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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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娥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逃得出去，行李被“没收”了，身无分文，最关键的是四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地方。
看着四娥渐渐温顺了，阿超妈，那个五十来岁干干瘦瘦的女人张罗着要办结婚喜宴，每天忙出忙进，采购了不少东西。看着她忙忙碌碌，四娥的心越来越焦虑，不能再等了，必须逃出去！
四娥盘算着，要逃走，必须要有钱。
幸好出门前，妈妈细心，想着出门在外，要防小偷，将三百元整钞缝在内衣里。想到妈妈，四娥鼻子不由得酸了起来。
四娥，一看名字就知道她在家排行老四，女儿家，这样的名字在当地很普通，不是花啊，就是仙儿、粉儿的，张家不只四娥一个女孩，一共有七个女儿，农家的孩子，父母不怎么重视，随便用排行取名了事，更何况，四娥爹是招亲入赘到杜家的。四娥爹迫切想要生儿子，可事与愿违，四娥妈一连生了七个女儿，刚生老大、老二时，四娥爹还用心给她们取名，老大叫凤喜，老二叫双凤，等老三一出生，四娥爹连取名的热情都没有了，孩子们就用数字代替，三娥、四娥……以此类推。家里孩子多，妈妈就很辛苦，四娥自小受到的关爱最少，却最体谅父母，刚上完小学就不念书，回家跟父母干农活，小小年纪田地里，家里都是一把好手，上世纪90年代进城打工、经商的人大多发财了，四娥也闲不住，她和妈妈一起磨豆腐卖，早上四、五点钟就起来磨豆子、沥渣、煮豆腐，清晨天刚亮，她就背着豆腐往离家五公里的厂矿赶。四娥小小年纪嘴甜很机灵，每天她的豆腐都很快卖完，每天跑去成本就赚十几块钱，卖完豆腐，赶回家匆匆吃完早饭，又和父母亲一起下地干活，也就是每天的这十多块钱供着大姐、二姐读完初中，考上中专、中师。大姐考上中专是四娥最高兴的事，因为一直以来，四娥爹都觉得本来就是招亲入赘到杜家的，又生了一堆的丫头，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在女儿们陆续出世后，四娥爹也认命了，发狠地供女儿们上学，凤喜和双凤也很争气，双双考中，在当年考上中专和中师就是考上了最高学府，就意味着跳出了“农门”，吃上了“国家粮”，所以四娥爹觉得特别的荣耀。家里的负担重，能干重活的人却少，四娥爹每天早出晚归，汗干力尽，可是日子依然过得急急巴巴，四娥爹还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四娥妈身上。
四娥妈不似别的招亲女人，对丈夫趾高气扬，呼来喝去，她特别温顺，对丈夫和女儿们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每天都和丈夫一起出工（那时还叫什么生产队，集体劳动），回家后就忙着操持家务，缝缝补补，那时虽然困难，但一家人出门总是穿戴整洁，清清爽爽。
可是，这样的女人却很懦弱，丈夫在外劳累了，受气了，回家总是拿她出气，打骂是常有的事。四娥妈依旧默默承受着，但她不说，并不意味着别人不知道。四娥从小心思敏捷，妈妈的酸甜苦辣她总能捕捉到，本来她的学习成绩并不比其他姐妹差，小学毕业，她也考上了乡一中，但临到开学，她说什么也不去上了，当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在家就可以分担一些农活和家务，妈妈就不至于那么累了。任凭四娥妈怎么劝、打，她说不去就不去，最后四娥妈也就认了，毕竟家里的大滩事也需要人手。
可是，现在……
现在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谈什么帮家里分担……
妈妈联系不上女儿，该有多着急，她一定又急的只会哭了，妈妈！妈妈！您不能再哭了，您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再哭会瞎的！
想到这些，四娥心里更乱了。
不行！一定得逃出去！一定得回家！
想好了，四娥就找机会。
可是，这家人在四娥几次外逃未遂后，对四娥的看管从来就没有放松过，白天就不用说了，就连晚上，她住的小屋门不但上锁，还时时有一个妇女和她同住，四娥没有机会，直到结婚这天。
