

    王子凯心中虽有不快,但也没有说什么。赵学东的话中说“我们”,很明显是指他和原小生,而并没有他王子凯。这是非常明白的不信任的表现。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作为一个司机,本应该是赵学东最信任的人,却混到现在这种地步,能怪谁呢。

    车在广场停下来后,赵学东可能是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将一件棉大衣递给了王子凯,道:“外面太冷了,你找个地方随便坐坐。”

    王子凯心中一阵激动,眼泪差点掉下来,想要给赵学东说些什么,张嘴的那一刹那,却被原小生在衣角拉了一下制止了。

    柴文山就住在人大家属院,距离人民广场也就是一路之隔,然而赵学东从王子凯手中接过车之后,还是在县城里绕了一圈,才进了人大家属院。足见赵学东对王子凯已经忌讳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程度。原小生就猜想,根据目前赵学东对王子凯的态度,恐怕开春之后,王子凯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乡政府里的小车司机也不是财政工资,留不留你,全凭领导的一句话,工资待遇自然也不会很多,好点的乡镇给的多一些,差的乡镇自然就会少一点,也没有什么定数。大家干这个小车司机也就是两个目的,一是,干够一定的年限之后,希望领导给个“交代”,在政府能混个正式编制;二自然就是虚报油款等账目,能捞点外快。当然,你干的好与不好,全在你跟领导的关系处的怎么样。王子凯这个小车司机,跟赵学东的关系,明显处的并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赵学东把车开进人大家属院后,原小生为了便于检点所拿的东西,就把车里面的顶灯打开了,不想赵学东却马上制止道:“把灯关了。”原小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还是很快把灯关了。后来才明白,赵学东这样做,也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一时粗心倒把这一点给忘死了。

    赵学东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在车里面从手机上翻出柴文山家的电话拨了过去。响了半天,一个女人才将电话接起来。

    “喂,您好。请问是人大柴主任家吗?”。

    赵学东虽然有柴文山的手机号码,但还是打了家里的电话。领导的手机号码一般都是保密的,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赵学东手机里柴文山的号码也是备不时之用的,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拿出来,让柴文山突起疑心。

    “是,是,是,你是哪位呢?”接电话的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应该是柴文山的老婆,听起来一副平易近人的口气,让赵学东感觉放松了不少。

    赵学东急忙道:“阿姨好,我是赵学东,小赵,尉南乡的党委记啊。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赵学东今年四十来岁,比柴文山小也就小十岁左右的样子,称呼柴文山的老婆为阿姨,在“级别”上明显不至于。

    那老女人就噢噢噢地应了几声,估计也弄不明白电话里的赵学东到底是何许人也,应酬了两句道:“你等着,我叫文山接电话。”说完,就听的啪的一声,应该是那女人把电话放在了桌子上的声音。

    这个时候,赵学东的手机始终没有敢离开自己的耳朵,他唯恐耽搁了接听柴文山的电话。赵学东有些过于紧张了,如果这样的状态见柴文山,一旦柴文山有所察觉,弄不好又会出什么岔子。

    果然,听到柴文山的声音,赵学东的声音就有些颤抖了,道:“是柴主任,我是小赵啊。老想去你那儿坐坐,就怕耽误你的时间。你现在有空吗?”。

    柴文山喂了一声之后,声音就放的很低沉,道:“哦,是赵记啊。你能来看我,我感到万分荣幸啊,哪儿能没有空呢。你来,我在家里等你。”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柴文山的口气暗含着讽刺和调侃,很不友善。

    这让刚刚情绪放松了一些的赵学东又紧张了起来,在手机上摁了半天才把手机挂断了,坐在车里定了定神,才转身对后面坐着的原小生道:“小生,搬东西。”

    原小生唉了一声,下车从后备箱里把马天虎送的一箱烟酒拿出来,又提上赵学东特意给柴文山准备的两桶好茶。这时,赵学东也从车里面走了下来周往四周看看,就带着原小生尽量走在路灯的阴影之下,也不说话。

    此次来拜访柴文山,主要的目的是跟柴文山言和的,但也不能太过低调了,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低调就是示弱。然而这件事情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是靠示弱求和得来的,而是靠硬碰硬,bi迫柴文山做出让步的。柴文山的心里岂能痛快。一旦柴文山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弄不好会反戈一击,彻底把赵学东打垮。到那个时候,恐怕一切都完了。

    原小生觉得,这个时候,还是有必要提醒了一下赵学东,要不然等一会赵学东见了柴文山,再表现的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自己精心策划的bi柴文山做出让步的计划弄不好会彻底失败。要知道,见柴文山可是整个计划中,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棋,一旦走错全盘皆输。

