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征兵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朝会。

    司农丞宋敞先汇报了最近春耕的推进情况,接着,上官朗呈报了暮苍山关城筹建的工作。

    “目前六百余刑徒,以及阖城搜索之际所捕获不法之徒三百余人,统共一千劳力已经募齐,正待发往暮苍山,现在的难处在于银钱短缺,需要国府调配。”

    “连年征战,不事生产,国府早就空了。”杨覆作色道。

    虽未指名道姓,萧暥一听就知道是在说他这两年东征西战,打完襄州打凉州,打完凉州打北狄,没消停过,把府库都耗空了。

    云渊问:“所需银钱几何?”

    上官朗道:“初步预算,需要十二万钱。”

    云渊:“国府能征调多少?”

    宋敞道:“历年的余银不足十万。”

    萧暥知道,古代的税收主要是田税和口赋。兰台之变后,战火连绵,土地荒芜,使田税锐减。同时,大量农人失去田地,成为豪强大户的家奴私兵,这些豪强氏族又瞒报人口,使得口赋锐减。

    所以朝廷可征收的税少得可怜。不过,不足十万钱还是震撼到他了,他知道国库很穷,但是这么穷的吗?

    廖原道:“只有向民间士绅征集,开征工程税。”

    闻正立即道:“不可,另行新增税收,只会使得百姓外逃。”

    宋敞也道:“尤其是襄州,半数人口皆是流民,本就贫困潦倒,现今刚稳定下来,就要把筑城的负担加诸到他们身上,恐有外流之患。”

    乱世里,人口就是生产力,也是兵源。

    唐隶正好顺水推舟:“中书台的诸位体恤百姓疾苦,令人感佩,既如此,这筑城之事只有暂时搁置下了,等到银钱筹齐了再动工。”

    “不必了,”萧暥道。

    闻正眉头一蹙,目光锐利地射向他。

    杨覆晒然道:“怎么?难道萧将军不顾百姓疾苦了么?”

    萧暥道:“不足之银钱,我来补上。”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脸上愕然写着:你什么?

    众所周知,满朝文武他最穷,怎么突然之间就成暴发户了?

    萧暥勾起嘴角:“我最近刚好发了一笔小财。”

    盛京系众人蓦地一怔,杨覆不由问:“萧将军哪来那么多银钱?”

    “江南商会正好到了一笔财货,可以资助铸城。”他得意道,眼梢还不老实地挑起,匪气都要溢出来了。

    “具体有多少银钱还要等筹算出来,”那是当然,他的赃物还没有清点!

    “工程的第一期银钱应该是够了的,不耽误开工。”萧暥有了钱底气都足了。

    上官朗眼睛刹那亮了起来:“银钱若到,即日便可开工啊!”

    连闻正也不可思议地看向萧暥。

    宋敞不禁道:“多谢萧将军慷慨解囊,为国分忧。”

    他这一说,众朝臣也跟着纷纷道,“没想到萧暥不仅会打仗,还能挣钱。”

    “听说尚元城的生意越来越繁盛了。”

    “可我知道此番上元节受铁鹞卫袭扰,尚元城的生意也被波及了?”

    “相信萧将军必有办法。”

    云渊道:“尚元城经营不易,不能让萧将军破费,这笔钱就当是借给国府的,等到今年秋的税收上来,再行归还。”

    “中书大人不用客气,这钱我挣得容易,”萧暥说着笑睨了杨覆柳徽等人一眼,眉眼间更是邪色飞扬,“是送上门来的生意,我没费什么劲!”

    杨覆柳徽等人心中同时一震,隐隐联想到了什么。

    襄州遇劫的岁礼,广原岭的山匪,萧暥突发的横财……

    他们面面相觑,肉痛不已。

    虽然容绪告诫再三,让他们静观其变。但是眼睁睁看着萧暥在朝堂上花着他们的钱,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覆立即阴声讥道:“萧将军这话说的,莫非广原岭的山匪,来给萧将军送开春礼了?”

    萧暥纯然不知地问:“杨太宰在说什么?”

