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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将军是她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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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晚渔给醉香楼的姑娘们讲完了故事,逗得她们掩帕而笑。

    她们亦是很守信,告诉她,只要在初一的前一晚上,留在醉香楼过宿,旦日定能听上头牌姐姐弹奏一曲。

    可想而知,那夜的过宿费有多高。

    但这些个姑娘们答应她,只要她过来,除了给鸨母该给的银钱外,她们不会向她要赏银,她只管来便是。

    谢别这些姑娘后,她转身进了马口后街的一条小巷。

    马口街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它很长,长到前街是富人流连之地,而后街则多是住着贫寒之人。

    上次老郎中秦爷爷告诉她,他就住在小巷深处的破房子里,若是她在医书上有何不懂之处,随时可以过来找他。

    她还没走到破房子,就听得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个老东西!赔我儿命来!”

    “老夫与你说过千百遍,医者能医病,却医不了命,那日你将你儿送来之时,他的气息太弱,能开口与你说一句临终之言,已是极限。”

    “该死的老东西,我儿就是在你这死的,你必须要赔我儿!你若不赔,我、我就先打死你,再一头撞死在你这儿,反正我什么都没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唉、唉!你莫要乱来啊!”

    听到事情不妙,江晚渔忙加快脚步。

    到破房子门前时,刚好看到一个又黑又瘦的婆子,举着一张断了腿的短凳,就要向秦爷爷身上挥去。

    “住手!”

    江晚渔上前夺过那婆子手中的短凳,“有话好好说,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

    “小、小鱼儿?”秦爷爷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意外。

    “秦爷爷别怕,我保护您。”

    她扶着老郎中到一旁,自己横身挡在他身前。

    小小的身躯,却坚定无比。

    那婆子微微眯起眼,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便是这老东西的孩子吧?来得正好,你替他赔我儿命来!”婆子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牙露了出来,七零八落,像是缺了齿的旧梳子。

    “是秦爷爷害死你儿子么?”她直视那婆子,清冽的目光直刺向对方眼底。

    婆子被她看到有些慌乱,眼神闪躲,“就、就是这老不死的害死我儿,要、要不然我为何会来讨债!”

    “那我且问你,你儿子是何时身亡,秦爷爷又是用的何种手段将你儿子害死,你或者你儿子生前与秦爷爷是否有过仇怨?”

    这一连串不曾喘息的问话,唬得婆子退后两步,皱巴巴的脸抽搐了几下,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

    江晚渔看得出,婆子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她丢下手中的短凳,继续逼近那婆子:“婆婆,凡事要讲道理,你空口无凭污蔑秦爷爷,闹到官府去也是你不占理,到时候还会落得个扰乱公堂之罪,平白吃个二三十大板,婆婆这身子可受得住?”

    婆子打了个冷颤,“这、这是个什么道理?我儿就是死在他手上的,是他无能,治不好我儿,何来的污蔑!”

    “凭心而言,你将你儿送到老夫这的时候,他就剩最后一口气了,这都城里的郎中没人能治得了,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医来了,同样是让你打点后事!”老郎中摇头叹气。

    \"那我儿就该白白去死么!他安安生生在绸缎庄做事,月钱还没发,就被人缝上了嘴巴,吃不得喝不得,日日夜夜痛不欲生,我们家穷没钱去大医馆诊治,最后才来了老东西这,谁知这老东西医术不精,活活把我儿害死!\"

    绸缎庄、缝嘴巴?

    江晚渔猛地想起那日在成衣铺的一幕,胃中一阵翻腾。

    她捂住口,微微俯身,生怕自己把在醉香楼里吃的吃食一并呕出来。

    缓了缓心神,问道:“婆婆的儿子,可是叫胡生?”

    婆子一顿,脸上的褶皱绷成一道道直线,“是、是啊!你认得我儿?”

    她记得那绸缎庄的黄掌柜说过,胡生家中穷困,还有一个病弱的老母。

    眼前之人,想必就是胡生的娘。

    婆子以为她是胡生的熟人,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小公子,你是不是认得我们家胡生?你同我说说,害死他那人,是不是一个叫江晚渔的贱婢,如今在神什么将军府当差?”

