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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而再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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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天真大概是个只会嘴上撂狠话的,自那天之后,宋文渊很是做了一些思想准备,结果一连半个多月,对方都毫无动静,该玩玩,该吃吃,宋文渊不禁心想这厮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给忘了。

    自生日宴后再接到蒋璧影电话是一个傍晚,宋文渊刚关了店门,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喂?”

    “文渊,晚上没事吧,出来吃个饭,”蒋璧影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咱们可好久没一起吃饭聊天了。”

    宋文渊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今晚……”

    “借口!”蒋璧影戳穿他,“我下午在公司遇着黄叔叔了,知道你今晚没事,哼!”

    “……啧。”

    蒋璧影正色道,“你别总当我是洪水猛兽,这次找你是正事儿呢,我有个古董打算托你出手。”

    “别闹,”宋文渊无奈,这丫头……身为拍行老板的独女,她真要有什么古董想出手,哪里轮得到自己?

    “是真的,你别看我身边那么多人,可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可靠,”蒋璧影道,“前几天那神经病送过来一小玩意儿,我不喜欢,心想索性卖了吧,卖的钱我捐去福利院,省得看着心烦。”

    ……哪个神经病?该不是康天真吧?

    宋文渊莫名的产生了点兴趣,“是个什么东西?”

    “一只沉香木的鸳鸯暖手。”

    心头猛地一跳,“你在哪?”

    蒋璧影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就知道你拗不过我,嘿嘿,六点半,烩萃楼,我等你啊。”

    “好。”

    挂了电话,暮色已经笼罩下来,店里没开灯,宋文渊闭着眼睛坐在一张深椅中,轻轻按揉太阳穴,过了半晌,缓缓睁开眼睛,漠然地看着满屋古董,起身,将店门关好后,整整衣领,走向街头。

    烩萃楼是古玩街的老字号,掌柜的是一位活化石级的老饕,年轻时在古玩行也是响当当的国宝级大师,前些年九十大寿,将毕生收藏全部捐献给了国家博物馆,从此不卖古董,只卖佳肴。

    宋文渊走进店里,老饕抬起头来,从老花镜上面看着他,笑着打趣,“你小子可真不够绅士,人家蒋丫头都到好一会儿了。”

    “十太公,您就别取笑我了,”宋文渊从服务员手里接过ipad,“她点菜了吗?”

    “就点了壶碧螺春,”服务员笑道,“肯定是等你来点呢。”

    “好吧,”宋文渊翻着当季菜谱,“丁香排骨、金陵扇贝、芙蓉鸡片、凤尾虾,再加一份平桥豆腐羹,”扭头对服务员道,“上菜速度点儿。”

    十太公笑着摆手,“不要速度,我看越慢越好,给你们充足的时间来谈情说爱。”

    “您老人家千万别闹,”宋文渊求饶,“我跟她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唔,看来火候还没到,”十太公如同一个老顽童,十分乐于拉郎配,笑道,“那就赶紧上去加一把火,她在梅青阁。”

    宋文渊无奈地上楼,推开包间门,入眼的是一扇云锦屏风,轻薄的屏风上勾勒出蒋璧影朦胧的倩影,她纤秾有度,长发及腰,看上去颇有些官瓷美人的感觉。

    如此佳人,但凡是个直男,恐怕没有不动心的。

    转过屏风,蒋璧影坐在窗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来。”

    宋文渊对她完全没了脾气,“我没想到康天真会把鸳鸯暖手送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神经病就是他?”蒋璧影从随身小包中取出暖手递给他。

    “因为当初他就是从我手里截胡的。”

    鸳鸯暖手失而复得,宋文渊满心复杂,握着这块小巧的沉香木,垂眸轻嗅,感受着沉香清甜的香气,“回去我把钱打到你的账户。”

    “随便你,我只想卖了这玩意儿,眼不见为净。”

    “你啊,”宋文渊对她的行为颇不赞成,笑道,“这么做对得起他的心意吗?”

    “什么心意,我没给摔了就不错了,他就是一神经病,回国半个月,简直快把我烦死了,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一个奇葩的。”

    “也许方法有些过激,但他对你也称得上是一片痴心了,”宋文渊好心地为康天真说话,“我觉得你不妨和他试试,也许还有很多闪光点你没有发现呢?”

    “我怕闪死我,”蒋璧影没好气,“昨天屁颠屁颠捧着个暖手来找我,说什么一人一只、情定今生,疯言疯语的……”

    宋文渊捕捉到一个词,停下了筷子,“一人一只?你的意思是,他那里还有一个暖手?”