    想到这里,原小生没有再犹豫,往前紧走了两步,跟在赵学东的身后,考虑了一下措辞,觉得这个时候说的太多也没有什么意义,赵学东本来精神紧张,说的多了,估计也听不进去,就干脆利索道:“赵记,其实能把河水镇党委记让出来,您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

    言尽于此,再不多言。赵学东刚听了,还有些弄不大明白,站在那里楞了一下,马上悟到了原小生的意思,点了点头,笑了一下,无奈道:“小生啊,你这句话还真提醒了我。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柴主任等急了,我们可吃罪不起啊。”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脚下的步子明显有了力量。

    给赵学东和原小生开门的是柴文山的女人。原小生原来想象着柴文山的女人肯定是一位很有贵族气质的女人,想不到一见之下,却让自己大感意外。从柴文山的年龄推断,柴文山的女人也就是五十五岁左右,可看上去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非常普通的剪头,脸上的皮肤已经布满了松弛的褶皱,穿一件深灰色的老式呢绒上衣,一件黑色的迪卡布裤子,脚上却是一双大红色绣花的棉拖鞋,一看就是市搞特价的那种,穿在那女人的脚上,看上去就有些不伦不类。

    “阿姨,您好”赵学东在进门就称呼了一句。原小生心中就觉得非常好笑,刚才在车里面还觉得赵学东叫柴文山的女人叫阿姨有点过分,现?诳蠢匆坏阋膊还帧?

    “你好,你好,你就是小赵。”女人非常热情,拿了一双拖鞋就要往赵学东的脚下放。原小生急忙过去接过女人手里的拖鞋道:“哪儿能让您动手呢,还是让我来。”说着将一双拖鞋放在了赵学东脚下,一双自己穿了。

    那女人见原小生搬进来的东西,又笑道:“你看你们,总是这么客气,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

    赵学东忙接过女人的话道:“这都是应该的。老不来看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再要是空着手,就太不懂礼貌了。”

    女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做都得体热情而又得体,这时原小生才体会到,柴文山的这个女人其实已经很不简单了。

    如果原小生所记不错的话,人大家属楼应该是上世纪末建造的,那时候自己正在上高中,对于这种洋式的单元楼还有些新奇,还跟三五个同学一块来专门看过一次。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单元楼不像普通的民房一样有院落,老百姓并不把单元楼叫单元楼,而是叫“鸽子笼”,多少有点贬义的意思,也暗含着对能住进这种新式楼房的妒忌。这才十多年的光景,单元楼在河湾县已经是遍地开花,从刚开始的四层展到现在五层、六层,特别是这两年,十一层的“高层”也开始拔地而起,结构也由以前的砖混结构变成了现在的框架结构,甚至剪力墙结构,格局和装饰当然也今非昔比了。

    现在人们对于单元楼已经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甚至大姑娘找婆家也把单元楼当成了一项硬性的“考核”指标,如果男方没有单元楼,大姑娘大多数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由此,有些人就开始叹息,世风日下,已经颠覆了过去所有的露n理道德观念。当然,有人这样说,就有人那样说,这些人的叹息马上会遭到一些尝到甜头的人恶毒的反驳,说这些人不识时务、顽固不化,贱命一条,注定就是受贫受穷的种。

    原小生本以为柴文山的家中肯定装饰的富丽堂皇,不想进来后却现其实不然。除了房子面积够大之外,几乎也找不到什么特别装修的地方。由于房子建造的年代较为久远,地板还是那种老式的大理石板,看上去有些灰暗,墙壁也已经开始黄,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字画,上面用行楷写着诸葛亮的名言:澹泊明志宁静致远。几个字写的刚劲有力,颇有几分柳公权的风格,又隐隐参杂着颜真卿的运笔手法。

    直到原小生把东西放在柴文山的女人指定的桌子上,都没有见柴文山的面儿。当然,原小生知道,这是柴文山在故意拿架子给赵学东看。好在柴文山的女人还算体贴下情,冲房喊了一声道:“老柴,小赵都进门了,你也不出来招呼一声。”

    良久,柴文山才从房中出来。赵学东急忙伸手过去跟柴文山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满脸堆笑地使劲摇晃了半天,道:“柴主任,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过去虽然在河湾县新闻上经常看到柴文山,但却从来没有见过柴文山本人。今天算是头一次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柴文山。柴文山大概有一米七几的样子,腰杆挺拔,身体略有些胖,但也并不是特别明显,倒给人一种非常威武的气势。脸上的肤色白里透红,看来柴文山平时也很注意保养。相比之下,赵学东就有几分猥琐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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