阿超家也按照农村习俗选定了日子，提前给四娥做好了红彤彤的新娘服。结婚这天，他们家的一些亲戚也早早来帮忙了，福建那地方结婚的礼节视乎比四娥的老家云南还要繁琐，四娥看见那些人不停地出出进进，一派繁忙喜庆的景象。
终于，机会出现了。
一些亲戚想先睹新娘子的长相，纷纷跑到四娥住的房间来看，阿超妈也不好说什么，忙忙碌碌中，有人忘了锁上四娥的房门。
四娥的心狂跳起来，她站起来朝外张望，外面的人都是一派忙碌的样子，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欢快地打闹着。
四娥知道这可能是自已结婚前唯一的逃跑机会了。
四娥脱下红彤彤的新娘服，换上一套以前阿超妈给她的换洗衣服，她把枕头和新娘服放进被子里，大量一下，很像有一个人躺在被子里，平日里，她也就是这样躺着的。
四娥打开门悄悄地站在门口。
没有人注意她！
四娥看见门口有一个阿超妈出门经常戴的斗笠，那种斗笠是四周还挂着一圈花纱布的，自从四娥住在阿超家后，四娥看见女人们出门干活好像都是戴着这样的斗笠的。
四娥抓起那个斗笠戴在头上，低着头，急忙朝小院门口走去。
没有人拦着她！
四娥走出了小院，凭着几次出逃的经验，四娥找到了村口，看见了通往外地的公路。
走上公路，四娥开始跑起来，前面出现了她日夜思念的妈妈的笑颜，出现了姐妹们一起玩耍的场景。四娥不能停！不能停！
要逃出去，光靠自己的脚是不行的，太远，必须乘车。四娥边跑边想着。可也不能在村子附件拦车，阿超家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跑了，很快就会追出来的。自己只有跑远一点，他们寻找的范围就会扩大，自己才更有机会。
不知跑了多少时间，村子已经看不见了，四娥才慢下来，边走边拦车。
那时的公路上车子不像现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车子，等来了一辆货车，四娥连忙招手，货车没有停。
连续拦了两辆车都没有停，四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
又来了一辆大客车，停了，车门才一打开，四娥就冲了上去。
售票员问四娥到哪里?
“昆明！”四娥脱口而出。
“哪里？昆明？我们不到的，这是短途客车。”售票员麻木地说。
“那你们到哪里？到哪里都行！”四娥生怕被赶下车。
“我们终点站到龙岩，去不去？”售票员好奇地打量着操着这个外地口音的女人。
“去！去，快走吧！”四娥连忙点头。
“龙岩，一块五。”售票员职业性地报着价。
四娥连忙把手伸进内衣里掏着那个妈妈缝的夹袋。还好，钱在。四娥掏出了一张十元的纸币交给了售票员。
车子开动了！售票员快速地撕了车票递给四娥，又从挂在胸前的包了找补了零钱。
四娥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不由得朝后面看了看。四娥似乎看见后面有一伙人在公路上跑着，有人还指着她坐着的客车。
四娥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还好，车上的人都没有朝后看，客车没有停下。
客车在颠颠簸簸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一路上，四娥的身体都是紧缩着的。客车每停一次，四娥的头皮都像是被人揪起一样，直到车子再次动起来，头皮才慢慢放松下来。
客车大概走了三四个钟头，开进了一个车站，四娥看见门口上挂了个“龙岩县汽车客运站”的牌子。
下了车，四娥揉了揉酸疼的腿脚，打算找人打听火车站在哪里。
“在这里！”一支大手抓住了四娥，四娥下意识回头一看，是阿超的大哥，她一下子瘫软了。
阿超的大哥带着五六个人，男男女女都有。四娥脑袋空白了一会儿就清醒了，这里是县城，自己可以求救的。
“救命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四娥扯开干涩的嗓子呼救。
周围的人很快围了过来。
阿超的大哥愣住了，但他没有松开抓住四娥的大手。
“哎呀！都别看啦！没看见小夫妻吵架，老婆跑回娘家的吗？阿囡，走啦！回家再说”跟着阿超大哥的一个妇女说完朝阿超大哥使了个眼色。
阿超大哥一行几个人拽起四娥就走。
“谁是你老婆？你们是人贩子，救命哪！”四娥拼命挣扎。
“好老婆，别生气了，有事咱们回家再说，外面闹多丢人啊。”阿超大哥边说边和几个妇女拉着四娥走，四娥朝围观的人群大声说着自己是被贩卖的，但没有人出来制止。也许他们真的相信四娥是个闹脾气的小媳妇。
