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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喜事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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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娉绫的亲事也定了。

    是隔壁村子的,小伙子长得瘦瘦高高,浓眉大眼,相貌不差。家里有五个兄弟,他是老小。那个年代兄弟四五个是平常家庭,只要家风好,勤谨,就是好人家。媒人说前面几个哥哥都结婚了,他以后没有什么负担,只会得到父母兄弟的帮衬……条件不错,与大女婿相比也只是读书少而已。周榆对这个小伙子和家庭很是满意,淑兰却感觉书读的少了些,吃饭时问了几句话,小伙子也回答的句句中听,表现得灵活也得体,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意识拿不定主意。等介绍人走了,私下问娉绫的意思,娉绫只管害羞说我也不知道,你替我做主就行了。

    那就先接触着,过去提亲都是有规矩步骤的,如果第一次见面没有推拒,男方也看上了女方,就会第二次来“问话”,问话的意思就是确定一下是否可以进一步商谈婚事,确认了就会邀请女方去男方家“看家”,走到看家这一步,大多婚事确定了一多半了,但是也有就此结束的。如若“看家”满意,这门亲事就基本落定,紧接着就是订婚仪式,订婚就意味着男女双方以确定是对方的“媳妇或女婿”,双方父母都已“亲家”相称,只等着娶聘过门,快则三两个月,慢也就半年一年的,只有遇到家中长辈忽然病故离世的才会推后时间。

    娉绫和小伙子又接触了两次后,淑兰问意见,娉绫说还行。淑兰心下依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又说不出缘由,媒人上门问话。周榆一路同意,觉得是聘绫的良婿,淑兰再次问娉绫的意见,娉绫同意,秀绫也说挺好,又打听了邻居,小伙子的门庭家风也挺好,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淑兰也给确定的话“同意订婚”。订晚婚已经临近春节,双方商量把迎娶办喜事的日子就定在了来年二月,春回大地,春风送暖,最是婚嫁的好时节,两下各自忙着准备婚礼琐事。

    娉绫的女婿大高个子,皮肤白净,结婚那天,穿着簇新的藏蓝色中山装,带着同色的帽子,胸前带着一朵大大的红花,样貌似乎也不再姐夫之下。一大早娶亲的队伍一行五个人,骑着亲戚家邻居家借来的自行车,每辆自行车把上绑着大红花,每位娶亲人的胸前也都带着红花。娶亲队伍通常是由哥哥嫂子或叔父舅妈为主礼人,三男两女,两个女亲一人抱“囍被”一人抱“囍妆”。两位女亲一般由性格开朗,能说会道,娶亲经验丰富的人来担任,因为,娶亲这样的头等大事,热不热闹,媳妇娶得顺不顺利这两人是身负重任的。

    娶亲车队刚到村口,孩子们已经呼啦啦迎上去,堵着道路要糖吃,这可是孩子们最大的乐趣,一定要每个孩子都吃到一颗糖才行,运气好的一次可以要的两三颗,那就高兴坏了。要到了糖的孩子们就簇拥着队伍进大门。大门可没那么好进,早有年轻的兄弟姐妹们挡在门口,这可是娶亲的第一关——进门。

    娶亲队伍早早的被围着拦下来,嘻嘻哈哈一片笑闹声。门口放着桌子,桌子上摆着两大碗白酒,新郎官要喝了这酒才能进门。“还没见到媳妇哪能就把新郎官喝醉!这酒可以喝但咱们就抿一下意思到了就行了,今天的头等大事是娶媳妇呢,不能让新媳妇等的时间长了!”娶亲的哥哥一边给小伙子们递囍烟一边说。“那不行,这娶亲的第一杯酒,寓意是好事成双,幸福长久,那幸福得多多的、满满的,要一口喝光才幸福呢,哪有幸福美满就抿一口的?”是啊是啊,姑娘家的亲戚们你一口我一口的应和“刁难”着娶亲人。但这“刁难”充满了愉快喜庆,没有人恼,只听得一浪高过一浪的笑闹声。娶亲的哥嫂好话说遍也不见退步,这酒是一定要喝了,大哥和三哥站出来,一人端起一碗酒“这酒,五弟各喝一口,剩下的我们替五弟和弟媳把这福气和喜气接回家,希望小两口今后的日子幸福美满,长长久久!”仰头,一口气干了!好!好!博得了一片叫好声和掌声。

    女方接亲的人一看也适时的过来打开门把客人往屋里请。

    还没走出两步,四嫂的手里的囍妆盆就被人一把抢走了,三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袖,两人就揪扯在一起抢包袱,怎么奈何又有两个小伙子加入抢包袱大战,一个揪着三嫂的胳膊,一个拉着三嫂的手,任身高体壮的三嫂用了全身的力也抵不过三个半大小伙子呀!眼睁睁看着包袱被小伙子们抱在怀里边跑边笑:这东西我们也不要,你拿彩头来换就好……少了我们可不给啊!!

