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妾本修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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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所有人都走了，顾倾城一笑，一丈的牢房又黑又暗，她迈着步左右走了两步，手中的金锁片一晃一晃，直把马秀英的心越是七上八下，脸色大变。
顾倾城这才说：“说吧，你知道多少，关于她，关于我，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有一句不真不实的，我就把她丢进青楼里，而且是最下等的窑子！”
“你——你别想，我不会告诉你的！顾倾城，你以为你会好过吗？我要告诉县官，把你的身世全说出去，你一个前明余孽，又是朝廷缉捕罪人之后，你这辈子别想有好日子过。”
“哦——我不好过呀——”顾倾城笑了笑，娇媚的眼睛横了她一眼，明明就是一张恐怖的脸，可就这一眼，仍是让马秀英如沐春风，说不出的风情妩媚，“你知道这窑子里一天接几个客吧？至少五十个，像婀娜这个年纪进去了，养个三四年，就得接客了。鸳鸯被，云榻床,一树梨花压海棠，日日不空床——”
马秀英紧紧的盯着，脸上全然变了脸色，惊惧意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手中的金锁片。
顾倾城手中的金锁拿起来，在空中一抛一抛，心情极好，似是不在意她说或不说，转过身来，向着牢外走去：“我走了，你即是想见县官就说一声，我替你打点疏通，唉，有钱有势就是活得自在，没钱没势是活得艰难呀，马秀英，你就是见不着县官，我也能送你去见阎罗，投个好胎吧，若是再拖上三年五载，也就跟你女儿一起，也许下辈子还是个青楼姐妹花呢。”
眼见着顾倾城就走出牢门，马秀英再也撑不住了。
“我说——我说——”马秀英扑上前一步，声嘶力竭，放声大哭。
“顾倾城，你狠，你够狠！我赢不过你，二十年前，输给了你娘，现在又输给了你，这真是命——”马秀英苦涩的一笑，闭上了眼，精神崩溃了。
“少说废话。”顾倾城款款地走回来，拿着那只金锁，哗地一声，悬到她的眼前，笑眯眯的。
“说吧，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炎武，他根本不是你爹。”马秀英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嘲讽地一笑。
“还有呢？”顾倾城神色不变。
“当年，我倾慕顾炎武是一代儒，自愿跟在他身边作丫头随侍，他四海飘泊，为着反清复明而奔走，虽是一代文人，却仍是名动一方，我真心真心倾尽全力的照料他，他本说，此生只为大明，一世不娶，我也以为是，只想着服侍在他身边也好。可是那一年，他，他在江南遇到了你母亲——”马秀英声音越来越是低，神色间像是陷入的沉思。
“江南吗？然后呢。”顾倾城提醒她接着说。
“江南，真是个讨厌的地方，烟雨蒙蒙，就跟一个字谜一样，你母亲是谁，我确是不知道，我只见过他画的一幅图，图中的她美得似是仙女，炎武常对着图，叹息着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己老，只叹，恨不相逢未嫁时。那时，我知道，她己是有夫之妇，所嫁还是江南大户人家。”
马秀英失神的想，就是那时，她起了嫉妒之心，若是顾炎武一生未动心，她可以平心静气守在他身边，一世无所求，可是他却对别的女人起了倾慕之心。
不可原谅！这简直就对她的沉重一击。
“她嫁的是谁？”顾倾城抛了抛手中的金锁片，含笑问。
