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南方有乔木 > 第47章 梦醒的男人

第47章 梦醒的男人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中秋节那晚,安宁在一个人声鼎沸的草地bbq中,掐着时间,含着笑意给时樾发了一条微信:

    ——dear,今晚上见老丈人,愉快么?

    时樾没有回复。一连三四天都没有回复。

    安宁终于懊恼了。她憎恨这种被无视的滋味。她觉得时樾哪怕是恨她入骨也好,她做的那些事情,他起码要有点反应。

    她点开时樾的朋友圈,发现他刚注册微信时发的那条朋友圈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就一张照片,拍的是最开始跟着他的那条名叫阿当的德牧。

    特种兵的受训十分全面,阿当就是他那时候在部队驯养的。他被开除之后,阿当竟然只认主人,不吃不喝的,最后被送了出来。他被部队的朋友告知,想方设法,带回了阿当。

    阿当跟着他,一跟就是□□年。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阿当已经很老,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时樾于是把那张照片一直留在了朋友圈里,也再没有发过其他的东西。

    安宁回想过,也许她做过的最让时樾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帮阿当找到了另一只纯种的德牧做伴。阿当生下了三只小狗崽,就是现在的老大老二和老三。

    安宁点开这张照片,下面还有她当时的留言:

    ——阿当看着瘦了点。

    时樾当时有一条回复:

    ——她病了。

    安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许久以前的对话时,心中有一种突然松懈下来的感觉。

    她还看得到这张照片,看得到这对话。

    说明时樾还留着她的微信,并没有拉黑她。

    那么他为什么不回复她?!

    他难道不应该冲她发怒、向她质问、向她报复吗!

    她忍不了。

    她终于又向时樾发了两条微信:

    ——dear,这个游戏好玩么?我们要不要继续玩下去?

    ——我们把南乔是南宏宙的女儿这件事抖出来怎么样?听说即刻飞行正在进入安防和空中巡逻领域,同时开始筹备上市。你说,要是市场上知道了南乔是北空司令员的女儿,会联想到什么呢?嗯?

    指尖一点,信息“嗖”地一声,发了出去。

    安宁的深红的嘴角勾起自信而妩媚的笑意。

    这天晚上,安宁果然收到了时樾的回复。

    ——你在哪里。

    安宁微微一笑,打字:

    ——在床上。

    她的确是在床上。一~丝~不~挂,趴在一张洒满了玫瑰花瓣的心形大床上。两个赤~裸而精~壮的年轻男人伺候着她,用散发着异香的精油擦遍她的全身,一寸寸地按摩、推拿。

    ——哪里。

    ——老地方。

    ——我十分钟后上来。

    ——这么猴急?

    时樾不理睬她了。安宁忍不住地笑。旁边的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讨好她,问道:“安姐看什么,笑这么开心?”

    安宁倏然收起笑意,冷冷回头,道:“不该你们问的,就不要问。”

    那男子吓了一跳,立即不敢多说了。

    时樾很快上来。他径直拧开了门——

    床上那两个年轻男子立即直起身来,怒道:“你谁啊!好大的胆子!”

    “还不快滚出去!”

    安宁惬意地欣赏着时樾的反应,然而他神色不改,冷冷道:“穿衣服。”

    那两个年轻男人急了,“你还敢——”

    “让你们说话了吗?”安宁忽然斥责道,“叽叽喳喳的,最烦男人话多!”

    他们立即闭了嘴,看向时樾的眼中,满是不忿。

    安宁拿了件睡袍穿上,松松地系了带子。她走近时樾,看见他手上拿了个牛皮纸的袋子,很厚。

    安宁骄矜地笑着,挑衅道:“这里头是什么?刀?硫酸?打算把我的心挖出来看是有多黑?”

    时樾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失去理智。

    恰恰相反,他很平静,平静到她几乎不认识他。

    她隐隐觉得时樾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时樾说:“出去走走。”

    外面是一条很长的高空走廊,头顶和侧面都是钢化玻璃,三角形的拼接,像钻石一样折射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里是安宁的私人处所。空旷而高大的走廊上,除了一溜儿后现代色彩的雕塑,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时樾站定在走廊边上。透过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楼下的长安街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像一条巨大的光带遥远地向东西两侧的城际延伸开去。东方新天地和北京饭店这一片的高楼森林一般矗立,君悦大酒店前面的喷泉正开着,五彩斑斓,如梦如幻。

    繁华都市,不夜之城。

    安宁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看了很久。”

    时樾点了点头。

    安宁说:“几年没来了,是不是这次来看,还是觉得很美?”

    时樾淡淡道:“今天来看,觉得更美了。”

    安宁“哈哈”大笑。

    这栋楼是她的手笔。尤其是这一个高空走廊,是她亲自为自己设计的。

    她那著名建筑设计师的丈夫弃她而去,她便发誓没有他,她照样要造这长安街上最富丽璀璨的楼。她要用这楼盛下她的骄傲,她的野心,她无穷尽的*。

    安宁忽而冷冷道:“还记得当时你走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时樾道:“记得。”

    安宁说:“我当时说过,你要站着从我这里走出去,就只能跪着走回来。”

    她傲慢地看着时樾:“现在,只要你肯向我低头——”

    她在明亮而庞大的玻璃幕墙前展开了手——

    “从今往后,这栋楼,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时樾浅浅笑了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觉得这里更好看?”

