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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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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过去数月,因明年春闱,本就繁华的京城更是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士子,或在公共场合高谈阔论,或在隐蔽角落埋首读书,或四处钻营寻找机会,整个京城,唯有住了达官贵人的东区如往常一般宁静。

    自女儿晋封婕妤后就全家迁入东区的容府,并不像其他出了宫妃的人家那般煊赫张扬,尤其他家出的还是宠冠后宫的宠妃,相对宠妃娘家的名气而言,实在低调得有些过分。

    当然了,他们家自个儿低调,别人却不会因为他家低调就轻视他家,这容家当真好运,宫中进了一对姐妹花,其中一位更是自打入宫起就圣宠加身,风光无限,衬得六宫的娘娘都成了泥胎木塑一般,与她作对的更是没一个好下场,其他人家虽然嘴里没有好话,心中也未尝不羡慕。

    只是,这种藏在心底口难开的羡慕,自万寿节后,就变成了隐隐的同情!

    一门双花,一个惨死,一个重伤昏迷,本来极保险的通天之路,也因此摇摇欲坠!

    有些心里阴暗些的,便嘲讽说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受不起天大的福气,刚刚沾了点福气,可不就还回去了?

    不管外界怎么想,容府和大部分失去宫中娘娘的人家一样,都挂起了白幡,因宫中还有一位分量更重却只是重伤的,未免冲撞了这位,容永清便命令只在几个特定的比如容曦生母青姨娘的院中挂,封了搬家后分给容曦的院子,在院中做了场法事,比起其他人家的丧事,确实是简陋低调得多。

    容家剩下的姐妹们都不敢做声,自打容昭在后宫受宠后,她们的身价也增加了不少,虽然碍于庶女的身份拔高得不是很明显,但比如在婚事选择上,如今登门提亲的人家便比以前家世高了几倍不止,这对于她们来说,便是极好的消息了。

    也不是没有人嫉妒容昭,自以为连容昭那种木头都能在后宫受宠,若是换成她进宫,说不定现在都能成为妃主子——容昭往日在家中的寡言表现无限拔高了她们的自信心,然而,当她们顶着容昭受宠带来的好处出门应酬后,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浅薄无知!

    仅仅是她们这一中等人家层次,就有无数远比她们出色的闺秀,琴棋书画,针线女红,算账管家,完爆她们的比比皆是,更别提那些拥有顶级家世的豪门贵女,三个小姑娘发热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不少,那无限膨胀的虚荣心一下子瘪了下去,至此才真正成熟了不少。

    万寿节后,后宫遭遇刺客的消息传来,容家上下都傻眼了,一直比较消沉的容永清也振作起来,连夜奔波打探,最后才得到对容家而言绝不算好的消息——

    容昭重伤昏迷,容曦惨死!

    青姨娘当场昏倒了!

    容家剩余的三姐妹也战战兢兢地抱在了一起,即使是最有主见最理智的容昙,也因为这个消息而辗转反侧,心中惊惧,她们以前只看到了大姐二姐入宫带来的风光,听到闺阁小姐妹们谈起受宠大姐时的羡慕向往,却没一个人看到,伴随着荣华富贵背后的阴冷杀机!

    她们不知道,如果大姐二姐真的出了事,她们家怎么办?她们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容家以及她们姐妹在外头的风光,完全是两个姐姐,尤其是大姐带来的,没有了她们,容家在京城不过是个在平常不过的人家,哪有那么多人争相上前奉承她们?

    随后的许多天,容家都陷在了一片低迷压抑的气氛中,直到,宫中传来消息,容昭,不,璟淑仪,脱离危险,清醒了过来!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众人的心头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句话!