    “可不是?”蒋璧影道,“鸳鸯是两情缱绻的鸟儿,哪有只雕一只的道理。”

    “……另一只居然也在他的手里,”宋文渊错愕片刻,苦笑了一声,打开手机相册,“其实这对暖手是我太爷爷的旧藏,在《怀信楼长物志》里记载过的。”

    蒋璧影知道《怀信楼长物志》是宋老爷子的著作,共两函十六册,有照片有手绘,记载了宋家几代人的收藏,后来兵荒马乱,这部巨著就散佚了,如今流传到宋文渊手里的,只剩其中一册。

    “方便的话,你帮我问问康天真,他手里那一只愿不愿意出手?”宋文渊道,“如果真能凑成一对,价格绝对好说。”

    “这个简单,待会儿我微信问问他。”

    两人吃完饭已经八点,从烩萃楼走出来,已经是初春,夜风里夹着阴寒,蒋璧影穿得单薄,一出门就打了个寒颤。

    宋文渊道,“你把外套穿上……”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璧影?”

    宋文渊回头,正好对上康天真惊喜的双眼,然后再次目睹这小子的变脸神技——毫秒之内惊喜变成惊愕,双目圆瞪、眼眶欲裂,一脸捉奸成双的悲痛欲绝。

    真是个天生的演员,宋文渊还抽空感叹了一下。

    “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康天真登登登地跑上台阶,抬头瞪着宋文渊,“哥们儿,撬墙角?你这事儿办得有点不够意思吧。”

    宋文渊和气地笑笑,“你别误会,刚刚只是和蒋小姐谈了一笔生意……”

    “你当我傻啊!”康天真怒道,“你俩有什么生意好谈的?”

    蒋璧影拧起秀眉,“嚷嚷什么?我跟他不谈生意谈什么?恋爱吗?”

    “哎……”康天真瞪眼。

    “瞪什么眼睛?”蒋璧影冷斥,“我说错了吗?我跟文渊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吃的不多管的倒不少,闭嘴该干嘛干嘛去!”

    “!!!”

    康天真噎住,那一瞬间的愁肠寸断都快从眸子中溢出来了。

    宋文渊看着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着看着竟觉得眼前这张小脸儿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可爱?

    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沃!特???”康天真猛地转头,指着他的鼻子大叫,“你居然还笑?你这是对我的挑衅!是蔑视!是侮辱!”

    宋文渊皱眉,微微歪头避开他的手指,“别用手指着我。”

    “我就指!你抢我女朋友还不准我指你一下?”康天真双手不停变换着手势,满脸挑衅,嚷嚷,“我不但要指,我还双手指,我用食指,用中指,用无名指……”

    “……”宋文渊无语地看着这厮双手biubiubiu地跟发六脉神剑一样,默默抬手,握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折。

    “嗷——”一声惨叫冲破云霄。

    宋文渊惹上大事儿了。

    第二天一早,打开小轩窗的大门,眼前出现康天真灿烂的小酒窝,和他座下巨无霸的豪华轮椅,宋文渊发自内心地震惊了,“你……”

    康天真立马摁了on键,“夭寿啦,作孽啊,暗下黑手啊!不要脸啊!惨不忍睹啊!!!”

    古玩街大清早上人最多,康天真这么一通哭天抢地,顿时半条街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宋文渊皱眉,“你干什么?”

    康天真颤微微地伸出两只手,只见上面裹着厚厚的绷带绑得跟蹄髈似的,眼泪哗哗,“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生生折断了我的翅膀!你造吗?这简直是摧毁了我的天堂!”

    宋文渊:“……”

    围观群众好奇地看着他俩,“真的断了啊?”

    康天真用蹄髈捧出一张x光片子,“十指连心,肝肠寸断,人间血案,惨绝人寰啊!”

    “喔……真的断了哎……看这里……”

    “天哪,十根指头都断了,那得多疼啊……”

    “唉,真是惨啊,漂漂亮亮的小伙子,怎么下的去手……”

    宋文渊抱臂站在门内,面无表情,“街头左转,第二个红绿灯右手第三个门,进门挂号,八楼是精神科。”

    康天真瞪眼,“你说我神经病?”

    “有病治疗要趁早。”

    “你别嚣张!”康天真往轮椅的奢华靠背上一倚,“不给我个说法,爷今天就不走了!”

    小轩窗门面再小也是个底蕴深厚的老店,老板黄兴运作为古玩行里有名的收藏家不说德高望重也能担得起盛誉满堂,被康天真这么大张旗鼓地一闹,影响了小轩窗的名声,宋文渊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怎样?”