四娥被拉进停在车站旁边的一辆微型车上后，嘴就被捂住了。四娥一下子也瘫软下来，眼泪迷住了双眼。妈妈！妈妈！救我！救我！
四娥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逃得出去，行李被“没收”了，身无分文，最关键的是四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地方。
看着四娥渐渐温顺了，阿超妈，那个五十来岁干干瘦瘦的女人张罗着要办结婚喜宴，每天忙出忙进，采购了不少东西。看着她忙忙碌碌，四娥的心越来越焦虑，不能再等了，必须逃出去！
四娥盘算着，要逃走，必须要有钱。
幸好出门前，妈妈细心，想着出门在外，要防小偷，将三百元整钞缝在内衣里。想到妈妈，四娥鼻子不由得酸了起来。
四娥，一看名字就知道她在家排行老四，女儿家，这样的名字在当地很普通，不是花啊，就是仙儿、粉儿的，张家不只四娥一个女孩，一共有七个女儿，农家的孩子，父母不怎么重视，随便用排行取名了事，更何况，四娥爹是招亲入赘到杜家的。四娥爹迫切想要生儿子，可事与愿违，四娥妈一连生了七个女儿，刚生老大、老二时，四娥爹还用心给她们取名，老大叫凤喜，老二叫双凤，等老三一出生，四娥爹连取名的热情都没有了，孩子们就用数字代替，三娥、四娥……以此类推。家里孩子多，妈妈就很辛苦，四娥自小受到的关爱最少，却最体谅父母，刚上完小学就不念书，回家跟父母干农活，小小年纪田地里，家里都是一把好手，上世纪90年代进城打工、经商的人大多发财了，四娥也闲不住，她和妈妈一起磨豆腐卖，早上四、五点钟就起来磨豆子、沥渣、煮豆腐，清晨天刚亮，她就背着豆腐往离家五公里的厂矿赶。四娥小小年纪嘴甜很机灵，每天她的豆腐都很快卖完，每天跑去成本就赚十几块钱，卖完豆腐，赶回家匆匆吃完早饭，又和父母亲一起下地干活，也就是每天的这十多块钱供着大姐、二姐读完初中，考上中专、中师。大姐考上中专是四娥最高兴的事，因为一直以来，四娥爹都觉得本来就是招亲入赘到杜家的，又生了一堆的丫头，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在女儿们陆续出世后，四娥爹也认命了，发狠地供女儿们上学，凤喜和双凤也很争气，双双考中，在当年考上中专和中师就是考上了最高学府，就意味着跳出了“农门”，吃上了“国家粮”，所以四娥爹觉得特别的荣耀。家里的负担重，能干重活的人却少，四娥爹每天早出晚归，汗干力尽，可是日子依然过得急急巴巴，四娥爹还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四娥妈身上。
四娥妈不似别的招亲女人，对丈夫趾高气扬，呼来喝去，她特别温顺，对丈夫和女儿们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每天都和丈夫一起出工（那时还叫什么生产队，集体劳动），回家后就忙着操持家务，缝缝补补，那时虽然困难，但一家人出门总是穿戴整洁，清清爽爽。
可是，这样的女人却很懦弱，丈夫在外劳累了，受气了，回家总是拿她出气，打骂是常有的事。四娥妈依旧默默承受着，但她不说，并不意味着别人不知道。四娥从小心思敏捷，妈妈的酸甜苦辣她总能捕捉到，本来她的学习成绩并不比其他姐妹差，小学毕业，她也考上了乡一中，但临到开学，她说什么也不去上了，当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在家就可以分担一些农活和家务，妈妈就不至于那么累了。任凭四娥妈怎么劝、打，她说不去就不去，最后四娥妈也就认了，毕竟家里的大滩事也需要人手。
可是，现在……
现在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谈什么帮家里分担……
妈妈联系不上女儿，该有多着急，她一定又急的只会哭了，妈妈！妈妈！您不能再哭了，您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再哭会瞎的！
想到这些，四娥心里更乱了。
不行！一定得逃出去！一定得回家！
想好了，四娥就找机会。
可是，这家人在四娥几次外逃未遂后，对四娥的看管从来就没有放松过，白天就不用说了，就连晚上，她住的小屋门不但上锁，还时时有一个妇女和她同住，四娥没有机会，直到结婚这天。
阿超家也按照农村习俗选定了日子，提前给四娥做好了红彤彤的新娘服。结婚这天，他们家的一些亲戚也早早来帮忙了，福建那地方结婚的礼节视乎比四娥的老家云南还要繁琐，四娥看见那些人不停地出出进进，一派繁忙喜庆的景象。