    就是冷淡的容永清,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好消息吸引了全部心神,没人注意到,容曦的生母,青姨娘那扭曲仇恨的表情。

    后院的佛堂中,郑氏和青姨娘,一个跪在蒲团上漠然地念念有词,一个站在较远的阴影中,神色复杂地看着慈悲无情的菩萨。

    原本郑氏比青姨娘还年轻几岁,她又是娇生惯养,又没有生过孩子,容貌娇媚明艳处,还略胜青姨娘一筹,青姨娘虽然单论五官比郑氏更美,但通身气质就被郑氏甩了几条街,又生育过,自然没有郑氏那种融合了少妇与少女的魅力。

    然而,只是短短一年多,两人光从外貌上看,便调换了个儿。

    郑氏那娇艳妩媚的容貌便仿佛脱了水的干花,那份姿色还在,却已经失去了鲜活和水润,几乎可以用形容麻木来形容,相反,青姨娘自打女儿进宫,郑氏进了小佛堂后,她俨然便成为了后宫第一人,被容永清禁足一段时间后放了出来,尽管已经不再受宠,可她有一个进了宫的娘娘女儿,就凭这一点,在与后院女人相处时,人家下意识便会让她一头,渐渐地,竟养出了她一身的优越自满,容颜也重新绽放了娇俏活力。

    容曦在宫中的地位不如容昭,她并不着急,她就不信,凭她青楼花魁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会不如一个生母早丧,父亲又撒手不管,简直如野草一般长大的容昭!

    皇上阅人无数,眼下喜欢她,也不过是看她那容貌而言,待新鲜劲过了,看她还拿什么拴住皇上?到时候,便是她曦儿的出头之日,笑得最早的未必就能笑到最后,当年林婉如此,仗着首富独女的身份,夺走了她看中的吴阳才子,结果呢?这个男人,最终还是属于了自己,而林婉,连骨头都烂了!

    命运一直都在重复,林婉如此,她的女儿也如此,将来,也只配给自己的女儿当一块称职的垫脚石!

    就在青姨娘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的时候,她一切野望所存在的前提,她一生的心血所注,她的女儿,居然死了,在天下间最坚固的堡垒中,被人杀死了!

    死了,一切都没有了!

    而容昭却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后醒了过来,据说还宠爱依旧!

    青姨娘昏过去了,又醒了,醒来后,恨得双眼通红,满嘴的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我女儿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凭什么你脱离了危险,凭什么你还能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曦儿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多孤单啊,你这个当大姐的,不该去陪她么?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那么,我这个做娘的,自然要亲手送你去见我女儿!

    趁着容永清奏请了一个娘家女眷探望后宫嫔妃的名头,青姨娘去找了郑氏,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在容家的后院中,若说她是第一恨容昭的人,那么另一个人恨容昭的程度绝对不比自己浅!

    果然,郑氏在听到青姨娘的来意后,念经的声音顿住了,飞快转动书中佛珠的动作暴露了她开始不平静的内心,无论念多少遍经文,自以为多么宽厚平和了,天生的心胸狭隘自私阴毒,是不可能因此而消弭的。

    “你为什么找我?”

    青姨娘压抑着心头的恨意蛊惑道,“一来,老爷奏请宫中要探望那个贱人,但他是不可能亲自见到人的,到时候,少不得要请夫人出面,唯有夫人能够带妾进宫;再来,那小贱人将夫人害到如此地步,夫人不想报复回来吗?”

    青姨娘煽动的话语并不高明,但郑氏也不需要高明的理由,她同样不是聪明人,打心底记住的,也只是自己受到的三番四次的侮辱罢了,再说,她现在对容家已经毫无感情了,容家人的死活,完全不放在她心上,等她回头给哥哥去一封信,让哥哥将自己接出容府,她和这个家就再也没有联系了,就算容家覆灭了,甚至满门抄斩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刺杀事件的一系列后续都处理妥当了,京中那段时间一直人心惶惶,如今为了安抚人心,秦瑄便同意了那些出的嫔妃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家求见宫中后妃的请求。

    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直笼罩在后宫上方的乌云终于有了散开的趋势,京中紧绷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下来,老百姓们身份最低,却也最是灵敏,感觉到危险已经过去,也纷纷开门走出了家门,京中一度凝滞的气氛终于流动起来,再加上蜂拥进入京中的士子们,万寿节刺杀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终于从京中彻底抹去。

