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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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百零二

    没事没事。萧跃进打了个趔趄,忙稳住神。

    奇正,这个官场,真让人晕。他说。

    谁说不是呢?柳奇正深有同感地扶住他。两人一起走向县政府。

    萧跃进下午坐在办公室,欧洪洲部长还来不及分工,所以也没有什么事。父亲萧更生又来电话,说是听思玉说他到新单位上班去了,记得他叮嘱的那件事。

    他这才恍惚记起上午父亲来电说的内容,不由得好笑,一个什么破生产队长,没了就没了!还一辈子的记着要报仇……都过去三十年了!

    萧跃进就沉默,又想起关于人性的悲哀的话题。

    “你在不在听啊?”父亲萧更生大约感应到他思想跑毛,话里就不客气地恼怒起来。

    “爸,在听呢!在听呢!”萧跃进连忙回答。没错,组织部管着村里换届的事儿,可是那个邱道奇早就卷铺盖回家去了,现在在村上的是他的大儿子邱建新。

    “我跟你说过!这仇要是儿子手里不能报,就在孙子手里报!孙子手里不能报,就在曾孙手里报!一定要报!你不要跟我打哈哈!”萧更生铿锵有力地说。

    “我没有跟你打哈哈……不过爸,你也太急了,我才上班,脚跟都没站稳呢!”萧跃进皱了一下眉头。

    “我不管!要是这次你不帮我报仇,老子不认你!”萧更生堵气地将电话一挂。萧跃进拿着听筒,发了关天的呆。然后他回过头来,又看到柳麻子送的那盆花,一股怒火腾地伸了起来,***!要报仇也得先报了这个仇再说!

    他咬了一下嘴唇,将那盆花一手提起来,咚地一声放在角落。

    “萧部,部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组织部办公室小贾敲了敲门进来,微笑着说。小贾是个很秀丽的小姑娘,说话时两眼下弯,嘴角上扬,那样子有点像央视主持人周涛,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总是要让男人多看两眼。萧跃进就心里有点痒痒似地动了一下。

    “好的,我马上就去。”

    萧跃进喝了一口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理一下情绪,就到部长办公室了。

    “跃进,喝高了,好些了吧?”欧洪洲关心地看他的脸色,他脸上还泛着青色的酒意。

    “没事啦!谢谢部长您的关心!”萧跃进谨慎地坐在部长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上,身子笔正,两膝并拢。

    “跃进,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找你聊聊。”欧洪洲亲切地说。

    “部长,今天喝酒,都给您丢脸啦。”萧跃进觉得怪过意不去。

    “还说呢,喝酒都是你这么个喝法,还不醉死?小伙子,以后悠着点。”欧部长好心地说,接着丢过一根烟来,萧跃进一看,是软中华的,忙搜裤袋拿出打火机,帮欧部长点了,他自己也点烟抽着。按说,他平日里是很少抽烟的,即使要抽,也只是为了应酬,工资那几个银毫子,一条中华烟都买不起。

    “跃进,”欧部长吸了一口烟,吐出蓝色的烟雾,看了烟雾半天,才说:“你看,喝酒可有好多喝法呢!”

    “部长,我是土包子,哪有哪么多想法?还得您提点呢!”萧跃进诚惶诚恐地听着。

    “你看,人生难得几回醉,你今天是刚来上班,换了新的岗位,应该猛喝。但以后就要开展工作了,如果天天一喝就醉,还怎么工作呢?就要讲究方法了,是吧?”欧部长笑眯眯的,眼光越加亲切起来。

    萧跃进连连点头。

    “是顶头上司比如吴书记,你就得勇棉碍地喝,为了工作,勇往直前,为了义气,义薄云天,为了忠诚,毫无犹豫。”欧部长边说边看着萧跃进微笑,“是一般上司你就看他们的情况喝,能喝的多陪一杯,不能喝的,少陪一杯人家也不会怪你,遇到下级,可喝可不喝。如果关系铁的,慢慢喝一点,不伤身体,关系一般的,吃个饭算便宜人了。至于远地来的客人,你就看他们对你的重要性而定。这样,可以减去许多不必要的应酬,才有精神集中起来想工作呀!你说对不对?”