    婆子声音发颤,眼中的浊泪将出欲出。

    她心中一窒,有些透不过气,疼痛的感觉从心底深处弥漫而上。

    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愧对于眼前的婆子。

    甚至不敢直视对方凹陷在眼眶中的双眼。

    可祁屹的声音,却在这时于她脑海中响起。

    “冤有头债有主,谁欺的你们就去找谁报仇,你怪她不过是因为不敢惹三公主,恨意无处发泄,只能加注在身份比你低的人身上,欺软怕硬的废物罢了。”

    那日,他便是用这番话护住了她。

    她深深记在脑海里。

    好几次梦到胡生被缝上嘴巴的画面,吓醒后,她都会用这番话安慰自己。

    下令缝上胡生嘴巴的人不是她,错不在她。

    她没必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她硬下心,从婆子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婆婆,你方才一口咬定是秦爷爷害死你儿子,现在又说是一个叫江晚渔的婢女害死你儿子,你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婆子又被她气势吓退,支支吾吾道:“我、我……”

    这时,小巷中一户人家探出头来,一个大娘闲散地靠在窗边,手中抓着一把边果,边磕边吐到婆子身上。

    “喔唷,小公子哦,这婆子脑子坏咯,她三天两头就跑到秦老这儿撒泼,秦老好心给她儿子诊治,一个铜板也不收他们娘俩!他们倒好,反而倒打一耙,这种人就是该死!”

    “还有她那个儿子,啧啧啧,我都不惜得说,一想到那贱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大娘话说得难听,引得婆子朝她脸上啐了一口。

    接着,破口大骂。

    “嚼舌头的毒妇,活该你生不出儿子!你们帮着这老东西说话,一个个都该死,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会找来一日,直到你这老东西赔我儿为止!”

    大娘抹去脸上的唾沫,刚想撸起袖子和婆子动手,江晚渔先一步开口。

    “生不出孩子,乃是身体有疾,只要能对症下药,方能有孕。可人心一旦坏了,就连天上下凡的神医都难治。”

    婆子说不过她,心里有几分惧怕她的盛气,只好咒骂了她们几句,迈着颤巍巍的步伐离开深巷。

    她庆幸自己跟着祁屹身边,学得他的一丝冷厉,对付恶人的时候,也能强撑出底气。

    “秦爷爷,您没事吧?”

    “没事,爷爷没事。”

    江晚渔扶住老郎中,带他回破房子里歇息。

    刚要关上门,那大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得有几分瘆人。

    “小公子,方才你说,只要对症下药,方能有孕,你可是有什么良方,能否与我分享一二?”

    江晚渔想到大娘帮过秦爷爷说话的,便客气道:“大娘,有秦爷爷在这儿,我若是随意卖弄医术,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喔唷,小公子还真是跟秦老一样谦虚!”

    大娘咧嘴而笑,“我找秦老看过啦,秦老好心给我开了两副方子,可是我身子不争气呐,吃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想去大医馆看看吧,珍康堂那边诊费可贵哦,单是面诊不抓药就得收五两银子,咱们寻常老百姓看不起!”

    老郎中也道:“都是街坊邻里,倘若不是赵大娘夫妻俩给老夫找的这间房屋,老夫怕是早就露宿街头冻死了。”

    从两人的话中,江晚渔听出一二。

    这赵大娘应是个心善的人,只是说话糙了些,看得出她对秦爷爷颇有尊敬。

    秦爷爷经常救助一些拿不出诊费的穷苦人,总会有一两个知恩图报之人。

    再者,赵大娘方才评价胡生的那番话,她不免有几分好奇。

    “赵大娘,您葵水来时是否恶寒颇甚,双膝无力,夜寐不安?”

    “呀!小公子头回见我,竟能一语道出我的隐疾?”

    老郎中也因为她的话微微吃惊,“小鱼儿,你且继续说。”

    “我记得爷爷的医书上记录过,此类病症的用药,可我觉得应在药方上多开一味紫石英,暖宫才能治根治本。”

    老郎中恍悟道:“是啊!老夫对妇人之症了解甚少,因男女有别,无法去深究病症,今日你这么一提,确实是该如此!”

