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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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厢暗自思忖着，小花在圈外挥舞着胳膊，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也许是觉得她一个小女孩惨死了可怜，对方也没有再进行攻击，棠之便安安静静地等她开口。
可她等了一阵，小花却只发出嘶哑的、类似干呕的声响，一句话都没说完整，表情逐渐变得捉急了，自己掐着自己脖颈，伸长了舌头，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俩人面对面站着，原本挺惊悚的，被她这一出搞的，莫名就有些滑稽。
棠之看着她掐自己喉咙的动作，轻轻的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她是个哑巴鬼。
人生前是什么设定，死后也是什么设定，不会因为死了便成了鬼，就有所改变。所以她生前是个哑巴，死后也一样无法开口。
棠之道：“别急，我这就给你画道符。”
话音刚落，耳后倏尔浮起熟悉的温沉笑音，含了点戏谑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自打相识，这人就一直在笑，笑点低得简直可怕。所以当那道嗓音出现，她便可以断定来者何人了。
她看着傅深道：“你怎么...？”
他不慌不忙道：“刚才走着走着就发现你不见了。”
“然后呢？”
“然后我运气还蛮好的，这不，就找着你了？”
棠之将信将疑。
当前所处的空间都是鬼魂造就的一种幻象，没有方位、时间的概念，同于一种亘古的、虚无的空白。常人若是不小心误入了，大有可能会被困在其中，只有等魂散去了，方得解救。
他一个常人，真的走着走着就找到她了？那他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棠之来不及多想了，跟前的情况更加要紧。小花似乎因为久久不得她的符纸而再度变得焦躁，一方幻象的境地也逐渐旋转、扭曲。
她急忙一边将符洒了过去，一边扭头冲傅深道：“站那儿干什么？快进来。”
傅深一愣，垂眸看向自己站着的位置，在那圆圈之外，他又看了看那四不像的卦阵，轻笑了下，施施然走到她旁边。
他道：“你这是画个圈圈诅咒谁呢。”
“......”棠之冷着脸，没搭腔。
符纸的准头还行，正正中中地钻进了小花嘴里。得了这道符，即将被撕裂的天地在下一秒迅速回归正常，脸皮狰狞、满是血水的小花不再发狂，她蹲下身，两只胳膊抱着膝盖，凄厉地哭了起来。
终归是小孩，正当如花的年龄惨死了，天大的委屈都比不过，棠之心想着，几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目光悲悯。
她柔声道：“小花？”
小孩不答，只是蹲在那儿，抱着自己哭，越哭越凶，越哭越尖锐。
棠之思忖片刻，一只脚正欲踏出圈外，被傅深拉住：“你要去做什么？她是鬼。”
“我知道。”她顿了顿又道：“但她也是个小孩。”说着，人已然靠近了小花，抬了衣袖给她擦手心手背的血迹，动作相当地轻柔。
不算是矫情的冒险，因为她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出笼罩在小花周身的黑雾散褪了许多，戾气没那么重了，危险系数也就降低了。
她是在能够保证自身安危的前提下，才有这主动的举措。如若不然，她是死也不会出圈的。
就是这么贪生怕死。
小花见她过来，似乎很诧异，两只被血染红的眼睛眨了眨，直勾勾地盯着她。
棠之扫了眼她脑袋上的窟窿，有种想拿什么东西给她堵住的冲动，可惜没什么道具了，只好任由这血水瀑布般流淌。她悄声道：“你为什么会在井底？”
她很想直接问她是不是小霸王害的她，但太过直接，容易触发她心底的怨念，这积攒的怨念一旦爆发，她凑这么近，小命难保矣。
小花哭腔断断续续：“他...他推我...”
戾气倒没那么重，棠之道：“是小...徐田辉？”
她点了点头，又倒出来一波血水脑浆之类粘稠的液体，她望着那口古井，道：“他们欺负我...他们好坏啊...”