    谢映之原本担心容绪会阻止杨覆等人当朝发难,暗中让云渊另行安排,看来他还是太小看某人的拱火能力了。

    杨覆愤然道:“就在三天前,盛京商会的十几箱财货在襄州境内被劫,疑似广原岭山匪所为!”

    “说甚?朕的二舅被抢了?”桓帝也伸着头问。

    刚才他还听政事听得昏昏欲睡,一听山匪打劫陡然就精神了。

    在桓帝看来,容绪这老不正经的,贪财好色,不仅私通萧暥,还经常教训他,给他甩脸,敌我不明。但此人精明无比,桓帝又拿他没办法。没想到他也有被打劫了的一天!

    桓帝简直想亲眼看看,容绪那张保养甚佳,向来从容淡定的脸会不会也肉疼地抽搐几下。

    他有点幸灾乐祸地问,“给朕细细说来?”

    唐隶道:“盛京商会的十二箱货品包括绢帛绸缎、珠玉宝器、铜铁茶叶等,在襄州境内遭遇山匪劫掠,十二箱财货尽数被劫。”

    然后他看向萧暥:“敢问萧将军,萧将军自称已将广原岭山匪招安,并收编入军,那么广原岭的匪兵也是萧将军所部,请问此事萧将军作何解释?”

    萧暥问:“请问唐少府,财货在襄州何处被劫?”

    唐隶眉头皱了下,不情不愿道:“酸枣沟。”

    萧暥又问:“酸枣沟乃何处?”

    江浔道:“此处臣知道,在成平县西,距广原岭五百余里。”

    萧暥讶道:“既非在广原岭被劫,与广原岭驻军何干?”

    “这……”唐隶一噎,

    杨覆甩袖道:“山匪向来流窜劫掠,广原岭的山匪窜至酸枣沟为祸,不足为奇!”

    萧暥道:“照杨太宰的说法,襄州方圆千余里地,共二十六座城,任何地方的商贾遇袭,都要算到广原岭驻军的账上?那广原岭的‘山匪’忙得过来吗?”

    噗——他话音一落,一边的太常卿孔丹没憋住笑了出来。

    他赶紧干咳了声,正色道:“臣认为萧将军所说的有道理。”

    “这是强词夺理。”杨覆道。

    “萧将军之言倒让臣想起一件事,”江浔道,

    桓帝伸着脖子:还有料?

    江浔道:“年前潜龙局宝船途径襄州境内,也曾遭遇水贼袭击,照杨太宰之意,莫非这也是广原岭山匪所为?”

    杨覆脸色顿时一僵。

    众所周知,广原岭山匪虽然凶狠,但是旱鸭子,不善水战,这伙水贼的背后是虞策手下的水蛇。

    江浔又道:“襄州乃四战之地,西连渑州张繇,南接豫州虞策,局势复杂,犬牙交错,诸公不该只看表面。”

    然后他看向杨覆,目光清明锐利,“暮苍山关城一旦建成,便是大梁西北之锁钥,无论是燕州的北宫达,还是其他什么人,想要再兵袭大梁,就不容易了。”

    大梁以北除了北宫达,就是盛京王氏了。其他什么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暮苍山关城与其说防患远在燕州的北宫达,不如说防患近在盛京的王戎更实际一些。

    而盛京系的杨覆柳徽等人,向来和盛京王氏关系密切。众人都嗅到了一些微妙的气息。

    江浔又道:“如今筹建暮苍山关城,国库银钱不足,萧将军愿解囊以助,本是利国利民之好事,然杨太宰、唐少府却在此时抛出盛京商会的财货在襄州境内被劫之事,将矛头指向广原岭驻军,暗示萧将军纵容山匪跨境五百余里,长途奔袭酸枣沟,劫持盛京商会财货,以此证明萧将军所资之钱财来源不正,真是辛苦两位了。”

    “江浔你!”唐隶急得眉头狂跳。

    江浔不屑一顾,侃侃道:“盛京商会乃天下商会之首,财货转运必有甲士严加护送,臣不禁想问,为何偏偏在此时,盛京商会的财货就被劫了?”