    安宁缓缓瞥了他一眼。

    时樾扬起了头:“因为今天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过去年少不更事。看着这灯火辉煌的王府井、金宝街、东单,眼睛里只剩下了出人头地的*。

    被逐出蓝天利剑、失去父亲。他想不出这萧条一身,还有什么值得珍重的东西。

    他本质上和他父亲一样,都是玩命的赌徒,什么都敢赔上。

    而今呢?他倏然发现看这长安街,还是那十里长安街;这北京城,还是那三十六丈北京城。

    他恍然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长达十年的梦。

    时樾淡淡地笑了:

    “多亏了你。你让南乔的父亲把我骂醒了。”

    “我原来以为我什么都看穿了,都放下了。但其实没有。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你赋予我的一切。我以为我坦坦荡荡,但其实还是个贪恋富贵的小人。”

    他拿起了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将绕在那个白色圆片上的细绳一圈一圈解开。

    里面的全都是一沓一沓的纸质合约。

    “这个是清醒梦境的股权转让协议书。”

    “这个是东直门凯越的产权转让合同。”

    “这个是清河葡萄酒庄的产权转让协议书。”

    “这个是……”

    时樾一册一册地将这些合约分开来,放在那些雕塑的展台上,一直列了十多米远。

    安宁看得先是瞠目失言,随后是脸色苍白,继而浑身发抖。

    “没有你最初给我的那一大笔生意,我挣不下启动资金。没有那笔启动资金,我盘不下来如今这么多的产业。”

    “安宁,你给我的东西,我如今都还给你。从今往后,我不欠你一分一毫。”

    安宁在那些协议中,看到了他的那辆车,看到了他所有的银行存款账户。

    这些年她对他监控得紧,能不知道他账面上有多少钱吗?

    他是真把所有的身家都转给她了!

    这男人做得果断、干净、狠绝,没给他自己留半点的余地,更是没有给她留余地!

    安宁的牙齿都格格发起抖来,她眼中燃烧起愤恨的火光,“时樾,你可想清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时樾仿佛卸去了万钧重担,轻松道:“是啊,那一年我在拉面摊前面看到你的时候,不是本来就是这样吗?”

    “你赔上了十年的青春,你觉得值得吗?!”

    “用十年时间还清了那一笔债,也值了。”

    他浅浅地露出最后一个微笑,玻璃幕墙折射下来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轮廓分明,异常的俊美洒脱。

    “后会无期。”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高空走廊。安宁怔愣着,猛然尖声大喊起来:“时樾!你以为你这样做了,你就能和南乔在一起吗?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玩的东西、她追求的东西,都是需要资本的!你一个傻逼穷光蛋,玩得起吗!你玩得起吗!——”

    安宁尖锐又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

    时樾难道会回头吗?

    他脚步都没有停下半步,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下楼的拐角处。那一身黑一身白,那俊厉容貌和冷热分明的眼睛,便再也看不到了。

    安宁足下一软,踉跄了一下,猛然挥手将满展台的文件连同昂贵的雕塑扫落在地!她拎了一个铁铸的人像,向前跑去,疯狂地将所有的雕塑都重重地打碎,只听见“乒乒乓乓”之声一路不绝于耳,碎片飞溅,整个走廊到处都是!

    那两个年轻男子闻声跑出来,想要阻止她,却被她野兽一般红着眼睛打跑,“滚!”

    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弯着腰不停地喘息。

    ——我大你八岁,你觉得我老不老?

    ——你每天都问,烦不烦呐?

    ——你敢说我烦?

    ——你最美,你一点都不老。

    曾几何时,那个本来耿直的年轻男人也学会了虚情假意。她最想听什么,他都说给她听。他花言巧语哄得她满心欢喜,她想要什么他便满足她什么。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他学得快、听她的话。

    她很清楚这一点。她只爱自己,她想要的本来也就只是一个能让她快活的枕边人而已。

    然而当有一天她开始发现有些离不开他的时候,她也开始隐约地恐慌。

    她是无比强大的女人。她这种女人怎么能再被男人控制?!

    所以当他提出要走的时候,她便顺水推舟,放他走。

    从此她手握佛珠,不再见他。所谓男人,尘芥而已。

    只是后来,一张照片,唤醒了她那潜藏已久的心魔。

    她爱他吗?抑或是爱她亲手塑造出来的那个他?或者,根本就是爱她自己?

    安宁自己也分不清楚。

    她的目光渐渐落到手腕上那串沉香佛珠上,牙关紧咬地一扯,乌沉沉的珠子尽数散落在走廊上,“咚咚”弹跳着滚向远处。

    一颗一颗的,尽是人心底里永难餍足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