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归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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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之翌日抽空去了趟医院看望唐意，唐小姐已经醒过来了，就是生着大病，得在医院调理些时日，才能重新返校上课。
唐意面颊苍白，惨兮兮道：“他为什么就要附我的体啊？搞得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难受死了。”
棠之道：“你体格较虚，先前都快要晕倒了。所以对于鬼来说，你这样的体质，最容易操控，就最适合附体。”
唐意难为情道：“对不起啊...我听达蒙说了，说我当时...”
“没事，反正那又不是你，归不到你头上去。”
“我看看你脖子怎么样了？”
“......”
棠之只好把衬衫解开一颗扣子，露出段脖颈给她看。唐小姐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还说没事？都掐红了，到现在都还没消呢。”
“只能说那只鬼太厉害了。”
唐意道：“哎，确实厉害啊，那你们一伙人为什么去？”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你们家人还真是刀口上讨生活啊？为了赚钱干的都是搏命的勾当。要我说，你有这能耐，倒不如找份轻松点的工作呢，现代社会多发达，哪里用得着自己出生入死的？”
“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哪能说丢就丢？”棠之凝眉道：“再说了...我觉得这份工作就很好，挺有意义的。”
“天天送死人有意义？那你干脆去火葬场任职好了。”
“......”
见棠之皱了皱眉，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唐意吐了吐舌头，乖巧道：“开个玩笑。对了，你待会儿要干嘛去？”
“我得和老三去一趟公墓。”
“就是7.8大案死者的公墓？”
“嗯。”
“去那里做什么？”
“有事。”
“......”
我当然知道是有事，关键问你问的是啥事儿啊，算了算了，多嘴问了反正她也不懂，也不想掺和，唐小姐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放她走了。
其实去公墓不是什么他们驱鬼程序化的步骤，只是出于私人心理，想去那儿献一束花罢了。
老三本来是不大乐意去的，但转念一想，他灭了一只鬼，也算是害死了一条人命，身上背负了一重业障，还是前去慰问一番比较好，不愧良心。
公墓建立在半山腰，天热，几乎没有一丝风，老三累得不行，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连忙一边叫着歇会儿歇会儿，一边就在路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棠之只好跟着坐，想了想道：“你灵线怎么控的那么稳了？水平提升了？”
“怎么？看不得你大哥好啊？”
“也不是这么说，就觉得...出乎意料。”她又问：“你对其如...爷爷还有什么印象没？”
老三挑起一条眉毛：“我不跟你一样的在四合院里住着么？见到他的面不比你多。”
“但你好歹是人家正统的传人，祖辈的事情不清不楚？”
“说什么呢，你就不是了？爷爷既然把你捡回来了，那肯定是跟你有缘，以后不许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啊。”
“......”
棠之抿着唇，真是有缘么？
老三接着道：“我小时候都是跟着我爸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整天沉默寡言的，就算我问他什么东西，他也不肯告诉我啊。”
老三父母英年早逝，死在其如酒前面，传闻说是遇到了个不得了的魂相冢，费尽千辛万苦解开了之后，回到家便生了场大病，双双亡故，死的明明白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冢，把人给害成这样。
其实老三是真的很不容易了，其如酒死时他才十二岁，没个倚靠，还得奶一个七岁大的她。
早年四合院里还养着老妈子仆从什么的，仗着祖辈堆积存储的财物，雇佣他们伺候人，财物渐渐挥霍完了，就请不起了，只能叫他们走人，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妈子愿意无偿留下来侍奉，但年岁一高，也就入了黄土了。
没了钱，靠着通灵世家旁系亲戚的救济，加上老三逐渐长大成人，会点皮毛了，就在街头巷角招摇撞骗，被人追着屁股打的次数不胜枚举，委实凄惨。
棠之有时候都感慨，他这两瓣屁股倒是挺结实，被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给打出翔来。
老三道：“你干嘛突然问这些？”
“...就挺好奇的。你觉得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古古怪怪一老头，要不是别人说他厉害，我都不愿意叫他爷爷，当然了，这是小时候的想法，现在不一样了。不过真的说起来吧，我咋感觉他好像对你比对我还亲呢？不会我才是捡来的、你才是亲生的吧？”
老三一脸惊恐，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棠之：“......”
其如酒确实挺古怪的，即便寥寥数面、认知不全，可他还是会带给人如此的感觉。
就比如他不喜欢听她叫他爷爷——明明老三这么叫都没问题。她那会儿小，又是被捡回来的，居于篱下，内心多少有些敏感，觉得他是嫌弃自己乞丐贱胚，不是他的骨肉血脉，所以不想让她归他们家的族谱。
她为此暗自憋闷了很长一段时间，整天苦着脸抑郁不乐，甚至还想干脆回去天桥当叫花子算了。其如酒那会儿不在四合院，自然不清楚她的心情。
棠之还记得他回来时，她正在背他交代给她的《诗经》，太过用功，连他偷偷摸摸站在了身后都没发现，结果是这死老头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他不知道刚从哪里回来，袍摆和衣襟有一种甘冽的霜雪味，像冰山融化成涓涓河流，她似乎还能闻见丝许的青草凝露香，稍一闭眼，一幅幻想的图景便呈现在眼前——
他一袭宽大曳地的道袍，孤身一人，越过川丘、跨过江河湖海，闲时采撷一颗松果，倚在亭树下，静看近处的飞鸟，天边的雾霭青山，忙时步履匆匆，披星戴月，挂着满身风尘，去向不知名的远方。
在幼年的她眼里，他便是此番、一幅红尘浊酒归来客的形象。
其如酒那双澄明黑亮的眼睛在笑，他问：“背到哪里了？”
她还憋闷着呢，所以她没有说话，以万年不变的沉默应对。
棠之翌日抽空去了趟医院看望唐意，唐小姐已经醒过来了，就是生着大病，得在医院调理些时日，才能重新返校上课。
唐意面颊苍白，惨兮兮道：“他为什么就要附我的体啊？搞得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难受死了。”
棠之道：“你体格较虚，先前都快要晕倒了。所以对于鬼来说，你这样的体质，最容易操控，就最适合附体。”
唐意难为情道：“对不起啊...我听达蒙说了，说我当时...”
