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桃下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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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这样注视,她心慌得不行,从没想过这样清绝冷酷的眼里,竟会有这样炙热灼人的温度。

    梁婠像被烫到,连忙别开眼,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直到响起脚步声,梁婠才抬眸,陆修走了。

    午后的阳光慵懒,梁婠朝窗子看去,有光落在地上,刺得她微微眯起眼睛。

    采青宴上,她避开众人,私自爬上桃树,攀折花枝,不慎一脚踩空,重重摔下来,桃花落了满头。

    她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突然有粉妆玉琢的幼学之年,居高临下瞧她。

    “你就是婠婠?”

    她拍掉身上的落花,又羞又恼:“哪来的登徒子,竟敢唤我闺名!”

    他眼里略带嫌弃,却还是将手伸了过来:“我不是登徒子,是你以后的夫主。”

    ……

    这夜,陆修不曾留宿,她卸下满心防备,却做了整晚的梦,到最后也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儿时淡忘的记忆。

    再见陆修是三天后。

    梁婠从一大堆花草中抬起头,他就沉默站在门口,不知是刚来,还是已来许久。

    他眉宇间又恢复惯有的神情,好似那个午后的人与事,只是小憩间的恍惚一梦。

    梁婠动了动唇,往日那句‘夫主’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他走进来,将一份密报放在案几上,看她:“你要查的。”

    梁婠低下头,借着净手的工夫,稳了稳心神。

    等她拿起纸张时,陆修已坐去一边。

    “元少虞?”

    仓之竟是元少虞?

    梁婠瞪着眼珠,不可置信地看着纸上的名字。

    陆修侧头,眼眸漆黑:“有印象?”

    梁婠讶然:“这个元少虞,只怕齐人无人不知吧!”

    他垂睫轻嗤:“也是,弑君谋逆、里通外国的乱臣贼子,谁人不知?”

    说起元少虞,也当真是一段奇谈了。

    他本是周人,因逃难至齐,从一介平民最终跃上尚书令的位置,后生出不轨之心,鸩杀皇帝、通敌叛国,后来才知他是周国派来的细作。

    幸而被陆氏一族及时斩杀,方化险为夷,否则……

    梁婠诧异,原来他是阿翁学生?

    “怪不得阿翁会将他的信藏起来。”梁婠也算明白了,要被人发现留着国贼的信件,岂不是也有勾结嫌疑。

    她瞳孔猛然一缩:“难道因为他,我阿翁和阿父才受到牵连被害的?”

    王素曾经问她索要的东西,难不成就那封藏起来的信?可那信她反复看了许多遍,只是寻常的问候,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他扯了下唇,往她手中的密报睨了眼:“你确定看完了?”

    梁婠垂下眼,目光落在后半段,元少虞周人的身份,还是阿翁向众人检举的。

    她皱着眉:“看样子还真是第二种可能,阿翁顾念着师生情,偷偷将这信藏起来,作纪念的。”

    梁婠将信放回案几上:“若是早生些年,我定帮着他。”

    那样也就没有高潜什么事了。

    陆修侧目:“你当真是不怕死。”

    梁婠自知失言,又将之前元少虞写给阿翁的信翻找出来,交给陆修:“既知道他是谁,那么这信就不能再留了。”

    陆修接过信,语气不复方才冰冷:“陆氏可是平乱的第一功臣,断不会有人怀疑陆氏通敌。”

    梁婠心思却不在这里:“我应是见过他的,只是那时年纪小,并不十分留意。”

    陆修就瞧着她紧锁眉头,似在仔细回忆,不免失笑,能记住什么?

    梁婠暗叹,久远确实久远,毕竟两世了。

    忽听她低呼一声,陆修被惊得一颤,眉头轻蹙:“怎么了?”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明那日,人们通常都会去扫墓,阿翁却总会去一个地方,光秃秃的,只种着一棵柳树。

    你说会不会那里就葬着元少虞?可是,阿翁又为何对一个敌国细作这般厚意?”

    梁婠瞧着信,实不能理解,人是他检举的,可每每又独自凭吊。

    陆修:“你如何记得那么清?”

    梁婠:“那里也怪,除单单一棵柳树,再无其他,且又去了好多次,便记下了。

    我一直很好奇,王素那般迫切想找的东西到底是何物?可惜他一死,这个问题永无答案了。”

    他挑了挑眉:“你没问问王庭樾?”

    说起王庭樾,梁婠眸中一暗,不知他现在如何。

    陆修不着痕迹瞥她一眼,将手中的密报、信件都丢去一边,拉着她就往里间去。

    梁婠被他扯得身子一仰,立刻惊醒,手腕已被他握得紧紧的。

    她惊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我——”

    “夜里总醒,晨起又早,陪我小憩会儿。”

    说完身子一轻,就被他带上榻。

    梁婠这才注意到,他连朝服都还未换掉,应是下了朝直接就过来了。

    他只踢了鞋。

    梁婠看了眼,还是伸手帮他脱了武冠,只留着根玉簪束发。

    说小憩,他就真躺下只字不言,下巴照旧抵在她的头顶。

    梁婠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了,心乱如麻。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唇红齿白、脑子不好使的小少年竟是陆修。

    更想不到那个最先向她伸出手的人,竟是日后对她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冷冷一笑的权臣。

    她想张口问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为何要告诉我?”她几乎已经忘记少时曾遇见过那么一个人。

    “因为你好像很怕我。”

    那天夜里骤然见到他,她确实怕得不行,包括日后的相处已及在这里留宿的每一晚,无论他身体如何温暖,她都只觉得冷。

    “你恨我,是因为当初我甩开你的手,还踹你一脚吗?”

    上方响起他沉沉笑声。

    顿了顿,他才道:“不是。”

    “那确实不怪我,任谁都会觉得——”梁婠想了想,又问:“我怎不知何时与你有婚约?”

    她没忘记,周昀跟她说过,陆修得知长辈给他定了门亲,特意去采青宴看那个女娃。

    可此事她全然不知,只知突然跑出来个人,说是她未来的夫主,她以为是哪个士族权贵家的傻儿子,吓得她顾不得屁股上的痛,拔腿就跑……

    陆修轻轻闭上眼:“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