    她拿起老郎中旧案几上的纸笔,开了一个方子递给赵大娘。

    赵大娘满心欢喜,连道了好多声谢谢,还从袄子里边缝的暗袋中,掏出一颗碎银塞进她手里。

    “多谢小公子咧,若是方子有用,我和我家郎君定不会忘记小公子的恩情!”

    小小一颗碎银,约是一两,能撑得起穷人家一年的口粮。

    “赵大娘不必客气,秦爷爷就像是我的亲爷爷,也多谢大娘这些时日的关照。对了,我有一事想问赵大娘,不知方便否?”

    “尽管问!”

    “方才大娘为何那样骂婆子死去的儿子?”

    赵大娘收好方子,看了一眼秦老,叹息不已。

    “那婆子身子不好,整日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疼,她那个叫胡生的儿子啊,就带着她求秦老看病,秦老心善嘛,给那婆子免费诊病,还帮付了药钱。”

    “可谁想,秦老这是好心喂白眼狼,那个贱狗胡生,就是个惯偷和赌徒!他在绸缎庄里偷客人的钱袋也就算了,还趁秦老不注意的时候偷光了秦老所有家当,害得秦老身无分文,总是得去向珍康堂讨钱,最后被人轰走!”

    “还有一次,那贱狗竟想把自己的娘亲卖给秦老,以此换些银子,秦老将他赶走后,他大肆宣扬秦老为老不尊,试图污辱他娘亲,我骂死他都不为过!”

    听到赵大娘的这些话,江晚渔不由握紧双拳。

    看着骨瘦嶙峋的秦爷爷,她心中憋着一股恶气。

    她真后悔!

    竟曾对那样的人抱有同情之心,甚至还为胡生的死,埋怨过自己。

    到头来,不过是一个该死之人。

    秦爷爷一生清白,德高望重,怎会为了一点银子,而去低声下气地求人?

    那日在场受到过爷爷恩惠的人,没有出手相助,是因有人在背后毁坏爷爷的名声!

    “哎,现在说这些无用了,那婆子这些日子来得频繁,老夫担心她还会继续过来闹事,吵得巷里烦了,老夫没脸再继续住下去了。”

    老郎中摇摇头,看了一眼破房子里被婆子砸得东歪西倒的物件,叹了又叹。

    “秦爷爷,我带去你先去一个友人那儿住,他也是郎中,等日后再慢慢打算。这儿破破旧旧,您一个老人家,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来。”

    老郎中刚开始是拒绝,但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带上了些仅剩的家当,随江晚渔去了沈培然那儿。

    沈培然认得老郎中,心中敬佩得很,一下子就答应了江晚渔,会好好照顾老郎中。

    她偷偷给了沈培然一锭银子,算是托他照顾老郎中。

    事情交办好,她才往将军府走。

    从后门而入,穿过甬道,到玉笙居院前,恰好碰上了往这儿走的祁屹。

    想到在深巷里的时候,他无形中给过她的底气,心中的暖意还未散去。

    她甜甜一笑,温然作礼,“奴婢见过大人。”

    与不久前那个处事不惊的小公子,仿似两人。

    她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纱布,颇为不解。

    明明没受伤,为何要缠上纱布?

    可转念一想,她又明白过来,他这是在骗其他人。

    “去哪了?”祁屹语气似乎不太好。

    “回大人,奴婢去看那几间铺子。”

    “说谎!”祁屹瞬间冷怒,“身上一股混杂的脂粉味,你究竟去了何处!”

    江晚渔慌了一瞬,很快又稳住,“回大人,奴婢盘下的那间铺子里,正是有一间胭脂铺,今日去那儿转了一圈,已被看铺子的小厮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眉宇间的冷怒渐渐消退,“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是。”

    进了玉笙居,他眉目肃然起来,“你是否要离开将军府?”

    她讶然,“大人所言,奴婢不明白。”

    祁屹的锋芒不减,“我帮你脱籍,再给你三百两,放你自由,但你需得答应我,从此离开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