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师弟林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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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除了是疯狂的加班时间，还是公认的送礼请客时间。
很多设计公司的设计师都从材料商那里拿好处，这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负责的公司会挑选靠谱的材料商，避免砸招牌，不负责的就哪家给的多就跟客户推哪家。
有很多大的设计公司明令禁止设计师拿供应商回扣，但也有胆大不怕死的偷着拿，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钱，谁都不嫌多。
老夏是严禁公司里的人拿回扣的，谁敢拿谁就回家吃自己去。但对于各路供应商送的类似巧克力、新年台历这类的小礼物没有太大要求，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张少的项目在老夏的推动下，顺利到了材料板时间，各路供应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联络感情。
林静言就是其中之一，但他又是最特别的一个。
林静言低宁若男一届，是宁若男的直系师弟，但比宁若男年纪大，据他自己说是因为考了三年才考上。
林静言毕业以后没做设计师，而且去一家进口家具商那里做销售。不过，他们这些学环境艺术设计的，很少有人能真的坚持下去，大部分都转了行。
林静言在外交公寓门口给宁若男打了电话，宁若男没出来接他，说在忙，来的是艾文。
林静言拎着两个进口的巧克力礼盒，进门的时候差点儿把礼盒掉地上——宁若男拿着材料板给于莉确认，裴君涛正在旁边给她俩提意见。
林静言入学的时候，裴君涛已经大四了，因为忙着毕业设计和实习，他很少参与学校的活动，也很少露面。但是林静言对于学院里这位“传奇”般的师兄还是略有耳闻。后来，他在学生会招新的时候认识了宁若男，也就认识了裴君涛。
他一直都以为裴君涛和宁若男是一对，因为这是他们学院上至院长，下至学生都知道的“秘密”，尽管当事人都没承认过。直到林静言看到老夏陪着宁若男去办理退学手续，他才知道，原来万众敬仰的裴师兄，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至于渣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他却不知道，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最近去德国总部培训，所以消息晚了一步。
他们这些销售必须“鼻子灵敏”，哪家新来了设计，哪家设计跳槽去了哪家，设计们的喜好，乃至家庭情况，他们都得了如指掌才能“对症下药”。
于莉最先看见林静言，“呦，好久不见。”
林静言笑眯眯的回道：“好久不见。”
宁若男跟他挥挥手，“你等我一下。”又扭头跟于莉把剩余的确认完。
林静言熟门熟路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裴君涛跟前的时候，他说：“您好，您是新来的吧？我叫林静言，德国KL家具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虽然林静言他们公司的牌子是老夏当时让留的资料，但他和宁若男的关系从没有公开过，毕竟人言可畏。
裴君涛虽然吃惊自己要找的人此时就站在眼前，但还是马上就领悟了林静言的话，“裴君涛，多多关照。”
宁若男收起材料板，“你东西带了吗？”
林静言点点头，“不敢忘，我怕夏总把我踢出去。”
“拿出来我看看。”宁若男没跟他客气。
于莉凑过来，“林静言，你家出新东西了吗？”
“去年十月展会出的不多，办公的居多。家居的得等今年四月米兰展。”
林静言所在的公司是德国一家百年企业，世界一线大师设计，纯手工，做工精细，品质一流，前些年刚进入中国市场，只有高端线，非常适合像张少这样的人。
宁若男翻了翻皮样，跟林静言说，“回头给我们这儿留一本，每次都得叫你过来多麻烦啊。”
林静言摇摇头，“没事，不麻烦不麻烦，只要你打电话我就过来。”
宁若男没理会他，对他那点儿心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销售们在设计公司想混脸熟，就得找各种借口多往人家公司跑，因为如果你打电话约设计师聊聊，你打十通电话，可能这十通电话能都跟你说：没空儿。
裴君涛也凑了过来，“选德国KL的啊，够高端。”
“裴工知道啊？”林静言不知道宁若男是什么心思，两个人平静的就好像十五年前不认识一样。
