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斗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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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母亲的家书就寄去昌明关了，傍晚时便得了回应。
“俺们家将军说了，他样貌丑陋，见不得人，怕冲撞了夫人。夫人的好意他心领了，人就不来了。”这昌明关总兵也不知是打哪儿找的这么个一口土腔的士兵，长得还特憨厚，说话的时候笑呵呵的，语气特别诚恳，让人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不是。
安慧雅却是气得半死，“他也算是我养大的孩子了，现在长大了，学会摆谱了啊！青儿，改明儿咱们就去昌明关会会你表哥！”
“好嘞。”叶青暗自窃喜。这次她算押对宝了！卢云峻对安慧雅避而不见，显然是知道被叶青捏住了软肋，否则以那人的心性，该会大大方方地接下请帖才是。
既然对方怕了，那她就正好趁势追击！
这天一大早，叶青就被母亲揪起来一阵折腾，试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首饰。按母亲的说法，就是得拿出叶家嫡女的气势来！一顿忙碌，安慧雅倒是神采奕奕，叶青和跟着跑上跑下的于妈却是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旁屋响起一阵啼哭，于妈拿袖子擦了擦汗，“少爷许是又饿了，老身先去隔壁屋看看。”
说着对方便退下了。
来到西北后，母亲需要操持后院事务，叶青的弟弟多数时候是于妈在照顾的。叶青瞅着于妈一把年纪的，其他陪嫁的丫鬟都找到好人家嫁了，只有于妈不肯离开安慧雅，追随至今，膝下无子，老年也是凄苦。
“娘，你说这于妈的家人，是不是还在安家地界上呢？”心念一动，叶青估摸着自己得去安家走上一趟，得找个由头才行。
“如果还有人的话，应该是在的。”母亲瞧着于妈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怜惜，“兴许早没了，凡人命短，说不好的。等从昌明关回来，我便写封信托安家人打探下吧。”
“咱们西北地界，离安家也挺近的，要不找个时间，母亲回娘家看看？青儿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安家呢。”叶青胡乱理了理发鬓，便赶紧从那让她坐得腿都要麻了的椅子上起身。
“行啊，带上于妈一起，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也是不容易。”安慧雅心思游离，见她打扮好了，也就没再唠叨，反而招呼起外面候着的葛中之。“葛大总管，马车备好了吧？这一路就烦劳您了。”
“啊？”见她们出来，葛中之却是一惊，“夫人的意思是，老朽也得跟去？”
安慧雅柳眉一挑，“小姐还需要你伺候着，你不去谁去？”
“母亲……”叶青拽了拽母亲的袖子，按照常理，葛中之是该跟着他们的。可要让葛中之踏入昌明关，只怕杀了他还更容易些。只是安慧雅却是不清楚这些隐情的，叶青只得给葛中之使了个眼神。
“这个……这个……”葛中之满头是汗，忽然一捂肚子，一脸痛苦之相，“哎呀……老朽这旧疾犯了，好生难受，夫人哎，老朽只怕没法陪着您和小姐了，哎呀……”
说着，这位早把什么操持总督府几十年的气场和架子抛到九霄云外的葛大总管就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地逃跑了。
安慧雅却是惊奇不已，“我倒是没听说葛总管还有这等旧疾。青儿，是不是你最近用他用得太狠了，给人累出病来了？”
依叶青所见，这葛中之的病分明是被昌明关总兵给吓出来的，不过为了维护表哥在母亲心中的形象，叶青还是沉痛地点点头，“最近我支使他联系各个村镇，工作繁重，怕是给累着了。不如给他一天病假吧，让他也歇一歇。”
安慧雅没有怀疑，便带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疾驰，很快二人便到了昌明关。
迎接她们的，又是那个长得特憨厚的士兵，让叶青很是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卢云峻的亲兵。
