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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说故事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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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机救援队很快抵达,根据南乔和时樾提供的坐标位置,救下了两名遇险的西班牙登山队员。其中有一个伤势极重,急救医生说倘若再晚几分钟,很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登山队对南乔时樾二人千恩万谢,执意以现金感谢,被他们拒绝了。

    两人确认那两个遇险的登山队员人身生命无虞之后便返回了c1营地休息。时间已经很晚,两人没有时间再往山下赶,只能选择在山上扎营露宿。

    营地里还有不少其他登山的人员,来自五湖四海,操着各色的口音,还有一些国际友人。

    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下午西班牙登山队遇险的事情,对时樾和南乔两个人便是分外尊重和欢迎——邀请他们一起享用晚餐,天南地北地神侃以打发漫长的夜晚时间。

    时樾会说话,阅历也丰富。只要他想聊,跟谁都聊得来,人缘奇好。三两句话就和营地里的人打成一片。南乔则不太习惯有这么多人的地方,只是默然地坐在他旁边,听他说话。目光里映着炉子里燃烧的火焰,明亮又沉静。她这副样子,倒是惹得别人对她好奇起来,尤其是几个欧洲过来的老外。

    时樾明显觉出南乔不想和陌生人说话,便在她耳边问道:“吃饱了吗?”

    南乔点头。

    “吃饱了咱们就走。”

    “走?”南乔疑惑问道,“咱们今晚不在这里住?”

    时樾捏了捏她的耳朵,低声道:“这里怎么过咱们的二人世界?”

    南乔淡淡一笑:“你又有什么点子了。”

    时樾带着南乔,往山下行走了一小段,找到了一个驼峰间的凹地。这片凹地避开了人迹,正对东方,平坦又避风,刚好容纳得下一个大帐篷。

    南乔喜欢这地方,问:“你怎么找到的?”

    时樾展开帐篷,随口应道:“知道你只习惯和我睡,一路上都盯着。”

    南乔脸上微微一红,好在天色沉黑,探照灯下也不怎么看得出来。

    时樾说:“这儿可以看日出。”

    南乔心中一动。贡嘎雪山之上,云海日出是一绝。这样的巨峰高耸、冰川环簇,比起泰山日出、海上日出,又是一种格外不同的壮观。

    时樾和南乔合力把帐篷严严实实地搭起来,钻进了睡袋。高海拔地区体力消耗大,两个人又都是马不停蹄地爬了一天,合上眼便双双沉沉睡去,一直睡到闹钟响起。

    帐篷朝东的一面是透明的,两人从睡袋里爬出来,那湿巾和热水袋的水擦了脸和手,又漱了口,裹了床厚厚的羊绒毯子一起看日出。

    天边还只是一线金色,穹顶的暗蓝向东方渐渐变浅,无边无际的云海翻涌着,云气流淌,向四面山岭之间溢出去。

    雄奇的群山之上,雪线分明,白雪皑皑如盖,雪线之下呈现出一种和天穹截然不同的蓝色,看得人心旷神怡。

    时樾拥南乔在怀里,两人静静地一起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壮丽美景。

    时樾低低喊了声:“南乔。”

    南乔“嗯”了一声。

    “你听了我很多事情,但是还从没和我讲过你的故事。”

    南乔说:“我其实没什么故事。”

    时樾道:“那么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秘密。比如说,讲一讲你小时候,还有你为什么会想做飞行器。”

    南乔望向帐篷之外,东方天际的一线,红色的光芒正在宏大地扩张自己的领域。众山在沉默中臣服,仿佛拜倒在贡嘎雪山的脚下。

    这正是飞鸟一般俯瞰大地的视角。

    回忆渐渐清晰地浮现在南乔的眼前。

    她记得起很小时候,大姐南勤身体不好,总在医院住着,父母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她。而哥哥南思,又正在叛逆的时候,总在外面和朋友们一起玩耍。出于“安全”,她被锁在小书房里,只能看到哥哥姐姐的教科书,和一台老式的电视、vcd碟机。

    如今的南乔会称呼那段长达三年的学龄前时期为她生命编年史的“禁闭期”,一段扭曲、然而充满了神秘和启示的时期。

    “禁闭期”中,她的时间贫瘠到连数学书上的每一个数字都饱含了意义。然而彻底改变她的世界的,是她从一个满是灰尘的书箱里,发现的两张vcd碟片,似乎是父亲南宏宙年轻时收藏的。

    碟片上粗糙地印刷着三个外国人的头像,充满沧桑感的人脸、男人白色的夸张的头发、女人烈焰一般的红唇。这样鲜明刚健的漫画风格让她感受到了冲击力,然而远不及碟片内容带给她的震撼。

    那时候她还不懂英语,但是或许人越小的时候,语言不通所带来的障碍越是没有那么大。她竟然顺畅地从头到尾看完了,并且记住了那个电影的名字:r。1982年的电影,拍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出生。

    她所印象深刻的是汽车模样的飞行器从昏暗的街道上混着雨水升起,身边闪亮的霓虹灯、巨大电子屏面上妩媚微笑的女人都在向下降落。视界腾空,多边形的摩天大楼在下方旋转,喧闹的都市在雨水中漂移。

    “我一直都记得那些在密集的楼宇间穿梭的飞行器。”

    南乔低低地说。

    “我总觉得总有一天,我们的世界里也会有无数飞行器,建立起低空领域的交通。他们传递货物、信息和必需品,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南乔忽而淡淡地一笑,回头望向时樾,“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理想主义了?”

