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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十岁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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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九年新年的时候,京中多了门新贵。卫明参三等伯府上的女主人是异国来客,生性喜好热闹,在经历了一年的适应期后,结交了几位满人中的姑奶奶,从此伯府中的贵妇聚会就没停过。一开始还只是跳跳舞喝喝茶,等到春回地时就开始踏青赛马,乃至于像男人一样摆弄弓箭火器。

    一开始朝中的文人还颇觉得伤风败俗,无奈上头的人对她颇为纵容,甚至康熙还亲自夸赞说有满洲风范,让八旗子弟学着点,别连自家姑奶奶都比不上。

    皇帝说这话是有特定历史背景的。去年噶尔丹追着喀尔喀的残部直入内蒙古境内,清朝的三万军队阻击不利,近乎全军覆没。说实话,除了三藩刚造反的那个时候,康熙就没丢过这么的脸,死过那么多的士兵。就因这次战败,康熙不得不派出宗室带着二波军队去蒙古不说,纳兰性德的使团也在莫斯科处于被动。

    前者的后续影响是安亲王岳乐死于旧疾;后者好歹是在卫明参的神颜助攻下扳回一城。

    但不管怎么说,战败的耻辱依旧笼罩在紫禁城的上空。整个帝都从上到下都开始吹起一股尚武的风潮。福晋夫人们骑马拉弓算什么,京郊各围场从正月里开始就炮声不断,各家的小子连斗鸡都不玩了,天天惦记着在佐领跟前骑马布库,好选入北征的军中。

    特殊的时代背景,也影响着人们的价值取向。汉化和儒化的进程暂缓,徐乾学、黄锡衮告老还乡,高士奇因事反省,与之相对的是陈廷敬、靳辅官升一级。个人的沉浮不过是滚滚时代浪潮中的水花,被历史的车轮推动着向前。就连汉军旗的门面担当的佟国纲都上书朝廷,说自家本是满人,要求“认祖归宗”,回到满八旗。

    这封奏章颇有惊世骇俗了,向来抬旗是从包衣抬入满八旗,或者汉人抬入汉八旗的。这要从汉八旗加入满八旗,那可真是头一回。要知道汉八旗在皇太极时期设立的时候,因掌握着火炮的先进技术,可是号称满汉一家,荣宠

    不下于满洲八旗。现在天下安定了,这就公开着说你汉八旗低人一等,岂不是有过河拆桥之嫌?

    以康熙的脑子,自然是压下了佟国纲的请求,随即立马下旨,放松全国尤其是南方的养马禁令。“举国战,举国备之。”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次打噶尔丹,汉军旗要出人,蒙古也要出人,有难一起当,有功一起分。

    有了皇帝的拨乱反正,尚武的风气好歹没演变成八旗内部的对立歧视。佟国纲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颇有没脸,因此在春季红衣炮的演练会上也老实没吭声。

    其实说起来佟家祖上可是带着火器投效的努尔哈赤,作为原始建州中少有的技术人才,还被当时的明朝称为“头号叛徒”的。但自打家族中出了两任皇后,路子就有奇奇怪怪了起来,一方面康熙给的爵位和恩宠实在是香不过,另一方面他们跟火器的关系也越来越远了。

    与从小就是富贵公子的下一辈不同,佟国纲、佟国维这一代人好歹小时候还摸过火器,因此这种演练炮火的场合总站皇帝旁边。不过这次佟国纲格外老实,只有问到他了才说话,也没有自夸祖上的功业云云。

    于是,刚刚从俄罗斯回来的纳兰性德和卫明参就成了提供有效信息最多的人。

    康熙问:“俄国人此前到底给了噶尔丹多少火器?”

    早有准备的纳兰性德立马接上:“那边共有二十九架炮台,威力略逊于红衣炮,弹药约能有百余发;此外,其另有前装木仓五百八十余支,算上噶尔丹从俄国民间购买,总数可能在一千以上;此贼胃口颇,还向俄国定购了最新式的滑膛木仓三百支和子弹五千发,本将于今年夏季交货……”

    康熙的眉毛狠狠抽动两下:“务必阻挠此事!”