“夫人小姐怎么来了？”对方憨态可掬地抱了抱拳，算是行礼。“也没通报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也好啊。”
“少废话，卢云峻他人呢？我修书请他他不来，非得我亲自来找他。这都上门了，他还要拒而不见么？”安慧雅冷声说道，叶家主母的气场强大得不是一点半点。
那士兵也尴尬了一阵，抓耳挠腮着，朝校场旁的一处矮房指了指，“俺们家将军在自个儿房内修炼呢，喏，就那儿，夫人小姐别跟将军说是俺透露的就好。”
安慧雅二话不说，一甩裙摆，便大步朝那矮房走去，来到门前，抬手便拍了拍木制的门扉，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卢小子！老娘来找你了，还不赶紧开门！”
叶青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还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咔哒”一声，像是门闩被推开的声音，木门自动就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不能更简陋的屋子。左边开着窗有亮光照着的地方用红砖砌了四五层，铺了个席子，充其量算是床了。右边贴着墙立着个藤木编制的书架，稀稀落落地摆了几本书，旁边还有个掉了漆的坛子，里面塞着几捆图卷。屋子的正中是个方桌，旁边围了三张椅子，她表哥就窝在左边的椅子里，还是那身不修边幅的打扮，只是胸口总算用衣襟挡上了，双手随意搭在腿上，垂着头，宽大的帽檐拉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的面容，更显得萎靡不振。
“请自便。”见她们进来了，卢云峻才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腕，低声答应了句。
叶青瞅着这简陋的房屋，唯一比牢房强点的地方就是稍微宽敞些，她们还能怎么自便？扶着母亲在正主的席位坐下，叶青便跟着坐在了右边的椅子上。
“你小子，竟敢派人来跟我说什么‘样貌丑陋，见不得人’，当你不是老娘看着长大的么？”一坐下来，安慧雅便是劈头盖脸地骂道，“当我是外人啊？少了几年没盯着你，你就忘了当年老娘怎么照顾你的啦？见过忘恩负义的，没见过像你忘得这般快的！”
“夫人的恩惠，晚辈没齿难忘。”卢云峻的声音不大，可叶青却听得分明，这话中的真情实意，是半分也假不了的。
“还夫人呢，什么时候，你我之间变得这般生分了？”母亲话音一转，便流露出几分凄苦，眼中也噙着泪花，“感情在你眼中，我除了叶家夫人便什么也不是了么？”
卢云峻极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才低低唤了一声，“姨母。”
“这才像话嘛。”安慧雅气势一振，收回了泪水，眼神中带着怜惜，伸手便要抚上对方的帽檐，却被对方缩了缩肩膀，避了一避，只得伤心地收起手。“唉，真是拿你小子没办法。”
对方血色双唇轻轻一颤，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叶青看得好笑，母亲还说拿表哥没办法呢，在她看来，分明是表哥拿母亲没办法。这么个大男人，见了安慧雅便跟个面团似的，任人随便揉捏，一点脾气都生不出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把她和葛中之都吓得轻易不敢来这儿的昌明关总兵，到了母亲手里，也就从大老虎变成小猫咪了。
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安慧雅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着，“有些年没见，你都长得这般高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有中意的女孩了吗？没有的话，要不要姨母给你相几个？你瞧你，过的这都是什么日子，知道的清楚你是当的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蹲大狱呢，非得有人照顾你才行。”
她们真不愧是母女，这都想一块去了。
叶青托着腮，笑眯眯地瞧着只能低头喏喏的表哥。
“青儿，你也别跟那儿傻笑，赶紧把带来的东西拿上来。”母亲谴责地瞪了她一眼，才抚着她表哥缠满绷带的手背说道，“我知你不喜那些凡俗之物，便从本家给你带了点青果儿来。小时候你最爱这个了，别以为你天天蔫不知声的就没人注意。来，尝一个，看看是不是过去那个味儿。”
