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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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礼安排在三天之后,一切的手续都是由德辉和静江两个人操办。

    猫猫为了参加葬礼,甚至还特地请了一天假。

    坦白说她其实根本不想去,自从上次被德华打成哑巴之后,她就不想看到他,而且月茹也没有来做她的思想工作,强迫她去,月茹只是在家里捧着德华的照片哭,一边喃喃自语道:“他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他只有三十出头啊,刚刚结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特别是想到上一次她离家前与他吵架时说的那句狠话,她说:“白德华,你这样对待我的孩子,你是会有报应的。”月茹便捂着心脏,疼的难以自抑。

    猫猫一边帮妈妈擦眼泪一边安慰她道:“妈妈,不关你的事。”

    月茹道:“不,都是我不好,是我咒他的。”

    “真的不关你的事,妈妈。”猫猫小声道,“我说了你不要生气,舅舅的脾气这么坏,他很容易气急,但是这个病是最忌讳脾气急的,他在家里每次发脾气都是家里人让他,他在外面,外面的未必让他的,所以你不要哭了,真的不关你的事。”

    月茹知道她说的不错,猫猫就是受害者,当时德华就是故意冲她找茬,然后脾气急起来就打人,他对待同事下属都这样,然而这种性格对哮喘人士是很不利的。月茹心中比谁都清楚,然而她就是止不住的自责。她捉住猫猫的手问:“你还怪他吗?”

    猫猫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怪了。”

    她撒谎了,她不单单怪,而且直到今天还耿耿于怀,所以她很担心母亲会提出要她出席葬礼的要求,但是意外的是,月茹并没有。

    反倒是静江回来找到猫猫,对她说:“舅舅的葬礼你一定要去的。”

    月茹当时不在,猫猫撇了撇嘴道:“我不去,你知道他那么对我还要我去?你去问问奶奶同意不同意。”

    霭芬坐在自己屋里的凳子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桂芝来了,劝猫猫道:“孩子,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不能一直抓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再气了,去葬礼吧,见你舅舅最后一面。你一定要送他的。”

    猫猫最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桂芝带去的。

    放哀乐的时候大家都低下头,她也耷拉着脑袋,但由于她显得心不在焉的,前面的菊苼就回过头来瞪着她道:“你头抬得这么高干什么,低下来!”

    德辉赶紧去制止住菊苼的无理取闹说:“妈,你别鸡蛋里挑骨头了,再说德华生前打过他,她不愿意也没关系,她今天能来就很好了。”

    话说完,菊苼又开始惊天动地的大哭。

    过了一会儿,静江牵着猫猫的手来到德华的灵柩前饶逝者三圈,前面有人在走,后面也有人跟着,但是猫猫却突然就停下来,她停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德华的遗照,心里翻江倒海,她想了很多,多到每一间小事,却怎么也想不起一丁点儿德华待她好过的痕迹,所以她想,我,起码我是没有欠过你吧?但是你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默然的对着遗照说:白德华,我原谅你了,愿你安息,你走吧。

    然后她把白菊花放在了他的灵柩上。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遗照上的人面目有些悲伤,不知道是否错觉,她也不打算说出来,因为一定会有人说她是神经病。

    葬礼结束后要吃豆腐饭,席间有人就赞道:“哦哟,还是这个女婿牢靠,多亏了你啊,静江。”

    静江摆摆手,拿出几根烟来招呼他们,这是很平常的事,几乎可以说是规矩,但是德辉觉得他才是白家的掌舵人,什么时候轮的到他一个女婿出头露面的?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怒喝道:“这是什么场合?你算什么东西?这么不懂规矩,刚刚结束就发烟,要抽烟到外面抽去。”

    桂芝气的一口气哽在喉咙口,直觉他们家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说到底静江不还是为了他们?!猫猫拍了拍桂芝的手道:“姑姑,冷静,你上午带我来时说的什么!”

    桂芝真没想到猫猫这么快就要把那句话还给自己了,她想了想,终究是压下这口气道:“现在你舅舅又是腰缠万贯的大富翁了,所以一点也不记得你爸那点儿雪中送碳的温情,你外婆这家人啊,我算是看透了。”

    猫猫低着头说:“你小声点儿。”

    静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收起了烟,但是那几个来者闻言却十分不舒服,搭着静江的肩膀说:“走,兄弟,我们外面抽去,好好谈一谈。”

    静江笑了笑,随那几个人出去了。

    德辉气的面红耳赤呈猪肝色,却又无可奈何,白俊则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他一言不发的坐在主桌上,任凭儿女们自作主张,他游离在他们之外,其实很早以前,他就游离在他们之外了,他为了这个家已经耗尽心力,然则白家从来不是把他当成风向标的,一切都听从菊苼的吩咐,以至于几个子女照白俊的说法,生养的都是歪瓜裂枣,没有一个性格是登样的,唯有一个女婿。

    他是很喜欢女婿的,至少比几个儿子强,又稳重,又讲义气,不拘小节,可女婿到底是女婿,又不能真的当儿子用,所以他只有喝下一杯苦酒,默默的为最小的儿子践行,祝他黄泉路上顺风。