她五岁时出了场车祸，导致声带严重受损，无法恢复，永久失声，成了个郁郁寡欢的小哑巴。因为这点，小区里那些曾经一起开心玩闹过的小伙伴，都离她远去了，偶尔碰面，也是取笑她、嘲讽她，拿她当个可供消遣的乐子。
她多想再和他们一起跳房子、捉迷藏啊，多想再度融入进那堆欢声笑语里，和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奔跑、一起撒野，这样，她就可以假装忘记自己是个小哑巴的事实了。
她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当曾经的小花了。
偏生天不遂人愿呢。
徐田辉这个小霸王，总是带头欺负她，往她身上丢沙包、扯妈妈给她扎好的小辫子、嘻嘻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喊她哑巴哑巴臭哑巴。她委屈了多少回，夜里哭了多少回，总希望着第二天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噩梦，梦做完了，她就醒来了。
只是醒来，也还是噩梦，接连不断的。
某一天她放了学，坐在小区花园里冷冰冰的石凳上，默默地看着不远处扎堆玩闹的小人儿，不知观望了多久，徐田辉突然叫她过去。
他挥着手笑眯眯说：“过来呀，我们一起捉迷藏呀。”
过来呀，我们一起捉迷藏呀...
我们一起捉迷藏呀...
她日夜都在等着，盼着，终于盼来了这句话，那一瞬间的心情像乘坐了热气球，飘到了高空。她满心欢喜地飞奔而去，满心欢喜地加入他们、加入捉迷藏的游戏，可得来的呢？
她藏得很好——就在靠近工地那边的一座废墟的阴影里，他们都找不到她，她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人来，想着算了吧，还是回去找他们吧。
结果她一抬头，就看到徐田辉冷着脸，怒气冲冲的，他一边拽起她朝工地里边走，一边吼叫：“你不是很能藏吗？我让你藏，我让你藏，你干脆就藏一辈子好了，叫谁也找不见你！”
她被拖着走，喉咙间呜咽呜咽地撕鸣，泪如泉涌，心求着他放过她，她下次一定不会藏得那么远了，下次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
她这厢暗自思忖着，小花在圈外挥舞着胳膊，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也许是觉得她一个小女孩惨死了可怜，对方也没有再进行攻击，棠之便安安静静地等她开口。
可她等了一阵，小花却只发出嘶哑的、类似干呕的声响，一句话都没说完整，表情逐渐变得捉急了，自己掐着自己脖颈，伸长了舌头，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俩人面对面站着，原本挺惊悚的，被她这一出搞的，莫名就有些滑稽。
棠之看着她掐自己喉咙的动作，轻轻的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她是个哑巴鬼。
人生前是什么设定，死后也是什么设定，不会因为死了便成了鬼，就有所改变。所以她生前是个哑巴，死后也一样无法开口。
棠之道：“别急，我这就给你画道符。”
话音刚落，耳后倏尔浮起熟悉的温沉笑音，含了点戏谑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自打相识，这人就一直在笑，笑点低得简直可怕。所以当那道嗓音出现，她便可以断定来者何人了。
她看着傅深道：“你怎么...？”
他不慌不忙道：“刚才走着走着就发现你不见了。”
“然后呢？”
“然后我运气还蛮好的，这不，就找着你了？”
棠之将信将疑。
当前所处的空间都是鬼魂造就的一种幻象，没有方位、时间的概念，同于一种亘古的、虚无的空白。常人若是不小心误入了，大有可能会被困在其中，只有等魂散去了，方得解救。
他一个常人，真的走着走着就找到她了？那他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棠之来不及多想了，跟前的情况更加要紧。小花似乎因为久久不得她的符纸而再度变得焦躁，一方幻象的境地也逐渐旋转、扭曲。
