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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齐婉眉心迸出的魔心虫直朝羽青冲来!

    他飞快转身一避,因速度极快带来的强风吹得青色裙摆簌簌作响,腰间的水晶球晃动不已。

    画面跟着跳,聚焦中心从原先的齐婉转到魔心虫上。

    红衣女子渐渐成为画中的远影,她身子往后坠落,浑身血肉从头部开始一点点融成黑色雾气。

    等羽青绞杀魔心虫回去时,只留一滩黑色水迹。

    简欢在心里轻叹一声。

    倒也不是惋惜,能这般干脆利落地死去,算是齐婉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但她留下的烂摊子,那些在新家出生的孩子,那些失去孩子的家,一生无解。

    刘长老冷笑一声:“千古罪人,死不足惜!”

    落下这句话,他甩袖离去,四周弟子纷纷行礼。

    但接下来,画面还未停止。羽青离开这处撕开的空间,前往阵地。

    阵地的旧宅外,简欢和沈寂之趴在地上,昏迷不醒。

    一墙之隔的府里,有一个大大的土坑,那棵树不翼而飞。

    简欢:“!!!”

    难怪羽青长老让她也看了再说。

    根据这水晶球展示的画面,羽青长老来晚了,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一手一个把她和沈寂之拎走了。

    简欢仰着头,咬着牙,面色深沉,久久不肯离去。

    她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但都没发现任何黄雀的踪迹。

    直到,旁边有人轻轻戳了戳她。

    简欢侧头。

    是一个穿了件淡蓝裙装的女孩,五官清秀,身姿娇弱,眉眼带着几丝无辜之色。

    女孩指着水晶球的光屏,轻声细语地问:“上面那位可是你?”

    简欢颔首:“对。”

    女孩轻轻一笑,四处看了看,凑得离简欢很近,带来身上淡淡的香:“那位男修我知道,是玉清派的沈寂之。那你就是玄天苑上,他们说的沈寂之的道侣?”

    修仙界的道侣,就是一起双修的道友。

    简欢语气一窒:“……我说不是,你信吗?”

    女孩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暧昧地朝简欢眨了眨眼睛,吐气如兰:“剑修体力都好,腰腹爆发力更是……”

    她上下扫了简欢一眼,又道,“没事,之后你试试就知道了。”

    简欢欲言又止,一脸孤疑地打量女孩。

    女孩羞怯地站直,轻扶垂在锁骨上的黑发,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她说的。

    简欢没忍住,低下头问她:“你……怎么知道的?你试过?”

    女孩轻咳了咳,低声耳语:“嗯,剑修,刀修,琴修,符修,佛修,合欢宗男弟子,基本都有。合欢宗弟子就花样多,但体力没那么好,剑修和刀修都不错,不过我更喜欢佛修一点……”

    简欢叹为观止:“!!!”

    她伸出一个大拇指,表示了她的敬仰之情。

    女孩捂嘴轻笑:“我是合欢宗弟子冉慕儿,加个玄天号罢。日后你若有需要可以找我,我近些年在研究一则双修秘法,可以传授给你。但你们试过后,要给我反馈,我好看看有没有需要再改进的地方……”

    “……”简欢掏出玄天镜,顺便给自己也打了广告,“我画符也可以,有符的需求,有炼器的需要,也可以找我。”

    冉慕儿:“好说好说。”

    冉慕儿:“哎,你是不知道双修的妙呀,我都迫不及待要把我的新秘法传授给你们了。”

    简欢嘴角微抽:“……那倒也不必这么急,我还小呢。”

    冉慕儿视线下移:“啊?明明很不错……”

    “……”简欢脸都红了,她绷着小脸,“我说年龄。”

    草,谁说那个啊!

    冉慕儿:“……”

    -

    之前昏迷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放一张床上。

    明明江府房间不少,附近都空着。

    沈寂之修完车回来后,便搬去了隔壁。

    他手里拿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针线笸箩。

    里边什么颜色的线都有,粉色也有!