    容永清本来不愿意让郑氏出来,他上奏折,只是希望能见见容昭身边的内侍,得一声平安也就罢了,为防止皇上疑心内外串联,才上了一本折子,谁知皇上居然允了所有内眷探望宫妃。

    容永清回到家中,不得不将郑氏放了出来,自打他找了太医,得到肯定答案,他的身体已经彻底被药物破坏,再调养也不可能有孩子后,他对郑氏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只是碍于侯府和容昭如今的身份,不好休妻罢了,再则他也一点儿也没了往上爬的动力,郑氏存不存在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

    他望着一身灰袍与往日的娇媚张扬迥异的郑氏,一点儿心软都没有,只是寒声道,“你入了宫,只问问娘娘是否安好便罢了,不要逗留,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宫中不比寻常,你若是有丁点差错,我也救不了你,到时候,别怪我舍弃你!”

    郑氏讥诮地看了眼这个无情的男人,实在不想开口,可是看到男人充满威胁的眼神后,她还是面色漠然地点了点头。

    容永清想了想,又道,“到时候你带容昙进去,让娘娘看看容昙,问问娘娘对容昙的看法!”

    郑氏浑身一抖,她的忍耐和不满也达到了极限,“带容昙进去干什么?一个未婚小姑娘去那样的地方,你是鬼迷心窍了?”

    容永清脸色忽然扭曲,恨意迸射的双眼,如利箭般射向郑氏,恨不得把她全身上下射成刺猬,就是郑氏自以为心如止水,接触到这样的眼神,也止不住地胆寒!

    “你还有脸质问?容昙是我选中的继承容家香火的人,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没有儿子?若不是你,我儿子今年如今都能参加科考了,你还有意见吗?”

    郑氏被容永清这一字一字中饱含的巨大恨意给震慑住了,当初林婉的确是死于她的主意和毒药中,而容永清最后无法生子却绝对不是她下手的,她只是给他下药让他缓几年而已,谁知却闹出了那样的结果?

    可是这样的话,郑氏如今也不敢说出口了,只得胡乱地点了点头,便仓皇地离开了。

    昔日蜜里调油的夫妻,如今却反目成仇,世事当真无常!

    进宫那日,容永清将郑氏和容昙送到了宫门口,不放心地看着她们步行进去,心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郑氏身边的丫鬟背影有些眼熟,不过他也没多想。

    永寿宫算是西六宫中离城门最近的,三人在内侍的带领下,很快便进了阔达恢弘的永寿宫,宫室前铺着汉白玉桥栏,飞檐高耸,雕梁画栋,并没有奢华闪耀的金碧辉煌,反而颜色深沉内敛,静谧安详,这庄严华美的皇家尊贵气象,一下子震慑住了三人,令三人不知不觉就屏气凝息起来,就算是郑氏,也丝毫不敢行差踏错。

    她们并没有进入正殿,而是随着内侍往东侧一条青石板路走去,三人这一见,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原先心中刚升起的对容昭的敬畏也因为这一偏而松散不少,心中不由想到,再怎么受宠,也不是一宫主位,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然而,这个念头只维持到走到敬和殿前,站在那同样的汉白玉台阶下,看到高高在上一群身着绿蓝宫衣的品貌不凡的少女涌了出来,以及十几名肃手而立身姿挺拔的内侍,三人至此方隐约地感受到了到底何为圣宠。

    待被一群宫女热情地迎进宫后,三人的感受更加深刻!