她急忙一边将符洒了过去，一边扭头冲傅深道：“站那儿干什么？快进来。”
傅深一愣，垂眸看向自己站着的位置，在那圆圈之外，他又看了看那四不像的卦阵，轻笑了下，施施然走到她旁边。
他道：“你这是画个圈圈诅咒谁呢。”
“......”棠之冷着脸，没搭腔。
符纸的准头还行，正正中中地钻进了小花嘴里。得了这道符，即将被撕裂的天地在下一秒迅速回归正常，脸皮狰狞、满是血水的小花不再发狂，她蹲下身，两只胳膊抱着膝盖，凄厉地哭了起来。
终归是小孩，正当如花的年龄惨死了，天大的委屈都比不过，棠之心想着，几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目光悲悯。
她柔声道：“小花？”
小孩不答，只是蹲在那儿，抱着自己哭，越哭越凶，越哭越尖锐。
棠之思忖片刻，一只脚正欲踏出圈外，被傅深拉住：“你要去做什么？她是鬼。”
“我知道。”她顿了顿又道：“但她也是个小孩。”说着，人已然靠近了小花，抬了衣袖给她擦手心手背的血迹，动作相当地轻柔。
不算是矫情的冒险，因为她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出笼罩在小花周身的黑雾散褪了许多，戾气没那么重了，危险系数也就降低了。
她是在能够保证自身安危的前提下，才有这主动的举措。如若不然，她是死也不会出圈的。
就是这么贪生怕死。
小花见她过来，似乎很诧异，两只被血染红的眼睛眨了眨，直勾勾地盯着她。
棠之扫了眼她脑袋上的窟窿，有种想拿什么东西给她堵住的冲动，可惜没什么道具了，只好任由这血水瀑布般流淌。她悄声道：“你为什么会在井底？”
她很想直接问她是不是小霸王害的她，但太过直接，容易触发她心底的怨念，这积攒的怨念一旦爆发，她凑这么近，小命难保矣。
小花哭腔断断续续：“他...他推我...”
戾气倒没那么重，棠之道：“是小...徐田辉？”
她点了点头，又倒出来一波血水脑浆之类粘稠的液体，她望着那口古井，道：“他们欺负我...他们好坏啊...”
她五岁时出了场车祸，导致声带严重受损，无法恢复，永久失声，成了个郁郁寡欢的小哑巴。因为这点，小区里那些曾经一起开心玩闹过的小伙伴，都离她远去了，偶尔碰面，也是取笑她、嘲讽她，拿她当个可供消遣的乐子。
她多想再和他们一起跳房子、捉迷藏啊，多想再度融入进那堆欢声笑语里，和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奔跑、一起撒野，这样，她就可以假装忘记自己是个小哑巴的事实了。
她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当曾经的小花了。
偏生天不遂人愿呢。
徐田辉这个小霸王，总是带头欺负她，往她身上丢沙包、扯妈妈给她扎好的小辫子、嘻嘻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喊她哑巴哑巴臭哑巴。她委屈了多少回，夜里哭了多少回，总希望着第二天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噩梦，梦做完了，她就醒来了。
只是醒来，也还是噩梦，接连不断的。
某一天她放了学，坐在小区花园里冷冰冰的石凳上，默默地看着不远处扎堆玩闹的小人儿，不知观望了多久，徐田辉突然叫她过去。
他挥着手笑眯眯说：“过来呀，我们一起捉迷藏呀。”
过来呀，我们一起捉迷藏呀...
我们一起捉迷藏呀...
她日夜都在等着，盼着，终于盼来了这句话，那一瞬间的心情像乘坐了热气球，飘到了高空。她满心欢喜地飞奔而去，满心欢喜地加入他们、加入捉迷藏的游戏，可得来的呢？
她藏得很好——就在靠近工地那边的一座废墟的阴影里，他们都找不到她，她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人来，想着算了吧，还是回去找他们吧。
结果她一抬头，就看到徐田辉冷着脸，怒气冲冲的，他一边拽起她朝工地里边走，一边吼叫：“你不是很能藏吗？我让你藏，我让你藏，你干脆就藏一辈子好了，叫谁也找不见你！”
她被拖着走，喉咙间呜咽呜咽地撕鸣，泪如泉涌，心求着他放过她，她下次一定不会藏得那么远了，下次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