“庄家，江南庄家，文字狱的江南庄家。”马秀英闭了闭眼，无力的垂着肩：“我只求你放过婀娜。”
江南的庄家呀，真是没有想到，顾倾城眼睛眨了眨，娇娆一笑，她在青楼也曾听闻江南庄家。
明亡后，浙江湖州有个叫庄廷鑨的富户，他是个盲人，受“左丘失明，厥有国语”的鼓舞，也想搞一部传世史作。
可他自己并不通晓史事，于是出钱从朱国祯后人处买了史稿，并延揽江南一带有志于纂修明史的才子，补崇祯朝和南明史事，书中仍尊奉明朝年号，不承认清朝的正统，还提到了明末建州女真的旧事，斥骂降清的尚可喜、耿仲明为“尚贼”、“耿贼”，清军入关更是用了“夷寇”等等字眼。
这部《明史辑略》刊刻后，几年后几个无耻小人去敲诈庄家，才惹出事来。当时庄廷鑨已死去多年，庄父仗着有钱买通官府将敲诈者一一顶回。
可到底还是着了清朝的眼，康熙二年五月二十六日，杭州城中，《明史》案一干要犯七十余人，连着为《明史》写序的、校对的，甚至卖书的、买书的、刻字印刷的以及当地官吏在内，或凌迟、或杖毙、或绞死，一时血溅杭州西湖畔。
连那死了的主犯庄廷鑨都照着大清律，按大逆之罪剖棺戮尸，另有数百人受牵连发配充军。
顾倾城一笑，真是想不到的事儿呀，她居然不仅是反清复明，更是明史一案的余孽，难怪当日，顾炎武要把她送进青楼避祸了。
她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妓，却原来出身于天下第一要案的逆贼，呵呵，真是世事无常呀。
庄家，她的家族，一只蚊子肉，盯出了全族数百人的血，只余她这一个青楼余孽……
“我答应你。”顾倾城娇艳地笑了笑，站起身向外走，又是顿住脚步，突然转过头问：“马秀英，我还真是挺奇怪，心里一个疑问，同样都是你生的，你怎么一点不在乎小柱子，却这么在乎婀娜。”
“炎武生前常看着那幅画，念《洛神赋》：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婀娜的眼睛，像极了炎武的眼。”
“呵呵，该说你是笨，还是傻。你也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么就为了一个男人，就把自己放弃到这一步，还不如这青楼的女子呢。”
马秀英闭着眼，一动不动，也不支声，眼角边默默的落下一滴泪。
“马秀英，我不是个心胸宽大的，我是个小心眼的女子。这样吧，你毁了你的脸，咬了舌头，聋了耳朵，废了双手，我就放婀娜一马。”顾倾城说完这一句，款款走出了屋，那一只金锁，抛在半空中，正落在马秀英的脚边。
马秀英闭了闭眼，凄楚一笑，那只金锁在她手中闪着微弱的光，一闪而逝，归无黑暗。
顾倾城出了牢房，对牢房外的小牢子客气的一笑，递过一张银票：“这牢房中的人，还要劳你多加关照。”
“小姐放心，收了你的银子，我们兄弟几个会好好关照着，绝不会委屈了她，这一日三餐顿顿少不了她的。”
顾倾城施了一礼，又是一笑说，“有劳几位了。请务必要好好关照她，让她无病无痛，健健康康。”
牢外的顾言察，瞬间僵硬着身体，动了几下唇，终是没有开口，看了顾倾城一眼，转过身向着牢外。
几个人走着，快要进顾之同家的院门时，顾言查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倾城坐在座位上，笑着对着说：“你们想好了，决定要跟着我吗？”
“是，四姐姐，就让我跟着你吧。”小柱子期待看着顾倾城。
一旁的婀娜点了点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细白的牙咬着唇：“菘蓝姐姐说，你是好人。四姐姐，你会把我送进青楼吗？”
“你怕进青楼吗？”顾倾城笑看着她。
“怕。我知道，那不是好地方。”婀娜缩了缩身子。
“错了，那才是天下间最好的地方，有肉吃，有粥喝，只有你肯动脑子，数不尽的人陪着你玩乐，你四姐姐我，现在就很怀念那个地方呢……”顾倾城咯呼听笑着。