    萧跃进觉得欧部长像自己的父亲。

    “我记得您的教诲,部长。”

    “还有你这个抽烟的姿势,以后要改一下。”欧部长好心地提醒:“你看你,拿着烟的手让人感觉你是个嘴上没毛的小伙子,哪里像个组织部的副部长?你没听过肖副书记的那个笑话吗?他说,抽烟,烟放在手掌与手指交界处,因为他那样的伟人稳如泰山,有品级的人抽烟,烟放在手指的中间处,这样也显得稳重,而你,老是把烟放在两指的指尖处,这给人一种不可靠的形象。”

    欧部长又冲萧跃进点头微笑,萧跃进惶恐不安地站起来,连忙将烟放在手指中间处,他有点汗泠泠的感觉,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微小的动作里面有这么大的学问!他觉得说得对啊!自己前三十年都是当人家呼来喝去的小奴才似的人物,那些行为动作里难免就显得战战兢兢的没有底气,也许还不止抽烟这样的动作呢!

    “部长,谢您提点,我都没想到这中间有这么多学问啊!”萧跃进真心实意地表达着佩服的意思。

    “不要谢我啊!”欧部长冲他摆摆手,让他坐下:“我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你现在是组织部的副部长了,身份自然不同于一般,所以以后的言行,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当干部,要有当干部的范。这样你的成长就会顺利多了。”

    “是!”萧跃进挺起身子,响亮地回答。

    欧部长满意地点头说,好吧,我们现在可以开展工作了,我期望你把思想武装工作和村级组织建设这两块工作抓起来,这个位置的人空缺已很久了,工作几乎没开展,盼望你来有个新起色。

    放心吧!部长!萧跃进宣誓似的。

    而后欧洪洲部长交给他一大摞文件,大约都是他管理范围内的事情,他的点担忧,怕一下子做这么多事情做不好,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那么与这位子所有相关的事都得做好,他暗下决心。

    这个时候他心中窃喜了一下,自己正好管村级换届?那么,父亲那说要“报仇”的事儿,就有希望了……

    “跃进啊,这样,你这个星期就到各乡镇去就村级换届工作搞一周的调研,当然顺便也去各乡镇走走,聚点人气。”

    欧洪洲的意思萧跃进当然明白,这是非常关心看好他的意思。萧跃进感激地看着部长,觉得在高一层次领导手下工作真是惬意,欧洪洲看来和常遇春差不多!

    萧跃进就挂了电话给常遇春,问他有没有时间。

    常遇春说有啊,你小子到底是办公室出去的,才下午就记得打电话回来。

    萧跃进说哪里啊,想来给您汇个报。萧跃进心里依然搞不明白这个常遇春,怎么自己上任都不亲自来送一下?这点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爽。

    常遇春依然是在办公室看文件。萧跃进走进去,他头都没抬起来。

    “常主任……”萧跃进轻轻地叫了一声,常遇春这才惊喜地放下文件,站起身过来握手。

    然后就和萧跃进一起坐在一张沙发上。萧跃进就觉得自己的地位真是不一样了。过去,都是常主任坐在他自己的工作转椅上,而他,就坐在桌子面前的那张小坐椅上,与常主任隔桌相对,心里常常有一种受管理的恐慌感,而现在,常遇春和他真是兄弟似的,坐在了一条凳子上,哈哈,原来做人当官真的很微妙呀!