    简欢二话不说,从芥子囊里拿出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藕粉色裙子,跟着去了他的房间。

    沈寂之收起桌上的水壶水杯放到一边,把针线笸放上去,还有那件破了大半的水青色道袍。

    除此之外,他还从芥子囊的一个宽肚花瓶中,掏出了一双白色布靴。

    这是之前在阵法里,为了清出空间,他就把小东西塞花瓶里,塞了满满一肚子。

    包括这双有些破了的布靴。

    在玉清派的时候,沈寂之常年上山下山,全靠两只脚跑,很费鞋子。

    这布靴还是去年过年才新做的,但没穿几个月,最外层就被路过的灌木碎石刮破了几个小洞。

    准备好后,沈寂之在桌前落座,简欢跟着坐在他旁边。

    简欢完全没有做针线活的经验,小时候街巷里的女孩都喜欢玩布娃娃,给布娃娃做衣服。

    简欢那时候也喜欢玩布娃娃,不过她不是给布娃娃换装,而是直接在布娃娃身子上乱画……

    这三日不能动用灵力,简欢和沈寂之是很听医嘱的人。

    废话,要是不听,万一没养好,之后可是要多花药钱的!

    现下给他们养身子的是镇抚司带来的药师,不需要给钱,镇抚司会负担。

    之后如果出问题,那得自己找药师,可就贵了。不管在哪个世界,看病永远是最贵的。

    可得趁着这个时候,把丹田养好啊。

    不能用灵力,沈寂之在针线笸箩取了工具,先把靴子的靴底和靴面分离。

    靴底还是好的,不用改。靴面破了的地方,他要一点点弄掉,然后小心把水青色道袍缝上去。

    这样,一双白色布靴,就能成为一双水青色带竹纹的好靴子。

    市面上这种靴子,都是官宦家的公子爱穿的,不便宜。

    简欢从针线笸箩里拿了针,穿上粉线。

    但这粉色线比衣服的藕粉色要深,而且衣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藕粉,而是有渐变的效果,还有绣样。

    但简欢觉得也没事,衣服嘛,把洞缝起来能穿就行了。

    也没有人会凑到她近前,盯着她衣服看。

    她便大刀阔斧地开始缝了。

    手捧靴子在一点点拆鞋面布料的沈寂之不由扫过去一眼,他手中动作一顿,淡淡评价道:“不如不缝。”

    简欢横眉竖眼:“……我乐意,你管我?”

    沈寂之:“……”

    他轻轻摇头,继续干他的。

    管她?谁敢。

    简欢边缝衣服边问:“马车退好了?”

    “好了。”沈寂之非常在意美观度,因此下手前很谨慎,在想怎么弄能好看,“不过耽搁了十日,只退了八成。”

    简欢:“那也行,百里刀呢?”

    沈寂之:“他说去朋友那吃晚饭。”

    “呃,拉夜香认识的朋友?”简欢问。

    沈寂之:“嗯。”

    “百里刀还是厉害的,他这样的人,大家都喜欢和他交朋友。”说到这,简欢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沈寂之,“不像有些人……”

    沈寂之头也不抬:“哦。”

    两人一时无话。

    申时,天边的太阳快要落山,金黄色的光线远远扫过来,打在这临窗的卧房内。

    八月初,离中秋只有十几日,天气不似先前那般酷热,带来点初秋的凉。

    “沈兄,简师妹。”门口忽而有人唤道。

    沉浸在针线活中的两人抬头看去,发现是上午和白迎师姐他们一道来的那个苏田师兄。

    苏田迈进房内,关上了门:“我来给你们送器皿。”

    简欢忙停下手,将针往衣服上随便一插,起身笑道:“多谢苏师兄!”

    苏田把器皿从芥子囊里拿出来,置于地面。

    沈寂之一手拿着鞋子,空着的手画了个圈,隔空取物的法术一出,属于他的那半器皿就一一来到他手上,再被他妥帖放入芥子囊。

    简欢蹲在地上,刚拿起一个金碗,闻言提醒道:“你不能用灵力啊。”

    沈寂之:“。”

    沈寂之:“忘了。”

    “没事。”他重新低头搞针线活,“就用了一下,问题不大。”

    简欢:“……”

    苏田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轻咳了声。

    简欢被声音吸引,一边把东西放好,一边问:“苏师兄可还有其他事?”