青楼有什么不好的呢，这个职业可比什么反清复明，比什么蚊子肉，比什么大清四爷的福晋靠谱多了。
术业有专攻，名妓怎么了？她瞧着就好得很，那也是一门伎艺素养极高的职业呢。
眼看着所有人都走了，顾倾城一笑，一丈的牢房又黑又暗，她迈着步左右走了两步，手中的金锁片一晃一晃，直把马秀英的心越是七上八下，脸色大变。
顾倾城这才说：“说吧，你知道多少，关于她，关于我，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有一句不真不实的，我就把她丢进青楼里，而且是最下等的窑子！”
“你——你别想，我不会告诉你的！顾倾城，你以为你会好过吗？我要告诉县官，把你的身世全说出去，你一个前明余孽，又是朝廷缉捕罪人之后，你这辈子别想有好日子过。”
“哦——我不好过呀——”顾倾城笑了笑，娇媚的眼睛横了她一眼，明明就是一张恐怖的脸，可就这一眼，仍是让马秀英如沐春风，说不出的风情妩媚，“你知道这窑子里一天接几个客吧？至少五十个，像婀娜这个年纪进去了，养个三四年，就得接客了。鸳鸯被，云榻床,一树梨花压海棠，日日不空床——”
马秀英紧紧的盯着，脸上全然变了脸色，惊惧意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手中的金锁片。
顾倾城手中的金锁拿起来，在空中一抛一抛，心情极好，似是不在意她说或不说，转过身来，向着牢外走去：“我走了，你即是想见县官就说一声，我替你打点疏通，唉，有钱有势就是活得自在，没钱没势是活得艰难呀，马秀英，你就是见不着县官，我也能送你去见阎罗，投个好胎吧，若是再拖上三年五载，也就跟你女儿一起，也许下辈子还是个青楼姐妹花呢。”
眼见着顾倾城就走出牢门，马秀英再也撑不住了。
“我说——我说——”马秀英扑上前一步，声嘶力竭，放声大哭。
“顾倾城，你狠，你够狠！我赢不过你，二十年前，输给了你娘，现在又输给了你，这真是命——”马秀英苦涩的一笑，闭上了眼，精神崩溃了。
“少说废话。”顾倾城款款地走回来，拿着那只金锁，哗地一声，悬到她的眼前，笑眯眯的。
“说吧，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炎武，他根本不是你爹。”马秀英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嘲讽地一笑。
“还有呢？”顾倾城神色不变。
“当年，我倾慕顾炎武是一代儒，自愿跟在他身边作丫头随侍，他四海飘泊，为着反清复明而奔走，虽是一代文人，却仍是名动一方，我真心真心倾尽全力的照料他，他本说，此生只为大明，一世不娶，我也以为是，只想着服侍在他身边也好。可是那一年，他，他在江南遇到了你母亲——”马秀英声音越来越是低，神色间像是陷入的沉思。
“江南吗？然后呢。”顾倾城提醒她接着说。
“江南，真是个讨厌的地方，烟雨蒙蒙，就跟一个字谜一样，你母亲是谁，我确是不知道，我只见过他画的一幅图，图中的她美得似是仙女，炎武常对着图，叹息着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己老，只叹，恨不相逢未嫁时。那时，我知道，她己是有夫之妇，所嫁还是江南大户人家。”
马秀英失神的想，就是那时，她起了嫉妒之心，若是顾炎武一生未动心，她可以平心静气守在他身边，一世无所求，可是他却对别的女人起了倾慕之心。
不可原谅！这简直就对她的沉重一击。
“她嫁的是谁？”顾倾城抛了抛手中的金锁片，含笑问。
“庄家，江南庄家，文字狱的江南庄家。”马秀英闭了闭眼，无力的垂着肩：“我只求你放过婀娜。”
江南的庄家呀，真是没有想到，顾倾城眼睛眨了眨，娇娆一笑，她在青楼也曾听闻江南庄家。
明亡后，浙江湖州有个叫庄廷鑨的富户，他是个盲人，受“左丘失明，厥有国语”的鼓舞，也想搞一部传世史作。