    他这话一说,众臣纷纷面有恍然之色。

    廖原道:“莫非是刻意为之?”

    这是盛京王氏自导自演,勾结杨覆、唐隶等人贼喊捉贼,栽赃嫁祸,欲干扰暮苍山关城的建设!

    不单是朝臣们,连萧暥也诧骇不已,还有这操作?原谅他以往太单纯了,他怎么就没想到?

    难怪谢映之说,要做就要做彻底……

    要抢就把盛京商会一起抢了。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草,太狠了。

    “一派胡言!诸公……诸公不能信他……”唐隶面如死灰,冷汗涔涔,仿佛当年文昌阁策论时的噩梦重演。

    杨覆抬袖指着他:“江浔,你有何证据?”

    江浔坦然道:“我没有证据。”

    杨覆长出一口气,简直像捞到一根救命的苇草“那你就是在诛心!”

    江浔道:“那杨太宰说广原岭驻军劫了盛京商会的财货,可有证据?”

    “这……”杨覆嘴角抽搐了下,

    江浔词锋犀利:“难道杨太宰不是诛心在前?”

    杨覆已是冷汗涔涔,这小竖子比当年更锋锐了,他声势一挫不知所措地看向柳尚书。

    柳徽暗中冲他摇了摇头,不必再说了,这局他们已败了。

    目前郑绮等人都负伤在家休养,他们朝中的势力太弱,而且双方都没有证据,只靠舌辩的话,他们根本敌不过江浔这小子。

    他慢条斯理,看似公正道:“既然双方都没有证据,此事就不必再议,也议不出结果,且老臣以为,萧将军言之有理,如果盛京商会之财货在襄州其他的地方遇袭,与广原岭匪兵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是,只要在襄州境内遇袭,就跟高刺史有关。这点诸公有疑问吗?”

    高严作为襄州牧,总管襄州全境。商队在襄州遇劫,高严难辞其咎。这话不偏不倚,无懈可击。

    “那么高刺史身为襄州牧,应该给朝廷一个解释。”柳徽道。

    闻正立即道:“既要追责,便要清楚是谁之责任。”

    他向来敬重高严为人,没想到尚书台这些人攀咬萧暥不成,竟又将矛头指向高严。

    唐隶道:“这还用问,高刺史身为襄州牧,治州不严,境内山匪猖獗,使得世族惊惶,商贾不行。请高刺史赴京述职,并接受调查,有何不可?”

    闻正道:“高刺史主管襄州政务庶务,然整顿州兵、防范匪患,是襄州司马之职责,若要追责,该先查问襄州司马田轲。”

    田氏乃襄州大族,这话一说,朝中的田氏族人顿时坐不住了。

    中散大夫田嵩惶然道:“诸公,诸公!世人皆知,襄州军战力羸弱,兵器老旧,士卒倦怠,岂是田轲一人之过。”

    朱优的襄州军有多弱鸡,那是天下闻名。之所以在长期的诸侯混战中,襄州没有被其他诸侯吞并,因为襄州的匪太厉害了,是出了名的军弱匪强。

    当年襄州最厉害的武装就是禄铮黄龙城的重甲武卒。禄铮在黄龙城广置酒池肉林,使天下绿林好汉纷纷来投,禄铮本人也是山匪出身,说白了就这是一支匪军。

    有禄铮强横在前,田氏不得已将田姝嫁给禄铮为妻,禄铮让田家小舅子坐领襄州大部分兵马。

    在禄铮落败后,萧暥为安抚襄州士人,除表揍高严为襄州牧外,襄州其他事务照旧,兵权依旧掌握田氏手中。

    田轲为襄州司马,掌管襄州全境军事。甚至连当时魏西陵在襄州练兵之时所训练的数万新军,在名义上,也是要听从田轲这个长官调遣的。

    田嵩几乎哭诉道:“诸位,襄州军士卒老弱,军纪涣散,战力不歹,田轲也有心无力啊!”

    闻正道:“既然襄州匪患不休,襄州军老旧懈怠,难以应对,征兵刻不容缓!”

    柳尚书猛然反应过来,手中笏板差点滑落在地。中套了!