    “跃进,今天中午听说醉了?”常遇春手搭在他肩上,问道。

    “还说呢,人事不知,我又不会酒,你知道的……”萧跃进觉得气氛非常轻松,就大胆地说。

    “以后,你慢慢地会学到很多门道的!哈哈,你这么聪明的人,不必我提点,今天晚上,我们俩个去喝一杯小花酒,享一享人生情调,好不好?”常遇春笑看着他。

    “还喝啊?”萧跃进不知什么是小花酒,一听说还要喝,心里就恐慌起来。

    “不用怕,等下你就知道了!”常遇春手搭住他的肩,按了一下:“兄弟,酒也是有十八般喝法的。”

    这个刚才欧部长那里就听到教诲了。但萧跃进还不知有其他的喝法,只是想到晚上又要喝酒,就反胃。不过,常主任正是欧部长说的其他领导,而且是好得铁紧的领导,这个酒,非喝不可。

    萧跃进下定决心,就心定了。

    “跃进,你等下,我批了那两文件,等下我们就去,我叫两个漂亮女孩来陪你。”常主任冲他眨眼,然后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批文件,不一会儿就说,好了,走吧!

    “还去新大陆吗?”萧跃进问。

    “新大陆?不去!等下你就知道啦,那里的菜非常有特色!服务也非常有品位!”常遇春头都不抬说。

    萧跃进心里感叹,要不是提拔了,哪里晓得这些东东?他心里就越加感激常遇春衡书记。上一个级别,就像登高看远,就又看到许多人生新的界面。不由得感叹,自己当真是井底之蛙啊!

    两个人也不坐车,慢吞吞地散步。

    常主任,萧部长……路上有很多人都冲他们亲切地叫。两人应着,有些心不在焉。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来到一个叫萌香阁的地方,那地方装修得果然雅致。

    古雅的门楼,上面挂了许多精致的小灯笼。

    里面是一间一间的小间,用有色玻璃遮蔽了外界的视线,两个人坐在里面非常安静。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女子,萧跃进不由得眼前一亮。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樟木乡樟木中学的校长赖小兰,赖校长。这位是盘龙乡教育组的朱兰老师,两位女才子。”

    常遇春看来与她们是老相识,忙不叠介绍。

    萧跃进脸就热,他一向不贯于和女人打交道,但他是个男人,一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心里哪有不蠢蠢欲动的?那个赖小兰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可能是贯于见世面的缘故,一举一动落落大方,倒也别有情致,那个朱兰就不同了,洁白的皮肤,杏眼修眉,小巧的印度美女的嘴巴,可漂亮了。

    萧跃进就格得一下,心里立马想起丁小玲那刘雪华式的眼睛来,就起了激烈的反应,身子不自在,某个地方硬郎起来。他脸有些发热,手足无措,只得硬挺着支应,笑容都是僵的。

    常遇春笑着看他说,跃进,今天和美女好好地喝几杯,这两女子,不得了啊!

    常遇春就叫说来几瓶红酒。

    萧跃进一听又得喝红酒,心里暗暗叫苦。不过眼前一个是自己敬重的领导,另两个是有名的女子,所以也不好太激烈推拒,只得说,常主任,我可是有酒底子,您帮着点。

    常遇春说没事,等下你还会要酒喝呢!

    于是常主任举起杯子,说是为了大家幸福安康,干杯。萧跃进一仰脖子又干了。但常主任只是抿了一小口,其他两位也是。

    跃进你这个喝法,不消两杯就醉啦,猛男,也不要喝这么猛啊!常主任大笑。

    嘿嘿,一个是我尊敬的领导,两位是大美女,我要不喝了这杯就见外了是吧?下面我可就学你们啦!萧跃进知道晚上喝酒可以很温和了,放下了心,又倒上酒,开始了温柔的意思意思。

    几个人边喝酒边悄悄地说话。屋子里那种迷离的情调越发浓厚起来。萧跃进不适时宜地想起了张思玉的黄斑脸,心里就又堵了一口气,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

    “萧部长,看你喝闷酒,我来敬你一杯,祝你以后事事顺利。”赖小兰校长举杯走到面前,温柔侃侃地说。

    萧跃进抿嘴一笑,和她碰了一下。这个时候,他看到那朱兰和常遇春正在深情地四目对视,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痛了一下。

    小酒一直喝到晚上九点了。萧跃进一点醉意都没有,想起家里那个让他不高兴的老婆,他觉得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境里,就是死去都没有遗憾。但他对那个赖小兰并不感兴趣,如果此时,能让自己和丁小玲在一起……