“知道。”裴君涛接着说，“以前项目里用过。”
宁若男还没说话，于莉就接了话，“老裴，你觉得哪个更适合张大少？”
“你知道欧洲最顶级的皮革产自哪里吗？”裴君涛不答反问。
“意大利啊。”
裴君涛笑着摇摇头，“对了一半，是意大利和德国。很多人都以为意大利人做皮革厉害，是因为很多奢侈品包都是意大利牌子，而且意大利家具进入国内市场早。但其实德国产的牛皮和工艺也很顶尖。
我参观过几个德国的皮革工厂，他们都是把最好的皮子留给这些顶级家具厂家，因为他们需要完整的，大面积的皮子来制作家具，之后才是供货给奢侈品大牌。
KL的皮革是德国最顶级的，所以我建议你选皮革类的产品。而且我觉得张少一个不太高调的人，KL有个C系列班台跟他很搭，设计稳重，全实木加皮革，上档次，触感好，而且里面有很多新技术材料，耐磨、抗热、好打理，所有多媒体功能全隐藏，很有科技感，很适合他的公司。”
林静言有些惊讶，很少有设计师能像他们这些销售一般了解产品。虽然不想承认，但裴君涛真的很厉害。
老夏曾经说过：不是会画图就是设计师。室内设计是个很杂的学科，建筑、家居、家具，甚至水电、材料和工程预算，你不但要去了解你的客户，你还要知道用什么去满足客户要求。一个好的设计师，得把自己练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行。
尽管如此，林静言还是不能理解宁若男的态度。明明当年难过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宁若男退学那年国庆长假，在学校跟宿舍舍友打游戏的林静言突然收到宁若男的短信：忙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那天，他们在一家不知名的电影院看了一场一对离婚夫妻一起去寻宝的电影，然后沿着天安门那高高的红墙，一路走到王府井。
宁若男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她只淡淡的说：“我就是不想自己待着。”
在王府井的东堂门口，赶上里面有新人结婚，宁若男远远的看了很久。就在林静言以为她要哭的时候，她笑着把手里的相机递给林静言：“帮我照张相吧。”
然后，他们告别，她笑着挥挥手就走了。只留给林静言一个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的瘦小背影。
林静言跟于莉碰完设计需求，准备离开，裴君涛装作出门抽烟追了出去。
“林师弟，等一下。”
林静言闻言停下脚步，看着裴君涛追上来。
“干什么？”林静言戒备的盯着他。
裴君涛笑笑，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回头请你喝酒。”
“咱们不熟。”林静言没给他面子。
“我之前跟罗晓白要过你电话，还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联系你。”裴君涛自顾自找到通信录里的号码，拨号，“今天择日不如撞日。”
几秒后，林静言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刚掏出手机，裴君涛就挂断了。
“这是我电话，记好了，再联系。我还有事，拜拜。”说完，裴君涛就转身离开了，剩林静言一个人瞪着手机发呆。
裴君涛刚进办公室，就听见于莉大声说：“太欺负人了！要搁我这暴脾气，跟他们没完！”
裴君涛不解的瞅着于莉，叶梓好心的解释，“宁姐昨晚被房东欺负了。”
眼看房东给的一个月时间近在眼前，宁若男给房东打了几次电话，希望能再宽限几天，但是房东说要赶在儿子回来前装修好，说什么都不给宽限。
然后，昨晚夫妻俩就上门了，要求宁若男必须周末搬家。宁若男跟他们讲道理，首先她没有违约，也按时交房租，从不拖欠；再者，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一个礼拜，他们不能要求她两天后就搬家。房东夫妇不讲道理，闹了起来，最后还招来了警察。
裴君涛本以为早上看到宁若男眼睛有些肿是因为房子的事情烦心没休息好，但听完叶梓的话，他想，这姑娘怕是在房东走后委屈的哭了一场。
宁若男只要前一天哭过，第二天浮肿的眼睛用什么方法都消不下去。这个裴君涛是知道的，因为他把她惹哭过一次。
“若男，你要不先搬我那儿去？”于莉说道，“先凑合几天，等你找着房子再说。”
“拉倒吧，你确定你家有地方？”老夏瞄了一眼于莉堆满东西的办公桌，“别听她的，就她家那小破地方，乱的都下不去脚，给猫都找不出地方睡。你还是先搬去我家吧，反正老头子不过来住，客房空着。”
“没事，我跟中介说了，再找找远处的。谢谢你们啦。”宁若男放弃了，只能跟“早起”握手言和。
下班后，宁若男回家继续打包她的行李，她很怕房东再来闹一次，她想先把一些东西放到老夏家，因为只有他家地方足够大。等她找到房子之后，再从老夏家搬出来。而且已经快春节放假了，实在不行就先去老夏家凑合一下，当电灯泡也比露宿街头强。