    田嵩见有脱罪的机会,赶紧道:“闻部丞所言甚是,臣请朝廷征兵备甲,清剿匪患,还襄州士绅百姓以安宁!”

    “征兵剿匪,通商安民,臣附议。”群臣纷纷附议。

    杨覆柳徽等人面色灰败,知道征兵已无可阻挡。

    最后田轲被降为副司马,萧暥顺势任命了瞿钢为襄州司马,统领襄州军,全权负责征兵事宜。不仅征兵,顺便还将田氏在襄州的军权给回收了。

    他和北宫达大战在即,襄州拥有黄龙城军镇、武库和兵工厂,大战一起,襄州就是他的大后方,必须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不容任何人染指。

    借着这次朝会和盛京系的发难,征兵,换将,一气呵成。

    此次朝会在各方面的推动下,倒是简单高效,散朝的时候才刚过巳时,吃午饭还早。

    萧暥不急于回府,驱车穿过大梁城。

    阖城大索还在继续,街上不时有持戈执剑的士兵巡逻,严阵以待,各个里坊的坊门口都有查询的官兵,任何车马、行人都要经过身份核对才能进出。

    但尽管如此,沿街的商铺都已陆续开张,上街采买的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江浔确实是个精干的能臣,一边紧锣密鼓地推进阖城大索,一边有条不紊地恢复民生和商业,两不耽误。

    只是阖城大索已经七天了,却还是没有铁鹞卫的下落,萧暥心道:这两名铁鹞卫难道还真会遁地之术不成?

    在大梁南门出示了将军府的通行令牌后,大梁城门徐徐打开,清早刚下过雨,驿外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出城南行十余里有一处临水而建的庄园,名为别园。

    大梁城中的豪门富户在城郊有庄园是很常见的,此处的庄主姓褚,萧暥盲猜应该是玄门的产业。

    早春,翠竹掩映间,残雪渐融汇成涓涓细流,沿着园内人工开凿的小溪流淌,溪边堆土成山,奇石叠嶂,竹篱小桥,颇具匠心,还有几分难得的乡野之趣。

    萧暥步过石桥,就看到了花木掩映间,山堂前十多台香樟木大箱摆放地满满当当。

    出于谨慎,谢映之提议,这些‘不义之财’不要进城,而是被运到了这里。

    萧暥负手走过来,华丽的绢帛,精美的漆器,书画香料等等各色物品琳琅满目,看得他眼花缭乱。云越正一丝不苟地清点登记。

    萧暥拿起一个玲珑的手炉,朱漆描金,制成矮矮敦敦的南瓜形状,颇为雅趣。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挺有品味的。

    “这些都是岁礼?”萧暥问。

    “不,这些是盛京商会的货品,岁礼在堂屋里,”云越说着遥指了指山堂内的八台大箱,黄灿灿的马蹄金映得满室生辉,壕气扑面而来。

    萧暥收回视线,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红泥小火炉。

    难怪了,原来是盛京商会的,连一个手炉也那么别致。不愧是容绪先生的品味。

    这批货价值不菲。

    把手炉搁回原处时,萧暥心中不由暗暗叹气,他劫了盛京商会的货品,也就意味着他和容绪之间这微薄的一点信任也破裂了。他的火油生意是没指望了。

    谢先生这一招是真狠,不仅不动声色地断了他和容绪做生意的念头,还摧毁了他们之间本来少得可怜的信任,恐怕还有暗中警告容绪的意味。

    “谢先生呢?”萧暥问。

    云越道:“在瀑布那里。”

    萧暥一惊:这里还有瀑布?