说着，母亲就从叶青摆到桌上的小盒里取出一枚果子，拿帕子擦干净了，递到对方手中。对方默默接过，放到唇边小口小口咬着，时不时吮吸下果子流出的汁液，动作秀气无比，和那天动辄便要杀她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叶青心中啧啧，你个家伙，好歹也是返虚期修士夺舍的吧，装得这么乖，给谁看呢？只是这个角度望去，对方低眉顺眼的模样，却是容颜如画，剑眉斜飞，凤目流转，让叶青不禁感慨，她这个表哥如果没毁容，该是一个眼神便能让无数少女倾心的美男子吧？
就算为了颜控的怨念，她也要帮对方向苏家复仇啊！
“我还给你带了些夜明珠来。”安慧雅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鼓鼓的锦囊摆在桌上，“你瞧你这屋里连个灯具都没有，这些年也不知你晚上怎么过的。”
经母亲提醒，叶青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看上去虽然什么都缺，但仔细观察，真正缺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灯！难道她表哥没有点灯的习惯？
只是需要灯的话，为什么不带盏油灯来，却要送来一包夜明珠呢？就算夜明珠也会发光，终究比不上油灯方便啊。
“我们也来西北了，以后自家亲戚互相照应着。你要缺什么，直接说，我让青儿给你带来。”
叶青刚才还笑嘻嘻的，听到母亲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娘哎，到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女儿啊！你知不知道这人有多可怕啊！上次你女儿来这儿差点就没命了啊！不带这样把你亲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啊！
对面那人听了这话，也是一抬眼，几乎可以杀人的视线瞬间将叶青钉死在椅子上。
妈呀，她好怕怕，这一眼下去她又得做好几天噩梦了。
然而这次卢云峻却没说什么，又敛起视线，继续垂着眼，在她母亲面前装乖了。
叶青这才缓缓委顿在椅子上。
她收回刚才的话，这家伙就算没毁容，一个眼神也只能吓死人，不能迷死人！
母亲又拽着表哥说了好些话，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滚落在桌子上的夜明珠已经开始泛着青白的光泽，安慧雅才意识到时辰不早，恋恋不舍地跟卢云峻道了别。
“娘你先走，我留下来再跟表哥说几句话。”出门的时候，叶青故意落后了几步。
“你可快点，小小年纪的，比我还话多。”母亲嗔怪道，还是先行一步了。
见安慧雅走得远了，卢云峻才冷冰冰地开口问道，“你有何事？”
真是的，对母亲就那般温柔，对她就跟出门看见叫花子似的。叶青撇了撇嘴，还是正色道，“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你也知道是修士所为的吧？”
几乎是一瞬间，强烈的杀意透体而过，叶青只觉得浑身的真气都被冻结，连呼吸都无法呼吸。数秒过后，那股杀意才缓缓消散，叶青长出一口气，擦了擦汗，心道跟这家伙说话还真是随时随地徘徊在生死边缘。
“咔嚓！”一声脆响，吓得叶青一跳，才发现对方扶着门框的手竟然掰碎了一截木头，可见对方心绪起伏之激烈，超出她的想象。
叶青不敢再迟疑，将自己的推断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我怀疑，那件事正是风水苏家在背后操纵的。多年前，他们想灭你们卢家满门，却没有成功。之前在叶家，那苏妍也是故意针对你，将你支到这进不得退不得的位置上来。前几天我收到消息，苏家跟叶家要求开放西北官道以供通商，再过几日，本家的命令就得下来了。只怕那苏家的打算是借通商之名运兵，屯兵大苍山，待时机一到，便大举攻向安家。安家仓促应战，毫无胜算。此时卢家领地在安家手上，安家大败，苏家如果要求献出卢家领地，安家必不会拒绝。”
停顿片刻，她才继续说道，“此事与你我均有大关系。你不希望失去祖传领地，而安家式微，对我也是不利。只要你我联手，我以曲阳总督之名为你提供便利，你帮我逆转战争局势，便可破除苏家的必杀之局！”
对方微微闭了闭眼，似是将她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才开口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叶青紧盯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进攻苏家，夷平一切！”