    虽是偏殿,也是奢华富贵的宫殿。只一间待客的正殿,便比容家整个正院还要阔大,那摆在殿中百宝阁上的物件,无一不是珍稀精品,别说扮成丫鬟的青姨娘,以及容昙,就是自诩见多识广的郑氏,也是大部分只听过虚名。

    更让她暗惊的是在角落的花架上摆着一盆精致小巧的石榴花盆景,她正奇怪这个季节怎么有石榴花,就发现那哪是真的石榴花?竟是一盆花是红宝石攒成、叶是翠玉雕琢、茎是赤金打造、连花盆也是白玉所制的盆景,光这一盆盆景,便价值连城,甚至比另一边的火红珊瑚树更有价值!

    三人被引到座位上,一名圆脸宫女笑吟吟地道,“两位夫人姑娘请慢坐,娘娘换身衣服便会出来。”

    郑氏不敢大意,在这种场合敢于出口的宫女,身份多半不低,忙道,“有劳姑娘了!”

    容昙虽则大胆镇定,到底阅历有限,这一路所见所闻早把她震住了,现在看到一个寻常宫女穿得都是绫罗绸缎,丝毫不比她的衣服质料差,更是一声也不敢吭。

    四喜安顿好了两人,抬眸瞟了一眼安安静静立在郑氏背后的青姨娘,然后转身进了内室,容昭身体渐渐好转,虽然没有彻底痊愈,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个把时辰了,召见郑氏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容昭正被玲珑和紫竹服侍着换了身艳紫色银纹坎肩,内着乌金缎裙,这批布料都是秦瑄刚刚给她送来的江南贡品,宫里也只皇贵妃那里得了一点,其余都被送来了敬和殿,容昭眼光挑剔,对这一批颜色大气厚重的布料却十分喜爱,当时便裁了衣服,还以为会显老气,穿上后,站在阳光下,却是雍容华贵,光华流转,十分耀眼!

    四喜来到容昭什么,低声道,“奴婢已经将夫人和姑娘安顿好了,只是,奴婢瞅着,夫人带来的那名贴身丫鬟只怕不简单。”

    “哦?”容昭微微挑眉,拉长声,雪一样苍白无暇的脸,却不怒自威。

    四喜心头一跳,含羞道,“奴婢瞅着,那仿佛不是姑娘,倒像是,倒像是……通房。”

    她们虽然是黄花闺女,到底待在宫中长了,什么鬼祟*的事没见过?看人的眼光是有的,她一眼便看出那名丫鬟分明是一名妇人,可没听说哪位正房夫人进宫还带通房的,又不是主子的亲生母亲,主子可是原配嫡女,所以这便有些奇怪了,她觉得还是和主子说一声为好。

    容昭梳着头发的手顿了顿,脑中一转便明白了,含笑道,“四喜好样的,以后发现什么疑惑也不要藏在心中,只管告诉我。”

    得了主子直白的夸奖,四喜喜滋滋的,小圆脸更圆了,她眼中有活,快手快脚地给容昭递了块热乎乎的毛巾。

    收拾妥当,容昭扶着玲珑的手,缓缓出了寝殿。

    郑氏等人已经等得心焦,却不敢露出来,周围至少站了十名内侍宫女,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闹事啊!

    待容昭缓步雍容地走出来后,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简直是神女天仙下凡,光彩照人,容颜绝世,一颦一笑间尊贵非凡,威仪天成,哪里还是以前那个灰暗的容昭?

    “我重伤初愈,睡得沉了些,她们也不敢叫我,倒是让太太……和妹妹,久等了。”容昭瞟了一眼郑氏身后低眉顺眼的“丫鬟”,含笑徐徐地道。

    容昭的口气是如此陌生,纵然是道歉的话语,语气却如此高高在上,偏偏没有人觉得不对,仿佛眼前人本就是高不可攀,令她们只能仰视憧憬的人物。

    三人这才惊醒过来,知道要下跪见礼,往日的自尊心作祟,让郑氏犹豫了一下,然而她看到站在容昭身边看穿着打扮显然地位非凡的一名中年女子脸色微变,冷肃地看了她一眼,她顿时恍悟——现在已经不是她之手掌控容家后院的时候了,这里是皇宫,容不得她放肆,眼前人也不再是在她手里讨生活的继女,而是高高在上圣宠加身的皇妃,容不得她哪怕一丝无礼!

