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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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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绪极度低落的还有一位——家人带过来的饭菜,她都浅尝辄止,并无多大胃口。她年已41,想赶着二胎政策再添一娃,谁知道唐筛结果不好,无创DNA的报告也不乐观,她不死心,寄希望于羊水穿刺,结果仍然是高风险,医生建议她引产。

    最终,她和家人做出了放弃的选择。因为隔壁邻居,是38岁生的孩子,当时产检结果不大好,但机器检测毕竟不能代表百分百结果,所以他们拼了下。很遗憾,老天没有垂帘小家伙,给了他“脑瘫”的身份。从此,这家人开始踏上治疗的道路。

    入院打针后,她在阵痛里等待宫口一点点开,肉身的痛苦等待“死胎”的通知,那一刻,她双眼无神,一言不语,直到夜晚丈夫在床头睡着,她的眼泪才纵横。

    没有人比母亲接受孩子的死讯更为痛苦了!现在看到有几位网友分享喜讯,她更是心痛不已。

    沈玥感慨,女人啊,太不容易了!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吮吸**的儿子,这小脸儿,真是可爱。在妈妈的港湾里,孩子待了近一年,没有悲欢,亦没有离合,每天只会贪婪地享受母体中的营养,沐浴妈妈的温情。当妈妈痛得大汗淋漓但满心期待时,一声啼哭划破静谧宣告他的诞生,从这刻开始他扬帆,驶向命中注定的远方。

    从生的伊始,他就要与妈妈分开,无非航速由缓慢渐渐,渐渐变为急速而已。也许,他在航行中,从来不会思考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沈玥很想对妈妈说一句感谢,感谢她的生养之恩,经历过分娩的疼痛,才知道当年她是多么不容易。

    妈妈说过,怀孕九个多月,她还坚持每天洗衣做饭,家里穷,爸爸每天外出干活,奶奶膝下子孙众多,根本顾不过来。有一天,在洗衣服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腹部阵痛,她强忍着在河边继续洗,疼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洗好了,将篮子拎回去,刚坐到便桶上就有了大便的感觉。

    她说,幸好自己生过孩子,及时挪出便桶,否则将沈玥生在便桶里,她可能都懒得去捞——当然,这是事后的玩笑话。难怪老一辈人常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如当年的,只能说当年的生育环境差,产妇只能坚强硬扛,不像如今,难产可以剖腹产,顺产可以打无痛分娩,遇到了凶险情况,还有相对更加发达的医疗技术施救(虽然结果并不都是好的)。

    每天挂盐水上药,她的手腕手背上到处是针眼,后来,护士给她使用留置针挂缩宫素——子宫处会有类似月经的疼痛感,还滴得慢,常常是一袋还没挂完她就急着上厕所。

    不过术后所有的疼痛、折磨加起来,她觉得都不及生之前的阵痛残酷、剧烈。伤口好得很快,术后第一天好似瘫痪,第二天像耄耋老太,第三天能扶着过道上的扶手慢慢地行走一圈,再过两天,她能如常人般行走。

    望着窗外的风景,心生向往,感觉很久没有呼吸过大自然的气息了。

    孩子的情况却不妙,黄疸数值达13.9,医生开了药帮助孩子排便,叮嘱沈玥勤快喂奶。

    降低生理性黄疸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吃多排,医生经常会开两种药,一种是双歧杆菌,一种叫茵栀黄,后者于2016年已被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列为新生儿、婴幼儿禁药。她瞒着婆婆,把茵栀黄扔进过道里的垃圾桶。

    吃了一天双歧杆菌后黄疸数值回落,她心疼孩子半夜肚子咕噜噜叫,怕他难受,私自停了药。谁知道次日黄疸数值便到了14.7,被建议立刻去抽血化验。沈玥后悔不已,却又不敢道明真相。

    沈玥想亲自抱孩子去抽血,婆婆不肯,说产妇不可以吹风,她不听,认为带孩子看病是她为人母的权利与义务。再说,这糟糕的结果是她造成的,如果吹了风,身体真的会不好,那也是给她的惩罚,她认。“不能去,说不能去还要去!现在不听,以后受苦的是你自己!”

    “受苦就受苦。”她顶嘴道。

    “你怎么老不听呢!”

    “你知道在哪里抽血?万一要家长签字,我又得赶过去!”说完,她用抱被裹住儿子,火急火燎地往化验科赶,婆婆只得跟着一起前往抽血站。

    路上,眼泪直打转,她自责自己为何不顾医嘱擅自停药,害得儿子小小年纪遭罪。一想到蓝光治疗,她就难过。蓝光照射是安全的,婴儿的眼睛以及男婴的生殖器官会被遮住,需待上24至48小时以改善黄疸。可她看到别人的孩子,那么小,蜷缩在蓝光箱子里,孤孤单单,心里一阵揪疼。

    孩子被医生抱走抽血,她在室外等待时,眼泪不停地流,愧疚愈发浓烈,又不好意思面对婆婆,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偷偷抹眼泪。

    化验需要时间,尽管很多天没有睡好,她依然精神十足,想在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拿到报告。

    下午,医生看了报告,说黄疸值到了临界值,但是医院里的蓝光箱子不够用了,她可以选择去杭州,或者暂时观察,次日再复查。沈玥依然抱着孩子健康无恙的希望,选择了后者。

    回病房后,她立即给儿子喂药,一有机会就喂奶,常常盯着他黄黄的脸颊看半天,希冀能有一丝淡化。

    其实,母乳喂养的孩子在第4至6天,黄疸值会达到高峰期,之后会慢慢地下降,儿子数值最高的时候恰恰在第四天。

    婆婆说:“今天的太阳好,我带他出去晒太阳吧,听张阿姨说,她孙子黄疸高,就是晒太阳好的。”

    “不行,六个月内的孩子不能晒太阳。”沈玥一口拒绝,因为婴幼儿皮肤脆弱,晒太阳容易灼伤皮肤,还会增加日后患皮肤癌的概率。而且,日光对孩子而言太强烈,会增加他的紧张感、不适感。

    “早上的太阳没关系的,专家都说了,早上的太阳晒晒有好处。”

    “不行。”沈玥坚持道。

    “怎么不行,你看柔柔,她的月嫂就把孩子带出去晒太阳的。”

    柔柔是邱林的表妹。到这个月嫂,沈玥哼一声冷笑,据说在业界名声很好,月薪一万多,还很难请,是柔柔通过关系才请到的。可人家到产房第一件事,就是对着柔柔结着“石块”的**说奶少,要她买一罐奶粉喝两天。

    她给孩子把屎,说是降黄疸,不让柔柔给孩子吃双歧杆菌,后来孩子黄疸高了,照了蓝光,等柔柔出院后,她把孩子带到窗边晒太阳。

    她不知道这个月嫂凭什么拿一万多的工资,育儿知识不专业、瞎指挥,婴儿的钱那么好赚吗?

    争来争去,沈玥坚决不让步,婆婆颇为不悦:“好好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