    这边的大战刚刚结束,新郎官的胸花就被抢走了,连同新郎自己也被几个表哥表弟一起连哄带推的关进凉房里,一人去通知娶亲的二哥拿烟酒赎人。一时亲戚长辈们都笑的不行,淑兰急忙找了那领头玩闹的侄子,连哄带骂的给了他们一盒烟才把女婿和胸花换回来。好在大嫂经验丰富,两手抱着被子走在两个兄弟中间,不给别人留出空隙来,瞅着空挡就快步向屋里走。在人们看热闹的时候,已经麻利的进了屋。娉绫的两个表嫂在门口拦挡,大嫂一见立刻一边热情打招呼一边一人手里塞了一把糖,弄得两人不好意思再拦,轻轻松松的进到了娉绫装扮的房间。

    今天的娉绫是她这十年来最美丽的一天,上身穿着洋红色底上点缀着黄色米粒灯芯绒上衣,中式领子黑色盘花扣子,下身是黑色细条绒裤子,脚上一双红色棉线袜。娉绫的妆是淑兰亲自画的,早两天前淑兰就问村里刚娶进门的小媳妇借来了腮红脂粉,三天前过给娉绫开了脸,今天天还没亮就早早起床装扮:先梳头,用桃木梳从头顶到发稍细细梳通顺每一根头发,再一绺一绺绕圈编成辫子,一直到脑后盘成圆圆的发髻,然后戴上大朵的新娘红纱头花,最后淑兰在手上滴了几滴头油,用手掌晕开,轻轻的按抹在一丝不乱的头发上。梳好头发就开始化妆,细细润上雪花膏,再扑上雪白喷香的鹅蛋粉,娉绫的面容立刻白皙漂亮,把眉毛修的细而弯又用眉笔加重一点颜色,这个时候也还看不出太多变化,淑兰又拿出腮红,在女儿两颊轻轻的按压上淡淡的桃红,端详了一会儿又顺势在女儿的眉眼处也轻轻扫了一下,气色立刻红润明艳了,最后,只见淑兰在手指上蘸了一些腮红,再滴上一小滴香油,调和成糊状,然后轻轻涂抹在娉绫的嘴唇上……绣绫看的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妈妈还有这样的本领,只这样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就把姐姐装扮的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看着女儿端庄秀丽的摸样,淑兰一时思绪飘远,百感交集。

    娶亲的队伍在院子里热闹的时候,淑兰忙在女儿耳边低声耳语叮嘱了几句,娉绫红着脸点头,淑兰才急急出去接待客人。

    绣绫坐在姐姐身旁,一会儿拉拉衣角,一会儿整理下头花,一会儿又拿镜子给娉绫照,一会儿有窃窃私语……娶亲的队伍在院子里热闹的时候,娉绫握着绣绫的手,紧张又欣喜。

    当大嫂抱着被子进屋时,就看到了端庄秀丽的宛如大家闺秀的娉绫,铺开大红的囍被让娉绫坐在上面围富贵,更衬托得娉绫明丽喜庆。

    被抢走的囍妆也陆续被三嫂和新郎官用烟和糖赎回来,重要的是新鞋万不能缺,新郎官要亲手给新娘子穿上鞋子,新娘才能下地出门。

    簇新的两个人,今天都是头一回当新郎新娘,见面拘谨又害羞,之前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今天要穿鞋,新郎官手抖的厉害,吭哧半天,脸憋得通红,鞋还是穿不上,围了一圈的嫂嫂姐妹们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娉绫也窘的满脸通红,最后不得不帮着他一起把鞋穿上,新郎官起身用袖子擦汗一边看着娉绫傻笑。

    娉绫起身出门的那一刻,淑兰的眼泪忍不住的流下来,娉绫和绣绫也双双落泪。拜别了父母,娶亲的队伍在鞭炮声中热热闹闹的出发了。

    接连出嫁两个姑娘,周家的院子,喜气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