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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兖州四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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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俩抱头痛哭良久,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泪。庄笙替风晓月擦了擦眼泪,抬头却呆愣住,原来不远处站着一位黑衣人,只是这人情况不大好,左肩有刀伤,看样子不久前才止住血,白色绷带上沁出斑斑嫣红。虽然嘴唇惨白,虚弱地靠着墙,可眼神锐利地扫视过来,不由让人心头一惊。

    想到刚才的狼狈样被人撞见,庄笙有些不好意思的抹干眼角泪痕。风晓月也缓过来,见女儿低着头,才想起自己的同伴,不由失笑。

    她横了眼黑衣人,嗔怪到:“做什么不声不响地站在别人背后,出来也不知会一声!”黑衣人顿时收起凌厉的目光,嘴角竟然咧开一丝笑,也不说话。

    风晓月见他身形不稳,急忙扶住他的右臂,领着黑衣人进里屋坐下。庄笙也跟着进入简陋的屋子,站在风晓月身后细细打量这位娘亲的……额,好友?情人?相公?

    男人五官英挺,鼻梁很高,皮肤黑,在晋朝美男辈出的时代不算好看,却自有风骨。只是他本该浓密有型的左眉从中断了一截,一道细细陈年旧疤横跨过去,好在刀疤不长,落在此人脸上没有破相,竟意外和谐。

    庄笙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眼前的男人和当初自伤一刀放过母女俩的黑衣半面人重合在一起。她轻呼一声“黑衣半面人!”,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什么黑衣半面人,没礼貌,叫靳叔叔!”风晓月敲了敲庄笙的脑袋瓜,继续麻利地处理黑衣人的伤口。

    虽然十多年没见了,可母女俩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是那么熟悉,仿佛二人从未分开过。庄笙揉着被敲得不痛不痒的脑门,只觉得这些年的孤独,被今天这一敲顿时烟消云散。她有无数的问题想问风晓月,又有无数的话想对风晓月倾诉,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风晓月处理完黑衣人的伤,从屋内寻摸了两条还算完整的矮凳,递给庄笙,待二人坐下,又递来一个水囊,庄笙接过喝了一口,入口辛辣,竟然是酒。

    见女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下一大口囊内的酒,风晓月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年你可曾怨过娘!”她问道。

    庄笙愣住,怨?好像从不曾怨过!只有担心和牵挂,想到幼时娘亲的精心呵护,这样的母亲怎么会主动抛弃自己的孩子呢?

    庄笙摇摇头。风晓月心里的结顿时松了,她接过水囊,猛灌一口,才眼光迷离地娓娓道来这些年的经历。

    那日,靳怀信也就是黑衣半面人放她们走后,伤重倒地,后继而来的黑衣人在他错误的引导下向另一个方向追赶,这才为母女二人争取到半日的逃离时间。按理,逃出如此长的时间早将追兵甩远,没想到,黑衣人寻找未果,竟倾巢出动,动用该地所有的黑衣人分散撒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周围几十里皆在探查的范围,直到离小木屋近了,风晓月才惊觉单凭靳怀信的苦肉计怎能将追兵轻易甩开,那个人绝不会放过她们母女二人。

    可追兵将至,带着年幼的孩子终是跑不快。左思右想,还是赌了一把,狠狠心,将包袱留给孩子,自己单枪匹马冲出去,故意发出声音将黑衣人引开,这样孩子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结果证明风晓月赌对了,分散的黑衣人迅速集结,向风晓月逃离地方向拼命追赶。

    黑衣人追了一夜总算反应过来,带着孩子的人怎么可能逃如此之快,唯有可能孩子没带在身边。于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追击风晓月,一路沿原路返回,可当他们找到小木屋时,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了一幅画。黑衣人便迅速抄小道回到东篱村,将村民集中赶至附近悬崖边逼问庄笙的下落,自然是没有结果,那时的庄笙正跟着文冀的队伍在官道上大摇大摆地前行。村民被一一推下万丈悬崖尸骨无存,整个村子也被付之一炬。

    风晓月这些年一直东躲西藏,那人的势力太大,稍露痕迹,便有无数黑衣人追杀而来。她也曾想偷偷回东篱村,查询庄笙的下落,可一想到,找到女儿便等于将危险带至女儿身边,还是断了这个想法。只能日夜祈祷女儿被有缘人收养过普通的生活。

    “我在无数次噩梦中惊醒,怕你出事,又不敢寻你,直到一年前机缘巧合再次遇见你靳叔叔,才知道你并未被抓走,也没人发现你的踪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可又担心你会不会生活的不好,会不会挨饿受冻,会不会被人欺负……”风晓月说到这,眼眶又止不住红了,静默了一阵,拉起庄笙的手欣慰地拍了拍:“看来这些年你过的不错,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娘,为什么我们会被人追杀,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通,我们就在乡下开了个酒肆,过着平凡的生活,没有作奸犯科,凭什么呢!”庄笙问出了萦绕心头无数次的问题,她觉得自己深陷在一个大谜团的中央,周围迷雾重重。