    这一切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突然的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其实在猫猫眼中,最伤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小舅妈王蓉,还有一个就是她妈,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伤感,她看到小舅妈本来和舅舅住在白家的大卧室,然而在德华死了以后,她就被赶到了亭子间一个人居住,小小的卧室里四面墙壁,完全跟坐牢一样。菊苼本来还要把德华的一些东西烧掉,好不容易被王蓉抢下来一些,她说要留着做个念想,每次月茹带猫猫去白家的时候,就看到王蓉一个人在屋子里,手里拿着德华时常摩挲的那块手绢儿,或者是他的喷雾器,静静地坐在床沿,要么发呆,要么就是默默垂泪。至于菊苼,看她哭的那个样子,或许还以为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可等来宾一走,她的眼泪立马收干,就跟演戏一样,猫猫为这种前后的差异所不解,但她发现似乎很多家庭都是如此,大概人人都有一个利用价值,哭的只是对方的价值,是对方的价值死了,而不是为对方的人死了而伤心。她觉得他的外婆就是那样。

    因为自从德华走了以后,菊苼突然对月茹好了起来,每天都把月茹叫过去谈心,内容无非是:“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弟弟走了以后,妈就只剩下你了,你千万不能不要我。”

    可好玩的是,等她们从白家回去,她妈手上爸爸买的翡翠戒指就变成了珍珠戒指,静江问道:“咦?我买给你的戒指呢?”

    月茹佯作无恙道:“和我妈换着带带呗,好玩儿,老带着一大块翡翠我明明挺年轻的,生生的给戴老了。”

    翡翠换珍珠,真是一笔好买卖。

    ——静江嘴上不说,心里却如是想。

    只是没过多久,连珍珠戒指又没了,换成了一颗宝石粉做的戒指,且只比米粒大一点儿。

    最后连个金镯子都没了。

    静江问猫猫:“你有没有听到你外婆和你妈说什么?”

    猫猫摇头:“妈妈让我去陪陪舅妈,舅妈挺可怜的,外婆老是骂她扫把星,是她把舅舅克死的,舅妈嘴上不说。心里都知道,她难过的一直哭,我就陪着她,给她买糖吃。”

    静江笑道:“她那是哄你呢,她一个大人怎么会吃你的糖!”

    “她吃的呀!”猫猫难过的低着头,“她说她心里苦,所以吃糖就好过了,你懂吗,爸爸。”

    静江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没多久竟然传来了王蓉怀孕的消息,原来是德华走的时候,她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包括她自己,直到最近有了反应才察觉出来。

    这下可好,这是一个遗腹子,对于白家来说可谓无比重要,而对王蓉来说却恰恰等同于鸡肋。

    这样说或许不公平,王蓉也是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她心里很高兴,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抚摸着肚皮,感谢上苍,心想一定是德华知道自己走了以后她会很寂寞,所以留了一份礼物给她,好让她有点慰藉。

    可鸡肋就鸡肋在,如果王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的一生就必须和这个孩子绑定在一起了,假如婆家待她好的话,或许还能够住在一起,但菊苼天天骂她是克夫的,这日子叫她怎么过?

    月茹为了这事和菊苼也小吵过几回,说:“人家一个女孩子什么都不要,跟家里断绝关系都跑来跟你一个随时会出事的儿子,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吗?你也知道他的病,他本来就不该结婚,现在出了事谁也不想的,你怎么能都怪到小蓉头上呢,你这不是把她往死里逼吗?你让她以后日子怎么过?”

    菊苼啐了一口道:“就是这个贱女人害死我儿子,她陪葬最好了。”

    菊苼的嘴巴就是这样恶毒,可等她知道有了遗腹子之后立马就换上了另一张嘴脸,可惜王蓉却已彻底寒了心。

    期间她的同学来劝过她,当时月茹也在,听的很清楚,那个同学道:“王蓉啊,你脑子清醒一点啊,当时你和德华的婚事我没有反对,你们的婚礼你家里人一个都不去,我都去了,我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老公没了,你在这个家里有地位吗?你有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呢?好,现在你有了孩子,你死活非要生下来,可你这一生就这样毁了,你就要全都交到这个孩子身上了,你以后再想找人,再遇到对你好的人,你带着一个拖油瓶,谁会那么轻易地接受呢?”

    王蓉倔强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这个对我也不是真心的啊!”

    “这不是说明人家对你未必是真心的,而是我在告诉你现实,你必须要清醒了,别再做你那些狗血的爱情大梦了,醒醒吧,王蓉,如果真的又出现那么一个人,那是因为人家爱你,可是人家爱你不代表要爱你和别的男人的爱情结晶,懂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傻乎乎的继续拖着了,照我说,早点去做掉可以少吃一点苦头,真的,我是你的同学和朋友,我本不该来说这个话,这是你的私事,要是将来你后悔了,你保不准要恨我一辈子,说我害了你,可我真是忍不住,我拿你当真心的朋友我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快点做掉吧,这个家你是不能呆了,趁着你爹妈对你还有点情意,早点回去认个错就没事了。”

    那个同学说完这番话便走了,王蓉知道月茹都听见了,她打开门唤道:“姐姐,你过来一下好吗,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