    他迷糊地想起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又打开了另一杯酒的瓶盖。

    这一餐晚饭过去,萧跃进知道了一个小秘密,常主任原来也喜欢喝点小花酒。这可是萧跃进原来想都没想过的。

    萧跃进就开始了下乡调研。

    大家都不知怎么的,都知道他是吴书记的人,很多人明明没有时间也抽出时间来陪他喝酒。萧跃进本来一万个不想喝,可那些来陪他的都是乡镇的头头脑脑,一方诸侯式人物,不喝也不好。

    不过通过上任时的那一次,又加上欧部长的教导,他就学乖了。

    别人来敬酒,他端起酒杯来,可是不会马上喝,而是要道一会儿家常,这样就对对方有了一些了解,人家也乐意。等到家常道完了,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分钟,他惊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吃了好些菜垫进胃里,再喝酒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

    真正喝酒的人是不多的。大多数人都是逢场作戏,凑趣似地喝,你的眼珠子盯着他,他喝多少你也喝多少,这样又不失礼,又能对得住对方。好几个端着白水来敬他的人,就这样被他发现了。

    “兄弟,那我也喝这个……”萧跃进端起茶来,对方也只好呵呵接受。

    这样调研了四五天,他都没有喝醉,而且经过这一番锻炼,他觉得自己的酒量没有一斤也有八两,有这样的酒量,在官场里混,也不应该害怕了。于是定下心来,好好地享受那份升迁带来的惬意。

    但有一个地方他不愿意去,那就是河口乡,柳麻子在那里任书记。

    说心里话,柳麻子这人怪圆滑的,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但他心里就是恨之入骨。他夺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萧跃进心想,一有机会,绝不放过他。

    可是工作这事儿,不是你愿去就去,不愿去就不去的。

    柳麻子打电话来了,说兄弟,你上任这么久,其他地方都差不多去了,怎么就不来看看我?

    萧跃进心里很不爽,但嘴上还得胡乱应酬一下,他说,这不就来了吗?

    柳麻子说那好,明天到我这里来吃午饭怎么样?我在家专候你!明天市里计委主任来我都不陪,就专候你!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萧跃进没法推了,就说好吧,明天到你这里来,我们老同事,不要客气,随便就行!

    柳麻子说再随便也不能随便你,咱们兄弟!十几年的老感情。

    呸!萧跃进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但嘴上应付地说,那谢谢啦!谢谢啦!

    想到要到河口乡去,想到要见到柳麻子,想起柳麻子的老婆丁小玲,萧跃进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怎么了?有心事啊?”张思玉揿亮灯,柔声地问。

    “没什么。”他不耐烦地闭着眼睛答。

    啊。张思玉就灭了灯,乖乖地躺在一旁,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待人宰割的小兔子。

    天很快就亮了起来,萧跃进飞快地爬起来,找了最好的衣服穿上,还在镜子里左顾右盼。张思玉看他这样子,心里很不安。

    “你这是去干什么啊?这样隆重?”张思玉盯着他问。

    “不干什么。能干什么?天天在下乡喝酒,真烦!”萧跃进看张思玉警惕的眼睛,很不高兴,心想你也把眼眉鼻子长得好点,我就不想出去了。

    组织部的车子早在外面等,还滴滴了几声。

    有人伸出脖子看那车是谁的,发现萧跃进钻了进去,就叹息说,呀,我们这个楼一个一个提拔,都可以叫科级楼啦,也是风水宝地啊!

    柳麻子早早从办公室出来,抓住萧跃进的手狠劲地摇:“兄弟,你终于出来啦!以后可要互相扶持呀!”

