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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伍.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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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月娘醒了之后,董淑慎端着药一勺一勺给她喂,拿了丝帕擦了擦她的嘴角。

    “夫人,好些了吗?”

    她虚弱的点点头,手紧紧地扣着董淑慎问,“河堤,是塌了吗?”

    董淑慎应她,又怕她过于担心加了一句,“现在已经没事了,夫人不必担心。”

    梅鹤卿推门进来,问董淑慎,“夫人好些了吗?”

    “刚服了药。”

    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虽然知道现在不适合问但是他又必须得问。

    “夫人……”

    段月娘也算是明白了梅鹤卿的为人,董淑慎边喂她药的时候边把这两天的事情同她说了,再看梅鹤卿的所作所为,她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梅大人,文礼拿着白墨这几年来记下的所有用料,人力,还有邢玚的往来账单。”

    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他在哪儿?”

    段月娘咳嗽两声,“文礼只是我家那口子的结拜弟兄,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这是邢蹇想不到的,也是段月娘让宋文礼走自己代替他做这件事的原因。

    “我,我只知道,文礼去找我家那口子年轻时候的师父了,只是那人行踪不定,传说算是个游侠,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这可难办了,梅鹤卿蹙眉问她,“此人叫什么?白大哥的师父?”

    段月娘气若游丝道,“姓韩,祖上是编订宫廷屋宇形制的,单名一个宪字。”

    “韩宪?”

    梅鹤卿有些激动,突如其来的巧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可说为何白墨明明是个修工程的居然懂得如何伪造伤痕。

    他站起身来,“辛,辛长林!”

    *

    辛长林此刻在梅鹤卿的家里,就坐在人家院子的石凳上,脱了盔甲赤露着带伤的精壮上身。

    杨双刚想进来收拾东西就撞见了这一幕,慌忙地想避开。

    辛长林听到声音扭回去看,“砰”地一声水盆被撞到地上,杨双赶紧跑过来把铜盆捡起来。

    她低着头,“我……我去给你,给你再打些水。”

    “诶?”

    杨双打了水过来,依旧低着头却瞥见了辛长林肩膀处的伤痕往外渗着血,她看着眉头一皱,“疼,疼不疼啊?”

    辛长林无所谓道,“哪个上战场的没点儿伤,就是昨晚破皮儿了而已。”

    他说的轻松,杨双看那摩擦出的血痕就心惊,主动道,“你,你背上的伤自己可以吗?要……要,要不要我帮你?”

    她完全出于善心,辛长林莫名的耳根红了,他虽然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只是还没有被任何女子碰过,连手都没挨过。

    “怎,怎么了?”

    杨双侧头看他,辛长林扭过脸去轻咳两声,可他居然真的就想让杨双帮他上药了,说不清为什么。

    “没什么,你就帮我把背上的伤口撒点儿就行。”

    她点头,“好。”

    女孩子的指尖软软的,她动作又轻,辛长林觉得如同上刑一般,为什么会这么痒。

    “杨,杨双?”

    杨双顿了一下,“怎么了?弄疼你了?”

    辛长林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蔓延,“没……没有,你是叫杨双吗?”

    “嗯,我叫杨双。”

    “我,我叫辛长林。”

    辛长林不知道为何要来这么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傻,他这是在干什么?

    杨双抿了抿唇笑,“我知道。”

    “你知道?”

    “对啊,听鹤卿哥叫过几次。”

    “噢。”

    辛长林说完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氛在他看来有些凝滞,心里很怨恨自己不能像那些书生那样多读点儿书,现在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父亲是辛攫,辛将军吗?”

    杨双试探着问,辛长林点头,“是。”

    她手里的动作微顿,鹤亭哥就是为了辛攫吧。

    “那你知道梅鹤,”

    “辛长林!”

    杨双话卡在一半,梅鹤卿推开了门就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辛长林顿感万分火气冒上来,语气不善,“梅鹤卿你干什么?!”

    梅鹤卿也觉得来的不是时候,但他看着辛长林那副死样子肯定是他自作多情了。

    “你赶紧上药,有件事要你去办。”

    辛长林不满道,“我堂堂,堂堂,”

    “堂堂什么?你现在啥也不算,赶紧收拾好我有事情交代你。”

    “梅鹤卿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梅鹤卿懒散地拿出自己的玉牌,“你现在是我的下属,闭上你的嘴。”

    辛长林握拳,“小人得志。”

    *

    皇帝看了梅挚送上来的折子,边看边气,很不能立刻把邢蹇正法。

    他虽然是个软弱的皇帝,却实实在在还算是个把人民放在心里的人,除了喜好赏画,也从未大兴过土木。

    “江西这帮贪官!朕叫户部拨了那么多钱,结果到头来就这样了?!真真是该死。”

    可这江西是李榒的老家,哪个官员敢动枢密院长官的老家。

    皇帝直觉不对,可是他现在不能动李榒,也动不了李榒。

    他扶着软榻咳嗽两声,身体大不如前,对梅挚道,“梅挚,这到底同他有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贪墨之事历朝历代不计其数,皇帝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现在皇帝察觉到有些不对。

    梅挚答道,“圣上今日疲累要保重龙体啊,微臣以为不少官员在老家置房置地乃是常见,可不会贪墨至此,容圣上允微臣去江西,彻查此案。”

    皇帝有些头晕,身子乏力,想了想道,“朕……允了。”

    “不过,你这以后就是众矢之的啊。”

    “臣只认是非曲直,早就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皇帝看着梅挚半晌,“梅挚啊,若不是你我君臣想法不同,朕倒真是会喜欢你。”

    “微臣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那是李榒的老家牵涉复杂,点到为止,人皆有家你该明白。”

    梅挚唇角微动,“圣上,臣的老家在山东。”

    这一句话是横在皇帝与梅挚的天堑,皇帝不说话了,挥了挥手叫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