终于，机会出现了。
一些亲戚想先睹新娘子的长相，纷纷跑到四娥住的房间来看，阿超妈也不好说什么，忙忙碌碌中，有人忘了锁上四娥的房门。
四娥的心狂跳起来，她站起来朝外张望，外面的人都是一派忙碌的样子，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欢快地打闹着。
四娥知道这可能是自已结婚前唯一的逃跑机会了。
四娥脱下红彤彤的新娘服，换上一套以前阿超妈给她的换洗衣服，她把枕头和新娘服放进被子里，大量一下，很像有一个人躺在被子里，平日里，她也就是这样躺着的。
四娥打开门悄悄地站在门口。
没有人注意她！
四娥看见门口有一个阿超妈出门经常戴的斗笠，那种斗笠是四周还挂着一圈花纱布的，自从四娥住在阿超家后，四娥看见女人们出门干活好像都是戴着这样的斗笠的。
四娥抓起那个斗笠戴在头上，低着头，急忙朝小院门口走去。
没有人拦着她！
四娥走出了小院，凭着几次出逃的经验，四娥找到了村口，看见了通往外地的公路。
走上公路，四娥开始跑起来，前面出现了她日夜思念的妈妈的笑颜，出现了姐妹们一起玩耍的场景。四娥不能停！不能停！
要逃出去，光靠自己的脚是不行的，太远，必须乘车。四娥边跑边想着。可也不能在村子附件拦车，阿超家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跑了，很快就会追出来的。自己只有跑远一点，他们寻找的范围就会扩大，自己才更有机会。
不知跑了多少时间，村子已经看不见了，四娥才慢下来，边走边拦车。
那时的公路上车子不像现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车子，等来了一辆货车，四娥连忙招手，货车没有停。
连续拦了两辆车都没有停，四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
又来了一辆大客车，停了，车门才一打开，四娥就冲了上去。
售票员问四娥到哪里?
“昆明！”四娥脱口而出。
“哪里？昆明？我们不到的，这是短途客车。”售票员麻木地说。
“那你们到哪里？到哪里都行！”四娥生怕被赶下车。
“我们终点站到龙岩，去不去？”售票员好奇地打量着操着这个外地口音的女人。
“去！去，快走吧！”四娥连忙点头。
“龙岩，一块五。”售票员职业性地报着价。
四娥连忙把手伸进内衣里掏着那个妈妈缝的夹袋。还好，钱在。四娥掏出了一张十元的纸币交给了售票员。
车子开动了！售票员快速地撕了车票递给四娥，又从挂在胸前的包了找补了零钱。
四娥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不由得朝后面看了看。四娥似乎看见后面有一伙人在公路上跑着，有人还指着她坐着的客车。
四娥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还好，车上的人都没有朝后看，客车没有停下。
客车在颠颠簸簸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一路上，四娥的身体都是紧缩着的。客车每停一次，四娥的头皮都像是被人揪起一样，直到车子再次动起来，头皮才慢慢放松下来。
客车大概走了三四个钟头，开进了一个车站，四娥看见门口上挂了个“龙岩县汽车客运站”的牌子。
下了车，四娥揉了揉酸疼的腿脚，打算找人打听火车站在哪里。
“在这里！”一支大手抓住了四娥，四娥下意识回头一看，是阿超的大哥，她一下子瘫软了。
阿超的大哥带着五六个人，男男女女都有。四娥脑袋空白了一会儿就清醒了，这里是县城，自己可以求救的。
“救命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四娥扯开干涩的嗓子呼救。
周围的人很快围了过来。
阿超的大哥愣住了，但他没有松开抓住四娥的大手。
“哎呀！都别看啦！没看见小夫妻吵架，老婆跑回娘家的吗？阿囡，走啦！回家再说”跟着阿超大哥的一个妇女说完朝阿超大哥使了个眼色。
阿超大哥一行几个人拽起四娥就走。
“谁是你老婆？你们是人贩子，救命哪！”四娥拼命挣扎。
“好老婆，别生气了，有事咱们回家再说，外面闹多丢人啊。”阿超大哥边说边和几个妇女拉着四娥走，四娥朝围观的人群大声说着自己是被贩卖的，但没有人出来制止。也许他们真的相信四娥是个闹脾气的小媳妇。
四娥被拉进停在车站旁边的一辆微型车上后，嘴就被捂住了。四娥一下子也瘫软下来，眼泪迷住了双眼。妈妈！妈妈！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