现实就是这样，在你需要的时候，王子并不能赶到你身边，凡事都要靠自己。
宁若男打包累了，决定去楼下的7-11买些吃的回来。她晃晃悠悠往回走的时候，微信来了一条信息——
裴君涛：你要不要先搬来我这里？
春节前除了是疯狂的加班时间，还是公认的送礼请客时间。
很多设计公司的设计师都从材料商那里拿好处，这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负责的公司会挑选靠谱的材料商，避免砸招牌，不负责的就哪家给的多就跟客户推哪家。
有很多大的设计公司明令禁止设计师拿供应商回扣，但也有胆大不怕死的偷着拿，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钱，谁都不嫌多。
老夏是严禁公司里的人拿回扣的，谁敢拿谁就回家吃自己去。但对于各路供应商送的类似巧克力、新年台历这类的小礼物没有太大要求，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张少的项目在老夏的推动下，顺利到了材料板时间，各路供应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联络感情。
林静言就是其中之一，但他又是最特别的一个。
林静言低宁若男一届，是宁若男的直系师弟，但比宁若男年纪大，据他自己说是因为考了三年才考上。
林静言毕业以后没做设计师，而且去一家进口家具商那里做销售。不过，他们这些学环境艺术设计的，很少有人能真的坚持下去，大部分都转了行。
林静言在外交公寓门口给宁若男打了电话，宁若男没出来接他，说在忙，来的是艾文。
林静言拎着两个进口的巧克力礼盒，进门的时候差点儿把礼盒掉地上——宁若男拿着材料板给于莉确认，裴君涛正在旁边给她俩提意见。
林静言入学的时候，裴君涛已经大四了，因为忙着毕业设计和实习，他很少参与学校的活动，也很少露面。但是林静言对于学院里这位“传奇”般的师兄还是略有耳闻。后来，他在学生会招新的时候认识了宁若男，也就认识了裴君涛。
他一直都以为裴君涛和宁若男是一对，因为这是他们学院上至院长，下至学生都知道的“秘密”，尽管当事人都没承认过。直到林静言看到老夏陪着宁若男去办理退学手续，他才知道，原来万众敬仰的裴师兄，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至于渣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他却不知道，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最近去德国总部培训，所以消息晚了一步。
他们这些销售必须“鼻子灵敏”，哪家新来了设计，哪家设计跳槽去了哪家，设计们的喜好，乃至家庭情况，他们都得了如指掌才能“对症下药”。
于莉最先看见林静言，“呦，好久不见。”
林静言笑眯眯的回道：“好久不见。”
宁若男跟他挥挥手，“你等我一下。”又扭头跟于莉把剩余的确认完。
林静言熟门熟路的跟大家打招呼，等到裴君涛跟前的时候，他说：“您好，您是新来的吧？我叫林静言，德国KL家具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虽然林静言他们公司的牌子是老夏当时让留的资料，但他和宁若男的关系从没有公开过，毕竟人言可畏。
裴君涛虽然吃惊自己要找的人此时就站在眼前，但还是马上就领悟了林静言的话，“裴君涛，多多关照。”
宁若男收起材料板，“你东西带了吗？”
林静言点点头，“不敢忘，我怕夏总把我踢出去。”
“拿出来我看看。”宁若男没跟他客气。
于莉凑过来，“林静言，你家出新东西了吗？”
“去年十月展会出的不多，办公的居多。家居的得等今年四月米兰展。”
林静言所在的公司是德国一家百年企业，世界一线大师设计，纯手工，做工精细，品质一流，前些年刚进入中国市场，只有高端线，非常适合像张少这样的人。
宁若男翻了翻皮样，跟林静言说，“回头给我们这儿留一本，每次都得叫你过来多麻烦啊。”
林静言摇摇头，“没事，不麻烦不麻烦，只要你打电话我就过来。”
宁若男没理会他，对他那点儿心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销售们在设计公司想混脸熟，就得找各种借口多往人家公司跑，因为如果你打电话约设计师聊聊，你打十通电话，可能这十通电话能都跟你说：没空儿。
裴君涛也凑了过来，“选德国KL的啊，够高端。”
“裴工知道啊？”林静言不知道宁若男是什么心思，两个人平静的就好像十五年前不认识一样。
“知道。”裴君涛接着说，“以前项目里用过。”
宁若男还没说话，于莉就接了话，“老裴，你觉得哪个更适合张大少？”
“你知道欧洲最顶级的皮革产自哪里吗？”裴君涛不答反问。
“意大利啊。”
裴君涛笑着摇摇头，“对了一半，是意大利和德国。很多人都以为意大利人做皮革厉害，是因为很多奢侈品包都是意大利牌子，而且意大利家具进入国内市场早。但其实德国产的牛皮和工艺也很顶尖。
