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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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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甫落,在场谈笑风生的诸位嫔妃无不愕然,杏目圆睁,显然不敢置信,他竟无畏地在皇后千载一时耍八面威风,触其凤麟,扫其威严。

    莫非他没窥见皇后四平八稳的脸上已露出明显的怔愣,旋即语气不变,淡淡的应了声:“无妨,有什么话只管说来便是。”

    想看热闹的端着茶盏,借着宽大的袖摆遮掩,兴致勃勃的看戏。有些人则低垂眼睑,掩饰眼底的情绪,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真实的想法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有人叹息,空有一副顶好皮囊,却没有像对应的手腕,当真是值得可惜不是么?才刚得了无上荣宠,不过区区几日罢了,便飘飘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揭开外面一层华美的外纱,不过是个用来供皇上赏玩的低下玩物,还真当自己是个了不得人物,白白断送了本来就不甚风光的前途。

    不愧是从西南蛮夷之地熏陶出来的人,上不了台面,真真将宗室因为他一意孤行进宫为妃,本就不多的脸面,再次被他丢了个干净。

    可叹,为了一个本就不受宠的寒微的五品美人求情到底是图什么?

    无非是为了炫耀他如今地位显赫,皇帝宠在心头,没人敢与其争锋。

    纷纷遮住唇边泄出的嘲弄,乐得他被一时威风赫赫的皇后扒下脸皮来,狠狠的挫一下他蛮横的气焰。

    戚羽仿佛没听见周围之人若有还无的蔑笑,先是微微叹了口气,接着不慌不忙的开口:“说来这事也怨臣妾,诸位姐姐也应该清楚,咋们皇上年富力强,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那日将臣妾折腾狠了。翌日,按规矩本该前来给皇后请安的,奈何身体一夜不曾得歇,委实起不了身,皇上又是个心善的,怜恤臣妾侍驾辛苦,便让臣妾好生休息。孰料皇上因臣妾侍寝讨了他欢心,一时龙心大悦,特吩咐内务府总管送来赏赐。哎,臣妾也是个憨傻糊涂的人,竟不明白皇上的一番心血,误以为李总管见臣妾时来运转,专宠于圣前,巴巴的上赶着来讨好,臣妾气不过往日他克扣飞羽宫份例,经常缺斤少两,少这少那的。臣妾心中一时不愤,心火上头,又见他竟送来一些寓意子孙昌盛的贡缎,这可不是往臣妾心头上狠狠插上一刀吗?臣妾虽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也曾向臣妾抱怨过,只恨命运捉弄,生了张国色天香,殊色不俦的容貌,偏偏是个男儿身,即便宠上个一辈子,也不能为皇上诞下一子半女。臣妾听了皇上的肺腑之言,那叫一个心痛又恨命运不公,为何臣妾是男儿身,不是女娇娥,不然也可以为皇上开枝散叶。皇上也曾戏言,若是臣妾生下一双儿女,凑成一个好字,皇儿封太子,女儿封公主,享受天下间最为尊贵的荣宠。哎,偏偏李总管在臣妾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候火上浇油,臣妾一时失手,命人小小的训斥了一下李总管,哪里曾想到,李总管年迈,还未怎么样他,竟然晕厥了过去。所以臣妾斗胆向皇后求个情,李总管他只不过因年老,一时考虑不周,才会犯了这个糊涂的错误,还望皇后看在他过去劳苦功高的份上,免去了他的责罚。”句句掷地有声,抑扬顿挫,韵味十足,将一屋子人神魂炮轰到九霄外。

    “......”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一时消化不了他如排山倒海般的宏伟大论。

    许是说的时间长了,喉咙有些干渴,戚羽眉心难掩伤心怜悯之色,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咕噜噜一口灌下,抹了抹湿润带有光泽的红唇,嫣然一笑,对目瞪口呆,依然回不过神来的宫女道:“劳烦姐姐,我还是有些口渴。”

    宫女跟失了三魂七魄一般,呆若木鸡的替他倒满,戚羽饶有兴味的扫视一圈,牛饮将茶水喝完,极其规矩的站到一边,十分体贴给予众人足够多的时间醒神。

    一时屋里众人跟被拔去舌头一般,没有半分动静,所有人像冬日里雪雕一样,沉寂无声,脸上表情那叫一个壮观,精彩连连。

    乔贤妃第一个回魂过来,前倾的身体换回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镂花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勉强一笑,偏过头来,拿起手帕掩唇,肩膀一抽一抽,喉咙里憋着笑声,忍得十分辛苦。

    戚羽微微垂下眸子,稍侧首,对她眨了眨眼睛,眼里的调皮之色尽显,促狭又可爱,端是灵动惹人喜爱。

    乔贤妃失声轻笑,又见众人脸色表情精彩纷呈,跟开了染坊一样,觉得有些失态,捂着唇,将咯咯的笑声吞咽下。

    周皇后纹丝不动的脸色终于更了颜色,伸手揉了揉眉心,端起桌子上的冷透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嘴角的抽搐肉眼可见,看向戚羽的目光露出耐人寻味的探究,似在分辨他言语中的真假,一时不言不语,只心不在焉的品着茶水,兀自出神,余光瞥了一眼暗自乐的开怀的乔贤妃,眉头皱的更深。