第二天母亲的家书就寄去昌明关了，傍晚时便得了回应。
“俺们家将军说了，他样貌丑陋，见不得人，怕冲撞了夫人。夫人的好意他心领了，人就不来了。”这昌明关总兵也不知是打哪儿找的这么个一口土腔的士兵，长得还特憨厚，说话的时候笑呵呵的，语气特别诚恳，让人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不是。
安慧雅却是气得半死，“他也算是我养大的孩子了，现在长大了，学会摆谱了啊！青儿，改明儿咱们就去昌明关会会你表哥！”
“好嘞。”叶青暗自窃喜。这次她算押对宝了！卢云峻对安慧雅避而不见，显然是知道被叶青捏住了软肋，否则以那人的心性，该会大大方方地接下请帖才是。
既然对方怕了，那她就正好趁势追击！
这天一大早，叶青就被母亲揪起来一阵折腾，试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首饰。按母亲的说法，就是得拿出叶家嫡女的气势来！一顿忙碌，安慧雅倒是神采奕奕，叶青和跟着跑上跑下的于妈却是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旁屋响起一阵啼哭，于妈拿袖子擦了擦汗，“少爷许是又饿了，老身先去隔壁屋看看。”
说着对方便退下了。
来到西北后，母亲需要操持后院事务，叶青的弟弟多数时候是于妈在照顾的。叶青瞅着于妈一把年纪的，其他陪嫁的丫鬟都找到好人家嫁了，只有于妈不肯离开安慧雅，追随至今，膝下无子，老年也是凄苦。
“娘，你说这于妈的家人，是不是还在安家地界上呢？”心念一动，叶青估摸着自己得去安家走上一趟，得找个由头才行。
“如果还有人的话，应该是在的。”母亲瞧着于妈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怜惜，“兴许早没了，凡人命短，说不好的。等从昌明关回来，我便写封信托安家人打探下吧。”
“咱们西北地界，离安家也挺近的，要不找个时间，母亲回娘家看看？青儿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安家呢。”叶青胡乱理了理发鬓，便赶紧从那让她坐得腿都要麻了的椅子上起身。
“行啊，带上于妈一起，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也是不容易。”安慧雅心思游离，见她打扮好了，也就没再唠叨，反而招呼起外面候着的葛中之。“葛大总管，马车备好了吧？这一路就烦劳您了。”
“啊？”见她们出来，葛中之却是一惊，“夫人的意思是，老朽也得跟去？”
安慧雅柳眉一挑，“小姐还需要你伺候着，你不去谁去？”
“母亲……”叶青拽了拽母亲的袖子，按照常理，葛中之是该跟着他们的。可要让葛中之踏入昌明关，只怕杀了他还更容易些。只是安慧雅却是不清楚这些隐情的，叶青只得给葛中之使了个眼神。
“这个……这个……”葛中之满头是汗，忽然一捂肚子，一脸痛苦之相，“哎呀……老朽这旧疾犯了，好生难受，夫人哎，老朽只怕没法陪着您和小姐了，哎呀……”
说着，这位早把什么操持总督府几十年的气场和架子抛到九霄云外的葛大总管就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地逃跑了。
安慧雅却是惊奇不已，“我倒是没听说葛总管还有这等旧疾。青儿，是不是你最近用他用得太狠了，给人累出病来了？”
依叶青所见，这葛中之的病分明是被昌明关总兵给吓出来的，不过为了维护表哥在母亲心中的形象，叶青还是沉痛地点点头，“最近我支使他联系各个村镇，工作繁重，怕是给累着了。不如给他一天病假吧，让他也歇一歇。”
安慧雅没有怀疑，便带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疾驰，很快二人便到了昌明关。
迎接她们的，又是那个长得特憨厚的士兵，让叶青很是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卢云峻的亲兵。
“夫人小姐怎么来了？”对方憨态可掬地抱了抱拳，算是行礼。“也没通报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也好啊。”
“少废话，卢云峻他人呢？我修书请他他不来，非得我亲自来找他。这都上门了，他还要拒而不见么？”安慧雅冷声说道，叶家主母的气场强大得不是一点半点。