    纳兰性德微微笑了一下:“沙皇虽应允不再向噶尔丹提供这批火器,然其言不可尽信。故臣等买通了摄政太后和国舅,怂恿其将那批火器用于剿灭摄政公主索菲亚的残余势力。如今两国商定界碑,还可再论此事。”

    康熙注视着纳兰表弟从容不迫的姿态,然后唇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他用力拍了拍纳兰性德的肩膀,道:“容若如今也老成了,可堪用矣。告诉俄国人,若清五年内荡平噶尔丹,则北海以南千里草场,都是玛利亚女伯爵的封地,俄人和清人皆可定居贸易。”

    清所说的北海,就是贝加尔湖。为了贝加尔湖南边的千里疆土,喀尔喀蒙古和俄罗斯人打了五十年。这里康熙玩了个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因为这块土地本来是蒙古的游牧地,跟满人祖先不沾边,汉人也没彻底统治过。现在这么一封,直接给并入清版图了。玛利亚是俄国人没错,但现在是清朝人的媳妇,没错吧。

    但俄国人会有意见吗?他们本来就是近五十年才扩张到贝加尔湖的,能有个俄国人领主,还是掌权的纳雷什金家的女儿,好像捏着鼻子也能接受。哪怕有人不能接受,急于扩领地和影响力的纳雷什金家族一定是乐于接受的。

    那喀尔喀蒙古会有意见吗?当然有,祖传的草场和湖泊没有了,自然是吃亏的那方。但你们都被噶尔丹撵过长城了,还不乖乖做清的臣子?你们的领土就是清的领土,没毛病!

    搞政治的都心脏。说的就是康熙这种人。

    皇帝看看心领神会的纳兰性德,战当前的压力也减轻了一分,这个国家总归是有许多人才在跟他同舟共济的。“安远伯可在?”康熙威严的声音问道。

    卫明参应声出列,骑马到近前,翻身而下,打千为礼,身姿矫健非常。

    “好。”康熙夸赞,然后招他到跟前,问道:“明参见识过俄人的火器,比之今日在场的火器如何?”

    卫明参沉默了两秒,小声回答:“红衣炮攻城利器,但对人不如子母炮;鸟统,后装的耐水、快速,胜过前装的。”

    这种场合竟然没有拍马屁的吗?康熙有意外,看了看卫明参,从前只知道他长得好看还勇武,不料……“这是个老实人啊。”康熙指着卫明参,跟太子说。

    年轻的太子琢磨不出来

    康熙是在夸还是在贬,于是只严肃点头。“确实。”

    好在康熙没进一步追问太子对此人的处理办法,着实让少年太子松了一口气。康熙自己问卫明参道:“眼下有两件事,一是去黑龙江与俄国人一起树立界碑,虽《尼布楚条约》已有明示,但落到实处,还要防着旁人占便宜。二是随同军出征噶尔丹,参知火器事宜。明参选哪个呀?”

    俊美的年轻人不过微一沉吟,就回答道:“奴才选一。”

    “说说理由。”

    安远伯对于皇帝的反应有不安,脱口而出:“我本意是想要军功的。”“我”字都出来了,可见是真慌张。

    康熙笑:“那为什么又选择去定界碑呢?”

    皇帝的笑容让家的情绪安定下来,于是太子也跟着笑了。原来皇阿玛是欣赏卫明参啊,太子殿下虽然看不起卫明参这个包衣出身刚抬旗的,但他也想听听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只听这美青年一字一句地道:“比奴才懂火器的人有许多,但定界碑,只有奴才来做是最好的。”

    “好!”康熙鼓掌,“好哇。你带着你妻往黑龙江去,朕令萨布素将军为佳夫妇护行。”又说:“速去速回,还能赶上军功。”

    到这里才算是考验通过。纳兰性德给小伙伴道喜,卫明参的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只这一个笑,就仿佛天地间百花齐放一般。连太子这样看惯了美人的都有一瞬的晃神,回头就跟属人感叹:“卫明参去跟俄国人打交道,笑一笑对面就傻了。汗阿玛真用人如神。”

