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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摘星辰(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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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九重天上,掌管漫天星宿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挤在一起,四人皆是愁眉苦脸,看着噎,结果被噎瞪了回去。

    “虽然瓠瓜只是一座偏远星座,但是丢了一颗星星,要是找不回来,被天帝问责,我们都要受罚。”

    “总要先禀告天帝在做处理,我们找遍了九十九重天,也没找到瓠瓜四的下落,仅管一直没有离开天界的反应,若是再耽误下去,天帝治罪恐怕就不只是问责管理不善。”

    “此事我去禀告天帝再做进一步处理吧。”噎叹了口气,总管日月星辰,随便哪一样出了事他都跑不掉,更何况是掉了一颗星星。

    “噎……瓠瓜丢星星的日子,不正是重黎大神回来的时候么?”

    “青龙,你在怀疑我爹?”噎狠狠一瞪眼,连语气都变了。

    “别生气啊,也许只是大神闲着无聊拿去玩玩而已,他回来的那天,不是在天帝那儿喝醉了么?”

    “这就更不可能了,父亲喝醉了,是我和花锦仪扶着回去的,他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摘星星!”那日重黎酒醉,身上穿得还是天墉城弟子服,摇摇晃晃在半路上,看着随时都要摔倒,等到自己和花锦仪上前去搀扶,都没能说几句话,回到草木园就睡了,睡醒了便下了凡间,自己连话都没说上。

    “呃……别激动,青龙的意思是你父亲身为上古大神,又能辨清各种气息,知道的总比我们多些,去问问或许有什么线索。”朱雀看到噎变了脸色,连忙上前安慰。

    “此事,待我禀告天帝再做处理。”

    陵端从海滨回来,到了琴川城郊,看着城门停了下来,在城郊漫无目的的走着,只觉得周遭太过吵闹,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巽芳当着他的面服下雪颜丹,然后朝着自己走过来,想做什么?当时心中诧异竟然失控打翻了桌椅将人推到,等到少恭进来,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没有勇气看后续,只看着巽芳扑倒少恭怀中,便落荒而逃。

    年轻貌美的蓬莱公主,才华横溢的谪仙。

    光是看着,眼睛就被刺得流泪。

    慌张逃跑,竟然逃回了琴川,但是,去哪儿么?回去?回到欧阳府上,还想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少恭在一起?心中全是茫然,少恭还在陪着巽芳,那么自己呢?

    漫无目的走着,无意间走入坟地,似乎有人刚刚下葬,远远扬着许多招魂幡,雪白的灵旗扬在清冷的坟场里,格外渗人。陵端却觉得安静异常,踩着满地的纸钱走近坟地中,许多坟上摆着供品,被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吃掉了不少。

    人死不过一笸黄土,活着却有万千难处。死者长已矣,建起坟墓,摆上祭品,不过是为了安慰活着的人。

    往里走了一截,还有隐约的哭声,似是从那新坟处传来。

    陵端慢慢转过去,竟然是潘明钰在坟前断断续续的哭,眼睛一片红肿,大概已经哭了许久。再看向墓碑,爱妻吴氏之墓,一时间感慨良多。站在潘明钰身后只道,“她活着的时候,你心系他人,叫她日日夜夜独守空房,为你遭了多少诘难;她死了,你却痛苦如此,你到底爱不爱她?”

    “我怎么会不爱她!”潘明钰红着眼睛朝陵端吼了一句,“她与我心意想通,最能懂我的心思,又能与我连文属对,实则佳偶。”

    “那她活着的时候,为何你总是流连落雁楼,叫她伤心郁结,乃至病重不治?”他来琴川次日,便是潘明钰娶亲之日,一路看着两人分分合合,又眼看着这位潘家新妇人活活病死,心中说不出的惋惜难受,如果真的在乎,不能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好些么?

    “你知道什么!”潘明钰嗓音有些嘶哑,缓了片刻又说,“我现在,多希望她能回来,我一定好好待她。”

    “她回来了,你会好好待她?”

    “当然!”

    “那……她与那落雁楼花魁同在,你又会如何自处?”

    “这……”

    “她回来,你会为了她从此戒了花街柳巷?”

    “红叶姑娘只是个清倌!你莫要污蔑她!”听到陵端话中的鄙夷之意,竟然起身拽住了陵端的衣襟。

    “呵……你说你爱你的妻子,你说你在意她,想她活着,却在她的坟前,为了一个妓、女发怒。”陵端脸上挂起了冷笑,一脸嘲讽的看着潘明钰,又满目悲切的看着墓碑,“你看看……”

    “你为什么要提这些!”

    “只是问问罢了,你妻子死前,曾说世间男儿多薄幸,贪尽红尘不肯归,想来,她早就看透了,你何必在她死后还来打扰?”