那士兵也尴尬了一阵，抓耳挠腮着，朝校场旁的一处矮房指了指，“俺们家将军在自个儿房内修炼呢，喏，就那儿，夫人小姐别跟将军说是俺透露的就好。”
安慧雅二话不说，一甩裙摆，便大步朝那矮房走去，来到门前，抬手便拍了拍木制的门扉，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卢小子！老娘来找你了，还不赶紧开门！”
叶青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还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咔哒”一声，像是门闩被推开的声音，木门自动就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不能更简陋的屋子。左边开着窗有亮光照着的地方用红砖砌了四五层，铺了个席子，充其量算是床了。右边贴着墙立着个藤木编制的书架，稀稀落落地摆了几本书，旁边还有个掉了漆的坛子，里面塞着几捆图卷。屋子的正中是个方桌，旁边围了三张椅子，她表哥就窝在左边的椅子里，还是那身不修边幅的打扮，只是胸口总算用衣襟挡上了，双手随意搭在腿上，垂着头，宽大的帽檐拉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的面容，更显得萎靡不振。
“请自便。”见她们进来了，卢云峻才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腕，低声答应了句。
叶青瞅着这简陋的房屋，唯一比牢房强点的地方就是稍微宽敞些，她们还能怎么自便？扶着母亲在正主的席位坐下，叶青便跟着坐在了右边的椅子上。
“你小子，竟敢派人来跟我说什么‘样貌丑陋，见不得人’，当你不是老娘看着长大的么？”一坐下来，安慧雅便是劈头盖脸地骂道，“当我是外人啊？少了几年没盯着你，你就忘了当年老娘怎么照顾你的啦？见过忘恩负义的，没见过像你忘得这般快的！”
“夫人的恩惠，晚辈没齿难忘。”卢云峻的声音不大，可叶青却听得分明，这话中的真情实意，是半分也假不了的。
“还夫人呢，什么时候，你我之间变得这般生分了？”母亲话音一转，便流露出几分凄苦，眼中也噙着泪花，“感情在你眼中，我除了叶家夫人便什么也不是了么？”
卢云峻极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才低低唤了一声，“姨母。”
“这才像话嘛。”安慧雅气势一振，收回了泪水，眼神中带着怜惜，伸手便要抚上对方的帽檐，却被对方缩了缩肩膀，避了一避，只得伤心地收起手。“唉，真是拿你小子没办法。”
对方血色双唇轻轻一颤，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叶青看得好笑，母亲还说拿表哥没办法呢，在她看来，分明是表哥拿母亲没办法。这么个大男人，见了安慧雅便跟个面团似的，任人随便揉捏，一点脾气都生不出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把她和葛中之都吓得轻易不敢来这儿的昌明关总兵，到了母亲手里，也就从大老虎变成小猫咪了。
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安慧雅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着，“有些年没见，你都长得这般高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有中意的女孩了吗？没有的话，要不要姨母给你相几个？你瞧你，过的这都是什么日子，知道的清楚你是当的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蹲大狱呢，非得有人照顾你才行。”
她们真不愧是母女，这都想一块去了。
叶青托着腮，笑眯眯地瞧着只能低头喏喏的表哥。
“青儿，你也别跟那儿傻笑，赶紧把带来的东西拿上来。”母亲谴责地瞪了她一眼，才抚着她表哥缠满绷带的手背说道，“我知你不喜那些凡俗之物，便从本家给你带了点青果儿来。小时候你最爱这个了，别以为你天天蔫不知声的就没人注意。来，尝一个，看看是不是过去那个味儿。”