    八阿哥胤禩也在火炮演习的现场,不过他并不是这场的主角,能够像兄弟们一样用鸟统射靶子,光新奇玩意儿就能吸引他许久了。

    小系统自打遇到了火器就不淡定了,叭叭叭了许久。什么“清朝的灭亡就是火器不如洋人”啦,“热武器是时代趋势”啦,“肉体凡胎怎么跟热武器比嘛”、“工业化才是质量控制的灵魂”、“黄火药比黑火药强多了”。

    小八爷:“我就是一个学医的,这发展武器,似乎与我无关吧……”

    然而小系统不管,继续它的热武器科普。整个识海里都是各种山崩地裂、火光四射的战争场面。头一次没能关闭来自系统的碎碎念,胤禩所有的脑浆都被洗得晕乎乎了。这似乎真是很重要的东西,绝对要重视、发展。

    “你真是很怨念这件事啊。”胤禩喘过气来,戳了戳好不容易发泄完的小系统,“那么不想清朝灭亡吗?但生老病死,乃世间定理……”

    系统的熊耳朵摇了摇,然后一蹦三尺高:“改朝换代是改朝换代,谁管它去死。但被别的国家按地上摩擦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是全国百姓的屈辱!”

    “好好好。你说得对。”胤禩生怕它再来一轮洗脑,连忙安抚。

    “宿主我跟你说,你们现在不重视新技术,就算改朝换代了,也是千古罪人。”

    认真严肃的小系统,用“终极主线任务”六个血红色的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终极主线任务“强国之路”已解锁。

    强国之路·武器模块已解锁,任务发布中……

    任务:黄火药的发明(0/1)。制备出可用于军队的黄火药。

    任务:后击木仓的普及(0/100)。改进后装技术,并完成量产和普及,取代老式鸟统。

    任务:子母炮的普及(0/10)。子母炮已经由戴梓发明,但戴梓如今含冤流放。请想办法解救戴梓,并在军队中普及子母炮。

    任务:发展火器的共识(0/1000)。观念的转变是持续发展的基础,请宿主从身边开始,影响皇室、宗室、官员、士兵,让发展火器成为常识。

    ……

    一连串二十几个任务,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更过分的是这一连串任务下还明晃晃显示着一个锁起来的“强国之路·医学模块”,有你不做任务就不给解锁下个模块的意思。

    饶是自诩成熟的胤禩都快破功了,恶狠狠地停了小系统三天小点心。不过系统这回格外固执,就算被停点心也绝不妥协。最后还是小八爷败下阵来,在忙碌中抽出时间去象征性地关怀“先进武器制造”。

    比如在听到有人说“火器不过奇技淫巧,打仗还得靠弓马骑射”时冲上去与人理论等等。不过这一时的口舌之争并没有给他的任务进度条带来什么增益。

    唯一的转机出现在胤禩的伴读姚法祖身上。

    “戴梓,我听说过这个人。”小伙伴光着膀子对练摔跤的时候说,然后咬牙切齿地去绊八阿哥的脚。

    小八脚法灵活,几下避开,但他毕竟身高力气不占优势,在姚法祖的推搡下出了一脑门汗。“哦?他造火器很厉害是不?”

    “他是……杭州人。”姚法祖也不轻松,说话喘气,“明面上说是通敌流放,其实是被陷害的,就是那个死掉的,南怀仁。”

    两人互相使劲,然后一齐倒在地上。

    八阿哥胸膛呼呼的:“南怀仁一个传教士,陷害人?”

    “呼,这你就不知道了。南怀仁和戴梓都造火器,同行倾轧。”姚法祖躺在地上说,“皇帝跟你一样,更相信南怀仁人际关系单纯。”

    小八爷捂住眼睛:“世道太险恶了。”

    喘匀了气的姚法祖一骨碌坐起来,说:“想救戴梓也简单,你看通敌这种罪名,只流放到盛京,而不是给披甲人为奴,可见万岁爷心里明白着呢。你舅舅不是要去黑龙江吗?让他回程时捎上戴梓敬献的新书或者新图纸,岂不是情理之中、举手之劳。又是战开始之际,为国献智,可见忠诚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榜单又要完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