可他自己并不通晓史事，于是出钱从朱国祯后人处买了史稿，并延揽江南一带有志于纂修明史的才子，补崇祯朝和南明史事，书中仍尊奉明朝年号，不承认清朝的正统，还提到了明末建州女真的旧事，斥骂降清的尚可喜、耿仲明为“尚贼”、“耿贼”，清军入关更是用了“夷寇”等等字眼。
这部《明史辑略》刊刻后，几年后几个无耻小人去敲诈庄家，才惹出事来。当时庄廷鑨已死去多年，庄父仗着有钱买通官府将敲诈者一一顶回。
可到底还是着了清朝的眼，康熙二年五月二十六日，杭州城中，《明史》案一干要犯七十余人，连着为《明史》写序的、校对的，甚至卖书的、买书的、刻字印刷的以及当地官吏在内，或凌迟、或杖毙、或绞死，一时血溅杭州西湖畔。
连那死了的主犯庄廷鑨都照着大清律，按大逆之罪剖棺戮尸，另有数百人受牵连发配充军。
顾倾城一笑，真是想不到的事儿呀，她居然不仅是反清复明，更是明史一案的余孽，难怪当日，顾炎武要把她送进青楼避祸了。
她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妓，却原来出身于天下第一要案的逆贼，呵呵，真是世事无常呀。
庄家，她的家族，一只蚊子肉，盯出了全族数百人的血，只余她这一个青楼余孽……
“我答应你。”顾倾城娇艳地笑了笑，站起身向外走，又是顿住脚步，突然转过头问：“马秀英，我还真是挺奇怪，心里一个疑问，同样都是你生的，你怎么一点不在乎小柱子，却这么在乎婀娜。”
“炎武生前常看着那幅画，念《洛神赋》：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婀娜的眼睛，像极了炎武的眼。”
“呵呵，该说你是笨，还是傻。你也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么就为了一个男人，就把自己放弃到这一步，还不如这青楼的女子呢。”
马秀英闭着眼，一动不动，也不支声，眼角边默默的落下一滴泪。
“马秀英，我不是个心胸宽大的，我是个小心眼的女子。这样吧，你毁了你的脸，咬了舌头，聋了耳朵，废了双手，我就放婀娜一马。”顾倾城说完这一句，款款走出了屋，那一只金锁，抛在半空中，正落在马秀英的脚边。
马秀英闭了闭眼，凄楚一笑，那只金锁在她手中闪着微弱的光，一闪而逝，归无黑暗。
顾倾城出了牢房，对牢房外的小牢子客气的一笑，递过一张银票：“这牢房中的人，还要劳你多加关照。”
“小姐放心，收了你的银子，我们兄弟几个会好好关照着，绝不会委屈了她，这一日三餐顿顿少不了她的。”
顾倾城施了一礼，又是一笑说，“有劳几位了。请务必要好好关照她，让她无病无痛，健健康康。”
牢外的顾言察，瞬间僵硬着身体，动了几下唇，终是没有开口，看了顾倾城一眼，转过身向着牢外。
几个人走着，快要进顾之同家的院门时，顾言查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倾城坐在座位上，笑着对着说：“你们想好了，决定要跟着我吗？”
“是，四姐姐，就让我跟着你吧。”小柱子期待看着顾倾城。
一旁的婀娜点了点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细白的牙咬着唇：“菘蓝姐姐说，你是好人。四姐姐，你会把我送进青楼吗？”
“你怕进青楼吗？”顾倾城笑看着她。
“怕。我知道，那不是好地方。”婀娜缩了缩身子。
“错了，那才是天下间最好的地方，有肉吃，有粥喝，只有你肯动脑子，数不尽的人陪着你玩乐，你四姐姐我，现在就很怀念那个地方呢……”顾倾城咯呼听笑着。
青楼有什么不好的呢，这个职业可比什么反清复明，比什么蚊子肉，比什么大清四爷的福晋靠谱多了。
术业有专攻，名妓怎么了？她瞧着就好得很，那也是一门伎艺素养极高的职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