“没事，反正那又不是你，归不到你头上去。”
“我看看你脖子怎么样了？”
“......”
棠之只好把衬衫解开一颗扣子，露出段脖颈给她看。唐小姐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还说没事？都掐红了，到现在都还没消呢。”
“只能说那只鬼太厉害了。”
唐意道：“哎，确实厉害啊，那你们一伙人为什么去？”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你们家人还真是刀口上讨生活啊？为了赚钱干的都是搏命的勾当。要我说，你有这能耐，倒不如找份轻松点的工作呢，现代社会多发达，哪里用得着自己出生入死的？”
“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哪能说丢就丢？”棠之凝眉道：“再说了...我觉得这份工作就很好，挺有意义的。”
“天天送死人有意义？那你干脆去火葬场任职好了。”
“......”
见棠之皱了皱眉，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唐意吐了吐舌头，乖巧道：“开个玩笑。对了，你待会儿要干嘛去？”
“我得和老三去一趟公墓。”
“就是7.8大案死者的公墓？”
“嗯。”
“去那里做什么？”
“有事。”
“......”
我当然知道是有事，关键问你问的是啥事儿啊，算了算了，多嘴问了反正她也不懂，也不想掺和，唐小姐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放她走了。
其实去公墓不是什么他们驱鬼程序化的步骤，只是出于私人心理，想去那儿献一束花罢了。
老三本来是不大乐意去的，但转念一想，他灭了一只鬼，也算是害死了一条人命，身上背负了一重业障，还是前去慰问一番比较好，不愧良心。
公墓建立在半山腰，天热，几乎没有一丝风，老三累得不行，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连忙一边叫着歇会儿歇会儿，一边就在路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棠之只好跟着坐，想了想道：“你灵线怎么控的那么稳了？水平提升了？”
“怎么？看不得你大哥好啊？”
“也不是这么说，就觉得...出乎意料。”她又问：“你对其如...爷爷还有什么印象没？”
老三挑起一条眉毛：“我不跟你一样的在四合院里住着么？见到他的面不比你多。”
“但你好歹是人家正统的传人，祖辈的事情不清不楚？”
“说什么呢，你就不是了？爷爷既然把你捡回来了，那肯定是跟你有缘，以后不许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啊。”
“......”
棠之抿着唇，真是有缘么？
老三接着道：“我小时候都是跟着我爸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整天沉默寡言的，就算我问他什么东西，他也不肯告诉我啊。”
老三父母英年早逝，死在其如酒前面，传闻说是遇到了个不得了的魂相冢，费尽千辛万苦解开了之后，回到家便生了场大病，双双亡故，死的明明白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冢，把人给害成这样。
其实老三是真的很不容易了，其如酒死时他才十二岁，没个倚靠，还得奶一个七岁大的她。
早年四合院里还养着老妈子仆从什么的，仗着祖辈堆积存储的财物，雇佣他们伺候人，财物渐渐挥霍完了，就请不起了，只能叫他们走人，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妈子愿意无偿留下来侍奉，但年岁一高，也就入了黄土了。
没了钱，靠着通灵世家旁系亲戚的救济，加上老三逐渐长大成人，会点皮毛了，就在街头巷角招摇撞骗，被人追着屁股打的次数不胜枚举，委实凄惨。
棠之有时候都感慨，他这两瓣屁股倒是挺结实，被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给打出翔来。
老三道：“你干嘛突然问这些？”
“...就挺好奇的。你觉得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古古怪怪一老头，要不是别人说他厉害，我都不愿意叫他爷爷，当然了，这是小时候的想法，现在不一样了。不过真的说起来吧，我咋感觉他好像对你比对我还亲呢？不会我才是捡来的、你才是亲生的吧？”
老三一脸惊恐，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棠之：“......”
其如酒确实挺古怪的，即便寥寥数面、认知不全，可他还是会带给人如此的感觉。
就比如他不喜欢听她叫他爷爷——明明老三这么叫都没问题。她那会儿小，又是被捡回来的，居于篱下，内心多少有些敏感，觉得他是嫌弃自己乞丐贱胚，不是他的骨肉血脉，所以不想让她归他们家的族谱。
她为此暗自憋闷了很长一段时间，整天苦着脸抑郁不乐，甚至还想干脆回去天桥当叫花子算了。其如酒那会儿不在四合院，自然不清楚她的心情。
棠之还记得他回来时，她正在背他交代给她的《诗经》，太过用功，连他偷偷摸摸站在了身后都没发现，结果是这死老头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他不知道刚从哪里回来，袍摆和衣襟有一种甘冽的霜雪味，像冰山融化成涓涓河流，她似乎还能闻见丝许的青草凝露香，稍一闭眼，一幅幻想的图景便呈现在眼前——
他一袭宽大曳地的道袍，孤身一人，越过川丘、跨过江河湖海，闲时采撷一颗松果，倚在亭树下，静看近处的飞鸟，天边的雾霭青山，忙时步履匆匆，披星戴月，挂着满身风尘，去向不知名的远方。
在幼年的她眼里，他便是此番、一幅红尘浊酒归来客的形象。
其如酒那双澄明黑亮的眼睛在笑，他问：“背到哪里了？”
她还憋闷着呢，所以她没有说话，以万年不变的沉默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