    “呵呵,是啊!互相扶持!”萧跃进心想扶持个鸟!我把你当兄弟你抢我心爱的女人,我还和你互相扶持,那我就是个孬种。他打量着柳麻子,这家伙近来明显发福了,肚子挺了出来,那脸上的麻子更加耀眼了。人兜十麻九烈,柳麻子在官场里有几手,萧跃进是知道的。

    “兄弟,儿子多大了?”柳麻子不断地套着近乎。

    “没你好,才七岁呢。”萧跃进无所谓地说。

    “我?我哪好我?一个没带把的,十岁啦!”柳麻子看来不满意自己生了个女儿,那口气让萧跃进心里很气,并为丁小玲感到受委屈。

    “小玲呢?他还好吧?”萧跃进想起这个名字,整个神经都绷起来,但他依然故作平静地问。

    “她啊?哎,别提啦!女子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让人烦。不提他们啦,我们喝酒!”柳麻子把酒杯端着凑上来,萧跃进心里格得一下,看来这家伙没让丁小玲过好日子。

    他喝酒的兴趣一下子跌落千丈。随意抿了一口说,我不胜酒力,咱意思意思吧!

    什么?意思意思?兄弟你也说得出口!我们那么十几年的交情,哪是意思能表示得了的?不行,喝满杯!

    柳麻子二话不说,按住萧跃进,示意手下人倒酒,萧跃进心里非常不悦,但又不好硬挡,不得已喝了一杯,然后就自己端碗吃饭。

    柳麻子说兄弟你这就不够情份了,我特意不去陪省市的客,专等你,你连杯酒都不喝,这不是出我丑吗?我先干为敬,我俩再喝个!

    萧跃进脑袋里嗡嗡的,早已是十二分的不耐烦。

    柳书记,你明知我不会酒的,喝到这份上了,饶了我吧。他笑笑地说着,几下扒拉,一碗饭下肚。把柳麻子干掠在一边。

    手下人过意不去,就都端着杯子过来敬萧跃进的酒,萧跃进放下饭碗,象征性地喝了一点。这样喝酒,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人的关系不够铁。

    柳麻子受了冷落,不再热情劝酒,他阴鸷地看了萧跃进一眼,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就圆杯。

    萧跃进深深地松了口气,心想,这罪,终于要完结了。

    柳麻子满心不爽地将萧跃进引进自己的办公室。

    叫办公室人员泡好了茶,就坐在自己的转椅上电脑,这东西非常神奇,可萧跃进还没有,柳麻子是乡镇书记,他们享有这个特殊待遇。

    萧跃进感觉到了他的前后变化,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想着,他就对柳麻子说,我要走啦。

    柳麻子连忙站起来说,兄弟你就走干什么?下午你留下来,我陪你活动活动。萧跃进明白柳麻子所说的活动,要不就是打麻将,要不就是斗牛,就是用纸牌玩的一种,还有就是上歌厅跳舞唱歌或泡脚之类。

    不啦,我还有事。

    萧跃进想跟他去搞活动?天大的笑话。

    萧跃进潜意识里有一个这样的念头,夺妻之恨,必须得报!跟他去搞活动?那不是授人以柄吗?

    柳麻子见萧跃进活动也不去,心里更不爽了,心想这家伙,一定在丁小玲的事上恨自己了。丁小玲的事,能怪我吗?谁叫你自己不好好把握机会?让丁小玲反过头来找了我?想着,他也觉得憋屈。

    萧跃进叫上自己同行的人员,坐上车挥挥手:“老柳再见!”

    柳麻子也挥了一下手,立马进屋。

    萧跃进心里堵得慌。明明是不相容的两个人,硬要凑在一起,真难受。他不由得又想起家里的张思玉。

    哎……为什么自己当时就那么糊涂呢?

    他无法不想起丁小玲离开他的那些日子。

    十年前,丁小玲的爸爸找到他,和他谈心。他说,跃进,你这人无论相貌、品德、才华,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足。既然是进了政府部门,还是要学会走动走动,要学会协调……现在的社会好像不一样了。

    这几句话端的是金口玉言啊!丁书记自己是不太走动的但他觉查到了,他知道这样的规则,但他不屑去做。所以他很快就退居了二线。

    萧跃进当时也根本就没有把丁书记的话放在心上。他鼻子眼里发出不屑的声音:要我走动,削尖脑袋子去钻?不搞躲了!