    “这……”风晓月目光转至靳怀信,后者沉默着,只用深幽地眸子盯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她缓缓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看来这二人知道不少秘密,庄笙还想细细询问,嗖嗖的破空声擦着耳边呼啸而过,只觉得耳边一丝凉意,用手一抹竟是血,不及细想,她已被风晓月提着领子甩在墙角,躲过一发接一发的暗器。靳怀信和风晓月在狭小的空间辗转腾挪,犹如两道缠绕纠结的青光和黑影,暗器被一一打落。

    庄笙缩在墙角尽量不给二人找麻烦,她低头仔细观察地上的暗器,不禁倒吸口凉气,暗器为扁圆形,泛着油亮的金属光泽,中间厚边缘薄,薄刃周围插满尖锐的小针,针头弯曲状如钩,也就是说这个东四打到人体上,不仅薄刃会割开皮肤,钩子也会钩住皮肉,让中招者伤上加伤。用这暗器的人可真够恶毒!庄笙忿忿地想。

    这波暗器雨终于停了,窗户和门已经千疮百孔,不用出去外面的情景也看得清清楚楚。四个高矮不一身形各异的男子站在院中,奇怪的是虽然个头体型不同,他们的长相却一模一样,一样的大鼻孔小眼睛满脸痘印。

    “姓靳的!给老子滚出来,躲在里面做什么缩头乌龟!”高个痘印男叫嚣着。

    靳怀信的手紧紧捏住剑柄,庄笙见他手背上的青筋突突冒出,由于之前受伤失血过多再加上刚才运功抵挡暗器嘴唇愈发惨白。风晓月听了这羞辱人的话不淡定了想冲出去,被靳怀信按住肩膀,他对着风晓月摇摇头,目光朝庄笙移去,又转向另一面墙的小窗,暗示她找机会悄悄带着庄笙离开。

    胖子痘印男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打断二人无声的沟通:“别妄想逃跑,这小院前后都是我们的伏兵,你们就是瓮中鳖,任我们拿捏,哈哈哈!”四人皆是大笑,笑声犹如闷雷砸在心头,庄笙被震得喉头腥甜差点一口血喷出,再看风晓月和靳怀信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笙儿,我们拖住外面的人,你待会听我的口令趁乱赶紧逃吧!”眼见退路已堵,风晓月也豁出去了,凭她的能力就算斗不倒外面四人,也够他们手忙脚乱从包围圈撕出几条口子,让庄笙有一线生机。

    不待庄笙回答,风晓月已随着靳怀信跃出屋子,四人定睛一看靳怀信身后居然跟着个女人,虽然年纪长了些可掩不住天香国色,四人顿时乐了,矮个痘印男嘿嘿笑道:“靳右卫,我说怎么被我们兄弟伤了还能逃得如此之快,原来是有相好的来救!可惜了大美女真不该和将死之人搅和在一起,万一伤着了皮肉岂不可惜,嘿嘿……”猥琐的笑声被精巧的匕首打断,矮个痘印男惊愕地擦了擦脸上流出的血迹,要不是他反应快,这匕首就正中印堂。

    他回头看了眼插在院墙上还在微微颤动的匕首,瞳孔缩起,收敛嬉笑的表情,上下打量风晓月,震惊道:“你是飞花娘子风晓月!”

    “正是你姑奶奶我!”风晓月收回投飞镖的手,只恨自己动作没再快些,好让这嘴欠的家伙永远开不了口。“本姑奶奶不过十几年没露面,江湖上竟出现一群不知轻重尊卑的阿猫阿狗。”

    四人摄于飞花娘子十几年前的威名,一时竟没出手,只冷着脸来回打量屋前二人,终于瘦子痘印男冷哼一声打破僵局,他盯着靳怀信嘲讽道:“靳右卫,我说你怎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抱上了大腿,可你别忘了,飞花娘子可是入了朝廷的秘密通缉名录,皇帝老儿要是知道你们二人的关系,你说还需要我们动手吗,恐怕晋国再无你安身立命之处。”

    “少啰嗦!兖州多人杰,性仁义,怎么会出你们这四鬼,莫不说圣上命我捉拿你们,像你们这样的恶贼,人人得而诛之。”靳怀信捂住崩开的伤口,目光却如电般直刺四人。

    原来靳怀信是晋帝身边的右卫将军,也就是说当初派人刺杀自己的是晋帝?难怪风晓月这些年一直东躲西藏却摆脱不掉敌人的追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晋帝有心又岂会轻易放一个人逃走。

    至于这四人,虽然当初在平西将军府深居简出,但兖州四鬼的斑斑劣迹她还是略有耳闻,这四胞胎出生在儒学氛围浓厚的兖州,家境贫困,长相丑陋,若不是四胞胎实在罕见,恐怕也不会有人记得兖州有这么四号人。待老娘死后,四人一直靠偷鸡摸狗生活,经常被周围的老百姓追打唾骂,直到某日四人突然消失匿迹。再出现已是几年后,这四兄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居然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可惜他们将本领用在烧杀抢掠上,所过州郡无不有受害的无辜百姓。一时竟惹得老百姓们晚上关门闭户,大户人家宁舍家财,躲进衙门里。实在成了治小儿夜啼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