    没有人招待他,苏田只能自己走到桌前,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看着桌上的针线,他一脸疑惑:“你们怎么自己做鞋缝衣?”

    沈寂之扫他一眼,平静反问:“不行?”

    “……不是。”苏田默了默,这沈寂之就是那个谷山长老的亲传弟子吧?气场真强,他转向简欢,“简师妹,是这样的,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二位。”

    简欢也很想知道那棵树到底有什么来历,因此笑了笑:“苏师兄问便是,我定然知无不言。”

    苏田踌躇片刻,开口道:“简姑娘可知道那棵树是什么树?”

    “不知道。”简欢诚实摇头,反问,“苏师兄可是知道?”

    苏田顿了顿:“我也不太确定,但一般而言,如此繁复精妙,且能将孩童退回到灵根状态的阵法,这棵树定然不是凡品。”

    “是的,我上午也说过,出来的时候,能看见那棵树闪着荧光,灵气也十分浓郁。”简欢轻叹,“实不相瞒,我们是想挖走那棵树的,但发生什么,羽青长老的水晶球里都能看得清楚,我和沈寂之被砸晕了,树不翼而飞。”

    苏田愣了下:“那不是水晶球,是回溯球。”

    “差不多差不多。”简欢微眯双眼,“苏师兄说不太确定,那定然是心里有所猜测了。不知苏师兄可否告知您怀疑那棵树是什么树?说实话,我实在是很好奇。”

    苏田沉默片刻,吐出三个字:“地果树。”

    反正现在,树也没了,告诉他们也无妨。

    最关键的是,大概明日,也有人能猜到那树是什么了。

    南尘仙岛是九州第一医修圣地,但其他门派也有厉害的医修,迟早能猜到这个答案。

    沈寂之右手拿着的针一拐,忽而扎进左手食指指腹。

    一小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但沈寂之已然察觉不到,微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出了窍。

    简欢感受到了沈寂之的异样,他肯定是听过地果树!

    但她没听过啊,简欢不由有些急得追问:“地果树是什么树?”

    “顾名思义,地果树结的果实长在地下。”苏田眼里充满向往,“据说地果的果实,生吃能保你硬抗过雷劫而不死。”

    简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但这地果树跑得很快,数百年有不少高阶修士去找,却硬生生让地果树跑了。说实话——”苏田一顿,“我觉得砸晕你们的不一定是人,可能是地果树……”

    简欢:“???”

    简欢一头雾水:“树还能自己砸人吗?”

    苏田颔首:“地果树有树灵,就喜欢砸人,不止你们被砸。据我所知,先前有很多修士都被砸过。”

    简欢:“!!!”

    树灵?

    她下意识屏息,那她芥子囊里那团绿色果冻泥,岂不是就是地果树的树灵?

    那只要好好把它养着,多结果子,岂不是就一辈子无忧,灵石大把大把来了?

    可是也不对啊。

    如果是地果树砸的他们,那地果树肯定是跑了。

    但那团果冻泥还在芥子囊里好好待着呢,也没跑啊。

    难道果冻泥不是地果树的树灵?那果冻泥又是什么?

    简欢夕阳中凌乱了。

    苏田又说了一些关于地果树的事,便有些遗憾的告辞了。

    说白了,地果树就算没跑,来抢的大能定然很多,也轮不到他一个小药师。

    待苏田走后,简欢忙推开桌上的针线笸箩,以指尖在桌上写字。

    涉及果冻泥,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

    她写道:感觉此事说不通。

    沈寂之跟着写:离开后再把它拿出来看看。

    简欢:也只能这样了。

    沈寂之很笃定:总之,它不可能是凡品。

    这倒是,简欢不由嘿嘿笑了起来。

    沈寂之瞥她一眼,拂袖将桌面擦了几下,继续弄鞋。

    简欢看了看他的进度,他做针线活动作也很快,十指飞快动着,已经开始在靴面上缝制新布料了。

    她收回视线,继续缝衣服。

    但忽而,简欢拿针的手一顿。

    刚刚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下,有了沈寂之那边的对比,她就觉得她缝的确实不太好看。

    针线太粗糙,缝的位置好像也不太对。

    而沈寂之的鞋面,看着居然看不太出针脚的痕迹,就像是贴在上边的一样。

    简欢:“……”

    一个剑修针线活那么好做什么?