    突然地,她心中隐隐感到了后悔,心中隐约明白——她不该答应青姨娘,不该带她进宫,她和青姨娘的交易,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泥沼,就算成功了,她们两人也难以脱身了……

    三人都在自己面前跪下了,容昭勾唇一笑,抬起了戴着尖尖黄金甲套的手,懒懒地道,“起吧。”

    郑氏三人这才起身,低眉顺眼,完全没有一丝探望自家姑娘的激动和亲切,本就不亲密是一回事,她们被吓坏了才是主因。

    玲珑站立在容昭身后,四喜上前,提着一个小壶,给容昭斟了一杯茶。

    “太太能来看我,我十分感念,不知家中老爷可好?几位妹妹可好?”

    郑氏忙欠了欠身,简短地道,“家中一切都好,只是老爷挂念娘娘,特命臣妇前来看望娘娘,不知娘娘身体可好?”

    容昭闻言,嘲讽地卷了卷唇角,挂念她?当真是笑话!

    嘴中却温声道,“劳老爷挂念,宫中自有良药,我现在很好,夫人回去要好好安慰老爷,今时不同往日,老爷也老了,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了!”

    容昭话中有话,郑氏脸微微一红,继而心中微恼,头脑一热,那股子后悔的念头便蒸腾了,当下道,“多谢娘娘惦记,老爷身体还不错,娘娘在宫中更要保重身体,咱们家已经没了一位姑娘,虽然少了相互扶持的人,可娘娘更要保重才是。老爷还给娘娘带来了一些礼物,也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

    “哦?”容昭意味不明地说了声,“那呈上来吧。”

    青姨娘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好容易谋划到了这一步,她可不愿意功败垂成,当下不着痕迹地拧开手上戒指的戒面,捧着匣子走了上前,趁着放下匣子时,从那杯茶上空过去,有匣子遮着,那戒面中的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了杯中,入水即化,有茶味掩盖,更是很难发现其味。

    下完了药,青姨娘心中的大石落下了,心道凭你现在如何风光受宠,只要你不能生孩子,总有被抛弃的一天,你今日越是风光,到那时候定然越加凄惨,让你死了一了百了固然容易,可生不如死才更解恨!

    你不是总看不起我青楼出身么?如今,就让你尝尝青楼里最毒辣的绝子药!

    青姨娘递上匣子,退了回去,转瞬间拧回了戒面,表面上一丝痕迹也不露。

    玲珑上前打开了匣盖,从中拿出了一叠纸张,容昭垂眸一扫,是一叠银票,看大小面额,约有万两之巨,对于损失了林婉嫁妆又自诩清廉的容家而言,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容昭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来,笑着使了个眼色,让玲珑放回去,又捧着匣子放到了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的容昙面前。

    “罢了,我在宫中也不缺银子,咱们家中也不是多么富裕,还有三位妹妹要嫁人呢,这些银子就留给四妹妹做嫁妆吧!”

    容昙猛地抬头吃惊地看向含笑的容昭,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郑氏听到这话,想起容永清交代的另一件事,忙道,“娘娘不必如此,老爷已经决定留昙儿继承容家香火了,昙儿不会嫁出去。老爷还说请娘娘帮着掌掌眼。”

    容昭闻言,看向容昙,“那四妹妹可愿意?”

    容昙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道,“臣妹愿意的!”