    他循着水声走去,沿着回廊走不多时,就见到一处峭壁陡立,假山奇石浑然天成,‘峭壁’间一道飞流直下。

    谢映之正在和此番运送这批战利品进京的狍子说话。

    春雪未融,映着几丛寒梅,疏影横斜落在他一身白衣上。

    他的声音在隆隆水声间听不真切,只觉得清雅温煦,如沐春风,怡人心神。

    狍子毕恭毕敬看着他,腰背笔直如秤杆,即使是西征时在军中,萧暥都没见得狍子身板站得那么挺。

    在他身旁,谢映之长身玉立,宛如不染世间烟尘的谪仙。

    他似乎正在交代些什么,说到紧要处,便随手攀折一段梅枝,在雪地上漫不经心地画了起来。

    狍子凑上去观看,魁梧健硕的身形把竹叶间的光线都遮挡去大半,他生着一张粗野凶顽的脸,在谢映之面前却听话地像个蒙稚孩童。

    这两人气质迥异,仿佛凶神恶煞的山匪和高洁俊逸的谪仙站在一起,画面堪称诡异。但在狍子近乎虔诚的注视中,又显得出乎意外的和谐。

    谢映之神色怡然,眉宇间清宁和煦,他似乎在给狍子耐心讲解着什么,手中枝条点兵布阵一般挥洒自然。连旁边的几个匪兵都不由自主放下了手头的活计,凑过去听讲。

    不知道谢映之说了什么,几个威壮的汉子都腼腆地像个小学生一样,黑色的脸堂都紫红了。

    萧暥简直怀疑人生:这些萌态可掬的憨憨们是广原岭杀人越货的悍匪?

    等到众人散去,谢映之笑意盈盈朝向他看来。

    他必然早就发现自己了,萧暥干脆上前问道:“先生刚才跟他们说的什么?”

    谢映之道:“也没什么,教了他们一些劫掠的技巧。”

    萧暥:……

    随即想起方才谢映之从容淡定的姿态,怎么觉得他干这一行轻车熟路的?谢玄首?映之?

    谢映之见他满脸一言难尽的神色,失笑道:“除夕我去了趟广原岭。”

    萧暥更惊诧了,大过年的,进山匪窝?

    听说过谪仙下凡的,但没听说过谪仙下凡进匪窝的……话本都不带这么演的……

    谢映之悠然抬手抚过他腰背,两人沿着翠竹掩映的卵石小径并肩而行,就听谢映之娓娓道:“我拜访了山寨诸位头领,也领略了兄弟们的豪气。”

    他说得云淡风轻,萧暥却脑阔疼,他是最清楚那帮子山匪是什么德行,没调戏他就算很给面子了!

    他又看向谢映之,他手中还拈着刚才折下的梅枝,随风轻摆,白衣胜雪,映着红梅,数不尽的风流。所以……他们怎么可能没有调戏他?

    “先生是怎么收服他们的?”萧暥想起狍子毕恭毕敬的样子。

    谢映之眸中似有遐思,闲道:“赌酒我赢了。”

    萧暥脚下一跌:“赌酒?谢先生?”

    谢映之道:“长桌海碗流水席,绿林之风果然豪爽。”

    萧暥:谢先生,形象啊!注意形象!

    他实在脑补不来谢映之衣衫飘然地跻身于一众吆五喝六山匪糙汉间,大碗喝酒。

    谢映之悠然道:“次日,诸位头领还带我游览了山间胜景。”

    萧暥:卧槽,他还留宿了……

    “参观了萧大统领在广原岭的住处。”

    萧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质朴粗犷,不失豪阔,卧榻也挺宽敞的。”

    靠!萧暥心中警钟大作,狍子不会把要娶几房压寨夫人的事都说了吧?

    他眼梢撩起,心虚地瞟向谢映之。

    谢映之轻抚着手中的梅枝,笑如春风,看得人目眩神迷,“没想到萧统领的志向很大啊。”

    “咳咳。”萧暥猝不及防吸进一口冷风。

    花枝随风轻颤,在他胸前轻轻一点,似有暗香拂过,就听谢映之道:“先把身体养好。”

    萧暥:怎么觉得他话中有话……

    谢映之点到即止,已经沿着回廊漫步而去,“如今春耕、筑城、征兵皆已展开,我等所谋之势,也已蓄势待发,备战事宜有我与云先生及中书台诸君筹备,主公可安心修养。”

    萧暥:等等,这话什么意思?让他别管了?安心养老?