    -

    江府如今齐聚各大门派的修士。

    渔江城的城主在事发时自/爆,青龙城镇抚司接管了渔江城的一切,包括给江府来帮忙的修士们供餐。

    一日三餐,每一顿简欢和沈寂之都不会缺席。

    第二日早晨,用完早膳的沈寂之独自回房,坐到桌前,开始缝制另一只靴子。

    昨晚天黑后,他就没继续了,改为练剑。

    没用灵气,只是单纯练剑招。

    沈寂之先是自我欣赏一下做好的那只。

    嗯,针脚完美,外观完美,不错。

    他小心放在桌上,取过另一只靴放好,再去拿还剩下不少的水青色道袍。

    水青色道袍刚拿起来,沈寂之便发现了不对。

    下边小心翼翼藏着一件藕粉色衣裙。

    怕露出衣角料来,衣裙被绳子捆成小小一团。

    沈寂之:“……”

    难怪刚刚去用早膳时,一向和他同时到膳堂的简欢,今日居然比他迟了一炷香。

    沈寂之目光落在藕粉色衣裙上。

    若她愿意给钱,她肯定不会这般藏。

    但这衣裙她都没花钱买,肯定不会愿意花钱找人缝。

    这是想让他帮忙缝,还不给钱的意思。

    沈寂之轻扯了下嘴角,伸手,拇指和食指把绳子一提,远远丢到一旁的柜子上。

    做梦。

    -

    夜,深了。

    卧房里,身着月白色寝衣的简欢趴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按着那本很厚的法诀大全。

    她脑袋一点一点的,双眼皮不知何时自己黏上了,但她的唇还在惯性地默背法诀。

    房里烛火无声燃烧,简欢的唇也渐渐停了下来。

    砰得一下,她头朝下一倒。

    简欢霍然清醒。

    她揉揉困得发闷的太阳穴,把法诀大全阖上。

    背了一天,脑子它真的不行了。

    简欢决定今晚就先放过它。

    她跳下床,想了想,写了两张纸条,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隔壁卧房窗半开着,烛火已经熄了。

    夜色笼罩下,简欢蹑手蹑脚接近,手撑在窗台上,往里看。

    里边很安静,如霜的月光从她身后洒进去,勾勒出房内模糊的景象。

    沈寂之似乎已是睡下了,朝里躺着。

    简欢调转视线,看向桌子。

    桌上的靴子和水青色道袍都没了,只留个针线笸箩,还有她的藕粉色裙子。

    简欢手用力一撑,脚一抬,就上了窗。

    她脱了鞋,把鞋子放在窗台上,轻巧跳下落于地面。

    简欢一溜串朝桌子快步行进,地面上月光编织的光条随着她经过,明明灭灭,像是有人在弹一首月光曲。

    床上的沈寂之一动不动,如画的眉眼仿佛在沉睡。

    简欢伸手拿起自己的裙子,一时之间有些失望。

    裙子原模原样用绳子绑着,看着就没动过。

    好吧,她也猜到了。

    简欢咬唇,从怀里掏出两张字条,辨认一下,把其中一条字条放在摆放得整整齐齐,连线团都按红橙黄绿青蓝紫排放的针线笸箩里。

    然后她抱着裙子离去,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太对。

    哪里不对呢?

    简欢站在窗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

    片刻后,简欢如葡萄般的大眼睛里迸发出欣喜之色,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堂几分。

    之前这么绑,能露出破了口子,但现下没有看见。

    简欢侧头看了看床上的人,三下两除二把绳子解开,抖了抖裙子。

    飘逸的藕粉色衣裙在月光下泛着极美的光影,那些口子,已经尽数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简欢:“!!”

    她抱着裙子,迅速退回桌子边,把写了‘多喝凉水’的字条换了回来,放下另一张。

    简欢离开后片刻。

    沈寂之睁开双目,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他停在桌前,低头拿起针线笸箩里的纸条,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展开。

    里头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好人一生富贵。

    房外,月儿高挂,星光璀璨。

    房内,男子静静站在那,身姿颀长,眸间不输今夜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