    “胡说八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明白!你滚!滚!”

    “哼。”陵端冷笑一声,拢起双手慢慢走进城。

    世间男儿多薄幸,贪尽红尘不肯归。

    留在雅间的书本里掉出这一样一句来,除了等待看病的潘家新妇,还能是谁?字体娟秀小巧,一如那吴家小姐眉眼柔和,却从中透出无尽哀思。或许,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并非不爱自己,只是,他心里始终还恋着那位落雁楼的花魁姑娘,始终不愿为了她,安安分分过日子。

    或许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只不过,她死了,潘明钰反倒放不下了。

    陵端回到欧阳府邸,从白梅树上折下一枝来,枝叶青碧怡人,如果再到了冬天,大约又是一树繁华。

    他早已踏遍名川大河,世间何种壮丽的景色没有见过,又为何独独留念这株白梅花?

    少恭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着急的寻着,却见陵端站在收下,连忙跑来,只叫了一声端儿,陵端便抬头看着他,面容带笑,伸出一只手意在叫他安静,他停下来看着陵端,那种疏离感又漫了上来,充塞在两人之间。

    “长琴,日后,你不用在这样叫我。”陵端脸上有笑,温柔礼貌,看着少恭的眼神十分温和,甚至带着关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叫他如同五雷轰顶。

    “端儿,你听我解释!”想要把人拉住,陵端一挥衣袖,人已经闪身到了屋外,声音依旧清朗,“日后,我们便不用再见了。”

    等到少恭追出去,早已不见了人影。

    陵端这回走得很平静,都没有跟他吵,甚至从头到尾都是笑脸,但是却也走得决绝,除了从天墉城上带下来的几件换洗衣裳,就只有捡回来的两盆花草,别的一律留着。

    日后,便不用再见了?

    分分合合,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相处,就这样说再见?

    陵端除了天墉城,还能去哪儿?少恭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手里还拿着那时候陵端交给他的古琴。本来两人到了别处,陵端什么都不带也会帮他把琴带着,但是这一回,将琴递给他,人却走了。

    陵端走时,从不听少恭解释,从不给他时间考虑,自顾自的便走了,等他想明白了,处理好了,两人又是天各一方……他如何甘心?巽芳不过是用自己盛年时期的容貌来见他们,最后他甚至推开了巽芳回来,可是陵端仍旧是丢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路追到了天墉城,可是却没有陵端的踪影。

    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渝州城,洪都楼。

    陵端拉着景天,仰头灌着酒,嘴里还念叨着,“飞蓬,你今天必须陪我喝到醉!”

    “哎呦……我的祖宗哎,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把我从被窝里拎出来,要是让雪见看到了,她指不定还以为我们俩有什么呢!”景天咕哝了一句,又看到陵端抱着陈年的女儿红,更是惊出一身的汗,几杯糯米酒就醉的不省人事,如今居然抱着二十年的陈酿猛灌,万一喝出个好歹,到时候又是麻烦,连忙把陵端拉住,“祖宗哎,你怎么喝起女儿红来了!”

    “我们俩什么关系啊?”陵端喝了酒,又是红着一张脸,朝景天笑着,眉眼弯弯,两靥娇红,倒是惹人的很。

    “朋友!好朋友!”景天拍拍胸脯,咱不跟喝醉的人较真!

    “嘻嘻。”被景天拉了几把,干脆身子一歪靠到景天身上,仰头看着他,被酒水浸到红润蜜色的唇吐着热气,直扑倒景天脸上,“你不是说要娶我么?”

    “呃……什么时候的事情……”陵端嘴里满口的酒味,熏得景天脑袋有些烧,醉酒的人往往都毫无形象叫人讨厌,偏偏陵端喝醉就像熟透的蜜桃,泛着红润透着水光,叫人想上去啃一口。好在景天还有几分理智,一边推搡着一边问。

    “呵呵……当然是你成亲的那天,你不是说你是新郎,要娶我么?”陵端一边说着,一边灌酒,酒水从唇角流出,漫过下颌,将衣领打湿了一片。倚在景天身上,满是酒气,人又站不稳,摇摇晃晃的撞在景天胸膛上。

    “那是……”景天憋红了一张脸,干脆转过眼睛不去看陵端,喝醉了就是个妖孽!带着水汽的眸子,看得景天脚都软了,眼睛一挪,是红润饱满的唇,沾着酒水泛着柔腻的光,再往下,纤细的脖颈……衣领被打湿,随着喉头滚动隐约可见锁骨……陵端,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妖孽!

    陵端还不知死活的往景天身上蹭着,眼里全是笑意,望向景天,景天脸红到耳根,别过脸,偶尔回头看一眼立刻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