    她和周然也曾经简单地提起过。但周然都是一笑置之,“太遥远啦!等你去世的时候都未必看得到啦!”

    时樾“嗯”地低笑了一声,说:“你好疯。”

    南乔心中有稍许的失落。

    然而只听见时樾说:“你想疯我就陪你一起疯啊。”他拦腰搂紧了她说,“疯到个七老八十的。”

    南乔心中倏尔一震。

    她转过身去,跪坐在他腿上,和他面对面的。

    “嗯?”时樾微微笑着,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在她唇上蹭了蹭,“你真漂亮。”

    你也真好看。

    南乔在心里说。

    他的眼睛那么的湛透,锋利又透明。她还记得起初次见面时他眼中的冷漠,但这时已经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执着。

    从他如此漆黑而通透的眼睛里,她看到云海和雪峰之间的太阳升起来了,释放出万丈金芒。那样博大的光,像烈火一般在白雪之上燃烧。

    南乔说:“时樾,其实我确实还有一个秘密。”

    时樾好奇地“哦”了一声。

    “其实我是一个文盲。”南乔认真地说,“除了严谨的科学论文,我写不出任何文章。”

    “哈!”时樾笑道,“信呢?你没有写过信?还有,情书?”

    南乔摇摇头,“带有主观色彩的,我写出来都是一塌糊涂。我的作文从来都不及格。”

    “天啦。”时樾夸张地说,“我觉得我失去了好多。”

    “你想看?”南乔皱着眉问。

    时樾笑道:“你给我说说情话,或者,念念别人的情诗也行啊。”

    “喔。”南乔说,“那三年的禁闭期里头,我确实看过一本诗集。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过文学方面的书。”

    “念念。”时樾笑着说,他就喜欢看南乔这种认真的样子。

    就算是他开玩笑,南乔也会当真。如果他说想要她给她摘月亮,她一定会计算一下去月球的成本和可能性,然后告诉他什么时候能够实现登上月球。

    他最开始觉得这女人这样真蠢,可现在,他觉得她蠢得可爱,蠢到他心心念念,蠢到让他心疼。

    南乔注目着他的眼睛,念道:

    “我记得你去年秋日的样子。

    “你是灰色的贝雷帽、一颗静止的心。

    “在你的眼中,曙光的火焰嗔斗。

    “树叶纷纷堕入你灵魂的池中。”

    她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念着,每一个字都咬得很准。

    时樾后来的生命之中,再也不曾忘记过这个时刻。

    他钟爱一生的女人微乱着乌黑的长发,和他一起裹着毯子,在雪峰云海上初升的日光里,严肃着一张素净的脸,给他认认真真地念这样一首西方的诗歌。

    他受过的教育很普通,九年义务教育,然后进入北方航空军事学院。比起文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享受枪支冰凉而坚硬的手感、拳拳入肉的痛快。

    他甚至不知道“火焰瞋斗”是什么意思,可他的眼中,真真的有曙光的火焰瞋斗。

    她念的一字一句,也都堕入他灵魂的池中。

    “让我的双臂如攀爬的植物般紧握,

    “树叶收敛你的声音,缓慢而平静。

    “敬畏的篝火中我的渴求燃烧。

    “甜美的蓝色风信字缠绕我的灵魂。”

    他脱去两人之间的一切障碍,他亲吻她的胸口。她的手臂如同攀援的藤缠绕着他的身体。

    他的手指挑战她身上的每一处,柔软抑或坚韧,干燥抑或泥泞。

    她亦回报,那强悍在她修长的手指间越发的猖狂,薄滑皮肤之下脉络贲起,重重地击打她的手心,令她难以掌握。

    “我感觉你的双眼游移,秋日已经远去;

    “灰色的贝雷帽,鸟的声音,像一座屋子的心,

    “我深切的渴望朝彼处迁移,

    “我的千吻坠落,如琥珀般快乐。”

    他迫切不已地喘息,将渴望深深埋进她最隐秘的深处,在其中膨胀而周旋,搅弄着她没有一刻的停歇。

    他顾不得她尚未完全打开时,被撑开的疼痛低吟。他亲吻她薄薄的嘴唇,带着她在厚厚的毛毯中起伏。每一下,她的脊背就被重重地摩擦在毛毯上,被撞击得宛如一叶波涛中的船,仿佛下一下,全身都要散了架去。

    “孤帆的天空,山丘的阡陌:

    “你的记忆以光制成,以烟,以沉静的水的池塘!

    “越过你的双眼再过去,夜正发光。

    “干燥的秋叶在你的灵魂里回旋。”

    他抽离她,扯掉了物事,看她浑身瘫软地躺在毯子上,圆润的胸口起起伏伏,身下仍是一张一合,吞吐不已。她紧闭着双眼,细长浓密的睫毛微颤,脸色光润粉致,好看得不得了。

    5300米的高处,这样的纵情自然让她体力大耗。可是她这样无力的样子,却又看得他无端心动,某些地方又狰狞起来。俯下身去,对准了,硬生生挤进了一个开始。

    南乔倏然睁开眼,眼中烟一样的迷离,“混账……”

    他挺身,又是全根没入。南乔整个身躯都拱起来,他双手扶着她的臀,将她整个儿收进了怀里。两个人无一处不镶嵌,无一处不吻合,仿佛两棵树,根系相缠,枝叶相交,密不可分。

    “南乔——”

    他低声唤着,狠声说道:

    “我就是混账东西。混账东西这辈子就算死,也一定要死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