    他正春风得意地和丁小玲谈恋爱。大家都称赞他和小玲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他万万没想到,就因为没有听这金玉良言,一瞬间,他的世界倒转,一切都来不及了。

    过了半年,柳麻子提拔为翁姑岭乡的副乡长,而他,依然在办公室里做普通人员。

    过了一年,丁小玲告诉他,她觉得两人有些不合适,提出和他分手!

    为什么?!悲愤的他当时简直无法明白。

    因为你太迂腐了。丁小玲平静地说,跃进,我不愿意找一个时代的孔乙己,那样我会疯掉的。

    不!萧跃进撕心裂肺,你给我时间,我会改的!

    我没有时间等你改了,跃进,你自己好好保重吧!丁小玲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要走。

    小玲,求你!求你不要走!为了你,我会改的!我一定改!

    萧跃进追过去,跪下来,求她。

    不!跃进,没有机会了,我马上就要订婚了!丁小玲里也落下了泪滴,不过那泪虚浮、浑浊。

    你跟我说,他是谁?是谁?还比我更值得你爱?你说啊!萧跃进感觉天在不断地往下压,往下压……

    他是……丁小玲在犹豫不决。

    说啊!他是谁?萧跃进眼珠子全红了!他觉得自己多么愚蠢啊!他明明和小玲一直在恋爱的,两人花前月下,牵着手走过的路都无法丈量有多长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她就有了另外的心上人?而且要订婚了?

    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她一定在撒谎!

    萧跃进不能相信。他又跳过去,拉住丁小玲的手:“小玲,你不要折磨我,我一定会改,我一定会做出人来,为了你!”

    丁小玲冷冷地看他:“就凭你?算了吧!”然后她又往前走。

    “不!小玲!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求你给我机会!”萧跃进竭斯底里。

    丁小玲终于停下脚步,端详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跃进,忘了我。因为我已经爱上了柳凤堂。”

    “柳凤堂?就是,就是柳麻子?”萧跃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去,你不是讨厌他吗?”

    “是的。此一时彼一时。柳麻子他是有讨厌的地方,但是他的路就是比你宽广。跃进,你再多的才华都无用处,抵不过柳麻子一次升级,那才是实在的东西,你懂不懂?”

    萧跃进被这打击弄得晕头转向。他不能相信这是事实,他一向来自恃自己才华出众,人品优良,他根本没有把那个满脸麻子的柳凤堂看在眼里。

    丁小玲不知不觉地走了。

    萧跃进不知天昏地黑,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里的,这沉重的一击彻底摧垮了他,他躺在床上,不愿意吃饭喝水,甚至连外面的光都不愿意见到。

    ……

    萧跃进想到这里,不知不觉泪涌眼眶,现在自己终于和柳麻子平起平座了,可是,丁小玲,却再也不是和他谈恋爱的丁小玲了,他永远失去了她。

    部长,我们现在去哪里?

    随行的办公室人员问他。

    “我们?去翁姑岭乡。”萧跃进知道丁小玲还在翁姑岭乡,不过现在是民政所长了。

    “好咧!”司机立马加大了油门。

    萧跃进又想起那些永远封闭在内心的往事。

    经过失恋的打击,萧跃进看一切都不再感兴趣,每天感到阳光都是惨惨的白。他认为没有了丁小玲,什么都再也无所谓。

    当时在乡政府的一位大姐就给他做介绍,说要介绍一个好妹子给他,女方的叔叔是市里某局室的主要领导,有一定权力,以后也可以带携一下他。

    萧跃进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心想反正没有爱情,只要是个母的就行,这辈子反正毁了,再毁又能到哪里去?

    那位好妹子就是张思玉,身材矮小,长相实在有点对不起观众,但是人很善良也很温柔,只要萧跃进心情不好,她一定不会惹他,而是小心地伺候。两个人平安相处,还生了儿子张作霖,好在作霖长相酷肖萧跃进,这才给了他一点安慰。

    萧跃进现在为自己当时的冲动和不负责任深深地悔了。

    体会不到爱情的婚姻,还不如白开水,很涩,很苦。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活死人,天天糊里糊涂地活着,为吃饭而吃饭,为活着而活着。