我参观过几个德国的皮革工厂，他们都是把最好的皮子留给这些顶级家具厂家，因为他们需要完整的，大面积的皮子来制作家具，之后才是供货给奢侈品大牌。
KL的皮革是德国最顶级的，所以我建议你选皮革类的产品。而且我觉得张少一个不太高调的人，KL有个C系列班台跟他很搭，设计稳重，全实木加皮革，上档次，触感好，而且里面有很多新技术材料，耐磨、抗热、好打理，所有多媒体功能全隐藏，很有科技感，很适合他的公司。”
林静言有些惊讶，很少有设计师能像他们这些销售一般了解产品。虽然不想承认，但裴君涛真的很厉害。
老夏曾经说过：不是会画图就是设计师。室内设计是个很杂的学科，建筑、家居、家具，甚至水电、材料和工程预算，你不但要去了解你的客户，你还要知道用什么去满足客户要求。一个好的设计师，得把自己练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行。
尽管如此，林静言还是不能理解宁若男的态度。明明当年难过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宁若男退学那年国庆长假，在学校跟宿舍舍友打游戏的林静言突然收到宁若男的短信：忙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那天，他们在一家不知名的电影院看了一场一对离婚夫妻一起去寻宝的电影，然后沿着天安门那高高的红墙，一路走到王府井。
宁若男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她只淡淡的说：“我就是不想自己待着。”
在王府井的东堂门口，赶上里面有新人结婚，宁若男远远的看了很久。就在林静言以为她要哭的时候，她笑着把手里的相机递给林静言：“帮我照张相吧。”
然后，他们告别，她笑着挥挥手就走了。只留给林静言一个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的瘦小背影。
林静言跟于莉碰完设计需求，准备离开，裴君涛装作出门抽烟追了出去。
“林师弟，等一下。”
林静言闻言停下脚步，看着裴君涛追上来。
“干什么？”林静言戒备的盯着他。
裴君涛笑笑，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回头请你喝酒。”
“咱们不熟。”林静言没给他面子。
“我之前跟罗晓白要过你电话，还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联系你。”裴君涛自顾自找到通信录里的号码，拨号，“今天择日不如撞日。”
几秒后，林静言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刚掏出手机，裴君涛就挂断了。
“这是我电话，记好了，再联系。我还有事，拜拜。”说完，裴君涛就转身离开了，剩林静言一个人瞪着手机发呆。
裴君涛刚进办公室，就听见于莉大声说：“太欺负人了！要搁我这暴脾气，跟他们没完！”
裴君涛不解的瞅着于莉，叶梓好心的解释，“宁姐昨晚被房东欺负了。”
眼看房东给的一个月时间近在眼前，宁若男给房东打了几次电话，希望能再宽限几天，但是房东说要赶在儿子回来前装修好，说什么都不给宽限。
然后，昨晚夫妻俩就上门了，要求宁若男必须周末搬家。宁若男跟他们讲道理，首先她没有违约，也按时交房租，从不拖欠；再者，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一个礼拜，他们不能要求她两天后就搬家。房东夫妇不讲道理，闹了起来，最后还招来了警察。
裴君涛本以为早上看到宁若男眼睛有些肿是因为房子的事情烦心没休息好，但听完叶梓的话，他想，这姑娘怕是在房东走后委屈的哭了一场。
宁若男只要前一天哭过，第二天浮肿的眼睛用什么方法都消不下去。这个裴君涛是知道的，因为他把她惹哭过一次。
“若男，你要不先搬我那儿去？”于莉说道，“先凑合几天，等你找着房子再说。”
“拉倒吧，你确定你家有地方？”老夏瞄了一眼于莉堆满东西的办公桌，“别听她的，就她家那小破地方，乱的都下不去脚，给猫都找不出地方睡。你还是先搬去我家吧，反正老头子不过来住，客房空着。”
“没事，我跟中介说了，再找找远处的。谢谢你们啦。”宁若男放弃了，只能跟“早起”握手言和。
下班后，宁若男回家继续打包她的行李，她很怕房东再来闹一次，她想先把一些东西放到老夏家，因为只有他家地方足够大。等她找到房子之后，再从老夏家搬出来。而且已经快春节放假了，实在不行就先去老夏家凑合一下，当电灯泡也比露宿街头强。
现实就是这样，在你需要的时候，王子并不能赶到你身边，凡事都要靠自己。
宁若男打包累了，决定去楼下的7-11买些吃的回来。她晃晃悠悠往回走的时候，微信来了一条信息——
裴君涛：你要不要先搬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