    “首先,道歉!然后,离璧影女神远点儿!最后,赔我医药费!十万!”

    “……”宋文渊怒极反笑了,闲闲地看着他,“第一,我并没有掰断你的手指,所以不会道歉,第二,我和蒋璧影没有丝毫超越同学的感情,第三,超市的猪蹄才卖30块钱一斤。”

    康天真立马觉得被这家伙骂了,双手猛地一撑扶手,从轮椅中站起来,彪悍地仰脸,“敬酒不吃吃罚……卧槽,谁打我?”

    “蠢货!”孔信笑斥一声,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巴掌将康天真扇得找不着北,顺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人从轮椅中拖出来,单手拖着往回走。

    康天真挥舞着两个蹄髈挣扎,“大大大大伯,别拆台……啊快松手……我的发型……”

    孔信遥遥对宋文渊带着歉意地挥手,“小宋,不好意思,给你惹麻烦了。”

    宋文渊站在门口,目送康天真张牙舞爪地被拖走,轻笑一声,转身走回店内。

    被揪回古今阁,康天真跌跌转转扑向博古架,抓起一面雕花铜镜,倏地一声哀叫,“我英俊的刘海……”

    “少特么丢人现眼,”孔信将手机砸到他身上,“你爹的邮件,自己看!”

    “我爹的邮件看不看无所谓,肯定又是肉麻兮兮地抒发感情,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中心思想都没法提炼,年龄越大越啰嗦,唉,你看,又唠叨让你好好教育我,其实我什么都懂,百科全书都在脑子里了我这么优秀……”康天真嘟囔着拿起手机,眼睛倏地直了,铜镜从手里滑落,喃喃道,“我妈要回国!”

    孔信眼明手快接住铜镜,小心翼翼地放回博古架,悠然笑道,“你妈终于要来人道毁灭你了,真是可喜可贺。”

    康天真一脸的生无可恋。

    孔信捏起紫砂小茶壶啜了一口,笑容可掬,“大侄子,就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会被剁碎了冲进马桶吗?”

    “不行,我要自救,”康天真猛地跳起来,在店里转两圈,直直地往门外跑。

    孔信巧妙地伸出腿,康天真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爬起来原地转圈,“我妈来了我绝对没好日子过,南京是不能待了,我得避避风头,去哪儿呢?我我我……我出国算了,去趟思密达,或者雅蠛蝶……”

    “那可不行,你妈来了见不到你,又要搅得我不得安宁,”孔信悠然道,“你还是乖乖呆在老家接驾吧,免得给我制造麻烦。”

    “我去!亲情呢?爱呢?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美德呢?现在全家最可爱的天真真已经大祸临头,你居然还幸灾乐祸?还悠然地喝茶?”康天真慌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胆大包天从孔信手里抢过茶壶,直接掀盖灌了一口,慌乱的目光扫过没有合紧的抽屉上,突然一愣,“这是什么?”

    说着从抽屉里夹出一封黑色烫金请柬,双眼猛地睁大,“黑笺?午夜拍卖会?”

    “别乱翻抽屉,”孔信一把夺走,“这不是你小孩子可以去的地方。”

    康天真瞬间将慌乱抛到脑后,笑得十分油腻,“矮油,人家都二十二岁了啦,亲爱的大伯伯~”

    孔信将请柬重重锁回抽屉中,冷厉道,“想都别想,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接你娘的驾吧。”

    “我娘再凶残也是我亲娘啊,父精母血,十月怀胎……”

    “不好意思,”孔信打断他,“你是你爹一炮撸出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康天真正色道,“我爹一炮有几十万个精子,最终却只有我自己响应天地的号召横空出世,而在这其中慧眼识珠发现我这颗阿肯宝钻的,正是我娘。”

    孔信被他胡搅蛮缠逗笑了,“你小子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嘿嘿,”康天真蹭上去,“大伯,你就让我去呗,我都这么大了,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了。”

    “真拿你没办法,”孔信宠溺地笑着,抬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

    康天真捂着脑门一脸惊喜,“我就知道……”

    “没门!!!”

    “我操……”

    无情地拒绝了康天真,孔信坐在藤椅上喝茶玩游戏,偶尔用余光瞥一眼,看着康天真在旁边抓耳挠腮的小样儿,不由得通体舒爽。

    折磨了他两个小时后,孔信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故意低头翻着桌子上的杂物,嘟囔“奇怪,我的打火机呢……”

    就是现在!

    康天真眼明手快,利落地撬开抽屉,手指柔软而修长,探进去夹住请柬轻巧退出,顽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