    胆敢拿皇上做筏子,让皇上背黑锅,扯出一通根本说不清是伪是真的话语,不论姿颜,只单论胆量,当真匹配的“殊无二色”四字。

    不愧是架战斗力超群的红衣大炮,只一炮就将后宫诸位嫔妃轰炸的体无完肤,怒火狂炽,凶态毕露,极力遮掩也无法遮盖脸上眼里似淬了毒的凶光。

    果然是相当有看头,台上的戏精彩,台下的戏更酣畅,实在该喝个满堂彩。可惜没人捧场,不然倒不失为一场惊艳四座的大戏。

    周皇后委实不好摆出等闲视之的态度,蹙着好看的眉头,满脸愁容,斜看着戚羽,余光轻飘飘而又略带一分沉重滑向众位嫔妃。

    说一声平地惊雷也不为过,君不见众人直到现在魂魄都没来得急归位。

    乔贤妃笑得肩膀不停抽搐,就跟犯了羊癫疯似得,刘莹轻轻扯着她腰上的丝绦,无声的奉上了茶水,乔贤妃忙收敛了一脸开怀神色,低着脑袋,看着水中的茶梗上下浮浮沉沉。

    心里为戚羽寡廉鲜耻行为叫一声好,说起皇上同他之间的*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口才那也叫一个犀利如天下间最为锋利的利剑,坑死人不偿命,气死人你还得哑口无言,比那些自以为才高八斗,口若悬河的酸儒老学究厉害百倍,措辞尖利风趣,就跟搭了戏台子似得,生旦净末丑,信手拈来,看的人叫一个眼花缭乱,听得入神,心却是乱了,只怕此时此刻某些人坐立难安,碍于他如今得势,又是身处坤宁宫,无法宣泄心口怒火,险些憋出闷伤。

    眼里波光流转,觑了一眼嘴唇毫无血色,手指哆嗦的魏淑妃和付婕妤,暗暗抽了口冷气,若是再激上一言半语,只怕这两位也当场晕厥过去了。

    乔贤妃想到这里,冷哼一声,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盏,打破一室如死水般的沉静,呵斥:“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敬你是皇上的妃嫔,同为后宫中一员,皇上怎么会同你提起国本大事。大隆朝自立国以来,便立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是皇上一时误言,你也不该不分场合的宣之于口,你是何居心?”

    魏淑妃和付婕妤听了乔贤妃的话,脸色才稍微缓和了点,下意识的看向脸色深沉的乔贤妃。

    对她越过皇后代为训斥妃嫔不觉得有半点不妥,反而有一丝幸灾乐祸。

    如今宫里只有她们两人有幸诞下龙子,在宫里向来被人高看一等,私下也是极力为儿子将来谋划。

    哪里听得下一个低贱的娈宠口出狂言,只要诞下皇子,立即被封为储君的话来。两人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恨不得撕烂他一张臭嘴,狠狠扇他几巴掌,立刻杖毙了这等包藏祸心的贱人。

    戚羽向前踏出一步,身形飘逸如濯濯如泉中玉,微勾起唇角,妖冶的眸子划过一丝玩味,轻挑长眉,浅笑吟吟:“姐姐是不信嫔妾的话?还是不信皇上的金口玉言?抑或是不承认嫔妾容貌倾城,不配得到皇上宠幸,不匹配南妃二字,不配用奴才送来的份例,不能处置一个眼里没有尊卑,欺上瞒下的蠢笨奴才?不可使人教训个一两句么?姐姐,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后宫更是皇上的私家花园,崩说一个奴才是死是活,只凭皇上一句话,单说我们这些人,哪个人不论心还是身都是属于皇上的。我如今不才,连皇上的龙床都睡得,为何不能随手处置一个不听话不懂规矩不明上下不知宫廷规矩的奴才呢?姐姐你告诉我,为何我做不得,说不得?”口气中的自得嚣张听得人险些一口吐沫啐到他脸上。

    “你......”乔贤妃气结于胸,羞愤难当,足足愣了好一会,见少年因说话声音陡然拔高的缘故,几缕同少年一样调皮的发丝不知何时滑到脸颊,遮住了那一双蕴含天下钟灵毓秀的双眸。

    乔贤妃霍的起身,一甩衣袖,懒得看他眼里得意洋洋,长长的指甲险些戳到少年的额头:“你......你有种。”都顾不上向皇后行礼,直接扬长而去,半阖的眸子的精光一闪而逝。

    魏淑妃和付婕妤脸黑的像从锅底爬出来一般,手里的丝帕早已破烂成一团,抬头看向双蛾颦蹙的周皇后,等着她再次一抖威风。

    只周皇后并不如她们所愿,难掩疲惫的抬手:“住嘴,坤宁宫是什么对方,也是任你们随意争吵的。”

    面色不虞,端起茶盏送客,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官话:“此事非同小可,本宫还得与皇上商议后再做定夺。”周皇后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个人,冷淡道:“本宫也乏了,都各自回宫吧。”

    戚羽微微一笑,极其规矩的作了个长揖,前呼后拥下坐上豪奢的步辇,手支在腮帮上,兴味十足的扬手,大力的太监稳稳抬起步辇,在众人复杂艳羡的目光中,翩然而去。

    只留下一个张扬耀眼的后背给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