    这次提拔给了他活过来的感觉,才活过来,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自己一时冲动犯下了多大的错啊!虽然有一定地位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一想起那个矮小而脸上带着黄斑的女人,他就提不起回家的兴致,要不是还有那个儿子,他几乎就不想回去了。而且更要命的是,县里不时组织培训,把那些科级领导的夫人组织起来学习,想起这些,他就犯愁,自己的老婆实在太拿不出手了!到时人家看了,一定会说这萧跃进真没用,娶了一个这样的老婆……

    别人的老婆如花似玉。尤其是那柳麻子的婆娘丁小玲……

    萧跃进不知道,那种因为提拔而泛起的虚荣心,就这样在自己的身体里潜滋暗长,不着痕迹地让他难受。

    汽车呜地一声停在翁姑岭乡政府门前的大操坪里。

    萧跃起进的心就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来这里干什么?是来证明自己吗?这种证明还有什么用处?是来显摆自己吗?柳麻子的地位依然比自己高,丁小玲那样的女人,未必会把一个组织部副部长放在眼里。再说,放在眼里又怎么样?萧跃进有些后悔不该来,他一直拖着不愿来这两个乡镇,惊了要回避这两个人。

    然而来都来了。

    丁小玲在这里,她就在一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上班。萧跃进下意识地扯扯自己的西服,又看看裤子和皮鞋。因为出门的时候作了精心的准备,全身上下明光锃亮的,他就挺了挺胸,拿着吴书记送的公文包往办公大楼里走,心底有个声音说:怎么也得见一下丁小玲,看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萧跃进来到翁姑岭乡书记孟云春的办公室,孟云春正好上厕所去了,办公室门大开着,可人却不在。

    办公室里迎面一张长约三米的办公桌,非常气派。办公桌上放着一只特制的地球仪,显得主人放眼世界而很有威仪。靠办公桌对面的墙边放着真皮沙发,七座的,那皮是黑色的,镶有木料,显得厚重而古色古香。

    萧跃进心中暗叹,乡镇书记是县里的一路诸侯,其他人是不能比的啊!

    “啊呀!萧部长来了!”孟云春上厕所回办公室,手还在擦着水,示意了一下,没有伸手出来,笑着说,兄弟你坐,我手正不方便呢!

    萧跃进笑着说没事,我到这里调研一下村级换届的事情,不知现在村里的干部基础怎么样?

    孟云春就手一摊,说,哎呀,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村级干部哪个愿当?没有工资,没有保障,要做的事情最棘手,不是收粮要人家东西,就是搞计划生育要人家的人命,老百姓把村上干部一个一个恨得要死。而且这批人又极不稳定,根本无心做事。现在呀,这样子下去,的墙脚都空了。

    萧跃进听着耳朵嗡嗡地响,心想父亲还把那大队干部看得比什么都贵重,为了把邱道奇家的儿子弄下来,一次又一次来电话,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呵呵,报什么仇呢,搞得不好正帮了人家的忙!可怜人家现在正当着村上干部,水深火热!

    心里想着,嘴角露出了笑容。

    你想什么呢?跃进?孟云春见他正顾自微笑,臼。

    “没什么,你有事你忙着。我来是想看看原来办公室的同事,那个,丁小玲,还在吗?”萧跃进像平时拉家常似的,漫不经心地提起丁小玲:“我们在办公室一起工作了几年,都有年头没见了,回来了,就看看她吧。”萧跃进还是没忍住。他提拔了,他相信自己还得走得更远,于是他希望丁小玲看一看,那个柳麻子,能和他萧跃进比吗?

    “啊,丁小玲啊,她在民政所。李主任你帮叫一下。”孟云春吩咐办公室李主任。

    七年了,萧跃进离开翁姑岭乡已经整整七年,这七年间,物是人非,很多人都换了,进来也没见着几个熟人。

    丁小玲,她还好吗?

    正忐忑不安,丁小玲进来了,人还在门口,声音就传了进来:“孟书记,您找我?”