说着，母亲就从叶青摆到桌上的小盒里取出一枚果子，拿帕子擦干净了，递到对方手中。对方默默接过，放到唇边小口小口咬着，时不时吮吸下果子流出的汁液，动作秀气无比，和那天动辄便要杀她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叶青心中啧啧，你个家伙，好歹也是返虚期修士夺舍的吧，装得这么乖，给谁看呢？只是这个角度望去，对方低眉顺眼的模样，却是容颜如画，剑眉斜飞，凤目流转，让叶青不禁感慨，她这个表哥如果没毁容，该是一个眼神便能让无数少女倾心的美男子吧？
就算为了颜控的怨念，她也要帮对方向苏家复仇啊！
“我还给你带了些夜明珠来。”安慧雅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鼓鼓的锦囊摆在桌上，“你瞧你这屋里连个灯具都没有，这些年也不知你晚上怎么过的。”
经母亲提醒，叶青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看上去虽然什么都缺，但仔细观察，真正缺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灯！难道她表哥没有点灯的习惯？
只是需要灯的话，为什么不带盏油灯来，却要送来一包夜明珠呢？就算夜明珠也会发光，终究比不上油灯方便啊。
“我们也来西北了，以后自家亲戚互相照应着。你要缺什么，直接说，我让青儿给你带来。”
叶青刚才还笑嘻嘻的，听到母亲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娘哎，到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女儿啊！你知不知道这人有多可怕啊！上次你女儿来这儿差点就没命了啊！不带这样把你亲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啊！
对面那人听了这话，也是一抬眼，几乎可以杀人的视线瞬间将叶青钉死在椅子上。
妈呀，她好怕怕，这一眼下去她又得做好几天噩梦了。
然而这次卢云峻却没说什么，又敛起视线，继续垂着眼，在她母亲面前装乖了。
叶青这才缓缓委顿在椅子上。
她收回刚才的话，这家伙就算没毁容，一个眼神也只能吓死人，不能迷死人！
母亲又拽着表哥说了好些话，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滚落在桌子上的夜明珠已经开始泛着青白的光泽，安慧雅才意识到时辰不早，恋恋不舍地跟卢云峻道了别。
“娘你先走，我留下来再跟表哥说几句话。”出门的时候，叶青故意落后了几步。
“你可快点，小小年纪的，比我还话多。”母亲嗔怪道，还是先行一步了。
见安慧雅走得远了，卢云峻才冷冰冰地开口问道，“你有何事？”
真是的，对母亲就那般温柔，对她就跟出门看见叫花子似的。叶青撇了撇嘴，还是正色道，“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你也知道是修士所为的吧？”
几乎是一瞬间，强烈的杀意透体而过，叶青只觉得浑身的真气都被冻结，连呼吸都无法呼吸。数秒过后，那股杀意才缓缓消散，叶青长出一口气，擦了擦汗，心道跟这家伙说话还真是随时随地徘徊在生死边缘。
“咔嚓！”一声脆响，吓得叶青一跳，才发现对方扶着门框的手竟然掰碎了一截木头，可见对方心绪起伏之激烈，超出她的想象。
叶青不敢再迟疑，将自己的推断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我怀疑，那件事正是风水苏家在背后操纵的。多年前，他们想灭你们卢家满门，却没有成功。之前在叶家，那苏妍也是故意针对你，将你支到这进不得退不得的位置上来。前几天我收到消息，苏家跟叶家要求开放西北官道以供通商，再过几日，本家的命令就得下来了。只怕那苏家的打算是借通商之名运兵，屯兵大苍山，待时机一到，便大举攻向安家。安家仓促应战，毫无胜算。此时卢家领地在安家手上，安家大败，苏家如果要求献出卢家领地，安家必不会拒绝。”
停顿片刻，她才继续说道，“此事与你我均有大关系。你不希望失去祖传领地，而安家式微，对我也是不利。只要你我联手，我以曲阳总督之名为你提供便利，你帮我逆转战争局势，便可破除苏家的必杀之局！”
对方微微闭了闭眼，似是将她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才开口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叶青紧盯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进攻苏家，夷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