    容昭没再多说什么,容家的事情她本也不想多管,容昙是个聪明人,就算是招赘,有容永清在背后撑着,日子过得也不会比其他人差。

    当下端起茶杯,点了点头,只道,“你好好想想,毕竟是一生大事,不可敷衍。”

    容昙得容昭这句近乎叮嘱的话已经满足了,脸上露出了小小的笑容,她是容家姐妹中唯一一个真正把容昭看做姐姐的人,从心底其实颇有些崇拜容昭,因此容昭的话对她而言很有分量,这大约也是容永清让容昭帮着掌眼的原因。

    另外两人就不是如此心情了,都紧张地看着容昭。

    容昭却仿佛在逗弄她们,又放下了茶杯,向四喜吩咐道,“我这妹妹是第一次进宫,你带她在永寿宫里转转,出去小姑娘们之间说到这个话题时,也有话可说,没白来一趟。”

    四喜忙答应下来,容昙虽然有些害怕离开熟悉的人,但更不愿意拂逆容昭的意思,当下跟着四喜出去了。

    殿中,除了众仆,便只剩下容昭和郑氏青姨娘两人。

    容昭凤眸微敛,重新拿起茶杯,却在两人殷切的注视中,将手中的茶水泼到地上,似笑非笑地轻嘲一声道,“许久没见,太太和姨娘怎么一见面就送我如此大礼?说也奇怪,为何这么多人希望我生不出孩子呢?本来我也不是非要生孩子不可,养熊孩子多麻烦,可是如今看来,为了让仇者痛,我就勉为其难生几个吧,这才是一名人生赢家应该经历的人生啊!”

    她没有指名道姓,甚至没有抬头看人,语气轻松中甚至带着调侃,可这话一出口,郑氏和青姨娘瞬间脸色惨白!

    其他人听了这番话,再看到郑氏和青姨娘的脸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动怒了!

    尼玛,居然有娘家人给自家宫中的闺女下绝育药,企图断了自家闺女在后宫往上爬的筹码,这是脑袋坏了吧?

    容昭当然也注意到其他人那又是愤怒又是不解的表情,也懒得替这两个蠢蛋遮掩,笑着虚点点这两人,“哦,你们大约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我的继母,另一个,是宫里刚去世的容采女,哦,不对,如今该叫容承徽了,她的亲姨娘,如此对我,还有什么奇怪的?”

    安嬷嬷压抑着心疼,怒气冲冲地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她虽是嬷嬷,论起气度威严,却远胜两人,这犀利穿透的一眼,瞪得两人心中一抖,开始浮现不详的预感,原先笃定容昭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就算发现了她们的动作,也会私下报复而不是闹出来的想法,也动摇起来——和容昭不处在一个后院才一年,她们居然差点忘记容昭的为人,绝对是睚眦必报不手软的!

    “娘娘,”坐上淑仪位后,容昭已经可以被人尊称一声“娘娘”了,安嬷嬷轻鄙了两人一眼,端着肃颜道,“在咱们宫中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简直罪大恶极,本该交予皇贵妃娘娘处置,然皇贵妃娘娘即将临盆,实不好打扰,以老奴看,倒不如报去养心殿,毕竟她们想害的,可是皇上的子嗣!”

    安嬷嬷这么说,是想得很清楚了,她们是主子的家人,主子身为晚辈,就算已经身居高位,也绝对不能亲自出手对付自己的继母和庶母,而倘若报去给皇贵妃知晓,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皇贵妃是巴不得自家主子倒霉的,说不定就会以家事的名义轻松打发了两人,所以,她想来想去,这件事唯有皇上处置最为妥当,并且皇上当初便是要求她主子娘娘的事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这么大的事,她更不可能不让皇上知晓!

    容昭低头想了想,暗叹一声,充满歉意(嘲讽)地看着郑氏和青姨娘,轻声细语地道,“你们是我的长辈,却在我这里翻了此等大错,不独是连累容家,也是要连累到我的,只是说起来我也算是受害者,皇上英明,想必不会追究我,只是,我却也不能偏袒你们,你们且随安嬷嬷走一趟吧,是生是死我也管不了啦!安嬷嬷,你让夏荷、紫竹陪着你,文城和张明跟你们一起,我累了,先去歇歇。”

    郑氏和青姨娘又惊又怒,正要开口斥骂,紫竹上前一步,在她们胸口某处便是一点,两人顿时连连呛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刚到嘴边的话也吐不出来了。

    ------题外话------

    当当当——紫大爆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