    虽然萧暥也知道他一个老弱病残,在政务庶务上,也非他的强项,有谢映之和中书台的诸君在,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且西征之后,他劳损过度,身体一直病恹恹的,不把身体养好,扛不住将来的北伐鏖战。

    话虽如此,但让他放下诸事静心怡养,他又做不到。

    “先生,尚有件事,”萧暥提醒道:“阖城大索已经七天,仍没有铁鹞卫的踪迹。”

    “还有东方冉潜,他伏大梁多年,对雍州极为熟悉,如果他投靠了北宫达,对我们不利。”

    单就这次,东方冉刚投靠北宫达,还没被重用,就又是掳掠皇帝,又是血洗仙弈阁,此人毒如蛇蝎,若他真被北宫达所用,就颇为难缠了。

    谢映之道:“主公说的是,如今大势已经展开,是该腾出手处理一下这些枝节了。”

    萧暥蓦地想起谢映之曾说过的谋势与谋力之别,这些事在他眼里,大概就是局部之力。此前,大势未启,所以他才不急着解决他们。

    “至于东方冉,”谢映之眸色微沉,“即使他投奔北宫达,我们也可以让北宫达不用他。”

    “怎么让北宫达不用他?”萧暥好奇问。

    谢映之微笑了下,将手中的花枝递给萧暥,“主公静候佳音即可。”

    片刻后,

    云越被他手中的花枝晃得眼花缭乱。

    “主公,此番所获银钱两万,绢帛五百匹,珍珠三十觞……”

    萧暥听完汇报:“都交予谢先生处置吧。”

    云越:“是。”

    “对了,那个南瓜手炉给我留着。”他喜欢食物造型的器皿,看着怪好吃的。

    “是。”云越阴晴不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孩子又怎么了?

    萧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收了谢先生的花……

    燕州首府

    城门前,长风如刀,卷着碎雪呼啸而过,守城的士兵穿着厚实的皮甲巡于城头,眼看着天色已暗,风雪更紧,他们正准备关闭城门。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沿着驰道顶风冒雪而来,车轮碾过泥水飞溅。

    马车没什么特别,只是那驾车的人左肩甲上刻着鹰徽。铁鹞卫!守门士兵赶紧退后。

    马车长驱入城后,停在了客曹署的门前,厚实的暖帘掀起了,走下一个高瘦的人,风帽下露出半张灰白的脸,泥塑木雕一般僵硬。

    门吏想要上前查问,在看清了那可怖的面目后,哆哆嗦嗦倒退进府中。

    “嵇大人,大人!”

    东方冉跨门而入,旁若无人。

    片刻后,尚客令嵇平愁眉不展:“先生,你怎么还敢回来?”

    客曹署负责的是招贤纳士。但凡想要投效于北宫帐下,都要先到客曹署登记。

    但是投效北宫达的名士太多,东方冉实在算不得什么,而且他相貌可怖,即使有郢青遥和嵇平的推荐,北宫达仍不予理会。当时嵇平还建议过东方冉备些金银礼品,拜访北宫达最信任的谋士之一俞珪,由他去举荐,也许效果会好些,至少能见主公一面。东方冉不以为意。

    此刻嵇平再次见到他,冷汗涔涔:“主公昨日刚接到雍州的消息,铁鹞卫在大梁全军覆没,这会儿正大发雷霆!”

    “先生你闯大祸了你知道吗?没有主公的命令,你怎么敢擅自调动铁鹞卫劫持圣上,屠杀士人,你们……你们给主公惹下大麻烦了,他如何会饶恕你们?”

    “先生,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吧,我今天就当没看到你。”

    东方冉只道:“我要见北宫将军。”

    “先生你疯了吗?主公正在气头上,要缉拿你和郢副都尉问罪,你这不是自己送上去吗?”

    东方冉阴森森一笑:“至少现在北宫将军肯见我了。”

    “先生!”嵇平简直要急哭了,“先生没有寸功,却有大过,主公他会杀了你,功业能比性命重要吗?”

    东方冉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样的人还怕什么?”

    他笃定道:“嵇公尽管禀报主公,无论是我被北宫将军启用,还是我被捉拿下狱,对公而言,都是一件功劳。不是么?”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