    “是他,你的老朋友找你啊!”孟云春指萧跃进。

    丁小玲身子抖了一下。她整个人都瘦了,眼角出现了很明显的鱼尾纹。萧跃进的心就揪了一下。

    “跃……萧……萧部长,您回来了。”丁小玲极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又闪电地垂下眼眸。

    “你好!”萧跃进站起来,伸手过来,丁小玲忙伸出手,两个人握了一下。萧跃进的力道用得很大,紧紧地捏着她的手。

    “小玲现在在民政所啊?”萧跃进明知故问,“孩子很大了吧?”

    “嗯,女儿都读三年级了。”丁小玲局促不安。

    萧跃进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丁小玲,看起来她的境遇可能不是很好,脸上的神情可以用憔悴二字来形容。她的手上青筋毕露,是那种日夜操劳的形象。

    萧跃进心里五味杂陈,有心痛,有幸灾乐祸,有酸楚,有恨。

    你当年抛下我去跟了柳麻子,怎么现在也是这个样子?你不是说我迂腐,甚至是当代的孔乙己吗?现在,事实证明了你错了吧!你这个女人啊,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啊!

    萧跃进的心里,这些念头一个一个冒出来。可是他脸上却带着微笑,看着丁小玲:“小玲过得好吧,都提拔了,你老公还是有能力呀!”

    “哪里啊,与他无关。”丁小玲没情没绪地说。

    “呵呵,你们聊,我出去有点事儿。”孟云春拿了个本子要出去,萧跃进忙站起来送他,把他送到门口,孟云春推他进来,说不要耽搁了老朋友们叙旧。

    萧跃进就又退回来坐在沙发上。

    丁小玲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哀怨,那里面似乎在说:“要是过去你能这样就好了!”

    两个人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萧跃进咳了一声,说,小玲,把你电话给我吧,以后好联系。

    丁小玲说了一个号,她说自己还没手机,是个呼机,尾数是0018。这个号码很好记,萧跃进立即在手机上记下来。

    萧跃进和丁小玲寒喧了几句,就站起身来送她。如果不是知情者,没有谁会想到他们过去的关系。

    可是萧跃进的内心,却是波涛翻滚,这个有点憔悴却依然漂亮,风姿美丽的少妇,还是那样牵动他的神经。自家的那个张思玉,即使再在娘肚里打个滚,怕也不及她的万一。该死的萧跃进,你要是早点明白事理,就不至于到手的美妻让人家抢了!

    柳麻子!萧跃进嘴里格格连声,我萧跃进这辈子要是不让你知道点厉害,就算我是孬种!你这畜牲,明知朋友妻不可欺,可是,你却明抢暗偷,毁了我萧跃进的美好婚姻!不报此仇,我萧跃进誓不为人!

    主意打定,萧跃进吩咐随从人员上车回县里。

    “部长,那丁小玲可是咱县里一枝花呢!”司机小马玩笑地说,“哪个当官的来翁姑岭,都会到这里来看她一下,可惜现在也老了。”

    “说什么呢?”萧跃进不悦地说,“我可不是冲她好看才来的,我们原来是一个办公室的老同事。”

    “是是,部长这人是很记情的人。”小马赶紧说。

    说着说着,萧跃进就又想起得到提拔前的那个晚上的梦境,他和丁小玲如痴如狂地,那个画面太刺激了,就像一个引火点燃了一抱干柴,萧跃进全身腾地热了起来。

    他感到焦渴得难受,臼小马车上有水吗?小马说有,立马停下车来,到后备箱里拿了纯净水给他,他拿着水拧那盖子,手就抖了一下,这盖子和这瓶子真是太合适了,那么紧紧地相扣,而他和张思玉,何尝有过这种感觉?……这念头越发催发了他身上的,他的手放开盖子,痉挛着握紧,骨头都卡卡地作响。

    小玲……他的心里都在。

    才半个小时的路程,简直比一年还要长,快要到办公室的时候,萧跃进才慢慢地平复下来,他觉得全身都微微作痛。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小马,你们去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回办公室。小马和随从人员就高兴地应了。萧跃进进得办公室来,发现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很多人都回去了,办公楼里静悄悄的。他有点高兴,他需要这样的氛围……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